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出生的我,经历了祖国的婴儿、下岗、退休三次大浪潮
在网上搜索《共和国的步伐》,我们就知道1962年很不平凡。那一年,可爱的雷锋叔叔被电线杆砸中,以身殉职;也在那一年,中印边境枪声大作、炮声隆隆,解放军照例打了胜仗;还是在那一年,我国出现了共和国的第二波“婴儿潮”,全年共出生婴儿2,478万人。
我很光荣地赶上了这波“婴儿潮”,此生入华夏,做了龙的传人。那年国庆节之后,我选择了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还选择了八九点钟的时辰,哭着喊着来到这个世界。那天母亲还在干活,一不小心把我生在地上,隔壁的婶娘急忙将我抱起。过后她四处传播,说当时有一股白雾从窗户里钻进,头尾清晰,阳光一照,变得黄灿灿的,好似一条金龙盘旋。
8个月之后,母亲抱着我在大师那里相面,大师喜笑颜开,说我长得像雷锋叔叔,长大后最起码是个解放军战士,退伍后也可能在人民公社当干部。
我上面是两个姐姐,父母盼子心切,愿望达到之后,又听见相面大师说得如此活灵活现,从此感觉生活有了奔头。他们格外重视我,首先是四处求助高人,给我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然后是给我加强营养,让我身体强壮,养精蓄锐,等我长大后创造辉煌。那几年刚好是国家三年自然灾害之后,全国人民都饥寒交迫,营养不良,个个面黄肌瘦,而我吃的是猪油或者酱油拌饭,浑身上下长得圆滚滚的。经常饿肚子的两个姐姐,天天羡慕嫉妒恨。
1968年,政府号召城镇居民“不在城里吃闲饭,要到乡下闹革命”。在二轻局“手联社”做木匠的父亲,放弃了祖传的手艺,带领我们全家下放到澧县盐井公社金城大队第八生产队。
下放后,开始借住在别人的家里,后来贫下中农帮助我们建了三间稻草房。由于父母懂得待客之道,社员们根本就不打算欺负我们。那年的仲夏夜晚,皓月当空,来我们家聊天摆龙门阵的有贫农,还有富农和地主。南风微微吹来,父母说着那遥远的过去,我在竹床上就模模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我终身难忘一件事,那就是第二年的春季,有天突然风雨交加,瞬间将屋上的稻草全部吹跑。我们躲在屋后的树下瑟瑟发抖,两个姐姐哇哇大哭。据老人们讲,那次风暴叫“白龙探母”,我们初来此地,“白龙”不认识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全家是好人,所以它走路生风,没有注意,一不小心就伤害了我们。
风雨过后,坚韧、勤劳的的父亲又将稻草盖在屋上。从此,“风雨恐惧症”就像病魔般地纠缠我们。大风起兮,乌云滚滚,我们全家人的内心就开始紧张起来。每次外面下大雨,我们屋里就下小雨。接水的器具除了脸盆、水桶、茶壶,还包括饭碗。
生产队年终结算,我们分不到什么钱,两个姐姐初中没有毕业就回乡务农。由于年龄偏小,身体单薄,无法忍受繁重的体力劳动,她们经常在田间地头哭泣,夜已很深了,母亲便开始四处寻找。一直到1978年,她们的命运才有了改变。
相面大师测算我的命运,除了能够成为解放军战士,其他的都不灵验。特别是上学的时候,有个帆布书包,有双靴子都成了奢望。我清楚地记得,有一年生产队的仓库稻谷没了,返销粮又没有下来,父亲外出讨借,我们在家整整饿了一天一夜。
1978年,我们恢复了商品粮户口,那一年我也考上了高中。由于贫困环境的影响,我从小自卑,性格内向,一天到晚头脑总是晕晕乎乎的,学习的时候静不下心来。1979年,同学们都在准备来年的高考,而我却选择了当兵入伍。
我的入伍新兵照片。
我可以向社会掏掏心窝,我的入伍动机并不是很高尚的。家庭贫困,生活无着,总要找到一个谋生的地方。不过我还是能够听从指挥,刻苦训练。在大熔炉里锻炼成长,觉悟一步步也就提高了。当兵的第二年,我心中总想着保卫祖国,英勇杀敌。第三年,我当上了许昌市陆军58师直属通信营一连六班班长。
回乡后在县城一家公司上班。我工作踏实,成绩突出,有显著的效益,年年被评为先进个人,有一年还戴上了大红花,成为行业标兵。经理很欣赏我,带着我天南地北地跑。他四十几岁,阅人无数。每每旅差途中,他讲世道艰难,也向我灌输做人的道理。我在他身上学到最值钱的招数,就是怎样找女朋友。那几年,我感觉自己前程似锦,未来很辉煌。也就在那几年,我抓紧时间谈恋爱,找了一个胖乎乎的“母老虎”做妻子。
刚结婚时,外出旅游留影
忽然一夜大风起,全国出现了轰轰烈烈的下岗潮。我还没有缓过神来,就别无选择地汇入了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中。
那几年,电视里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刘欢在风雨中演唱的《从头再来》。我最讨厌这首歌,也最讨厌刘欢在风雨中装模作样,你那么有钱,你知道我们的苦么?没有资金,没有人脉,没有技术,你叫我们怎么重来?
