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目录一览:
《四大名捕会京师》:无情
楔子烛影椎风
高烛独照,烛影轻摇。室内一老一少,正端坐几之两方对弈,在子夜里一攻一守,一守一攻。
他们弃棋时很专注,白眉黑眉俱下沉又上扬;两人也在说着话,说话的声音很低。
只听得那老的一声喟叹:“无情,你的棋艺又有精进了。”
那少年静默一阵,然后道:“世叔若下杀着,半盏茶时分我必败北。”
那老人笑了笑,道:“无情,你才不过二十出头,但心思缜密,已逾四十之龄。不过,你自己倒要控制得恰到好处,否则年少老成,痛苦自寻。”
那少年毕恭毕敬的道:“晚辈不是着意执迷,而是勘不破。”
那老者垂眉笑道:“你杀孽重,自然勘不破。”
忽然间,窗棂碎裂,木条震飞,三名黑衣精悍的汉子,同时掠了进来,分三个方向把这一老一少两人包围。
冷冷的月光洒进来,少年一抬眼,锐气暴射,又垂目道:“如何消弥杀孽,勘得破红尘?”
那老者连目也没抬,静静地道:“何须消弥杀劫?不必勘破红尘!”
那三名黑衣人掠了进来,杀气顿盛,本来稳稳的站在那里,但见二人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内,早已沉不住气,其中一名暴喝道:“你是诸葛先生?”
那老者叹了口气,抬起一粒白子,下了一着,道:“该杀的,还是要杀的。”
那少年白衣微微一动,薄如剑身的唇紧紧一抿道:“是!”
那发话的大汉忍无可忍,怒叱道:“我不管你是谁,在死城中,可别怪我!”锵然出刀,刀风虎虎,直劈老者的后脑,这一刀劈出,攻七分守三分,遇危时有五记变招,不敌时可以前封而后退。这一出手,便知其人在江湖上必是成名刀客。
老者还是没有动。眼看刀就要劈中老者的后颈时,那白衣少年一剔眉毛,杀气大盛,袖一扬,白光一闪,这黑衣人惨叫一声,叫声未断,人已毙命。
白衣少年仿佛连动都没有动,仍端坐在儿旁。
黑衣人横尸地上,咽喉多了一技蓝光闪闪的精钢白骨追魂钉。
其余两名黑衣人大惊失色,互觑一眼,一人反手拔出九节蜈蚣鞭,一人倒抽出一口缅刀,一左一右,左击老者,右攻少年。
那少年冷冷地道:“对诸葛先生无礼者死!”
九节蜈蚣鞭已向诸葛先生迎头盖下,那少年一说完,忽然全身一震,又是白光一闪!
那使九节蜈蚣鞭对付的虽是诸葛先生,但眼见那少年一出手便毙了自己的伙伴,所以注意力乃集中在少年身上。
那少年一震,使九节蜈蚣鞭的大汉立时化攻为守,但意念甫生,白光已至,胸前一痛,垂目一望,一支钢镖已深深嵌入胸中。
这大汉惨叫道:“你……你是……你是无情?”
那少年仍在烛火摇晃中注视棋盘,诸葛先生回头叹道:“他一向杀手无情!”
大汉仰天而倒,另一名使缅刀的大汉,那一刀早已砍不下去了,左右一望,倒飞向窗逃去。
诸葛先生长叹道:“回来。”
他说“回”字的时候,人仍在几旁;说“来”的时候,人己在窗前,那使缅刀的大汉几乎撞上了他!
使缅刀的大汉惊惶失措,匆忙中一刀横劈,情急拼命,势不可当!
但这一刀使到半途,忽然断成三截,是给诸葛先生食中二指夹断的,一夹一断,一连夹了三次,刀断了三截,而这一刀才使到中途。
诸葛先生微笑道:“徐州快刀曹敬雄?”
这大汉情知逃也没用,长叹一声:弃刀恨声道:“你管我是谁,要杀要缚随你便!”
诸葛先生轻轻用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回去告诉你们的魔姑,要诸葛的人头请她自己来取,叫人送死则是免了,否则老夫自会遣人找她。”
那曹敬雄眼睛骨溜溜地转,不知如何是好,诸葛先生道:“去吧!”伸手一推,曹敬雄的人立时飞跌出窗外,好一会才听见他爬起身来,再呆半响才飞奔远去。
白衣少年无情静静聆听那曹敬雄落荒而逃的声音,好一会儿,忽然道:“我去迫踪。”
诸葛先生微笑道:“曹敬雄显然直属于‘魔姑’的部下,‘魔姑’的‘四方巡使’不会让人跟踪他回去的。”
无情“哦”了一声,道:“那么,只怕曹敬雄很快便回来了。”
诸葛先生叹了一口气。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巨飚般的声音,急划过静夜,红影一掠而过窗前,诸葛先生蓦然一低头,一枚飞椎击空而打入墙内。墙碎裂,轰然巨响。
椎尾连有一根钢丝,钢丝一抽,飞椎倒飞窗外,红影已不见,砰地跌入一个人,黑夜又立时恢复了平静。
只听诸葛先生淡淡地一笑道:“来的是‘东方红衣巡使’‘幽魂索魄椎’臧其克。”
无情双手一按桌面,借势欲起,诸葛先生道:“不必追赶,这件事我迟早都要交给你办。”
无情望向跌落地上的那人,腹中被击中一椎,血肉模糊,死状奇惨,正是曹敬雄。
无情冷笑道:“这‘魔姑’对自己手下也恁地狠毒!”
诸葛先生道:“这‘魔姑’向来身份莫测。‘四大天魔’中,有谓‘姑、头、仙、神’。‘魔神’淳于洋虽雄霸天下,论武功却不如‘魔仙’雷小屈;‘魔仙’虽强,却强不过‘魔头’薛狐悲;而‘魔姑’据说比他们三人更强,而且,还会施展狐媚之术,使这三大高手,都服服帖帖,为她做事。而‘魔姑’是谁,只知道是年逾半百的女子外,就不得而知了……跟她交过手的人、无一能够活命,死状奇惨…”
无情道:“那她为何要杀世叔您?”
诸葛先生笑道:“我是京城里四大名捕的‘世叔’,她不杀我可要杀谁?”
无情道:“若她亲自来杀您,是自取灭亡。”
诸葛先生道:“非也,今晚来的刺客三名,是她声东击西之策,因为她目前正在‘武林四大名家,之‘北城,处干那伤天害理的事。”
无情剑眉一扬道:“什么事?”
诸葛先生道:“制造药人。”
诸葛先生道:“不错。这‘魔姑’不但武功诡异,而且是东海劫余门那一脉门人,擅于用毒,最可怕的是她可用毒物来迷失人之本性,使其失去意志,为她所奴役,忠心不二,活着还不如死去,只听命于‘魔姑’一人耳,是为药人。”
无情冷哂道:“她敢打‘北城’的主意!”
诸葛先生道:“她还打算集手下魔徒们攻陷‘北城’后,制造‘北城’的药人,再攻打‘四大世家’之‘东堡’、‘南寨’及‘西镇’,非赶尽杀绝不可。”一无情道:“她与‘武林四大世家’有何宿怨?”
诸葛先生道:“十年前此‘魔’已是为患天下,‘武林四大世家’的南寨主、西镇主、北城主合力围剿‘魔姑’,使其重伤,终被逃去。十年后的今日,‘魔姑’自然是非雪此仇不可了。十年前‘北城’老城主伤她最重,而今她第一个便是找老城主之子报仇。”
无情道:“北城新任城主周白宇,内外兼修,剑法奇精,虽年轻但亦绝不易惹啊!何况还有东堡、西镇、南寨的人,四家联手合击,只怕那‘魔姑’、‘魔头’、‘魔仙’、‘魔神’也讨不了好。”
诸葛先生道:“这四大魔王此番出道,扬言要四大魔王取代四大世家,自有一番周详策略,目下西镇、南寨两家人马,正在陕西一带遇上天烦,自顾不暇,东堡堡主‘金刀无敌,黄天星亦已派出堡中高手赴援,而他自己将会亲赴北城营救。这四大魔王是算准四大世家各遇奇难,无法联合才出击北城的。”
无情道:“那么,‘魔姑,今晚来搏杀我们,为的是要我们以为她在京城,刻意迎御,而不往北城营救?”
诸葛先生道:“不错。她深知我们必会派人援救北城的。而且这四大天魔作患多端,专持劫精壮男予以供她药人之用,这件案子,你我职责所在,也非管不可。……她今晚等于是告诉我们说,她的人,已潜伏在京城,而皇上这几天之内就要出巡、她可以随时命人对皇上不利,这样以牵制我出动之念,得随时留在紫禁城,保护皇上——”
无情冷笑道:“难道她忘了您座下的四大弟子吗?”
诸葛先生道:“她倒是不会忘记;可是目前冷血、追命、铁手皆已远赴陕西,卷入西镇、南寨的漩涡中,你虽是我座下最有名的高手,可是行动不便……”
无情道:“别人不知我,世叔定必知晓,我这一双腿虽已废了,可是追缉侦查,向未有负重任。”
诸葛先生道:“不错。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派你去这一趟。不过这一行十分凶险,你腿虽废但轻功佳,浸淫于暗器而疏于学武,这对敌人来说,以为你腿不便而不知你轻功如此之高,自是防不胜防。但你内力全无,这点也是人所皆知,所以你那一招最后的致人于命之法,尽可能在万不得已时才使用。你的深谋远虑,冷血等亦不能与你相较,只是未能真个无情,又不能洒然忘情,难免身受其苦。”
无情垂首道:“多谢世叔教诲。既是时机紧逼,我这就出发。”
诸葛先生道:“你若从京道入川,必会在陕西一带,遇着东堡黄天星等人。随他同行的,还有‘逢打必败’邝无极,‘飞仙’姬摇花,‘小天山燕,戚红菊等人……”
无情的眼睛不禁也有了笑意:“‘逢打必败’邝无极?这人据说武功不弱,是东堡的护堡高手,勇气十分,胆色过人,忠心耿耿,只是打运不佳,每次都遇上武功比他更高的人,但对方也杀他不死,总是给他逃得性命。他武功越高,遇到的对手偏偏也是武功更高,所以打一次败一次,听说出道以来,已败过一百二十四次,难得的是他虽屡战屡败,但毫不气馁,而且也从不找一些武功远不如他的人挑战。……后来也人人敬重他,打败了他之后,总是不忍杀他。白道中人敬他义勇,黑道中人敬他不怕死……可是素来重男轻女的‘大猛龙、金刀无敌’黄天星怎么会跟姬摇花、戚红菊等在一起呢?”
诸葛先生道:“姬摇花的两个同门师弟,据说给‘魔姑’等抓去当药人了;戚红菊的兄长‘千里一点痕’戚三功,也中了‘魔姑’的道儿,横尸雪地,戚红菊正要找‘魔姑’算帐!你知道姬摇花的那一张嘴,黄天星是鲁直君子,又怎说得过她!”
无情道:“我明天就出发,想必能在三天内于陕西道上会合黄老堡主等人。”
诸葛先生忽然脸色一沉道,“又来了,这家伙一直在监视我们。”话未说完,外面的寒夜风声中,忽然响起一道尽盖过其他风声的巨飚,在东面响起,刹那间已至窗前,“飚”地一物自西窗飞打而入。
诸葛先生飞身而起,飞椎自足底擦过,轰然钉入墙内。
椎打入墙,索链抖直,诸葛先生足尖沾链,竟随链飞泻向窗外去。
那人一击不中,立时收椎,椎虽收,诸葛先生已至,那人蓦然见诸葛先生已在身前,大惊!
诸葛先生手一抓,那人弃椎急退,“嘶”地一声,诸葛先生在月色下,手上抓着一片红布,雪衣飘飘,而那红衣人已闪没在夜色中。
诸葛先生傲然立了一会,一翻身“细胸穿巧云”,毫无声息的已落入房中。
房中无一人,烛光高照,墙上有几行墨迹未干的字:
魔姑手下,
二度截杀;
挫其锋锐,
先灭巡使!诸葛先生在烛光中略有所思,微笑而喃喃道:“无情,你要西往北城,自然少不免一番恶斗,杀了‘幽魂索魄椎’,去一大敌,自是甚好。臧其克双椎成名,我已夺其一椎,尚有一椎也非等闲。你自小有哮喘症,久战不支,希望这次西战群魔,平安就好,否则又叫我心怎生得安?”
“幽魂索魄椎”臧其克出道二十五年,跟随‘魔姑’整整一十七年,手上杀戮无数,但在一招间被夺去成名双椎之一的,今晚尚是第一次。
他犹自心寒。因为他牢记得,诸葛先生随椎而出时,那一种英华,那一股神采,他是断不敢撄其锋锐的,若不是当机立断,撤椎得快,他就断断躲不过那一抓。
可是更令他心寒的是:以他“东方巡使”向以昼没夜行称著的轻功,而今竟给人牢牢地钉上了。而且来人轻功又高又怪,仿佛是一飞行的物体,急迫半晌后又下沉,在地上一沾又飘在半空,浮沉起落直追而来。
臧其克是听见几乎半里外有轻轻按地声,不断响起,始不在意,但这声音竟渐渐近了,离自己不过百丈,难道是那在诸葛先生房中的无腿少年?
