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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省大同市天镇县传奇人物故事

好汉师勇血溅龙王庙—一天镇县新平堡传奇人物故事

王秉荣

(1)

大清朝嘉庆帝自登基以来,天下也不是很太平。嘉庆三年,也就是公元1798年,北边鞑靼人叛乱,南边白莲教起事,战火连连不断。耗费黄金白银无数,兵员越来越缺。咋办呢?自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还不是老百姓遭殃!朝廷下达了指示,各地贪官酷吏趁机大发横财,加重赋税,抢抓壮丁;闹得鸡飞狗跳,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天成卫的新平堡地处边关要塞,清廷在这里设立了守备署。为首的长官是一名参将,军衔相当于现在军队里的营长。这参将叫陈有泰,五十岁开外,早些年在口外拉杆子,后来被朝廷招了安。此人络腮胡子,满脸横肉,肥头大耳,个头又粗又黑又矮,远远看上去象口黑大瓮。别看这家伙长得憨头憨脑,那心可黑着呢!坏着呢!看那扫帚眉下鼓起的一双色眯眯的猪蛋眼,凡是被他盯上的女人,就要倒了十八辈子的霉。且这家伙的身边还有一个副将,姓李,三十多岁,耗子头,三角眼,拽腮脸,瘦得象只猴,人称“李坏水”。这小子从娘肚子里一钻出来就是一肚子的坏水,害人没深浅。你说,大清朝用了这么一帮人渣掌权,不玩完才怪哩!

这一年的冬天,腊月初五的午夜时分,突然变了风向,西北风停了,刮起不紧不慢的东南风,天上的星星藏了起来,黑乎乎的云层越积越厚。沉睡了的新平堡死一般的寂静,偶尔听到隐约的狗叫声。与此同时,在西街的守备衙门里,却是另一番景象,通明的烛光下,陈有泰和一帮官员们推杯换盏,大块肉,大碗酒,喝的正起劲。参将陈有泰晃动着一颗大脑袋,胖手里端起一碗酒,嘴里骂骂咧咧:“喝,喝,就他娘的知道喝!……多少天了,你们抓了几个壮丁?爷白养活你们这群废物!朝廷问罪下来,你他娘的,长了几个脑袋?”

这些日子,陈有泰的确也很闹心,费了不少劲,壮丁没抓几个,乡民们听到风声,跑的跑,藏的藏,趟趟都扑空。“大人,……也不是小的们无能,是乡民们太刁猾了!小的倒有一计……”李坏水把嘴巴凑到陈有泰的耳朵根边,挤眉弄眼,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

“嘿嘿!龟儿子,你他娘的真还憋了一肚子坏水!”陈有泰咧开大嘴淫邪地怪笑起来,然后猛地站起来,“嘭”的一声,一拳砸在酒桌上,满桌子的盘碗乱颤……“对,他娘的,就这么办!”“哈、哈、哈——”守备衙门里一片鬼怪的狞笑声,一个更为毒辣的阴谋开始酝酿了……

(2)

农历腊月初六,天气阴沉了许久,傍晚时分,纷纷扬扬的雪花开始飘落下来。不一个时辰,大梁山和西洋河畔的村庄和树木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模糊,天和地融为一体,后川道成了一片白色的世界。这时候,在新平堡西街小巷里一间简陋的矮土屋里,寡妇王大娘盘坐在自家铺着破席子的土炕上,两只细长且干瘪的手忙忙碌碌地赶做着针线活。炕灶膛里正燃烧着的山柴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鲜红的火苗烤着她赢弱的身躯,那张核桃皮似的皱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不用问,大娘的心里头一准有喜事!

