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慧(冯慧宇神经内科)

沉痛悼念!这位南大物理学泰斗走了,曾为妻写诗60多年,有颗小行星以他名字命名

据南京大学官方消息,我国著名物理学家、金属和晶体材料学家、教育家,第六、七、八届全国人大代表,中国科学院院士、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第五届中国物理学会理事长,南京大学研究生院首任院长、物理学院教授冯端先生,于2020年12月15日19时41分在南京去世,享年98岁。

冯端院士1923年7月23日出生于江苏苏州,1942至1946就读于国立中央大学物理系,1946年毕业获学士学位,并以成绩优异留校任教。历任南京大学物理系(物理学院)助教、讲师、副教授、教授。1980年当选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后改称院士),1993年当选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

冯端院士曾任中国科学院数理学部常委兼副主任、中国科学院学部主席团成员、国家科委重点项目“若干功能晶体的试制与研究”和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重大项目“激光晶体与非线性光学晶体的探索与研究”学术领导人、国家科委攀登计划“纳米材料科学”首席科学家。冯端院士推动了纳米材料科学在我国的发展,对促进我国物理学和材料学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荣获多项国家自然科学奖。

冯端院士撰写了《金属物理》《材料科学导论——融贯的论述》(2002年)《凝聚态物理学新论》等在科学界产生重大影响的专著,以及《熵》《漫谈凝聚态物质》等科普书籍,惠及大众。这些著作曾荣获国家科技进步奖等多项奖项。

冯端院士筚路蓝缕,历尽艰辛,创建并领导了“固体微结构物理国家重点实验室”,正确把握学术方向,成果突出,在国内外享有盛誉。该实验室在历次国家重点实验室的评估中均名列前茅。他重视培养和引导后进,推动了一大批中青年学术人才脱颖而出,建立了强有力的学术梯队。他主持的“凝聚态物理学高层次人才培养——研究与实践”荣获1997年国家级教学成果一等奖。冯端院士领导了南京大学凝聚态物理学的发展,做出了无法替代的卓越贡献。

冯端院士因其科学研究的卓越成绩,荣获1996年何梁何利科技进步奖和1999年的陈嘉庚数理科学奖,国际编号为187709的小行星也因此被命名为“冯端星”。

下文原载于《光明日报》,作者郑晋鸣、许琳,又刊登于《南京大学报》,现以旧闻寄哀思。

01 沉潜:诗礼传家,一门四杰

“以有涯之生逐无涯之知,是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事情。”

初次拜访冯端,恰逢江南梅雨季,被暴雨冲刷的城市一片喧嚣蒸腾。

走进先生家中,顿感清凉,一屋墨香,满眼尽是随意摊放的书和零散的纸片,冯端手捧书卷,恬静安然。

夫人陈廉方笑着说:“这些书动不得,虽然乱,但冯先生心中自有章法,一动就找不到了。”

采访从童年聊起,冯端语调慢条斯理,眼睛盯着一摞书,仿佛进入另一个时空。

1923年,冯端生于苏州,一周后取名,适逢端午佳节,父亲冯祖培便为他取了这个简单的名字,冯端也就一辈子端端正正地做人。

冯祖培是“末代秀才”,擅诗词,工书法,但他不想将自己的爱好强加于子女,鼓励他们自由读书,按照各自的意愿发挥潜能。而目不识丁的母亲却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常背诵唐诗宋词给孩子听。宽松的家庭环境,在冯端心中播下文化的种子。

冯端读苏州中学时,就读中央大学的大哥冯焕常买科普读物送给他,使他对科学产生了兴趣。受其启发,冯端还自制望远镜观察星体和星象,探索星座的名称和位置。随着阅读范围的拓展,他不再局限于自然科学,对文史哲等领域的书籍也如饥似渴。

“要允许他人有行动或判断的自由,耐心地、不带偏见地容忍不同于自己或已被普遍接受的行为和观点。”房龙所著《宽容》一书,带给冯端深刻的启迪。

宽容之精神,也成为冯端一生的信仰。他成长为兼具科学与人文双重素养的物理学大师,无不是延续这一精神。

沉淀,是个人记忆,也刻着时代的印痕。

抗战爆发,为保存中国高等教育资源,延续民族文化血脉,面临战火威胁的大学纷纷迁往中国西南地区继续办学,培养中华民族的高等人才。这是中国近现代大学教育史上荡气回肠的一页!