臧其克几乎不敢相信,那少年脸色那么苍白,人那么瘦,连腿也没生完全,竟能靠一双手之力,追上了自己?
臧其克心中一动:他听说诸葛先生座下四大高手,有一名就叫做“无情”,容貌与传说正吻合。
臧其克忽然停步,嘴边带了个恶毒的微笑,既然杀不了诸葛先生,先杀无情,也好向“魔姑”复命。
何况他最不喜欢被人跟踪的。
无情的身形忽然在夜色里、寒风中冻结。
因为他忽然已失去臧其克的踪迹——那尖锐的、急促的、狂飚般的风声,已不可闻。
无情略一犹豫,双手向地一拍,三起三落间,又飞行十数丈,然后第二度僵住。
因为他发觉杀气侵衣、侵肤,简直要侵入骨子里去了。
“幽魂索魄椎”臧其克生平杀人无数,虽未出手,但似无情这等人,早已感觉得出杀气来。
无情停顿:只见这是一片旷野,他的东南西北四商各有几棵树,月色自树叶间,冷冷洒下来。
臧其克必定就在这些树其中一棵树上,侍机欲动,且一击必杀!
可是无情不知道对手在哪一方向的树上?哪一棵树上,哪一枝桠上!
万一判断错误,他自知仅凭他的轻功,未必能躲得过那夺命的一椎!
但臧其克是“魔姑”手下四大巡使之一,若他连臧其克也制不住,更遑论要与“魔姑”
决一胜负了。
无情唯有等待。等待那致命的一击来临前,先予截杀!
臧其克冷眼看着无情以双手一按一拍的迫了近来,他惊讶的是:居然有人废了双腿,轻功仍那么好!江湖中人知道无情年少多谋,暗器无双,而且善布制机关,他坐的轿子上;说如非一流高手,根本靠不近一丈内,就算他贴身的四僮,也武功奇精。
只是他从未听说过,无情的轻功也是这么好。
他暗暗为无情惋惜,因为他将要脱手的这一椎,就立即要了这少年的命!他已经从无情的身法中看得出来,无情虽轻功不错,但内力不足,功力浅薄,断断接不下他这一椎的!
更何况他在暗处,敌方在明,只要椎先发,无情便躲不及!
无情毕竟不是武林泰斗诸葛先生!
臧其克暗蓄功力,准备在无情下一次跃起之前,一椎必杀。
他只有这一椎,另一椎已被诸葛先生一招夺去。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刹那,无情忽然停滞下来,全身每一寸每一分都是防卫。
这一停,就再也没动过;仿佛全身已融在月色中,再也化不开来一般。
难道,难道这少年已知道他隐身在此处不成?
臧其克暗中捏了把汗,他平生对手无敌,除了诸葛先生,会像无情给他的威胁这么大!
究竟他是猎人,还是无情才是猎人?
究竟谁是猎物?
无情没有抬头,但耳朵在听,十丈以内的一叶落声,他都可以听得见,偏偏听不见臧其克的呼吸声。
而他自己的呼吸却慢慢急速了,紧张对一个功力不深的来说,是最大的压力。
可是无情的外表很冷静,月色西垂,已过四更,无情知道不能枯候下去。他在明处,而敌手在暗处,除非他使敌手也在明处。
敌手当然不会自动地走出来,但只要他发出任何声响,无情便能确定他在哪里了。
无情忽然冷冷地道:“‘幽魂索魄椎’名动江湖,今晚我只见其幽魂本色,不见其索魄本事!”
旷野无声,连一片叶子也未曾落下。
无情冷冷道:“‘魔姑’座下的‘四大巡使’也不过如此,我看‘魔姑’也不过虚有其名罢了。”
树无声,冷月斜照。
无情继续道:“不过我看南方、西方、匕方巡使,不致于像这位东方巡使那么畏首藏尾,只怕丢人现眼罢。”
依旧是一无声息。无情额上有微汗。
无情笑道:“臧其克,你既没有胆量,少爷我可要走了。”
乍然急风陡起!
急风来自东面三棵大树中央的一棵上,不起则已,一起破空划出,尖锐、急迅、势不可当,正是夺命飞椎!
无情本面向西南,风乍起,他的手已向东面急挥!
手一挥出,脸已向东,只见飞椎破空而来,他真的避不了。
可是他手挥出的同时,白光一闪!跟着惨呼响起,飞椎中途软落,离无情身前不过尺半。
“噗”地一人自树上跌下,一身红衣,但胸前更红,血红!
一尺长的利刃,薄而细,完全没入臧其克的胸口。
只有这么长的刀,才能即时击溃了臧其克的功力!
臧其克倒下、充满不信与绝望。他在地上勉力抬目,只见白衣少年无情冷然的贴近他,把飞椎轻轻放在他身侧,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臧其克痛苦地望望胸前的刀,无情会意,拔出利刃,鲜血飞喷,只听臧其克嘶声道:
“‘魔姑’会为我报仇的…”
无情淡淡的点了一点头;臧其克的嘶声在寒夜中断。无情仰望长空,他知道有更遥远更艰难的路要走。
第十六章战魔神
陕西道上,烈日当空。一列行人,在小道上艰辛地走着,一共是十六匹快马。
首先的一匹马是一名虬髯大汉,手持一面大旗,大旗上绣有一条金龙,龙爪上抓着一柄大刀,刀上刻有“黄”字,正是东堡“撼天堡”堡主黄天星的旗帜。
这大旗之后有两个人,各据一匹高大神骏的马上,左边的人年已花甲,但神采凛然,白髯如戟,不怒而威;右边的人短小精悍,肌肤如铁,虬须满脸,目不斜视,右手则持着一枝丈八长戟,看来怕有五十斤以上。
那年近花甲的老者背后,尚有一匹马紧随,马上一青僮,这青僮什么也没有,只在右手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大柄大刀,看来也不止七十斤重。
左边的这人正是“大猛龙、金刀无敌”黄天星,右边的是“东堡”副堡主“逢打必败”
邝无极。
青僮背后有两个人,两位妇人,衣饰一红一黄,极是夺目。右边的妇人,身着淡黄劲衣,目光流盼,风情而不妖冶,举手投足间俱有三分娇美,五分慵懒,三分妩媚与一分英挺。左边的妇人,比右边的妇人还要年轻一些,约莫二十六岁,一身红衣劲装,剑眉紧蹙,薄唇紧抿,鬓上一朵披孝用的白花,有一种淡薄如冰霜的杀气。后面有四名红衣女子,背负长剑,紧随其后。
右边的妇人正是江湖上人称神出鬼没但美若天仙的“飞仙”姬摇花,左边的却是使武林中人又爱又畏的“小天山燕”戚红菊。
除先行的壮丁及青僮,与黄天星、邝无极、姬摇花、戚红菊与四名女侍外,后面还有六名黄衣大汉,各配带不同的兵器,精壮勇悍,骑在马上,英武生风。正是东堡的六名护院高手:“过关刀”尤疾,“钱塘蛟龙”游敬堂,“暗器漫天”姚一江,“过山步”马六甲,“雷电锤”李开山,“碎碑手”鲁万乘。
这了行十六人,出现于西川道上之右栈道经大散关,再去褒城,绕剑门,出凤翔入留坝县,紫柏山上,便是北城“舞阳城”了。
东堡“撼天堡”与北城“舞阳城”,是三代世交,而今北城有难,东堡自是全力出动赶赴拯救,。
宝鸡镇在望。“逢打必败”邝无极抹了把汗,骂道:“妈拉巴子,这种天气硬是要命,日寒夜冻的,护那圣僧三藏赴西天之行也不曾这样熬炼法!”
黄天星年纪虽老,但精力充沛,朗声笑道:“这种天气,还难不倒咱哥儿俩,记得咱们曾赴黑龙江混过、西藏盆谷熬过,还不是活生生的,把敌人的首级带了回来!”
后面的青僮忽然小声叫道:“老爷,老爷。”
黄天星兴致方高,好不耐烦地应道:“什么事?”
青僮悄声道:”您老人家当然不累,可是后面的六位姐儿们……她们可没老爷的功力呀!”
黄天星愕了一愕,才叹道:“真麻烦,真麻烦,跟娘儿们一道走,总是麻烦得紧!”
邝无极道:“不如到了宝鸡镇,就打发她们走。”
黄天星摇首道:“打发她们?二弟,不容易哪,这两个娘儿的嘴,可尖厉得很,一个说我不够江湖道义,一个说我瞧不起巾帼英雄,这,这个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忽然一阵蹄声,只见姬摇花与戚红菊双双策马奔近,姬摇花笑道:“黄老英雄,怎么啦?大热天,你老嘀咕些什么?”
黄天星勉强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戚红菊冷冷地道:“我们不必休息,只要黄堡主主张赶路,我们就赶路,我们累不着别人的麻烦。”
邝无极笑逐颜开地道:“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戚红菊冷冷地瞪他一眼,便与姬摇花落到后面去了。
邝无极满不是味道,向黄天星道:“大哥,这女人可不近人情得很。”
黄天星道:“老二,这戚红菊的兄长‘千里一点痕’戚三功在三个月前死于‘魔姑’之手,听说拿去制药人去了,七天前她的丈夫‘凌霄飞力手,巫赐雄也惨死于‘魔姑’手下,她与巫赐雄的感情虽坏透了,但毕竟他们是结发夫妻啊,心情坏是难免的——咱们少惹她。”
邝无极正想说话,忽然破空急啸,一物直射黄天星。
黄天星翻手按住,座下白骑长嘶倒退,黄天星却在鞍上纹风不动。
邝无极反手抄起丈八风戟,飞上小丘,怒叱一声,宛若焦雷:“滚出来!”
姬摇花与戚红菊皆双双策骑到了黄天星身侧,只见黄夭星脸色凝重的招招手,邝无极立即下来,黄天星手上夹着一支箭,箭头摊着一张皱纸,纸上书有血字!
顺我者昌
逆我者亡
一入宝鸡
超生
具名“淳于”二字,旁边又有四道闪电的构图。姬摇花变色道:“是‘魔神’淳于洋!”
戚红菊冷冷地道:“还有他身边的四大护卫‘行雷闪电,四大恶神,!”
邝无极忍不住道:“两位若是害怕,现在折回去还来得及,我请言护院、鲁护院相送。”
戚红菊冷冷地盯住他,道:“邝副堡主,希望你以后莫要说这种话,否则,恕戚红菊要先与你较量一场!”
邝无极心中也有气,仰天长笑道:“我是为你好!好!如果要打架,我邝无极怕过谁来!”
黄天星沉声道:“大敌当前,两位还要自扰人心,是跟我黄天星过不去么!”
姬摇花柔声道:“‘魔神’虽是‘四大天魔’中武功较弱的一个,但其力大能开碑碎石,其功深不可测,他手下四大恶神,也是不弱,现下黄老英雄有何打算?”
黄天星道:“打算?我们今晚就在宝鸡镇住下来,以逸待劳,结网捕鱼,反正迟早都有一战,不如先在此逐个击破!”
东堡饮誉江湖,名列武林四大名家之首,自然是名不虚传,江湖走惯。他们在镇中最大的一家客栈住下来,人未进店,已把店中前后左右的情势打量得一清二楚,人未入房,全店自掌柜到伙计及至房客,俱已有了个关照,行李尚未放好,各方的防卫布置已安排妥当;不管是饮食起居,都由东堡的人亲自监督。
这都只为了确定了一件事,就算有人想在茶里下毒,也要他立时血溅五步。
黄天星早已遣人发下银子,请店中客人另投他店,并发下银子以安店家之心,万一有什么事,他们也绝不会冒然出来,免造成混乱情况。
入夜,静无声,宝鸡镇的人都习惯早眠。
这“平安客栈”里却灯火通明。衙门的公差早都闻讯来过,但知道是东堡堡主黄天星已在此,便都没有他们插手的份了。
这小镇里的二三十名公差,只怕还拿不下东堡的一名护院高手,除非是请县衙门的捕快,但那最快也是三天后的事,何况黄天星饮誉江湖,镇长只望一切平安,切莫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就好。
黄天星、邝无极、姬摇花、戚红菊四人同一桌上,桌上有酒有菜,但却吃的很少,黄天星与邝无极正在纵论江湖沧桑史,姬摇花与戚红菊却在细细的谈,轻轻的笑。
外面天色阴暗,风雨欲来。
邝无极打开窗子,只觉风寒且陟,酒意为之一醒,招一招手,屋脊上立时冒出一人,腰插长刀,正是“过关刀”尤疾。
邝无极道:“风声?”
