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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故事 | 大隐于市孙宝田(刘英雄)
在车流如梭的北长安街十字,在烟熏火燎的韦曲老街紧邻,在怡悦坊闹市的隔壁,在熙熙攘攘的号称长安王府井的百货大楼里面,有一间闹中取静的屋子,既充分感受市井,遍尝人间烟火,又可静心养气,潜心艺术之美妙,巧妙构思书,画,诗,文。这一切,凭的是对艺术的热爱,对这块土地的深情,展现的是全方位刻画这块土地上几十年发生的变迁。悄悄地做这一切的,是一位不事张扬,不善言谈,不事交往的艺术家——孙宝田。
几十年,几乎在任何书展画展,文艺沙龙,同行雅集,聚会聊天,以及所有官方民间的文艺活动极少见到他的身影。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独火虫”,并依此把自己的书斋取名“独火塘”。
孤独里的修行,寂寞里的情感绽放。村里的婶子说是独火虫,这话我信呢。孤独中的修行,独火虫自已带有一团光芒,绿丛中的夜晚照亮的是远方。这,是他的心里话,也是他的行为指南。
大隐于市,独火虫,独活虫。
也写过几篇关于孙宝田的短文,但都是蜻蜓点水式,或介绍其书法,或介绍其绘画。或介绍其文章,或介绍其诗词,却没有一篇全面介绍的文章。想想遗憾,与之交往多年,甚是合拍,有必要稍微深入地向世人介绍一下他及他的作品,以飨读者,以慰自己。
如果用画家的眼睛,书家的厚重,诗人的浪漫,作家的情怀来描述宝田先生,也许就能以管窥豹。
艺术是一个大门类,一切形而上的东西,一切叫人赏心悦目的东西,大都可以包括在艺术之内。因此,艺术欣赏,具备了相应的文化基础,具备了对美的追求,就应该一通百通。而宝田先生,就属于勤游于山,大隐于市,对艺术触类旁通,博大而精深的艺术家。
先说他的书法。
古雅,厚实,沉稳,自由,由古而今,由远而近,由表及里,由浅而深。这,就是宝田先生书法的真谛。
古雅,在于他的受教,乡下的小学教育,除了算术音乐美术体育加了新的元素以外,其它对于品德的教育,都源自几千年的乡约民俗,土地的文化遗存。
厚实,他二十岁前,一个乡下青年,对土地有着自然的感情。珍惜土地,耕耘土地,为它流汗,为它出力。毕塬上的厚土,铸就了他与土地一样的厚重性格,这种性格,深深地渗透进他的书法里。
沉稳,是一种力透纸背的镌刻。看过他的当众书写:对着纸笔,会凝视良久,并无一丝说道。稍后,拿笔蘸墨,下手如刀,一气呵成,笔笔如刻,凹凸可见。
自由,看他的书写,看他的书法,你会发现,每个字都是一个自由的个体,舒张有致,毫不约束。但整体而言,又布局美雅,构图大观。
他的画早先以水墨画为主,近些年主要研修钢笔画。
他认为有一类画家,一辈子学下这手艺,勤奋于绘事,唯恐对不住艺术,唯恐对不住人生。他们潜心做画,从不张杨,终生写生,以画为寄托,传承绘事,淡泊名利。
他曾说过:艺术的责任,就是把真实的外形从内在的幻象中解放出来。使艺术产生心灵中更高的真实。因此,艺术不是空洞的呈现,而是比起日常现实更高级的实在,更真实的客观存在。
如师如范,他正是身体力行恰如其分的这一类画家。
他无数次地去秦岭山中写生,充分吸纳山的神韵气质,领略山的巍然磅礴,因此早期的水墨大气而有章,收放有度,既淋漓畅快,又古意盎然。
几十年居住在韦曲北街十字,几十个春夏秋冬,近两万个日日夜夜,每天凝视着身后的巨大蜿蜒无际的少陵塬,无数次地行走在药王沟,皇子陂,清凉山,把这里的一沟一壑,一草一木,一村一舍都镌刻在心里,并对此充满了爱,充满了深情。及至老来,这种深情如炽热的岩浆喷涌而出,变成了他笔下几百幅少陵雪村图。
他的诗作多为给画配诗。
如:
倚窗望少陵,乡野隔万重。
僧步归来去,戴月歇村城。
独调吟树雪,断烟生舍房。
却回城壕街,闻听叫卖声。
还如:
桐叶共剪半窗寒,
楼对塔坡堡门前。
萧萧夜雨常入梦,
烟云伴风悦明园。
月上梧桐影上房,
远眺唯见皂水长。
孤影塔坡古巷在,
时令秋岚夜偏凉。
西边残云沐秋风,
心绪凌乱意不宁。
匆匆闲谝多不尽,
悦明园外再重逢。
西徒吾本淡人事,
偶有乡人门外至。
商铺忙捎酒一壶,