几年前,王大娘的丈夫出口外给人家割莜麦,得了场暴病死了!走时一个机灵腿快的大活人,回来一具冰凉僵硬的尸首。狠心的死鬼就这么撇下她和儿女雪妹,一蹬腿走了,撂下孤儿寡母,那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难呀!这些年里,多亏了邻居苏大伯和师勇这爷俩的热心照顾,才熬到了今天。

提起这爷俩,真是没说的。早些年山东闹饥荒,苏大伯当年还是个毛头小子,跟着饥民飘落到了这后川,先是给人扛长工,后又给人赶大车,人实诚,人缘也好,可不知因为啥,一直没成家。师勇这孩子爹妈死得早,是个孤儿,勤快机灵,苏大伯特喜欢这个可怜的孩子,就收留了他,爷俩相依为命,就象亲爷俩,不知情的人,你还真看不出来。

如今,眼看着雪妹就象雨后的胡麻一天天长大了,女儿大了就要嫁人,还得嫁个好人家,王大娘心里哪能不着急?村里人都说,雪妹和师勇是天生的一对,这对年轻人的心事,王大娘多少也看出来一些,师勇这小伙子也的确是成心如意的好女婿,王大娘是越想越开心,乐得嘴都有些合不拢了。

“娘,想啥哩?看把您乐成了这样!”雪妹轻嫣地走过来,凑到昏暗的麻油灯前,笑盈盈地用小指头上的长指甲轻轻弹掉了一朵灯花,满屋里瞬间亮堂了许多。王大娘喜爱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佯作嗔怒地说:“想啥哩?还能想啥?娘还不是操心你和师勇的婚事!看看就进了腊月,二十一就是大喜的日子,这啥还没有准备着哩。”雪妹俊俏的脸上顿时泛起了红晕,娇嗔地说:“娘,您尽是说甚哩……”娘俩正说着话,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随着带进来的一股冷嗖嗖的寒气,噗哧噗哧闯进了两个雪人。这不是师勇的两个伙伴贾小金和刘明利吗?大雪地的他们来干啥?“师勇哥哩?”贾小全脚还没有站稳,就急着问。

“今儿个没见来,这是咋的啦?”王大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娘,咱堡里要出大事啦!得赶紧找俺师勇哥去!”说着,这俩人也顾不上抖落身上的雪,就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土屋外面,雪越下越大,料峭的寒风搅着暴雪,阵阵袭来,不断地摇撼着这间简陋的小屋,远处的大梁山上传来几声狼的嚎叫,阴森森,凄厉厉,令人毛骨悚然。

(3)

贾小全和刘明利找到师勇的时候,师勇刚好挑了一担山柴回来,趁着大雪还没有封山,他要为年节多备一些柴禾。苏老伯正蹲在炕上抽旱烟,看见从雪地里回来的三个孩子,赶忙跳下地来一边忙着拍打他几个身上的雪,一边心疼地不知说什么好了。

“大伯,师勇哥,咱堡里出大事了!衙门前贴出了告示,说要把各家的水井填了,全村只准到衙门前的官井挑水,谁不服从,就要按通敌问罪!”“还有这事?你们可都看清楚啦!”苏老伯惊诧地望着后生们,他活了这大把年纪,还真没遇见过这种事,摇着头说啥也不相信。“大伯,俺哥俩啥时说过瞎话?白纸黑字,衙门的大红官印,还能有假?堡子里都嚷嚷翻了。”贾小全急着分辨说。刘明利急得直跺脚:“师勇哥,你赶紧拿个主意,咱不能让人家骑着脖子拉屎呀!”师勇出去打柴,回来时下起了雪,街上也没碰到什么人,自然是不知情了。听了他哥俩的告说,那火气呼呼就上来了,一腔子热血直往上涌,他剑眉紧蹙,二目圆瞪,大拳头握得咯叭咯叭直响,大声吼道:“狗官欺侮人,不让咱活了,咱就跟他拼了!”说看操起饮柴刀就要冲出去。这可吓坏了苏大伯,赶紧抱住了师勇的胳膊,央求着说:“我的小祖宗哩!你这不是闯乱子呀!衙门那是朝廷,人家跺跺脚,后川里全得颤,你小子能斗过那一营的兵?不是找死呀!”贾小全和刘明利哥俩也赶紧来扯住师勇的另一只胳膊,顺着苏老伯的话,也央告他说:“好我的师勇哥,大伯说的对,咱得好好想个办法,硬拼是不行的,不能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呀!”看着年老可怜疼他爱他的苏大伯,师勇鼻子一酸,身子僵硬地靠在了门框上,心里也在翻着个儿,老人说的也对,光凭一个人浑身全是铁,又能碾几个钉?见师勇的火气渐渐消下来,苏大伯松开了手,拧了一锅旱烟,圪蹴在地上巴嗒巴嗒地抽了起来,沉思良久,直到那烟锅里再冒不出烟了,才站起身来,把嘬着的大嘴对准旱烟嘴儿,噗地一声,吹出烟灰,扬起那饱经风霜的老皱脸,老谋深算且不容置疑地说:“要和狗日的斗,咱就得抱成团来,你们先去联络乡亲们,把大家叫起套来!先去衙门评理去,不行,上大同府告他去!俺就不信,天底下就没有个说理的地方!”