尤疾道:“全无。”
邝无极点了点头,尤疾又隐没入黑暗中。
邝无极回过身来,关上了窗,只觉外头风更急了。
戚红菊冷冷地道:“只怕这厮不敢来了。”
姬摇花肯定而温柔地摇首道:“不可能;‘四大天魔’胆大包天,虽对我们有三分忌讳,却还不见得会怕了我们。”
外面“轰隆”一声,有雷闪过,灰暗的天光一闪而没,室内烛光急摇。
黄天星忙用宽厚的手掌遮着烛光,邝无极亦觉心头沉重,勉强笑道:“行雷闪电,正是个绝妙的杀人夜!”
黄天星没有笑,却沉重地道:“二弟,你再到外头看看,刚才那阵雷,我感觉到还有什么似的!”
邝无极应了一声,又打开窗,招了招手。
窗外漫空雨丝,暴雨临前,漆黑的屋脊上,什么动静也没有。
邝无极脸色一变,急声叫道:“尤护院!”
没有半声回应。邝无极立时窜了出去,也几乎立时看到,屋脊上有一具尸首,手上长刀已拔出,但胸前背后,身左身右,俱有一道大裂口,似在同时间受到四面雷殛,正是“过关刀”尤疾。
黄天星、姬摇花、戚红菊也立时到了屋脊上。
风急雨急,漫空都是风雨声疾。
黄天星扬声道:“有敌来犯,大家集合!”
声音滚滚地压过了风雨之声,传了开去。
而在同时,两件事几乎一齐发生。
“蓬”地一声,房里忽然火焰冒升,火光又青又蓝,冲天而起。
店内院子响起一阵乓乒乒乓的兵器碰击之声,似有极尖细的兵器与极沉重的武器在交上了手。
紧接着两件事也同时发生,屋沿四面出现七个人,手持兵器,正是五名护院,以及待旗大汉与捧刀青僮。
随着房中火焰高涨,一人在烈焰中若稳若现的步出,身高八尺,全身犹着龙麟,一目都是邪杀之气,桀桀狂笑,站在屋檐上,得意至极。
戚红菊侧耳一听,疾道:“梅、兰、菊、竹正与四大恶神拼斗!”立时如一飞燕,直冒过风雨,掠人后院里去。
黄天星人立于屋顶上,须发翻飞,瞳孔收缩,道:“‘四大天魔’:‘魔神’淳于洋?”
那怪人桀桀笑道:“不错,我既已现身,你们要退也来不及下。”
“钱塘蛟龙”游敬堂叱道:“我们来此,为的就是取你狗命,怎会退身!”
“雷电锤”李开山大喝道:“还我尤六弟命来。”人随声上,劈空双锤击出,锤声居然盖过风声,直压“魔神”淳于洋!
“雷电锤”直压淳于洋,可是谁也压不倒淳于洋!
李开山施展起“雷电锤”,确有开山雷电之势,可惜淳于洋本身就是雷电!
淳于洋长身而起,宛若一头怪鸟,手中多了一柄漆黑的丈八长矛,已迎上雷电锤!
“砰!”地一声,雷电锤与钢矛碰击,星花四溅,雷电锤上已多了一道缺口,长矛乘机直戟李开山的心口!
长矛来势又快又猛,李开山无从招架,又退避不及,眼看就要丧命,忽然有人抓住了长矛,这人的手就像鱼一般滑,却牢牢地扣住了长矛!
淳于洋冷笑,把长矛一抡,足足抡起丈八高!
“钱塘蛟龙”游敬堂虽然又滑又精,却是受不住这一抡,立时被抡了出去。
淳于洋大鹏展翅,长矛半空插戳游敬堂。
“钱塘蛟龙”游敬堂人在半空,无从着力,眼看就要丧命,一人扑空而来,一脚踢去,竟踢歪了钢矛的准头,正是“过山步”马六甲!
淳于洋的左手立时伸了出去。
这一伸手,竟比闪电还快,已扣住了马六甲的咽喉。
淳于洋马上要发刀,但他的手却给一人反搭扣住,这人力量奇巨,竟制住了他的运力,正是“碎碑手”鲁万乘!
淳于洋顿也不顿,连环脚扫出,鲁万乘全力抵挡淳于洋的左手奇劲,不料一足扫来,立时摔倒!
淳于洋的左手随势压下,眼看就要击碎鲁万乘的天灵盖,忽然暗器四射,五枚透骨钉直向淳于洋五大要穴飞了过来,正是“暗器漫天”姚一江。
淳于洋只得易掌反拍,五枚透骨钉俱被击落!
淳于洋右手丈八长矛往下一扎!
中途有人长戟一格,暗夜中星花四溅,淳于洋只觉手中一震,长矛竟被格回,淳于洋自恃神力无敌,不料竟有人可以格住他的长矛,大喝一声,又一矛戳出!
对方也毫不示弱,一敦攻来,两人一矛一戟,硬接三招,碰击之声大作,二人寸步未退,而足下屋瓦,已抵受不住,“轰隆”一声,翻坍下去。
淳于洋目下面对的敌手正是“逢打必败”邝无极!
邝无极与淳于洋身子一沉落下屋去,那五名护院也跃了下去。
李开山、游敬堂、马六甲、鲁万乘、姚一江等五人,在江湖上也非无名之辈,但五人合击淳于洋,几乎均一招送命,不由得不心惊。
可是东堡的人,从来就不会因恐惧而临阵退缩的。
他们五人一跃下去,屋内的战局也有了分晓。
淳于洋与邝无极交手十一招,砂尘滚滚,风雨侵入,淳于洋与邝无极皆愈战愈勇,但邝无极虎口已震裂。
只要再打下去十一招,邝无极就要败上第一百二十五次了。
黄天星兀然站立于尘沙之中,沉声道:“刀来,让我一会‘魔神’!”
那青僮“嗯”了一声,送刀前来,黄天星拔刀而出,金光四射,耀芒刺目,黄天星龙吟啸道:“吃我一刀!”
“魔神”淳于洋也为其声势所震,回身以长矛一架,“砰”地一声,星光再溅,黄天星震出八步,沉马稳身,渊停岳峙;淳于洋半步未退,但长矛上已有了一道缺口,两人脸色俱为之一变。
淳于洋一上来以为可以以一敌众,不费吹灰之力而把诸人搏杀,不料竟杀不了那五名护院,却遇上邝无极斗了一阵,而今与黄天星拼这一招,便知对方确是一名好手,胜之十分不易。
可是淳于洋纵横江湖,没有什么人他会看在眼内,于是他长矛一拖,横扫黄天星!
黄天星刀光一展,反扑了过去。
姬摇花在一旁向那五名护院道:“我们要遇的敌手还多,不宜耗损人力,而且对付这种狂魔,不必顾到什么江湖道义,待会儿黄老堡主稍有不支,咱们一道上去,毙了淳于洋!”
那五名护院本来就对姬摇花的印象极好,又吃过淳于洋的亏,忙唯唯诺诺点头称是。邝无极道:“戚女侠到什么地方去了!”
姬摇花道:“她大概是去助那四名婢女,力战‘四大恶神’吧?希望平安就好。”
任谁与“魔神”手下的“四大恶神”交手,都很难平安无事的,而且不可能平安无事。
戚红菊身段如燕,身轻如燕,身快如燕,可是冲到后院时,情形已十万火急。
“四大恶神”身着紧身黑色水靠,手持雷电闪,梅剑、竹剑在苦苦支撑,兰剑、菊剑皆已负伤。
戚红菊娇叱一声,手一扬,射出七枚飞燕镖,长剑一震,急刺一名恶神。
“行雷闪电”四人互觑一眼,一名恶神以雷电闪炸开飞燕镖,反迎了上来,另一名回身一架,架往了戚红菊的剑势。
就在这一架的同时,戚红菊手中的一剑,忽然变成了两剑,剑头分叉,宛若燕尾,这名恶神大惊,但已闪避不及,剑刺人腹。
这恶神惨叫一声,怒叱道:“你这婆娘——”
戚红菊左手已掷出三枚飞燕镖,全打入他的口中,这恶神的声音立时中断。
戚红菊正要拔剑,但那名反迎上的恶神已到,雷电闪“轰隆”一声,劈了过来。。。”
戚红菊当机立断,立时弃剑,“燕子三抄水”,避过一击!
这边的兰剑与菊剑,也已负伤加上战团,与梅剑、竹剑,合战两大恶神。
这边的戚红菊虽杀去一名大敌,但手下也没了剑,仗着轻功与飞燕镖,与一名恶神。
淳于洋、黄天星已打到三十四回合,两人愈战愈酣,黄天星金刀纵横,旋刀飞砍,势不可当,当真犹如龙游于天;可是淳大洋宛若神魔,狂飚迭起,力大无穷,黄天星也战之不下。
淳于洋没料到这群人中有一个黄天星武功竟如此之高,他久战不下,见“四大恶神”又声息全无,心中不免浮躁,大喝一声,只见长矛一荡接一荡,如巨大的漩涡,四面八方地把黄天星包围!
黄天星犹如猛龙出洞,不顾一切,持刀往漩涡中心猛劈,全力砍刺。
“砰!”两件重兵器又撞在一起,两条人影陡分,各退八步,身子摇晃不已。
就在此同时,姬摇花娇呼一声,道:“上!”
七八件暗器,同时打向淳于洋。淳于洋一声暴喝,暗器打在身上,皆反弹了回去,姚一江忙个不迭。
可是在这刹那间,鲁万乘的“碎碑手”,已钳制在“魔神”淳于洋双手,“过山步”马六甲挟制住淳于洋的双腿,淳于洋运力猛挣,但游敬堂却似鱼一般地捏制着他的穴道,李开山却一锤劈了下来。
淳于洋大怒,却挣扎不开,李开山的“雷电锤”正敲在淳于洋的额上。
雷电锤震飞,淳于洋头破血流,同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吼!
这一声大吼,远甚于巨雷之鸣,众人被震得金星乱冒。
淳于洋一抡一转,把游敬堂、马六甲、鲁万乘都摔了出去,左手一拳打出,击碎了李开山的头!
可是在这一瞬间,邝无极已冲入,丈二长戟,全刺入淳于洋腹中,自腰脊穿了出去。
淳于洋惨吼,右手力握长敦,邝无极拔之不出,淳于洋右手长矛已到,眼看邝无极亦不能悻免时,忽然一条丝缎已卷住了长矛,长矛锋头刺歪,邝无极趁机弃戟就地一滚,跃出丈外。
飞絮救人是姬摇花,这时天上一个雷电,映照着满身浴血的淳于洋,淳于洋双眼望着姬摇花,目眦尽裂,嘶声叫道:“你——”
这时那青僮与持旗壮汉亦已扑上,青僮手中短剑,壮汉掌中巨斧,皆打入淳于洋背上,淳于洋摇晃了一阵,终于倒在泥尘中。
天空又一阵行雷闪电,黄天星呼息急促,走了近来,看清淳于洋已死,叹道:“这‘魔神’果然厉害——我们去看戚女侠去!”
那名恶神穷追戚红菊,开始仗着巨力,十分威猛,但慢慢轻功不敌戚红菊,被逗得累了,又得刻意防范戚红菊的飞镖,渐觉力不从心。
四婢力战二恶,仍险象环生,但比起适才以一战一,已不知轻松了多少倍!
正在这时,淳于洋的第一声惨叫传来,三恶脸色倏然一变,戚红菊一俯身,剑已拔在手,一连十八剑,把这名恶神逼得手忙脚乱,忽然一转身,剑已刺入另一名力战四婢的恶神的背脊!
这名恶神惨叫一声,负痛返身,竹剑长剑一卷,已砍下他的头颅。
剩下的两名恶神相顾失色,这时又传来淳于洋的第二声惨吼,两人更是慌乱,戚红菊以分叉剑钳住了雷电闪,那恶神见夺不过来,撒手就逃。
这恶神一掠而上屋顶,戚红菊的三枚飞燕镖齐齐钉入他的背脊,这恶神晃了儿晃,终于滚了下来。
这边剩下的一名恶神吓得魂飞魄散,雷电闪几招狠着,逼退四婢,趁戚红菊未回过身来,已掠上屋檐,正欲落荒而逃,忽然屋顶上出现一人。
一个目光炯炯有神,眉须皆白的金刀老人。
“看刀!”
暗夜中刀光一闪,这恶神正在心慌意乱,刚脱四婢之围而出,又惧戚红菊之飞镖,黄天星这一刀横所,忙用雷电闪一挡,“当啷!”一声,雷电闪竟被一刀斫断,这恶神也被斩为两段!
这时倾盆大雨而下。院中摆着六具尸首,血水被冲流成殷红一片。
邝无极看看尸首,沉声道:“这一役我们牺牲了尤护院与李护院二人,但却杀了“魔神’淳于洋及‘四大恶神’,我们这一场恶战算是惨胜了!”
黄天星沉重地道:“这‘四大天魔’确是名不虚传,若他们一齐来犯,我们就算是再多三倍的人,也未必抵挡得住。”
戚红菊冷冷地道:“他们一上来就落了单,给我们放倒了第一批,这是他们失算了,因为他们要围攻北城,便决不可能全部出动来对付我们,只要这三大天魔是分头行事,我们就能逐个击破!”