对酌共影不自已。
曾记街口赏银杏,
车过人过各暗惊。
回眸一眼两行泪,
只记杏黄悲生情。
所有的诗作,都有着一份浓浓的乡愁和悲意,既关注民生,又留恋旧景,把人情景物有机结合,用无限深思的语言表达出来。
宝田先生从文较晚,也就二十多年光景,但厚积薄发,一发不可收拾。粗略估算,已经在各种出版物和电子平台发文几百篇。这些文除了一些随感外,主体有“书画理论研究”,“小张村散文系列”,“韦曲城壕散文系列”,“韦曲市井生活散文系列”等,并自己编辑印行散文集《城壕那一片云》。
小张村,那时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村子:
那一年我刚过八岁,有一回晚上,我饿的实在难耐,母亲就拿个铁勺,在炕洞门里炒了个鸡蛋。就这,民兵望见我家草房上冒青烟,就前来敲门,全家人吓得快速吹灭了油灯,装睡不敢开门。后来,隔壁嫂子说:听说郭杜镇街都有了抢馍的“土匪”呢。
如《孙茂海葱花饼》:
怡悦坊下,梧桐树根,桌凳临之台阶,小炉炭灶倾与门首,葱花饼与小菜米汤绝配,对面临热豆腐相媲助美。
饼铺客日涌,堂主忙于灶,一案一杖一炉灶。
清晨, 吃货客止,少者数人,多则数十人。 兀坐少倾,见主家调面,卷葱,淋油,通火。又,仗击案边二下,满街有声似击打乐,碳火影街,闻香听音,行道者无不停足观之。
忽的,遥遥远巷传声呼曰:“老板,扫码团购,整五斤葱饼耶。”此时堂口,有妇人应答:“驴式子,早做啥去了?还耍团购呢。”铺内吃货骚动哗然。
再如《讲究是一种生活》:
村里丁柱老汉,讲究大是出名咧。
天晌午,必须要端碗黏面,蹲在三官庙台阶上,挑起一筷头面,高举数尺,然后张大了嘴去接,稀溜一声咽入喉中,隔半拾晌才喝一口面汤,口中念念有词:它娘的好吃。有人见了夸丁柱老汉活的松泛,自己却不行。丁柱怼答:你一天天光知道引婆娘浪,吃饭只能凑合将就呢,过日子根本不讲究。
宝田先生的语言艺术充满了长安地方的幽默和风趣,他擅长用极为夸张的方言把要叙述的事活灵活现地展现给读者,使你读来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拍手叫绝。如《斋饭里的修行》描写的城壕街人吃饭的豪爽大气:
城壕街通常都惯用粗纸包着葱花饼,热捧在手,坐在铺子对面的青砖台阶上,对着坊上的摊主高喊:”来一碗热豆腐”。摊主应声“来了”。待葱花饼与热豆腐在口中结合,那饼的脆与豆子的香,搅和着辣椒味,那个感觉成为舒坦的享受,一种莫名的美,“嫽”和“品麻”便潜入到心灵深处。咥完,使劲撕一片卷纸,感觉像是撕了一片头顶上的云彩,那么随便与舒畅。把嘴上的馋油胡乱一抹。对着摊主递过来的一碗高汤,像皇上接受妃子礼拜与伺候似的,头微扬,眼微闭,脖子一仰,咕噜一下一饮而尽。那个酣畅淋漓,那个尽致的爱意,抵得上一切的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
这样极具特色的语言,在他的几百篇散文作品中比比皆是,再加上活灵活现的人物,舒适美丽的风光,温润脉脉人事,暖意融融的爱,深情款款恋,以及入微细致的描写,漂亮的文字,叫人读来一定爱不释手,欲罢不能。
可以这么说,读宝田先生的散文,是一种江湖,是一种雅致;是一种生活,是一种漫画。林林总总,长安地方曾经有的,总能在他的散文里找到,而且是那么的生猛海鲜,时吃时新。
简单地说一下宝田先生具象吧。饱满面庞,长者福相。敦厚,温雅,老成,持重。行走无声,不急不缓。交谈微哑,慢条斯理。眼睛充满敏锐,观察入微。至老长发厚密,不掉不疏。在人群中,你注意了,就不普通,一身书卷气;你不注意了,就普通,因为乡土风。
一个典型的长安人。
正是他的独,他的隐,才有了我们欣赏的美丽书画诗文。大
隐于市,有一位先生,说的是孙宝田。
好了,要说的太多了,先就此打住,省的读者烦我啰嗦。
刘英雄
作者简介:刘英雄,网名西岸老雄,陕西长安人。陕西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潏水流梦》《看河》《风过城南以南》《遥远的乡愁》《沉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