外面的雪不知啥时候停了,也不知啥时候又刮起了风。只听见被风卷起的雪粒打在窗户纸上的沙沙声和大梁山谷里窜出的寒风的呼啸声混杂在一起,那声音似万马奔腾,又似虎狼怒吼,使得新平堡的这个夜晚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4)

腊八早晨,因为刚下过一场大雪,天气虽然睛了,却是异常悄悄地冷,冷得天空中的空气都几乎要凝固了。惨淡的太阳升起一杆子的时候,堡里西大街守备衙门前,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群人,显然是师勇他们请愿的队伍。守备衙门的大门紧闭,兵勇们跑东奔西,显得有些慌乱。参将陈有泰刚刚从被窝里爬起来,打了个呵欠,副将李坏水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告:“大人,这帮穷小子们找上门来了!”陈有泰一骨碌从床上翻下来,恶狠狠地说:“还不快召集人马,把领头闹事的先给我抓起来!年轻的都抓!穷小子,跟我斗,看不一个个整死你!”

天真善良的人们哪里知道,对虎狼哪有什么公理可言?瞬时,一群兵勇围了上来,刀枪棍棒齐上,劈头一顿乱打,守备衙门前的大街上哭声、叫声、骂声、打斗声,顿时乱成一团。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哪里敌得过手持利刃的清兵?一袋烟的工夫,师勇和他的十几个伙伴全都被抓了起来,人群很快被驱散了,街道上一片狼藉,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腊八粥!不几日,狗官兵逼着各家填了井。李坏水让兵士在全村仅存的守备衙门前的一口官井旁泼水结冰,又撒上了豌豆,就等着挑水人跌跤,狗日们站在台阶上看好戏,你说这够多损!眼睁睁地看着年轻人一个个被抓了丁,家家的水井也被填了。

强权下,乡民们是敢怒不敢言,有啥法子!眼下最要紧的是人总得吃水呀?青壮年男子谁也不敢露面了,怕被抓了丁,就剩下妇女和老人了。偏偏这老天爷专门跟穷人作对,腊月里是一场雪接着一场雪,寒风刺骨,滴水成冰,还让人活不活?眼瞅着家家的水缸里见了底,女人们再也坐不住了,开始硬着头皮三三俩俩地出来打水。衙门前,结了冰的井台上,光溜溜地人站上去直打滑,好多老妪、大姑娘、小媳妇不小心摔倒在井台上,有的磕破了腿,有的崴了脚,还有的跌了个面朝天,那伙狗杂种们乐得是呲牙咧嘴,东倒西歪,开怀大笑:“哈哈哈,摔倒一个,又摔倒一个,真过瘾!”

王大娘娘俩自从师勇被抓丁后,终日焦急如坐针毡,后来终于有了消息,说是编到绿营里打仗去了。王大娘是天天拜观音求菩萨:“苦命的孩子呀,眼看腊月十八就成亲了,偏偏摊上这事了,如今不知是死是活,刀枪不长眼,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这些可怜的孩子吧!”雪妹更是滚油浇心,眼里噙着泪水,又怕娘更伤心,嘴上还得硬撑着:“娘,俺师勇哥没事的,他是属猫的,有九条命哩,咱得好好活着,师勇哥会回来的!”说着一边偷偷抹眼泪,一边张罗着拿桶担要出去挑水。王大娘赶忙站起来:“你自个儿去,娘不放心,要再有个三长两短,让娘咋活呀?要去,咱娘俩一同去!”娘俩一前一后,出了家门。