姬摇花柔声道:“据悉这‘四大天魔’,‘姑、头、仙、神、,中以‘魔神’武功最弱,其他的武功,一个比一个高,我们还是小心的好。”
雨水连绵,但仍冲不去各人心头上的隐忧。
大晴天,依然是烈日当空。
黄天星这一行人,已出了宝鸡,沿右栈道乃经大散关入川,右栈道是三国时魏蜀必争之地,大散关以险著称,魏蜀三国曾在此地争战数十年,人民涂炭。关内奇岩异石,峻险莫及,杜工部逃避兵难时曾有:“铁马秋风大散关”之句,大散关距和尚原很近,又曾是秦蜀咽喉之地,山势迂回而险阻。
黄天星是数十年的湖,行到此处,已打起十二分精神戒备,两旁险壁夹道,黄天星心内忧忡,行了差不多半天,邝无极上前悄声道:“大哥,在这一带行走,不宜过分疲惫,不如找个安全处,歇息一会再说。”
黄天星点了点头,率诸人找了个阴凉处歇脚,持旗壮汉在分配干粮,其他的护院都在扇凉驱热,姬摇花与戚红菊低声说话,青僮悄悄到一处岩石后小解。
壮汉分好了粮食,却见青僮还没有回来,叫了几声,没有回应,笑骂着走过去道:“小兔崽子,别人吃东西你却拉屎,德性——啊”这时壮汉已走到岩石后,忽话语中断,变成一声惊呼!
声呼响起的同时,黄天星、邝无极、姬摇花、戚红菊四人已到了岩石后,同时看见,岩石后倒着那青僮,裤裆掀开,嘴巴张开,似要叫喊,但咽喉已给人即时捏碎!
敌人竟然这么狠,连一个小孩也不放过!
更可怕的是,敌人竟已潜身到了如许之近,杀人之后安然离开,众人竟然毫无所觉。
这青僮武功虽不如护院高,可是也不是泛泛之辈,武功曾得黄天星的亲自指点,现在却了无声息地、一点反抗力也没有的遭到了毒手。
姬摇花仔细观察青僮碎裂的喉骨,半晌才道:“是‘魔仙’雷小屈下的手,这是他仗以成名的‘大还神仙手’,江湖人背地里叫‘阎王鬼爪’。”
黄天星怒道:“他既已来了,何不现身,咱们来一决雄雌!”
姬摇花沉着地道:“这雷小屈武功很高,又足智多谋,他手下‘索命仙童’四人,武功亦在‘四恶神’之上,黄老英雄千万要小心。”
话说至此,忽闻一阵“叮铃儿铃铃,叮葛儿铃儿铃……”的响声,一人从栈道上洒步行来,头戴白帽,身态颀长,下额三路长须,剑眉星目,一身白衣黑裤,十分道骨仙风,手里还抓住面竹竿,竹竿上有白布,白布上书着:
一笑人间事、
非我莫神仙
看来是个走江湖的郎中!
邝无极舒了一口气,不耐烦的走了开去;这仙风道骨的郎中却似十分好奇,一面行走,一面浏览众人,忽然住足向邝无极叹道:“嘟嘟嘟,嘟嘟嘟,先生相貌堂堂,定必贵人,背厚腹圆,福寿多孙,嘟嘟嘟,只是——”
邝无极才没那未好气,皱眉道:“去去去,我不着相——”正待绕过去,忽听这郎中道:“只是,印堂发黑,眉心显赤,天黑之前,必见血光——””
邝无极一反身,脸对这郎中,这郎中眯着眼睛笑道:“大爷,在下莫神仙,走遍三江四海,灵过神仙,大爷要不要看个相,只要一吊钱……”
邝无极望了望黄天星,黄天星缓缓点了点头,那四名护院与壮汉也围了上来,郎中笑嘻嘻地道:“慢慢来,谁都不急,谁都有得看……”伸手向邝无极脸上比了比,笑道:“大爷额头高而明,不惧邪魔一一”又摇向邝无极下额点了点,脸色一沉,叹道:“可惜后天未能留福,杀气大重,让我看看人和如何……”
一面伸手在邝无极双颊指指点点,就在同时,邝无极忽然望见郎中满是笑意的脸上,眯着的眼睛精明机灵,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邝无极心中一凛,向后一缩!
同时间,这郎中的手已“飕”地戳了过来,竟比飞矢还快!
邝无极避得虽快,郎中的手却更快,已捏住了他的咽喉。
邝无极咽喉一被捏,犹如被钢箍夹住,全身无力,拼死运功挣扎!
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这郎中右手的白旗,连竹带帛,竟全刺入“过山步”马六甲的腹中去!
鲁万乘、游敬堂、姚一江纷纷大惊,正欲拔出武器,但这郎中已快得像一镖豹,双足连环踢出,鲁万乘、游敬堂俱被踢飞,姚一江善于暗器,但副堡主被制,唯恐误伤,苦不敢发!
几乎在同一刹那,这郎中腰问的金铃亦突飞出,击中那举斧欲劈的壮汉天灵盖上,那汉子惨叫一声,撞出七八步,摔下万丈深崖去!
只听“虎”地一声,黄天星的金刀,在烈阳下卷起千堆芒,直向郎中的手腕砍劈!
郎中大笑道:“好!”
手一缩,同时如飞雁掠起,避过戚红菊背后一记分叉剑,左穿右插,避过梅、兰、菊、竹四剑,一伏身,躲开姬摇花的飞絮,三起三落,闪过三枚飞燕镖,衣袖一挥,卷开姚一江的钢镖,犹如飞矢一般地逸出三丈开外!
这等艰难而险死还生的轻功,在这郎中施展开来,真个飘然若仙,鲁万乘、游敬堂脱口齐声叫道:“魔仙,!”
只听郎中在远远大笑道:“在下雷小屈!”
黄天星扶着邝无极,脸色如铁,喝道:“追!”
邝无极到现在仍觉呼吸困难,因他咽喉上多了五个黑印,只要黄天星的刀再迟落片刻,他颈上的瘀血就要变成狂喷的鲜血。
若不是在雷小屈的爪下逃生,谁也感觉不出死神离自己有多近,近得像就贴在颈上,以代自己呼吸!
邝无极脚步踉跄,但仍急起直追,步程仍不落游敬堂等人之后,而今已败了第一百二十六次,但还未听说他怕过谁来。
前面的黄天星、姬摇花、戚红菊几乎三人一道,戚红菊似一只翩翩而翔的燕子,姬摇花却似随风飞飘,脚程绝不下于戚红菊。
黄天星的轻功不如姬摇花与戚红菊,但尤其在比衬之下,黄天星深厚的内力,就更是难得;黄天星是提着一口真气飞行的,时间愈久,步程愈快。
可是“魔仙”雷小屈仍一直在前面,飘飘欲仙,不时还发出轻松已极的笑声。
这些人,就在右栈道上迫行,在两壁的巨石奇岩下狠命追踪,不觉已从大散关追到剑门关。剑门关夙有“天险”之誉。李白诗云:“剑门峰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三国时代,交通险阻,蜀魏之争数十年,战痕处处。左边是削壁数十丈,右边是千丈悬崖,栈道羊肠,十分凶险。
姬摇花心中一动,向黄天星悄声说道:“此人轻功高绝,不战而逃,只怕其中有诈!”
黄天星猛稳住身形,只见雷小屈的白影已穿过剑门关,黄夭星审顾形势,不禁一惊,猛吸一口气喝道:“穷寇莫追!”
众人刚刚停下,“魔仙”已从疾飞中陡停,反身拦于剑门隘口,潇洒俐落,暮然仰天长笑。
第十七章杀魔仙
“魔仙”长笑甫起,左边山壁隐有雷动之声,黄天星脸色突变,这时邝无极诸人正弯过山峡,黄天星春雷暴喝:“决退!”只见沙尘滚滚,巨石翻下,退已无及,邝无极等向前急冲,七八块巨石,尽皆打在来路的栈道上,把退路封死。
黄天星仰首一望,只见壁上隐然有四道人影,正用力将大石推落;这些巨石本就悬布在山崖边上,若稍一用力,即可向下坠落。这些巨石,起码在三百斤以上,无论功力多高,一撞之下,必成肉酱,栈道路窄,闪避不易,且每落下一石,栈道上的路又毁却几分,万一闪得不好,就要往右边深崖落下去。
黄天星一见情势,情知唯一去路便是剑门关隘道,大喝道:“冲!”
金刀撩起一阵夺目金光,直冲剑门。
“魔仙”雷小屈含笑屹立于剑门上倏然出手!
黄天星欲过剑门隘口,但栈道上泥土十分松陷,稍一错步便是悬崖,要冲过剑门,必须从雷小屈顶上飞过。
“魔仙”就在此时出手!
黄天星金刀下砍,雷小屈一伏,已到了黄天星腹下。
黄天星人在半空,功力大打折扣,全身空门大开!
雷小屈五指如钢,直插黄天星心口。
黄天星猛一吸气,硬生生上升半尺。
雷小屈一探手,仍抓中黄天垦腰带,运力一抡,把黄天星摔向右边山崖去!
黄天星虎吼一声,施展“千斤坠”往下沉,无奈己冲出山沿,往崖下沉去!
邝无极手中丈二长戟及时一拦,托住黄天星,黄天星左手一抓,整个人就挂在长戟上,邝无极抽回长戟,黄天星安然落地,但已惊出所有人一身冷汗。
雷小屈也不追施杀手,只微笑守在剑门隘口,他一招便差点要了黄天星的命,别的人再也不敢作冒死冲隘口的尝试;何况这隘口只能一人当道,要冲过去也只能一个人冲,谁也不认为在这情势极端不利的情势下能冲得过雷小屈的十指。
只听“轰隆轰隆”,又有巨石滚下,雷小屈笑道:“这是我的‘索命四仙童’之礼物,你们收下吧!”
戚红菊娇叱道:“雷小屈,你有种的就过来一决胜负,用此等卑污手法暗算人,算什么英雄!”
雷小屈仰天长笑道:“只要能胜,便是英雄,管他什么手法。”
巨石已击下,雷小屈人在隘口下,仗着天险,隘口上有奇岩挡着,反而无事,黄天星等人在栈道上,左闪右避,十分凶险!
一轮落石过去后,栈道上已落石横堆,简直寸步难移,姬摇花及邝无极、竹剑、兰剑四人,被巨石隔开丈余远。黄天星、戚红菊及菊剑、梅剑和三名护院,尚在隘口上与雷小屈对峙着。
雷小屈大笑,道:“孩儿们,再来一次!”
一阵雷动,又有巨石翻下,众人又手忙脚乱的闪躲,四婢身形纤细,较有闪躲的机会,“碎碑手”鲁万乘身形魁巨,闪动不灵,终于挨了一记巨石,喷血而倒,又有一颗巨石打下,把他压在下面,立时身亡。
戚红菊趁巨石落下,烟腾尘翻之际,陡打出三枚飞燕镖,直闯入剑门隘口。
同时间游敬堂也闪身掠去,他宁愿与雷小屈一拼,也不愿像鲁万乘一样在死在岩石下!
戚红菊三镖一出,雷小屈便已避过,戚红菊冲出隘口,雷小屈已在她面前。
戚红菊一剑刺出,雷小屈一反手已抓住她的剑。
戚红菊心中一凛,情知冲不过去,当机立断,毅然撤剑,倒飞出隘口。
只听雷小屈笑道:“好!聪明!”
接着下来一声惨叫,“钱塘蛟龙”游敬堂的身子‘呼’地飞出了悬崖,心胸上插着戚红菊适才撤手的分叉剑,落下深谷里去。
一阵死寂。这一轮滚石又告一段落。
雷小屈仍守在隘口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黄天星眼睛也红了,向戚红菊道:“待会儿我去拼了,挡他一阵,你们趁机冲过去,不要管我,你们非其所敌。”
戚红菊冷然道:“你若拼了,我们得脱,那还有价值;万一你白白牺牲,这里的人,更加逃不出去!”
雷小屈大笑道:“孩子们,再来第三趟硬馍馍!”
巨石又“轰轰”推下,众人左闪右避,菊剑本已为“四大恶神”所伤,所以避得十分吃力,不知不觉已贴近隘口,猛然省觉,便已迟了,雷小屈出手已如迅雷,已抓碎了她的咽喉。
又一阵死寂,只有栈道上石灰籁籁脱落。
栈道上已几无立椎之地,只要再多一轮落石,黄大星诸人就非丧生于剑门关上不可了。
黄天星沉声向姚一江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得一拼,好过坐以待毙,待一会儿你发射暗器,我冲过去,戚女侠也请全力施为
姚一江道:“是。”
戚红菊叹道:“好吧。”
就在这时,崖壁上忽然有异动。
黄天星抬目望去,只见崖上的四个人都停了手,却又出现四个青衣人,远远看去,好像只是四个童子,肩上抬着一顶轿子,轿子里有谁,可不分晓。
只见那身着紫衣的“索命仙童”围了上去,仿佛还说了几句话,然后四名紫衣人中的一名,忽然软倒了下来。
随后另一名紫衣人,长身而起,在烈阳下高处,轻巧地一波三折,眼看就要冲入轿里,暮然身于在半空一挺,直摔下崖来,经过栈道,惨呼落下深谷里去!这一瞬间仍可见到这“仙童”胸前插有三支蓝殷殷的羽箭!