冯端与兄姐于苏州家中后院合影(1933年),左起:冯焕、冯慧、冯康、冯端

冯家四兄妹都是这个时期的亲历者和见证者,也是大学精神的实践者。

大哥冯焕随中央大学西迁重庆,姐姐冯慧随浙江大学西迁贵州,二哥冯康于1939年考入中央大学,只身由闽入川。因父亲去世,冯端则于三年后侍母西行,万里跋涉,历经闽、赣、粤、湘、桂、黔、川七省,投奔重庆大哥处。这段“举家西迁”的经历,在冯端心中留下弥足珍贵的印记。

谁也不曾料想,颠沛流离的冯家四兄妹,竟创造出被科学界传为佳话的“冯氏传奇”——

长兄冯焕毕业于中央大学电机系,20世纪40年代初留学美国,作为高级工程师终身任职于通用电气公司;姐冯慧是中科院动物研究所研究员,与中科院院士、大气物理学家叶笃正结为夫妻;二兄冯康是中科院院士、著名数学家;冯端年纪最小,是中科院院士、著名物理学家。

冯康、冯端(右)1980年同时当选为中科院学部委员,兄弟二人在科学院学部大会上。

1942年,冯端考入中央大学,因自幼喜爱自然科学,但对化学不感兴趣,数学又太抽象,便最终选择物理学。当时吴有训、赵忠尧、施士元等学术大师皆汇聚于此,在恩师的谆谆教诲下,冯端系统学习物理知识,至此终身与物理学结缘。

大学期间,冯端还选修法语和德语,新中国成立后又学了俄语,加上之前掌握的英语,数门外语为他日后的科研与教学奠定了扎实基础。

在中央大学物理系,学业艰难,学成不易。入学时班上物理系的同学有十多个,最后坚持读完四年大学毕业的仅沙频之、赵文桐与冯端三人。1946年,冯端毕业时因成绩优异,系主任、核物理学家赵忠尧教授对它说:“你留下来吧!”这一留,便是七十载。回忆起中大读书的日子,冯端眼神中多了几分神采。“我一介书生,这辈子所做的无非读书、教书、写书。”在他看来,生命之所以可贵,就在于以有涯逐无涯、以有限孕无限。

徜徉知识的海洋,学生时代的冯端有企鹅的秉性,抗拒严寒,沉下去,潜入水中,聚精会神地积蓄力量。

02 凝聚:格物穷理,寻微探幽

“你对不可言说的进行探究,使你迷惘的生命终趋于成熟。”

冯端从最初的助教到院士,再到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从教遍物理学各个分支,到开创我国晶体缺陷物理学先河,再到成为我国金属物理学和凝聚态物理学的奠基人之一,这位科学大师清晰的奋斗轨迹,让人敬仰。

20世纪60年代末,冯端以金属材料缺陷为主要研究对象,以国外涉足不多的钼、钨、铌等难熔金属为突破口,借鉴国际上刚问世的电子轰击熔炼技术,设计并研制出我国第一台电子束浮区区熔仪,制出钼、钨单晶体,为我国国防工业作出重要贡献。

标新立异、独辟蹊径,是冯端科研的基调。

没有电子显微镜等先进设备,冯端就因陋就简,创造性地发展浸蚀法和位错观察技术,在1966年召开的北京国际物理学会讨论会上的报告获得一致好评,他也是南京大学首位参加国际会议的青年科学家。

冯端认为科学研究不能故步自封,应开拓新的领域。凭着敏锐的洞察力,他将视野转向晶体缺陷研究领域,同时提出将南京大学金属物理教研组改建为晶体物理教研组,开展晶体生长、晶体结构与缺陷、晶体物理性能三方面研究。