雪妹的身影一出现在井台上,就把狗官兵们看呆了!一身破旧的衣衫遮掩不住她那苗条的身材,俊秀的脸庞在银白的雪地里更显得分外靓丽,微微隆起的前胸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天哪!莫不是仙女下了凡?新平堡里居然还藏着这样的美人!陈有泰的两颗眼珠子都要发绿了!最会看主人眼色行事的李坏水见状,一挥手,一帮兵勇下去就抢人。哐当一声,水桶碰倒了,冰凉的井水哗地流了一地,王大娘死死抱住女儿的腿不放,拚命地喊叫:“救命来!救命来!大白天抢人啦!放开我女儿……”丧尽天良的李坏水飞起一脚,把老人踏翻在地,雪妹挣扎着,撕咬着,被一伙兵丁生拉硬扯,拖进了参将府……

(5)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第二年的立夏,庄稼人又开始脱棉衣换上单衣裳了。大梁山上泛起浅浅的绿色,西洋河早已解冻,因为干旱,水流不是很大,在残阳的余辉里波光粼粼,如诉如泣,缓缓地向东流淌着。河川道里,连片的地里看不到多少庄稼,满地的荒草疯狂地冒着新芽,田地里极少看到劳作的人影,显得异常的沉静悲凄荒凉。

这时候,从河北岸二道边土长城那边,踉踉跄跄走下来一个人,衣衫褴褛,显得很疲惫。初夏的微风柔媚地吹佛着他高大的身躯,只见他走到河边,伏在岸边,贪婪地吮了一气清凉的河水,又撩起河水猛然洗起脸来,响动惊起草丛里的一只飞鸟,“扑楞楞”箭一般向天空飞去。河水清洗过的脸庞,显得非常精神英俊,两道剑眉格外显眼,这不是师勇吗?他为啥又回来了呢?

话还得从头说起。去年腊八,师勇他们被抓丁,后编入清军,在一次战斗中,中了鞑靼的埋伏,队伍被打散了,同乡门死的死,伤的伤,师勇凭了一身的力气硬是拼杀出来,借着夜幕的掩护,逃出了一条性命。在北斗星的指引下,他昼伏夜行,瞄着家乡的方向,终于翻过了土长城,

回到他熟悉的西洋河边。望见家乡高大的堡墙,他的心砰砰狂跳,就要见到他亲爱的雪妹了,还有朝夕相处待自己恩重如山的苏大伯和王大娘。河对面那棵大柳树下,是他和雪妹经常相会的地方,他仿佛看到雪妹穿着那件鲜红的大红袄,站在树下踮起脚尖向他频频招手,他甚至看到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扑闪着的激动的泪花……太阳终于落山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擦黑时,乘着人们不注意,师勇悄悄潜了回来,他轻轻地推开了家门,屋里冷冷清清,炕席上蒙了一层灰尘,显然很久没人住了,师勇心里不由的咯噔了一下,不祥之兆笼罩了他的心头。待他急匆匆赶到雪妹家时,眼前的情景竟然让他惊呆了——

蜷缩在炕角的王大娘,消瘦的不成人形了,两只手颤颤巍巍地胡乱摸索着,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他大伯……是谁来了啊?”几个月不见,苏大伯明显苍老了许多,楞楞怔怔把师勇看了半晌,老泪横流,泣不成声:“我的好孩子,真的是你吗?”爷俩抱头大哭起来。听到响动,乡邻们都跑了过来,贾小全和刘明利也闻讯跑来了,原来他们俩也逃了回来。亲人相见,难免寒暄一通,可怎么单单不见了雪妹?在师勇的一再追问下,乡民们不得不道出了实情,将雪妹如何被抢,如何被辱自尽,王大娘气得双目失明,狗参将如何欺男霸女,堡里多少女子惨遭蹂躏,等等一切,全告诉了师勇。

师勇不听便罢,听了是怒火中烧,牙关直咬,又急又气又痛,半晌缓不上气来。这回他没有冲动,也没有闹腾,异常的沉静,甚至于沉静的有些怕人。在墙角里摸出一把杀羊刀来,找了磨石,舀了半盆水,蹲在地上闷着头噌噌地磨起刀来,心里暗暗发誓:不杀老狗,誓不为人!