没有人知道崖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轿子里的是谁,但轿子里要是有人的话,那么一出手间便放倒了两名“索命仙童”,足以令人耸然动容。
雷小屈的脸色也变了,扬声呼道:“孩儿们下来。”
既然一个人有两只手仍打不过人,断断不会在被砍了一只手后反而能打胜对方的。与其让剩下的两童与轿中人拼命,不如保留精锐,再待机反击!
黄天星等也不急着闯过剑门,只要崖上巨石不再落下,雷小屈充其量只不过能困住他们而已。姬摇花、邝无极等已乘机越过乱石,与戚红菊等会集在一起。
剩下的两名“仙童”,一听“魔仙”召唤,匆忙走下来,峭壁虽险,但凭他们的功力,走下来还是不难的。
那四名青衣童子也抬起轿子,缓缓的自崖壁步下。一个人要从峭壁下来,已是万分不易,这四名童子背了顶轿子,却走得四平八稳,如履平地;黄天星等不禁大为惊叹,轿子里的究竟是谁?
这一场崖顶之战,在远距离的山腰望去,不过是举手投足,宛若舞蹈般的刹那工夫,但其实是经过了一场颇为惊险的恶斗。
“索命四仙童”其实不是童子,只是四个兄弟,身体发育自十岁就停顿下来了,所以,身形十分矮小,可是心肠非常恶毒。
在他们手上所染的鲜血,也不知凡几了,而今雷小屈命他们在崖上推石下山,他们就像拿着冒着火头的香,一下一下去烙死几只小蚂蚁一般,既残忍,又奋亢。
他们正准备第四次推石下山的时候,忽然听见有异声,在他们转过身来的同时,有一个冷而有力的声音响起:“索命四童?”
“索命四童”立时围了上去,他们因像貌似小童,所以最恨幼童,尤其是漂亮的童子,他们恨不得烹之吞之,事实上,他们手下亡魂中,以天真幼童为最多。
这四名紫衣“童”围了过去,那四名青衣童身上各配一柄长短形状不同但都很精致的剑,却毫不惊慌。
一名紫衣“童”不禁问道:“轿里的是什么东西,还不爬出来就死!”
四名青衣童子中的一名忽然道:“我家公子,行动不便,就凭你,尚用不着他出驾。”
紫衣“童”怒极大笑:“好个牙尖嘴利,你家什么公子行动不便,莫不是断了腿的窝囊废不成!”
他一说完这句话,轿里便微光一闪,他只觉眉心一麻,眼前一黑,立时就倒了下去。
旁边的三“童”皆看见轿里闪电般飞出一物,那紫衣“童”立时“咕咯”一声倒下,眉心插了一根半寸长的银针!
这紫衣“童”一倒下,那三名紫衣“童”脸色齐变,其中一人拔身而起。
这人是四“童”中武功最高,也最精明能干的一员,他长身而起,使的是“草上平波”
的轻功,忽然轻轻巧巧的一转,已跃上半空,正是“鱼跃龙门”!
这人半空一翻,“飞鸟投林”,侧攻木轿,这人在半空一连三折,看来平常,但这三下转换,身法诡异已极,先行欺至侧处,轿中人武功再高,也无法透过木板发射暗器。
而他掌中长枪,却可以穿过木板,使轿中人立时丧命,就算对方碎然发难,他至少还有三种身法可变。
他盯着轿里的人影,一枪刺了过去。
轿里的人没有动。
但在突然之间,这紫衣‘童”但觉胸前一麻,全身一震,便往山下翻落。
他至死也不知道是怎么着了道儿的。
只有那两名在一旁戒备的紫衣“童”看见,轿顶四角中靠那紫衣“童”攻击位置之角,“崩”地一声,闪电射出三枚蓝羽箭,全钉入紫衣“童”的胸口上。
紫衣童就立时栽倒下去。
剩下的二名紫衣童,惊吓得呆住了。出道以来一上来就折了两名兄弟的事,他们就连做梦也没有想过。
他们就是敢动手,一时也不知如何动手是好。
这时雷小屈的话语正从山腰传来,他们巴不得有这道命令,如飞地往下走去。
那两名紫衣童气急败坏地走了下来,在雷小屈耳侧说了一阵话,雷小屈一脸阴深,忽然拔身而起,自峭壁反登了上去。
只有在峭壁之上下手,才是最好的时机。
黄天星立时洞悉雷小屈的意图,虎步奔上峭壁。
只是雷小屈的轻功更快,眼看就要截住轿子时,忽然一条丝缎,反缠在雷小屈足踝上。
姬摇花全力一抽,雷小屈坐马稳腰,砂石飞落,居然拉不动他。
但就是这么一阻,黄天星已到,金刀一招“霸王过江”,拦腰斩去!
黄天星对“魔仙”雷小屈,可说是已恨到了极点,因为刚才就在他手上吃了一个大亏,而且鲁万乘、游敬堂、马六甲、壮汉、青僮全死于雷小屈手下,怎叫他不悲怒若狂!
他一刀算准雷小屈因足上被丝带所缠,决避不开去,唯有硬接,他就是要和雷小屈硬拼。
黄天星的武功与“魔仙”可谓是伯仲之间,但“魔仙”雷小屈的武功比淳于洋高。可是雷小屈的武功再高,也不敢与“大猛龙”黄大星的金刀硬拼。
雷小屈既不能上纵,又不能硬接,只好悠然下沉。
这一沉,刀自头上划过,而雷小屈十指如钩,抓向姬摇花!
姬摇花一闪身,自腰间抽出一柄金光闪闪的短剑,反刺了过去。
雷小屈忽然飞起,那一剑刺不中“魔仙”,反而割断了他腿上的丝缎。
雷小屈身形一起,红影一闪,戚红菊已一剑刺来。
雷小屈一侧身,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攻出一爪。
两人交错而过,雷小屈胸前衣襟被割裂一道剑缝,戚红菊鬓发凌乱,雷小屈的爪再低半分,她就要头破血流了。
两人身影始交错而过,戚红菊两枚飞燕镖已追魂般射出;戚红菊的爱婢菊剑就是死在“魔仙”手上,戚红菊现下挺着的就是菊剑的剑,矢志报仇。
雷小屈冷哼一声,身形倒飞而起,两镖均接在手。
背后,风声大起,雷小屈疾退的身形,突然问作绝大的转变,反成了闪电般往前直冲!
他背后是一片刀影,黄天星夹金刀开山之势,连环猛劈。
黄天星一共劈了一十八刀,稍稍一歇,雷小屈猛地转身,左手抓住黄天星的右肩!
黄天星右肩被制,手中刀再也劈不下去,但他的左手同时压在雷小屈的右肩上。
雷小屈五指深深嵌入黄天星的肩肉里,可是黄天星的手一搭在雷小屈的右肩上,便是一阵骨头的声响,雷小屈的身子竟沉下地面半尺之深!
黄天星涨得满脸通红,雷小屈脸色发白。
而在这时,姬摇花与戚红菊已双双扑上。
雷小屈临危不乱,衣袖一扬,两枚飞燕镖反射而出。
戚红菊左右一折,雷小屈忽然松左手,反抓黄天星咽喉!
这一下若被抓中,黄天星必然当场身死,黄天星虽豪气万千,也不敢轻试,只得松手身退。
黄天星一退,雷小屈鹞子翻身,立时身退:“扯呼!”
“扯呼”就是“撤走”的意思。雷小屈以一敌黄天星、姬摇花、戚红菊三大高手,虽可立于不败之境,但他绝未忘记,还有“逢打必败”邝无极以及那四名青衣童子与轿中人。
雷小屈长身而起,“暗器漫天”姚一江至少打出十七八件暗器。
雷小屈人在半空,衣袖纷飞,所有的暗器都被轻轻松松接了过去,在半空三个翻身,眼看就要翻过剑门,猛见剑门关上,停着一顶轿子。
这顶轿子好像一直在等他。
雷小屈的人立即往下沉,心也往下沉,他不希望适才他对付黄天星等人的手实现在他身上。
可是,他身子往下沉,手里一阵扬动,把刚接过来姚一江的暗器,全打向轿子里去!
这一下,无论如何也可以把轿于里的人逼出来。
雷小屈所发的暗器,虽然乍看是一齐发出,其实是有先有后,敌人躲过第一轮,躲不过第二轮,乃百无一失。
开始是一颗青莲子,接着是两枚三角锥,接下来是四根月牙钩,跟着是八支透骨针,眼看就要打入轿子里去时,忽然轿中人一动,射出一颗铁弹。
这一颗铁弹,不偏不倚,正撞在青莲子上,“波”的一声,铁弹去势不止,青莲子却被撞得倒飞,反撞在两枚三角椎上。
铁弹青莲于力未尽,倒射,两枚三角椎却撞得倒飞出去,四物撞在后面两根月牙钩上,再倒撞在八支透骨针上,然后十六件暗器,才一起落了下来,一时“叮叮当当”,响了好一阵子。
以暗器成名的“暗器漫天”姚一江,早被雷小屈发射暗器的手法震慑住了,没料到轿中人以一颗铁弹,连破十五件暗器,更把他惊傻了。
雷小屈没有作声,山风吹来,衣襟俱动,脸色铁青,目光收缩,盯着轿内。
轿内没有动静。雷小屈好一会,才沉声道:“无情?”
轿子的垂帘慢慢掀开。
天下能以一件暗器打落十五件暗器的人,绝不超过十个。
而能以一件暗器打落雷小屈十五件暗器的人,绝不多过五个。
无情恰巧便是其中一个。
轿子的垂帘慢慢掀开,可是雷小屈并没有等他掀开,他双手如钢,似箭一般标了出去,这一招已运用了全力。
掀帘的人一定是用手掀帘,当他一眼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也同时第一眼看众人,任谁都不可能会在此时能完全完成戒备。
用手掀帘时手便发不出暗器,况且雷小屈知道无情是没有腿的。
雷小屈电一般冲了过去,因为这已是最好的时机!
帘刚卷起,雷小屈钢爪己至。
“飕”!轿内白影一闪,间不容发在雷小屈头顶飞了过去。
无腿的人怎么有这样的轻功!
雷小屈来不及细想,帘子“霍”地又垂下,敌人已在身后。
雷小屈必须在敌人立定前出击!
雷小屈反身,双爪再变冲出。
丈外落下一人,冷冷地盯着他。
雷小屈心中一寒,猛觉背后“飕飕”两声。
雷小屈心知不妙,大翻身,腿上仍然一麻,七支丧门钉一排钉在大腿上。
雷小屈身形甫起,那白衣人手一震,三道白光电射而出。
雷小屈猛一吸气,冲天而起,两道白光自左右胁下闪过,一道却没入他腹中。
雷小屈没有叫,只是平静地沉下,绝望地望着坐在地上的白衣少年。
黄天星等这才看清楚,雷小倔脸色惨白,双目赤红,一柄六寸二分长的柳叶飞刀,连柄没入他腹里。另外两柄,却深深打入坚硬的石壁之中。
较胆小的兰剑,竟忍不住失声叫了一下。
只见蹲坐在地上的少年,双腿齐膝没去,剑眉星目,清瘦凌峻,淡淡地说:“我知道你在奇怪轿子里是不是还有一个人。”
雷小屈返头望一望那垂帘的木轿,痛苦的点了一点头。
要不是在他回身对付无情时轿中忽射出暗器,分了他心,伤了他的腿,无情的三柄飞刀,他不一定躲不开去。无情静静地道:“帘后没有人,只是我料定你会施杀手,所以在掀帘的同时,已按下丧门钉的枢钮,你一击不中,我飞身而出,你反身向后,轿里的暗器便向你背后招呼——”
“你不暗算我在先,我也不会这样暗算你。”
“你注意力全在我身上,仍能躲过致命的两排丧门钉,在江湖上,已经值得骄做了—
—”
雷小屈痛苦地摇摇头,白衣下襟尽是淋漓鲜血,双膝半屈,双手分开,手心向上,仰身望天,长叹一声,终于缓缓向后倒下,磕然长逝。
雷小屈冲上石壁,欲暗算轿中人而与黄天星大打出手之际,“逢打必败”邝无极,已挥动二丈长乾,与一名紫衣重大战不休,而竹剑、兰剑与梅剑,亦三剑围攻一名紫衣童。
这两名紫衣童使的都是长枪,而且武功比“四大恶神”高多。
所不同的是,“四大恶神”时是四人战梅、兰、菊、竹四剑,而今是三剑斗一枪,战了一阵,紫衣童攻的少,守得多!