在下岗的日子里,我们在县城收购废品,加工卫生纸;在张家界提篮贩买馒头,骑单车推销槟榔。在“家润多”超市承包面点作坊时,无论酷暑严寒,每天凌晨两点就要起床,忙忙碌碌到中午,又开始准备第二天的原料,晚上收摊、清洗,睡眠时间就只有三四个小时。
那时候还没有马云的这样一句话,不过这句话早就在我心里生根发芽——穷人就要折腾,折腾坏了,大不了还是穷人。经我提议,我们全家人豪情万丈地往上海进发。
在上海南站下车后,登上了公交“上奉线”,一切都在盲目行进中,我们来到了西渡镇。那时候闵浦二桥正在修建,西渡这边只有几个柱子,荒野一片。我们找到一户偏僻农家,租了一间破旧瓦房。
第二天在西渡、肖塘、南桥等地寻找工作,我幸运地在展发路上的机械厂当了一名普工。工厂老板是湖南益阳人,年轻的时候娶了本地上海姑娘,在岳父帮助下,干了一番事业。厂里打工者多半来自洞庭湖畔。我们吃着湘潭槟榔,说着湖南方言,一起吃苦霸蛮,互相帮助,共同提高。两年后,我是车间的头头,三年之后,我就成了厂里的头头。
在工厂上班时留影
老婆在针织厂上班,后来在沪杭公路1017号开了一个劳务所。守诚信,讲良心,她的每一分钱都很美丽,很干净。
老婆曾经开劳务所的地方,现在门面没有人承租
小孩在上海顺利读完大学,现在成家立业,一切顺利。
2018年,老婆已近50岁,由于是下岗职工,可以退休了,便回家办了手续。手续完毕,顺便在安乡县购置了一个小窝。从此就结束了背井离乡、东奔西忙的日子。安乡是个小县,经济并不发达,县城除了棋牌麻将,足浴按摩,其他行业都不兴旺。有经济来源,细水长流,我们在小地方的小日子淡定从容,蛮好的。
我今年也到了退休的年龄。深深地感到,祖国一刻也没有忘记我们,当兵算工龄,上班时间也是视同缴纳年限,近几年我也积极缴纳社会保险,退休生活肯定不困难。最近退役服务中心的人给我打电话,催促我去办退役军人优待证,心里暖暖的。
奔波了大半辈子,随着年龄的增长,虽然花甲之年不花甲,但身体各项机能还是在下降,有时候在沙发上恍恍惚惚就睡着了。睡着后的梦境经常回到青春年少时,那时身在异乡,举目无亲,眼前的生活一筹莫展,醒来后一身冷汗。男儿汉!男儿汉!终于熬过来了。
最近看头条热榜,《半月谈》发文称,我国已经迎来史上最大的退休潮。共和国第二个生育高峰期所出生的人,也就是我们这些60后,从今年开始,将持续走向退休生活。现在“疫情”当前,经济速度放缓,我们人生不易,国家也不容易呀!
当兵的时候看过电影《祖国啊,母亲》。祖国真的就像妈妈,祖国妈妈也有困难的时候,儿女们应该体谅妈妈,坚韧不拔,共同应对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祖国妈妈富强了,她是不会忘记自己儿女的。本文的结尾,我想用李谷一老师的歌词来结束——共同祝愿,祖国好!祖国好呀!