(6)

农历五月十三,是新平堡传统的赶龙王庙会的日子。这天,刮了一夜的东南风,天空开始阴沉起来,看样子离雨不远了。早饭后,堡子里街道上开始热闹起来,,商铺都早早开门迎客,大街上推车的,挑担的,牵羊的,抱鸡的,拉驴的,卖艺的,粜粮的,算卦的,街两旁的小地摊从东瓮城口排到玉皇阁,又从玉皇阁铺到了北堡门,各种商品琳琅满目,瞅的人是眼花缭乱,大街上到处是熙熙攘攘的十里八乡赶庙会的庄稼人。

忽然,街上的人流开始骚动起来,就听的有人喊道:“参将大人到,行人一律回避啦——”,锣声响过,只见陈有泰骑着一匹大白马,兵丁前呼后拥,耀武扬威地从西街出来直奔东瓮城龙王庙方向而来。这家伙有个习惯,年年都要祭拜龙王,一来是作秀,假装为民祈雨,二来没安好心,趁赶会人多瞅乎好女人。殊不知,关于他的绯闻早已传的沸沸扬扬;而且有更为严重的传说,说他身上长的那个家什足足有三、四尺之长,且头头上长有利齿,喷出的毒液比蝎子还毒,凡是被他睡过的女人,中了那毒,活不过三五年,死了到阴间,阎王那里都是不收的。

如此严重的后果,即使是铁打的女人也扛不住。听说参将来了,如同来了瘟神,但凡有一点姿色的女子早就跑的无影无踪。可想而知,狗东西这次出来很是扫兴,只好摇头晃脑的悴悴然的拜龙王去了,东瓮城内的龙王庙前,早已戒备森严,副将李坏水早已在此恭候了。“大人,小的里里外外都搜查过了,您可以进去了。”李坏水谄媚地说。按惯例,兵勇一行人在庙门外守着,参将一人进殿,烧了一炷香,伏在地上叩起头来……

天色阴沉,大殿里的光线自然很暗。那老东西正磕着头,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庙顶上噼嚓滚过一个响雷,随着飞下一个黑影,陈有泰觉得背上一阵冰凉,胸腔里如刀绞似的疼痛难忍,粘稠的黑糊糊的血一股股喷溅出来,他大叫一声,爬伏在地,像一头挨了刀将要死的猪一样,痛苦的全身抽搐起来……听到惨叫声,李坏水一伙兵勇冲进庙来,只见师勇浑身血迹,满脸杀气,眼冒凶光,右手握着一把锋利的杀羊刀,左手提着一颗硕大的血淋淋的人头。兵勇们一时吓蒙了,谁也不敢上前,远远的围着看着,跟着师勇走出殿门庙门。

李坏水心里很纳闷,明明早早就戒严了,庙里连只麻雀也休想飞进去,这刺客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昨天夜里,师勇就潜进了庙里,藏了一夜,兵勇搜查时,师勇正在殿顶的梁上伏着,单等老狗祭拜时,给他来了个猝不及防!

听说龙王庙里杀了人,街上的人群炸了营。店铺吓得都关了门,胆子小的都躲藏起来。也有一些胆大的跑去龙王庙看究竟。只见龙王庙前的大街上,一群官兵围着一个大汉,那汉子手举着滴着血的人头,毫无惧色,大声叫道:“新平堡的乡亲们,师勇今个为你们报仇了!狗参将是我师勇杀的,狗日们听着,爷爷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其他人没相干!”说着,热泪涌流,仰天大笑,大吼道:“雪妹,哥随你去了!”手起刀落,一个铁塔似的壮汉轰然倒了下去。

这时,狂风骤起,雷雨大作,天上不时闪起吓人的亮光,龙王庙前和新平堡的街市上,风声、雨声、雷声,霎时响成一片……

(7)

师勇刺杀参将为民除害的消息很快在方圆百里传开了,乡民们无不拍手称快。为了纪念这位舍生取义的英雄好汉,乡民们出力,商贾们捐钱,在离堡城东一里地安葬他的坟地上,为他建造了一座坟塔。塔基石头砌成,塔身用青砖砌成圆柱体,高三米,底直径一米三,塔前立了一块石碑,刻有“好汉坟”三个大字,石碑背面乡间文人逸士们还为他撰写了碑文。

(原载边城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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