这紫衣童几招狠着,正想冲出剑门,忽然青影一闪,一名幼童已冲了过来。
紫衣童笑叱道:“螳螂之臂,也来挡车!”
话说未完,那青衣童已拔出银光闪闪的剑,一出手便是“清风十三式”,剑势飘忽不定,剑意若清风徐来!
紫衣童心中一凛,回枪连守,十三式已过,已退了七步,青衣童短剑一收,退身叫道:
“小二子,到你了。”“飕”地一声,又一名青衣童闪至,拔出一柄金光闪闪的小剑,剑势一展,居然是沉着诡奥的青城派“断肠剑法”!
紫衣童知道非同小可,打醒十二分精神,招架了一阵,汗湿重衫,正欲,谁知这小童剑招一点,边退边道:“小三子,该你了。”
又一青衣童飞扑而至,“刷刷刷刷”一连四剑,又急又快,居然是天山派“落鹰剑法”,辛辣无常!
紫衣童边打边退,差点挨了一剑,额上披下一道血痕;他生平残杀童子无数,而今第一次给几个幼童逼得大汗淋漓,狼狈非常。
这青衣童把他逼至石壁,剑势一收,又叫道:“小四子,现在到你来打发打发了!”
又一名青衣童持剑逼来,剑法居然是大开大合,是泰山派“开碑回天剑”,紫衣童退无可退,一枪掷去,青衣童回剑一架,剑招一慢,紫衣童趁机飞溜。
但他忘了还有梅、兰、竹三剑。
梅剑回剑一拦,拦住紫衣童,同时间竹剑的剑,己刺中了他的腿,紫衣童砰然跌下,兰剑一剑了结了他罪恶的生命。
这紫衣童毙命之际,另一名紫衣童也在万分危急的时候。
“逢打必败”邝无极已决心要赢这一仗,一根丈二长戟,给他使得虎虎生风,越使越猛,紫衣童越打越乏力,至最后简直没有力了。
这紫衣童武功跟邝无极差不多,不过这时雷小屈已叫出“扯呼”,三名紫衣童俱已殁亡,致使这紫衣童的武功更因心惊大大打了个折扣。
谁要是害怕,谁都无法全力施为。
邝无极了无所惧,越战越勇,眼看二十招之内便可要这紫衣童送命,邝无极忽然有恻隐之心。
他虽愤恨这些人无耻暗算,不是他见到紫衣童满目都是乞饶之色,又不能肯定这人的年龄,只见他身材细小,状若幼童,也不忍下杀手。
邝无极硬生生把长戟一收,“兢喀”一声倒划在地上,拖出一串星火,指着紫衣童道:
“你滚吧!”
那紫衣童没料到邝无极忽然会放过他的,脸上先是狐疑,后是感激,居然扶枪跪地拜道:“谢谢大爷不杀之恩。”
邝无极心想这回总算是打胜了一战,又没有杀人,心中忍不住高兴,就要过去扶起,忽然枪影一闪,长枪已急刺心胸!
邝无极胸门大开,回戟不及,只得急闪,不料这一闪,已闪出悬崖,邝无极急想收步,紫衣童可手辣心狠,又一枪刺来,邝无极又是一让,身子已往崖下沉去!
眼看邝无极就要粉身碎骨之际,邝无极却灵光乍现,手中丈二长戟戳出,“当”地刺入石壁中,邝无极的身于硬生生在长戟上托住。
紫衣童怎肯放过,俯近崖边,又是一枪刺落。
邝无极无戟挡架,又无法闪避,情急中左手抓住长枪,牢握不放。
邝无极又怒又恨,只气自己一念之仁,便败了第一百二十次——只怕也是最后一次。
正在这时,四点青影掠来。
紫衣童回枪不及,前面的悬崖,不能前扑,只好回身,只见四种不同的剑招同时袭来,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招架是好!
四柄剑同时刺入他左右肩,左右腿,紫衣童大嚎一声,力一松弛,邝无极于崖下运力一拖,四童同时拔剑,四道血泉随着紫衣童的身影翻过邝无极头顶,直落向崖底去。邝无极惊心动魄,好一会才爬上来——毕竟他还有命,还可以败第一百二十八次。
却在这时,雷小屈也中刀毙命。
过剑门关,随右栈道,出凤翔,已入留坝县,这一行十三人正行在紫柏山上。
只要翻过了这座紫关岭,北城便在望了。
这两天来,无情就坐在轿子中,由“金银四剑童”抬着,走了最艰辛的一段路,而无情等与黄天星、邝无极、姬摇花、戚红菊等都相处得十分融洽。
黄天星等人对无情又敬又佩,既惊奇他年少而艺高,足智而多谋,也同情他已废了腿,又迷惑于其眉字间的悲愤与忧虑。
这些人中,特别关怀无情与那四位天真活泼的青衣童子的,要算是“飞仙”姬摇花,其次是“小天山燕”戚红菊与那三位剑婢。
黄天星、邝无极、姚一江对无情自然也好,但男人对着男人,又不是深交,怎样好也不致于谈个不休。
姬摇花本来就是亲切柔媚的妇人,她对无情特别关怀与照顾;戚红菊本来就心高气做,但她更同情废了腿的无情,她总觉得要是无情不断腿,必定更有大成!
其实无情要是不断腿,他不一定能这般苦习轻功,暗器手法只怕也不一定能那么高,所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戚红菊更喜欢那四个精灵的小孩子,尤其是那三个犹未完全长大成熟的梅剑、兰剑及竹剑,常常闹在一起,互相逗笑。
但是大家心知肚明了一点,就是离得北城愈近,危险就愈迫近,“魔神”淳于洋力大无穷,威震四方,却比不上“魔仙”雷小屈机智狡诈,双爪索魂,至于“魔头”薛狐悲,在江湖传说里,要比“魔仙”更高更可怕,何况“魔头”之上还有魁首“魔姑”呢?
“魔姑”姓甚名谁,江湖人无所知,唯其“四大巡使”,无情已亲手搏杀其一,单止这巡使的武功,已直逼淳于洋了。“魔头”薛狐悲“惊天动地疯魔拐杖”,江湖上人莫不闻名色变;他手下“修罗四妖”,善于暗器、易容、下毒、搏杀,名声也远较“魔仙”手下四童来得大!
所以无情等人时时刻刻,无不在小心防范。
第十八章斗魔头
无论怎样小心防范,人总有疏忽的时候。
暮色已浓,月兔东升,是个凉爽的晚上。
紫柏山上,这一群人怎么迫忙,也不想在黑夜赶路,所以就在山上扎营。
野火生起,姚一江的暗器猎了两只野兔,邝无极戮死了一头野猪,烤肉的香味袅袅升绕,围过松柏间,在清爽的明月间飞绕。
无情选了个干净的地方,端坐在一块大石上,在吃着干粮。
戚红菊随手横了把笛子,在吹着古曲,一曲既毕,邝无极拍手笑道:“戚女侠吹得真好,吹得真好!”
黄天星却眺望山下,半晌沉声道:“从前我来北城,匆匆在这里过宿,还可以看见山下远远的地方,就是那边,还有一簇簇灯火,现在,都没有啦,唉,也不知周世侄他们怎么了。”姚一江在他身侧,仿佛是老将军身旁的老部属一般,在此际少不免要说一两句安慰的话。
“老堡主,您请放心,我想我们一定会赶得及的。北城既然有敌来犯,晚间怎会灯火通明呢!”姚一江尝试移开令人担忧的话题,笑问道:“从前老堡主跟谁来此地?”
黄天星“呵”了一声,声音一片苍凉:“从前么……从前常跟西镇故镇主蓝敬天,南寨老寨主伍刚中来此,一齐访北城老城主周逢春,呵呵呵,到晚上一齐策马至此观望,纵论江湖,何等豪情……而今蓝敬天已先走一步,前几个月伍刚中也……唉,就只剩下我老黄一个,要是此番救不及周世侄,也不知他日阴曹地府里,何以见逢春老弟了……”
姚一江不料这么一问,反而撩起黄天星的伤心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边的姬摇花轻轻走近无情的身侧,不惊尘烟一般地轻声问:“你要不要多吃一些?”
无情猛地一醒,看见姬摇花在月色下像月宫的逍遥仙子,又像人间里的最温柔的小母亲,不禁心头一震,道:“我……我在想事情……”
姬摇花摇首笑道:“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要不要多吃一些。嗯?要不要?”
无情苍白的脸颊,不禁一红,嗫嚅道:“姬姐姐…,抱歉……我没听……听清楚。”
姬摇花却似根本不听他说什么的,像小孩子掏出什么秘密的东西给大人瞧,她自背后腰间递出块烧兔腿,笑道:“哪,趁热,快吃了它。”
月色下,松风轻摇,松柏山是个好地方,虽然不是什么名胜,但通常名胜之地都没有这般幽静。
无情望去,只见姬摇花的神情既像疼爱孩童的最母性的母亲,又像是天真烂漫最少女的女孩,奇怪的是两种女性的特征,都在她柔媚的笑靥里怒放,无情似看得痴了。
很少男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女性的,因为,有一种特性已属难得,何况是两种皆有!
无情也是人,甚至是很年轻的男人,他怎能完全无情呢?
姬摇花和他并肩坐在石上谈,她的年纪比无情大了将近十年,像这种少年的心事,她是相当了解的。
这种年龄的男子,有作为的多是趾高气扬,只会向情人倾吐其雄姿英发的轶事和可歌可泣的悲喜,却不会在松山下,月色下听情人的低诉。
姬摇花准备听,可是无情跟一般的少男不同。
无情没有倾诉,他也准备听。
于是他们什么也没讲,都在仔细聆听。
听那风如何吹动那发,听那低低且细细的呼息,看,看那水雾如何在月华下降落,听,听彼此的心跳是急是缓。
姬摇花把无情当作孩子还是弟弟,甚或爱人?
无情呢?他把姬摇花看作是母亲还是姐姐,甚或情人?
总之这是两个天涯落魄的江湖人。
还是姬摇花先说话,她的声音像那风穿过松针一般柔,一般和蔼:“你为什么不问我结过婚没有?”
无情笑了,笑得很天真,很无邪:“这并不重要,是不是?”
姬摇花也笑了,她的笑不仅可以摇花,就算是树,就算是山,也会一齐随之轻摇,更何况是心?然后她问:“可是我要问你。”
无情奇异道:“问我?问我结过婚没有?”
姬摇花啐道:“你呀你,怎会是!”
无情脸上一热,笑:“那——那我猜不出。”
姬摇花道:“你的腿……”
无情的脸色倏然变了。
姬摇花不再说下去,她看见无情慢慢别过脸,脸向山壁,看着漆黑的夜色,像一座充满心事的雕像。
姬摇花垂首道:“要是我触伤了你,你不要见怪。你不必回答我的话。”
过了好一会,无情的声音方从静夜里传来:“不。我会告诉你。”然后深深地望了姬摇花一眼,看见她抬目时深注的眸子,继续道:“因为我没跟别人说过,所以不知如何开始。”
姬摇花“哦”了一声,然后静待他说话。
无情的声音听起来仿佛很遥远,声调也很奇怪:“我的故事很长,因为一共有十六年的血和汗,我的故事也很短,我的故事都很不好听。”
“只要你说的,我都喜欢听,不管长或短。”
“十六年前我是六岁的孩童,生长在一个富有之家,一家三十二口,父亲高中过,能文善武,诗才京城称绝。母亲一口细针,能绣出皇官御园里也无以培植出的花朵,而且一口绣针,能刺七十二穴道,百发百中能治病杀……”
“那时我很快活,很天真,无忧无虑……然后,有一天晚上,十三个蒙面人,闯了进来……”
无情脸色在夜色中变得煞白一片,接着又道:“尖叫、惨呼、鲜血、格杀、……父亲在浴血中倒下了,中了一背的暗器……母亲俯视父亲,就在那时被擒,用最残酷的手法杀了……全家三十二口,鸡犬不留……”
一个大胡子走过来,逼问我家里的藏宝和针诀,并向我施刑,就这样我的双腿……我没有哭,我不会哭……另一个瘦子哈哈大笑,飞起一脚把我踢到后院去……”
“然后他们扬长而去,临走时放了一把大火,连走过来救火的邻居也一一被杀后,抛入火中——我是在草丛里,火海中,用这一双手,一步一步爬出来,然后晕在黑暗里的……”
“我那时候之所以能爬出来,是因为我记往了他们的行为,记住这笔血海深仇,记住他们的这一晚……”
无情的身子在冷风中抖索,突然看着双手,声音中断,呼吸急促地响了一会,然后才逐渐较为平复地道:“我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是个星光灿烂的星天……一个清矍的老人怜惜地抱着我——我记得很清楚。我知道他是好人,仿佛天生就是照顾我的人,于是我大声哭了,扯他拉他,问他官差爷爷们为何不替爹妈报仇?……”
说到这里,无情冷笑了几声,然后道:“这老者告诉我说:没有用的,一般的差役只能欺善怕恶,管束良民罢了,遇到富豪土霸,或黑道高人,皇亲国戚,就没办法了。然后他说:我告诉你这些,你不会懂的。我说:我懂,我懂……
“他老人家仿佛很惊讶,然后他告诉我说,天意使他遇着了我,他也是公门里的人,不过,还没有一个人他不敢抓的,也没有人他不敢杀的,只要是该杀的,他可以担得起来……
他怜悯地问我:想不想我替你报仇?……”
“我忽然不哭了,告诉他说:不想。他更惊讶。我说:求您教我本领,我要自己报仇。
他开始时坚持不答应,我又哭了,而且是嚎陶大哭。……后来他看了看我已毁了的双腿,我说:您不答应我,不如不要救我更好。我不仅要自己报仇,而且要学到本领,和您一样,为天下人报仇。他笑了:想不到你这个年龄,能说出这种话。……
“最后他答应了,并且告诉我,从此他悉心的培养我、教导我,也同时教导几位师弟……我迄今仍惊奇那时我年纪那么小会说那样的话……直至我长大后,才知道他老人家便是名动江湖的诸葛先生,渐渐的,我们师兄弟也成了武林中所称的‘四大名捕……”
无情在夜色中无奈地笑了笑。
风停了,什么声音也没有。
这世界上一旦完全沉寂时,也不知它是在悲哀,还是在伤情。
好一会儿,姬摇花才幽幽地一叹,说道:“那你家的强盗,最后都找到了吗?”