“理论脱离实践”“没有发展前景”……质疑、反对和不满席卷而来。冯先生顶住了巨大的压力,坚信自己的判断。他带领团队开展深入研究,阐明晶体缺陷在结构相变中的作用,开创了我国晶体缺陷物理学科新领域,跻身国际前沿。

20世纪70年代,冯端将目光聚集到凝聚态物理学与材料科学的汇合处,他通过实验论证了诺贝尔奖得主布洛姆伯根有关非线性光学晶体准位相匹配的设想,实现倍频增强效应,并进一步提出独创性设想,从研究自然界的微结构过渡到人工微结构,他的学生们在他开拓的新领域里取得了可喜的成绩,硕果累累。

20世纪90年代,冯端和严东生院士作为首席科学家主持“八五”国家攀登计划项目“纳米材料科学”,开创纳米科学技术领域国家级科研项目之先河。

……

独创性的研究成果,使冯端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奖、国家科技进步奖、陈嘉庚数理科学奖等重大奖项。

谈到科研方向的选择,冯端身体坐得更正了,他轻轻按了按助听器:“只有站在高处,向下搜索,才能认准目标。”他说,科学工作者要在科研中培养鉴别能力,把握世界科技发展的脉搏,不断地调整,努力使自己站在学科前沿地带。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冯端始终相信“文以载道”,认为知识分子不仅要立德立功,还应立言,要将真知灼见形诸文字,传之于世。

冯端撰写的中国第一部《金属物理》专著,被誉为国内金属物理的“圣经”;他主持编撰的《材料科学导论》实现了从金属物理到材料科学的跨越;他主编的《固体物理学大辞典》确立了中国固体物理学词汇体系;冯先生还在《中国大百科全书》(第二版)物理学卷的开篇中书写了提纲挈领的概述。

年事渐高,冯端仍笔耕不辍。他还有个心愿:将毕生科研与教学经验留给后辈。

“冯先生每天一睁眼就看书、写书,从清晨到黄昏,手不释卷。”陈廉方说,天色稍暗,她就悄悄走进屋里,为先生把灯打开。每次喊先生吃饭,等半天都不来,原来他是盯着过道里书架上的书流连忘返。

在冯端91岁之际,与合作者金国钧教授耗时20年,长达170万字两卷本《凝聚态物理学》问世了!

03 月华:教学相长,德厚流光

“冯端是月亮,周围呈现出美丽的光环———月华,更有新星相伴,交相辉映。”

2013年,冯端90大寿之际,我国物理学界20多位院士、近百位青年精英齐聚南京,为这位凝聚态物理学宗师祝寿,堪称学界盛事。

教书育人这件事,冯端做到了极致。

“作为教师,必须终身学习。”冯端始终服膺胡适的“为学当如金字塔,要能博大要能高”,同时坚持陈寅恪所倡导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为人师者,教法为要。从教近70年,冯端采用“分类教学”法,观察学生不同兴趣,以启发为主,适当引导,注重培养学生独立思考和自学的能力。冯端也不赞同分科太细,而是要求学生进行交叉学科的学习,使科学素养和人文素养相互交融。

在学生眼中,这位高山仰止的物理学泰斗,是一位谦虚开明的老师。

学生李齐跟随冯端50多年,恩师诚朴治学的态度影响了他一生。李齐回忆,每回写论文或研究碰到难找的资料,他总是向冯先生请教。“恩师记忆力惊人,每次都准确告诉我图书馆某一层的某本杂志有参考价值,有时甚至精确到第几页。”李齐说,先生精湛的学识和深厚的功力,让他由衷敬佩。

更让李齐记忆深刻的是1982年,冯端的一项科学成果获得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奖项公布后,李齐发现自己和闵乃本的名字竟在获奖人名单中,位居第三、第四。“当时我只是在读研究生,真没想到,先生居然把这个大奖与我们分享。”李齐感触颇深。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冯端常说,“当老师的责任是培养好年轻人,鼓励他们超过自己,如果老师带出来的研究生比自己差,社会的发展和科学的兴旺是不可能实现的。”