2022,对1962年出生的人很特别
2022,对1962年出生的人很特别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也就是2022年的元旦。
这一天,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崭新的开始——新的期待、新的希望、新的愿望,当然,也有新的旅程、新的思考、新的挑战。
对于我们这些1962出生的人来说,则有一种新的体验,那就是在这一年,我们将迎来自己新的旅程——退休。退休会成为相当一部分1962年出生者的人生新起点、生活新亮点。
职业不是人生的全部,但职业与人生的关系密切相关,占据着人生最珍贵的阶段,且会因为年龄的变化而变化。当你走出校门的时候,就会被职业紧紧拥抱,并从此投身于“被安排”的职业之中。“被安排”,应当是1962年出生者回避不了的问题,也是比今天的年轻人幸福的方面。那时的我们,可没有自主选择工作的权利,除了有关系者,其他人都只能“被安排”。
即便“被安排”,也有职业的好坏之分、优劣之别、高低之差。只是,能够“被安排”,还是会感到幸运和快乐。至少,不需要为就业担忧,不需要父母再为自己能不能就业担心。尤其在物质贫乏的年代,有了一份职业,或许就能够不要再像当学生时一样,经常饿肚子了。
我是1982年“被安排”的——留校。留校后,做过团干,当过教务员,也做过教师,还当过班主任,中间,又到西安冶金建筑学院上过两年学。20岁,是一个令40后、50后羡慕的年龄,就像今天的70后、80后羡慕90后、00后一样,嘴里会发出吧叽吧叽的响声。
当人生的轨迹被职业固化,有时就想跳出来。不过,要想跳出去,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是需要有点勇气的。于是,1991年,从学校来到机关。那一年,虚30岁,算是工作后的头一个10年。也正是从这一年开始,此后的30多年,就全部奉献给了行政机关。财政、政府、国资、质量技术监督、市场监督管理,直到2019年又一次“被安排”——退居二线。
说到“退居二线”,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很尴尬、很别扭,也很无趣的安排方式。它会让人无所适从,也会消磨人的意志。如果没有自己的爱好和兴趣,很多人就会被“退居二线”弄得面目全非,甚至满身不是。譬如有人说“退居二线”就是退休,你有理由反驳吗?没错啊,凡“退居二线”者,大多不再工作。但是,这又不是“退居二线”者自己的错。按照今天中国人的寿命,57岁,相当于过去的45岁,让一个45岁的人“退居二线”,确实是一种浪费。但是,既然是制度安排,那就得执行。
所以,对1962年出生的人来说,“被安排”或许就是他们的一个宿命。要想不“被安排”,只有选择跳到体制外,而这,仍然需要很大的勇气。于我而言,“92一代”是从体制内跳到体制外,我则是在1991年跳进了体制内。也许,这就是与“92一代”的差距,所以,我没有成为王石,也没有成为冯仑。
2022年已经到来,1962年的我们,终于要彻底地告别自己的职业,进入到被称作天伦之乐的退休时刻。曾经工作过的单位,只能是“娘家”了。“娘家”的人还是那些人,即便会有进出,也不会像潮水,但是,那毕竟只是“娘家”,从这一年开始,我们应当进入“婆家”——社区,与同样是告别“娘家”的人们一起过新的生活,寻找新的快乐。
或许,有的人会感到不适应,甚至有某种失落感。其实,真的没有必要,谁都会有这一天,谁都需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要知道,职业生涯的结束,不是生命的终止。看重职业,是一种敬业。过度看重职业,就不是敬业,而可能是警钟了。因此,必须学会放下。就像一首诗所说,轻轻地走,如同轻轻地来,不要惊动别人,也不要叨扰别人。你告别得越轻,别人就越敬重。你想弄出动静,那动静就会让你难堪。
2022,1962,两个数字中,有一半是“2”。在未来的一百年内,都不可能再在这两个数字中出现这么多“2”。因此,对于出生于1962年的人来说,也真是够“2”的。不过,也正是这样的“2”,会让2022变得更有意义。因为,“2”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数字,代表着美满、幸福、和谐。能够在2022这样的特别年代,过上一个60岁生日,该是多么幸福、美满,又是多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