无情木然在风中,然后扬了扬手,淡淡地道:“我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们是谁,不过,总有一天……所以,我每天都是在报仇,不止替自己,也替天下孤苦无告的人……他们就叫我无情,因为,我下手的确无情……”
风静,人静。
姬摇花的肩挨着无情,淡淡的香气袭人,无情心中一阵温馨。
没有再说话,因为,此时已不需要言语。
倏然,在静夜中,忽有马嘶自山腰传来,片刻已冲上山峰,又快又急!
无情只说了一句话:“一共两骑。”
邝无极与姚一江立时窜了出去,隐没于黑暗中。
黑夜中两匹马四蹄飞,顷刻已冲上山坡;黑夜中尚且赶路如此惶急,就像是冲着他们来的。
两匹马同时出现,马高且壮,马上的人,十分精悍,且一脸惶急之色,一见山峰上居然有人,惶急登时变成疑惑。
而在这时两道人影闪出,一左一右,包抄在马匹两旁,正是邝无极与姚一江。
邝无极扬声问道:“来者何人?”
一名黑衣壮汉怒道:“干你屁事!”
姚一江带笑问道:“两位黑夜赶路,所为何事?”
另一名壮汉也是穿黑衣,衣襟上似乎还绣了朵黄花,却一鞭抽了过去叱道:“莫妨你大爷办事!”
邝无极一戟挡过,“虎”地一声扫了回去,然后是一阵乓乓乒乒的打了起来。
黄天星望了望,觉得那使马鞭的汉子很面熟,这时另一名壮汉手持大斧,打得急了,吼道:“妈拉巴子,你们欺负咱北城也欺负得够了,老子跟你拼啦!”
黄天星人虽老,眼却尖,一瞥见这黑衣壮汉襟上也有一朵黄花时,不禁失声叫道:“住手!是自己人!”
这一叱,宛若焦雷,人影倏分,使双斧的大汉循声望去,愤怒成了惊喜,大嚷道:“黄老堡主,你怎么来了!您怎么来了!”
黄天星仰天豪笑道:“果然是你,杨四海,怎么你的‘开山斧’,也没以前的劲了?”
杨四海笑得嘴已合不起来,仿佛见到久别了的亲人,拖着另一名粗黑汉子的手,走过来打揖道:“黄老堡主,适才四海有眼无珠,竟敢和您老人家动手,实是该死……这位是城里兄弟,叫刁胜,快来见过黄老堡主……”
黄天星笑道:“不必多礼,”没料刁胜却一把跪了下去,黄天星忙待扶起,刁胜悲道:
“我们星夜杀出重围,为的就是要找黄堡主您,还有‘南寨’殷少寨主,‘西镇’蓝镇主……北城已被‘四大天魔’围了个把月,粮食全断了,城里的人都饿得半死不活,偏偏又有瘟疫,最惨的妇孺幼儿,个把月来,战死的,病死的,饿死的,城里的人死了近半,救兵却迟迟未到……黄老堡主,您来了,这就好了,我们周少城主等得好急啊,要不是白姑娘劝住,他早就不顾一切,出城决一死战了。
黄天星动容道:“你快起来……北城怎样了?”
刁胜不单没起来,就连杨四海也一起跪下去了,哭丧着脸道:“北城快要撑不下去了,‘四大天魔’率十六名手下攻了三次城,我们快守不下去了。城内十大护法,己战死三名,另三名被抓去制成‘药人’反过来攻城,还有两位受了重伤,唉……”
黄天星沉声道:“快起来,起来好说话。”
刁胜老大不情愿地站了起来,道:“我们剩下几十个还能打的,再聚几个敢死的,一共十个人,趁夜赶出城去,就只有我们两个冲得出来,其他的……”
黄天星歉道:“南寨与西镇都各遏奇难;无法救援你们,我已把堡中的力量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去援助南寨西镇,一部份坚守东堡,其他的都随我来北城,一路上杀看来,也只剩下这几个人。
杨四海喃喃地道:“只要老堡主来了,北城就一定有救了。……奇怪,我们之所以还能冲得出来,倒是大半因为对方的人力似减弱了一半……”
黄天星道:“这倒是不奇怪,因为‘四大天魔’中的‘魔神’淳于洋及其‘四大恶神’,‘魔仙’雷小屈与手下‘索命四童’,都死于我们手上。”
刁胜、杨四海二人的目光闪过一种奇异的光芒,忽然雀跃道:“那太好了……老堡主,现下你们就请赴北城好不好,真是刻不容缓了。”“黄天星断然道:“好!我们不趁夜赶路,怕的是路不熟,怕遭到了暗算,又怕有误会,现在有你们带路,则是最好不过了。”
黄天星回头想问无情,却见四名青衣童子已扛起轿子,随时待发,刁胜、杨四海望着那顶轿子,也若有所思。
一点声音也没有。
马就留在山下,在月色下,森阴的树丛中,一小群人在迅速移动,连一点声息都不带。
他们的行动迅速,利落且无声,两更工夫,便已打从小径到了紫柏山下,翻过了紫关岭,一座幢然的古城,便远远的站立于山腰间,像一头飞不走的龙。
此刻的北城,不再是昔日的繁华,连一盏灯也没有。众人慢慢逼了近去,只见城门书着三个大字:
“舞阳城”!
旁边还有几个龙飞凤舞的字,是为:“周敬述题”。周敬述乃北城始祖,也是第一代城主,下传三代,迄今第四代周白宇掌管,北城从没有一天像今晚这么沉寂,这么惨淡过!
黄天星心中感触甚多,不禁轻叹了一声,刁胜“嘘”了一声。悄悄道:“敌人就潜伏在左近,随时都会出来,黄老堡主请稍安毋躁,我打个暗号,与周少城主取得联络了再说。”
黄天星点了点头,杨四海一扬手,向天打出三点星光,一闪而没,跟着黑暗的城顶,也有三点星光升起,黄天星吃了一惊,城里看来平静,其实是守卫森严,无时无刻不在戒备防范。
接着城门口打出一盏惨白色的孔明灯。刁胜疾道:“城门已开了,我们快进去,莫为敌人所乘。”
敌人仍包围着城外,里面的人当然不会大开城门来接人,唯有挂一盏灯作为暗号,晓得的人自然心知肚明,不知者则莫名其妙,不敢妄动。
杨四海道:“快。”大步冲出,众人急随他身后,往城门口奔去。
掩近城门,杨四海用力一推,整幢巨大的铁门竟“咿呀”一声开了半尺,杨四海喜道:
“快进去。”
敌人迄此居然还未发现他们,可说是件庆幸的事,现下各人在明,而敌人仍在暗中,没有人愿在城外多留,巴不得都立即在城里会集,于是急急潜入。
城里有一位老头子,一脸灰花的白胡子,又老又驼,手里拿着又粗又黑的拐杖,似没拐杖他就站不起来,可是还是在催促着人。
“快快进去,快快进去,堡主在里面等着。”
黄天星大步而入,邝无极急随而入,四名青衣童抬着轿子走了进去,戚红菊、姬摇花、梅、兰、竹三剑及姚一江正待步入,忽然一名青衣童在黄天星耳际悄声说了几句话。
黄天星一步入门,忽然站住,问:“老王呢?守门的老王呢?”
那老头子眯着眼睛叹道:“死了,给那些十恶不赦的杀了。”
黄天星突然厉声大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老头儿忽然“呼”地一声退了开去,发出了一声惊心动魄的尖啸,手中拐杖忽然旋转而出、正旋入轿中,“蓬”地击中轿里的事物,又飞旋出来,落入老头的手中。
这只不过是刹那工夫,无情显然已遭暗算!
黄天星又悲又愤,暴喝拔刀,就在他拔刀的一刹那,刹下有了破绽,杨四海就一斧砍了上去。
斧快如电。
何况黄天星根本料不着身旁的人竟来暗算自己!
可是那四名青衣童子就似料着了一般,两柄银剑交叉,“锵”地接下一斧,另两柄金剑,已刺向杨四海身后要穴!
四名青衣童同时出手,轿子就重重地摔在地上,城门前。
杨四海居然临危不乱,蓦地拔出另一斧,虎虎地格开双剑,这双斧舞起来,比两个更次以前力战邝无极与姚一江的时候,不知快了多少倍,猛了多少倍!
这时,刁胜忽然冲出,一连十几下马鞭,迫退四童,只听老头怪叫着喝道:“退下!”
杨四海与刁胜一缕烟似的“飕”地射到城角,众人正不知怎么一回事,只见老头儿仰首喝道:“倒!”
黄天星等抬头一望,此惊非同小可,在城墙上有两个黑衣,手里各有一大桶煮得热沸沸的滚油,正待淋下。
黄天星大喝道:“退!”
但前面的人已退入城内,后边的人尚不知发生何事,城门只有半尺,进退谈何容易,前冲已然不及,城内又是一片旷场,无处可躲,(沸油又不是双手可以接得下的)眼看黄天星等立即就要遭殃。
就在这时,在城门正面墙头上,忽然射出一道白光,其快和急,已到了无法形容的阶段,“飕”地插入城墙上两名正欲倒油的大汉其中一人的额头上。
那大汉立时倒栽下城墙去。
另一名大汉一惊,不敢再倒油,长身而起,半空拔刀,而那墙头上又是白光一道,闪电射出!
这时老头拄杖大喝道:“下来。”
那持刀大汉急急沉下,白光自他发顶急划而过,待这大汉落地时,几络被白光削下的发丝,兀在空中飘浮!
这大汉唬得脸都青了。
那两桶滚沸沸的油,仍留在城上。
那黑暗的围墙上,正冷冷地端坐着一个人,一个腿部被废去的白衣青年。
无情竟不在轿子中!
他是在什么时候到了城头上。
他是早已看出异样,所以才跃上城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栽倒下来的大汉额上嵌入一柄飞刀,四寸长,全没入额角,这大汉在没有摔下来之前便已毙命的。
这时杨四海、刁胜,及那名持刀大汉,已扇形排在那老头子的背后,老头子虬髯灰白,而双目眯成一细缝,却射出令人心寒的异光!
这边的戚红菊、姬摇花、梅、竹、兰三剑与姚一江,都已抢进来了,城门也完全被推开,众人也一字形排着,仿佛两阵对峙。
突然这老头发出一阵震天狂笑,震得各人耳朵嗡嗡作响。老头儿笑声一收,双目狡如狐狸,道:“好!好个无情!”
黄天星已气得七窍生烟,心念一动,想起一个人,问道:“你是薛狐悲?”
老头儿仰天长笑道:“连淳于洋四弟、雷三弟都死于你们手中了,兔死狐岂能不悲?”
黄天星的脸也被气黄了:“那你们也不是杨四海、刁胜了?”
“杨四海”往脸上一抹,竟成了另一个人:“我是‘魔头’手下。”
“刁胜”摘下人皮脸具:“我是‘修罗四妖’的大妖。”
黄天星的脸由黄气青,怒道:“那杨四海、刁胜在哪里?”
“刁胜”笑道:“我这人皮面具是人的皮做的,用谁的脸皮最合适做,你当然知道。”
黄天星的脸又由青气白,怒道:“那么北城里的人呢?”
北城已死寂一片,空洞洞的什么人也没有,难道北城里的人已遭毒手了?、黄天星的脸完全通红,已动了真怒,“好!薛悲狐,今日,我要替北城报仇!”