冯先生门下走出了很多中国物理学界的领军人物。

以冯端为核心,一批优秀的学科梯队呈辐射状向外拓展,科研成果层出不穷。此情此景,一如月亮周围所呈现出的美丽光环,故有人将其称之为冯端的“月华效应”。

04 守恒:钻石伉俪,诗缘铸情

“天上的星,是我的名字;心中的星,是你的名字。”

2011年,经国际小行星中心和国际小行星命名委员会批准,中科院紫金山天文台将国际编号为187709的小行星正式命名为“冯端星”。

而冯端心中最亮的星,则是妻子陈廉方。

身着深色长袍,戴着一副眼镜,温文尔雅。初见时先生的模样,陈廉方记忆犹新。那是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之前,南京大学和金陵大学青年教师举行联谊会,在南京三女中任教的陈廉方恰好去南大看望好友王亚宁,便被拉着参加了联谊会。

“新中国成立后,男士穿长袍的已经不多了,所以冯先生给我的印象很深刻。”结婚60年,陈廉方始终尊称丈夫“冯先生”,话语中满是倾慕之情。

但那次两人没说一句话,连名字也没留下。

采访中,陈廉方一再强调,那只是相遇,还没有真正相识。

两年后,经王亚宁介绍,两人才真正开始交往。“冯先生一生钟爱诗词,相识之初就送我两本诗集,《青铜骑士》和《夜歌和白天的歌》。”陈廉方说,诗书情缘,让她和冯先生的婚姻始终充满浪漫气息。

一只红色长方形皮箱,珍藏着两位老人的爱情印记。

陈廉方是抱着皮箱从书房走进客厅的,她轻轻把箱子放在桌子正中央,小心翼翼地打开,有着仪式般的庄重,让记者心头为之一动。

打开箱子,里面整齐摆放着她和冯先生的“两地书”。60年来,只要不在妻子身边,冯端常常会半夜披衣而起,给妻子作诗写信。

最长的一封是1989年冯端从苏联寄回的,足足七页纸,还有的情诗有两三份手稿,用回形针扣着。陈廉方解释道:“如果觉得写得不好,冯先生会一遍遍重写,挑最好的一首寄出。”箱中还有一束青丝装在透明塑料小袋内,那是冯先生从陈廉方年轻时代乌黑的发辫上剪下来的。当时冯先生就说:等我们以后头发白了的时候,看到这束青丝,便会回忆起幸福美好的过去。

聊起爱情,本以为冯端也有说不尽的话,可他吐出来的是只言片语:“她对我的照顾是无人能替代的!”

妻子陈廉方懂他。“冯先生貌不惊人、不善辞令,但外拙内慧,不露锋芒。”陈廉方说,先生像一块璞,外表是粗糙的沙砾杂质,经雕琢剥离,呈现出的则是光芒四射、晶莹剔透的晶体。

不起眼的默契里,是守望相助的关爱。

冯端将这份真情都埋藏在动人的诗句里。

回想起1954年严冬同游玄武湖,冯端写下:“休云后湖三尺雪,深情能融百丈冰。”

1990年结婚三十五周年纪念日之际,冯端从北京寄来相思:“人海茫茫觅知音,欲寻佳丽结同心。甚喜卿卿具慧眼,能识璞玉藏纯晶。”

2005年春游天目湖,冯端即兴作《庆金婚》一首:“长忆人间四月天,樱花垂柳记良缘。五十年后牵手游,皓首深情似当年。”

……

4月1日是夫妻俩的结婚纪念日,只要在南京,他们都会一同去观赏樱花。如果冯端出差,则会提前写好书信寄出,算准了妻子会在纪念日当天收到。

2015年恰逢冯端夫妇六十周年钻石婚。回想起携手走来的风风雨雨,夫妻俩觉得很不容易。冯端要给妻子买一枚钻戒,却被陈廉方婉拒了,她说,冯先生就是她心中最硕大、最光彩夺目的钻石,那几克拉的钻戒岂能与之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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