薛狐悲又矮又胖的身材,看去有说不出的臃肿,唯独是一双眼睛又毒又猾。
“你们虽破了我们第一关,但不等于你们就胜了,我也不想放过你们,我们迟早要打上一场的。不过,只是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截断你们的兵力,把困在城里的人用沸油淋死、一网打尽的?”
黄天星听薛狐悲顺口道来,无所不自在,气到鼻子都歪了,但他是忠厚人,不想领功劳,因此断然道:“不是我发现的,是这位小哥儿要我们问守门的老王去哪里的,我来过这里十几次,每次守门的都不同,那有什么‘老王’?那时我才生疑的。”
“小哥儿”就是那名使“断肠剑法”的青衣童子,只听他机灵地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咱公子要我向黄堡主说的:他还叮嘱我们随时防范姓‘杨’的与姓‘刁’的偷袭。”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无情还在城头上,白衣飘飘,好一会他才说话:“我本来也不知道,既没见过杨四海与刁胜,也没进过北城,他们也没露出什么破绽,只是这两人和邝兄、姚兄打了一场,打得甚不精采,而在上山入城时,这两位轻功却又极高了,令我怀疑:他们为什么要隐瞒着武功呢?多日没东西吃的人,怎么内息如此调匀?于是我开始注意起来。”
薛狐悲瞪了两人一眼,“刁胜”与“杨四海”互觑一眼。
无情的声音继续在冷风中飘送:“你也不必责怪他们,北城既被围,断断不可能让我们安然进入的;你们两人说经过一番冲杀才闯出重围,但这里最新战痕也有七八天之久了。最重要的是,你们居然用最耀目的星火来联络,也不怕包围的敌人看见,这都使我万分狐疑的。然后我未进门,便嗅到沸油味,于是,我在城门挡着之际,吩咐了四童一些话,即悄然飞身上墙头,再从上面绕过这里,即看见两手捧沸油桶的人,于是什么都明白了。”
薛狐悲仰天大笑,手中的杖却徐徐嵌入地中去:“好!好!果然不愧为‘武林四大名捕’!难怪我也不知道你何时上了城头,原来你未进门前已上去了,我眼睛毕竟没有昏花!”
无情冷冷道:“若我不在未进门便已上来这里,只怕早已给你那一杖砸成肉浆了。”
薛狐悲笑道:“不管你在里在外,砸成肉浆的命运仍然一样。”说完这句话他就飞起,整个人像旋转的风车,打着旋斜飞上城头,旋转的是杖影,他自己就是轴心!
第十九章“双魔决
薛狐悲的拐杖又沉又重,少说也有七十斤,这样旋转起来,任何人也招架不住,何况来势之快,简直不可想象,人刚飞起,已到了城头,往无情直砸了下去。
黑夜中白影一沉,无情直挺挺往城下落了下去。
“碰”,砖石纷飞,一排密集的杖声,敲在无情原来的位置上,也不知给砸碎了多少块石砖。
无情刚好穿过轿顶,落入轿中。
薛狐悲的身于就像一只旋转中的碟子,杖才碰地,人又急飞出去,就在这时,无情在人未完全落于轿中之际,猛一抬手,五点星光飞闪而出!
两点星光急打薛狐悲的胸腹!
薛狐悲在半空,空门大开,更何况是无情的暗器?
无情已把握了最准确的时机!
薛狐悲急飞身子,居然在半空变了:一连七八个筋斗,在毫不着力的半空中,竟一个筋斗一个筋斗的翻上去,越翻越高,就像一粒跳蚤!
再准的暗器也打不到跳蚤!
五点星光自薛狐悲身上掠过,五点星光一过,薛狐悲的身子立时又带动拐杖,拐杖的劲风又带动了身子,斜斜飞起,竟消失在夜空中!
薛狐悲消失在空中,天地间,忽然,什么声息也没有。
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场恶战,竟奇迹般终止了不成?
难道薛狐悲逃跑了?
不可能的。
这时的沉寂,使观战的众高手,一额都是冷汗。
只见天空星光灿烂,城墙寂寂,轿里没有动静,也不知轿中人在想些什么。
薛狐悲必定是准备下一回的攻袭,而下一回的攻袭必定是更猛烈的攻击。
黄天星久走江湖,经历无数,至此也不禁手心捏了把汗。
就在这时,杖风急起!
杖风起自城门外,当众人来得及听见之际,杖风已进了城门,且逼贴在梅、兰、竹三婢之背后。
梅剑、兰剑、竹剑就站在轿子之后。
轿子面向城内,无情落下去时也是面向城内,也就是背对城门。
攻击却来自城门,也就是背后。
杖风一响起,已经近到极点了,无情没有武功,自然无法招架,除非他马上发出暗器,否则薛狐悲一冲近,那就生机全无了。
可是薛狐悲却是贴紧梅、兰、竹三婢背后冲来的,就算无情及时回身,也不及发射暗器——除非先把三婢射死!
无情当然不能这样做。
电光火石般的机会已失去,薛狐悲已出现。
薛狐悲冲过三婢背后的同时,他的杖已扎入轿子垂帘中。
无论无情要发射什么暗器,都来不及了。
就算是无情还能及时发出暗器,打中的只怕是背后的那几个无辜者而已。
薛狐悲的身子已冲至轿子的后杠,就在这时,后杠顶端忽然伸出了两柄尖刀!
这两柄尖刀是弹出来的,薛狐悲再聪明也想不到两条木杠居然像两只手,猝然弹出了刀子;他的人现在就像往刀子冲去,拐杖未命中轿子的人,他的人左右胸势必穿上两个透明的洞!
刀已刺穿薛狐悲的衣襟,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薛狐悲的身子已由前冲变成上升,转变之快,就像他本来就是像一飞冲天而不是前扑似的。
薛狐悲如一只大鹏鸟般急升,还借着刀势一托之力,升得更猛——不过众人也及时看到,那嵌在木杠顶端突出来的两柄刀,明晃晃的刀尖上都沾了几滴鲜血。
薛狐悲上升得快,下沉得更快----下沉得像他本来就是从上面跃下来使这一招”泰山压顶”一般的。
这一杖盖下来,不但无情的上路被封死,就算欲从前后左右跃出来,也一定被砸死,而且这一杖更犀利的不止是攻,更且是守,因为就算有暗器射出来,薛狐悲头上脚下,上盘已守得风雨不透。
薛狐悲这一杖含愤出手,看来一杖定可把整个轿子摧毁!
他忽然感觉到,这无腿的苍白青年仿佛是他前生的世仇,他不杀他只怕便立即要死在他手上。
就在这时,无情出来了。
他既没有往上跃,也没有往外冲,他居然是从轿下滚出来的----一滚,就滚出七八尺远,变成角度斜向薛狐悲,就在这一刹那,他一扬手,三道白光“品”字形直射向薛狐悲的下盘。
薛狐悲的上盘自然攻不入,然而下盘就不同了。
现在薛狐悲人在半空,头下脚上,全力击出那一枚,实在绝不可能避得开这三道暗器!
好个薛狐悲,手中拐杖,突然旋转飞出!
拐杖半空击中了三柄飞刀,飞刀准头便失,四射而去。
拐杖飞回薛狐悲手中,薛狐悲一个翻身已落在城头,无情却不知何时已回到轿子之中。
薛狐悲人到墙头,金鸡独立,左右顾盼了一下,全身立时变成了一只风筝似的,往最高远的地方逸去。
狐狸遇到兔子时,总是不放过,但遇到豺狼时,它逃得比谁都快。
可是豺狼也追得比什么都快。
薛狐悲一动,轿子也就动了,原来这轿子还有两只大木轮,转动十分灵便,薛狐悲跃下城头,轿子也冲出城门。
这兔起鹘落的几个功夫,看得别人眼也花了,场中的十几名好手,竟连参加的份儿也没有,直至木轮声轧轧远去,众人才醒觉过来。
薛狐悲显然是败走的,临走时还带了伤,“修罗四妖”只剩下三妖,“修罗三妖”互觑一眼,忽然分三面疾掠而去。
一面是左,一面是右,一面是往内闯----他们自然不敢往外冲,因为黄天星这一干人全在城门口。
他们一动,黄天星等也就动了。
“杨四海”往城内闯,黄天星就往城内追。
“金银四剑童”半空截住“刁胜”,因为他们被“刁胜”的马鞭逼退过,小孩子的好胜心并不见得比大人少。
邝无极、姬摇花、戚红菊、姚一江及竹、梅、兰三剑,分别跃上城头,吃定了那持刀大汉----他们差一些就给这家伙淋成了油条,不找他找谁?
这厮的轻功极好,只是四面都是敌人,论武功他绝不在邝、姬、戚任何一人之下,但若以三战一,这持刀大汉也自知必败无疑,何况还有姚一江与三剑婢。
持刀大汉只得尽量回避,在城头上跳来跃去,尽可能避免相遇战。
最远的地方也有尽头。
最远的地方看来很远,但你有一天可能会流浪到那里,踏遍每一寸草地,而你最近的地方却未必真正的走过。最近的事物往往不去珍惜,却去渴求最遥不可及的,等得到了遥远的事物,才回想近处事物的好处,那时近处已成了天涯了。
所以远的往往是近的,近的往往反是远的。
薛狐悲就是往远处走,所以走到了悬崖。
薛狐悲向下望了望,似乎已确定了自己无路可逃,然后慢慢返身。
这时轧轧的木轮声,渐渐迫了近来。
要是薛狐悲不是选择了这个方向,单凭这轿子,还迫不上他。
可是北城本来就是三面向山崖的,薛狐悲也只有四分之一的机会可逃而已。
“魔头”出道江湖近三十年,几时被人迫成这个样子过?
轿声已经近了,轿子停下,在月色下,安详得像座神龛,谁也看不清楚龛里有的是什么样的神灵。
薛狐悲拄杖而立,竟自有一番狂魔的气焰:“无情,有种你就滚出来,咱们决一死战!”
敢情他对这诡秘幽异却令人不寒而惊的木轿,有一种说不出的惮忌。
只听轿内冷冷地传出了一个声音:“我问你一句话。”
薛狐悲一呆:“你问吧!”
轿内的声音竟似有一丝激动:“十六年前,江苏淮阴城白瀑村,有一个人叫盛鼎天,又叫盛榜眼,江湖人称‘文武榜眼’,你认识不认识?”
薛狐悲一呆,喃喃地道:“盛榜眼,盛榜眼……他是不是有个老婆叫‘玉女穿梭’甄绣衣?”
轿中无情道:“不错。”
薛狐悲仰天长笑道:“不错,那时我已出道十多年,也不见得有什么人敢惹我——有个弟兄在白瀑村外干件好事,她看见了,就用针绣瞎了他一只眼睛!不过,后来我连同了十二位好手,把她全家奸的奸、杀的杀,一个也不留——”说到这里,发出一阵大枭般的笑声:
“你是盛鼎天、甄绣衣的什么人?”
无情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说出来:“我是他的儿子。”
薛狐悲一呆道:“事前我们已打听清楚:盛家不就只有一个儿子吗?”
无情冷冷地道:“不错。”
薛狐悲道:“但那小孩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已下了毒手,并放了把大火。”
无情道:“我也记得,不过我爬了出来。”
薛狐悲恍然道:“你的腿……”
无情无情地道:“蒙你所赐。”
薛狐悲狂笑而道:“我道是谁,原来老相好的到了。”
无情点点头道:“不错,所以今日我们两人,必定只有一人能下山去。”
薛狐悲笑声一停,目光闪动道:“一定?”
无情声音像一块冷铁:“一定。”
薛狐悲忽喝道:“那便一定是你!”
话未说完,拐杖已横扫了出去。
他曾用拐杖刺入轿,也曾由上而下力碰向轿,亦曾以旋转的拐杖投入轿中,但都不成功。
他这一下横扫,是立心要以盖世神力,把轿子横扫成片。
把无情也扫成两片!
这少年他只不过面对了一阵,已全身不安,就算无情不来追杀他,他也不能再让令他不安的少年再在江湖上出现的。
轿子的杠木有两条,贯串前后。
轿侧并没有杠木。
薛狐悲一面出手,一面注意着轿中人的暗器,一面注意着杠木的动静,他适才就在杠木上吃过大亏。
而今杠木上什么动静都没有,连那两截带血的刀也不见了。
杠木没有动静,轿侧却有。
轿侧的两处,忽然开了两个洞,伸出了两柄钩子,钩子及时扣住了拐杖。
薛狐悲一惊,连忙一扯,钩子紧扣不脱。
薛狐悲情急,用力一拔,轿子给他一手掀起,但钩子仍不松脱。
薛狐悲不是不知道这时候弃杖最明智:可是他也知道,一旦弃了杖,他的“惊天动地疯魔杖法”也就完了。
就在这时,轿子的杠木上射出三点红光。
一个人用臂力掀起轿子,力气再大的人也不免变得有些迟钝起来。
薛狐悲仍不肯放弃拐杖,他铁袖一卷,竟向脸上一遮,三点红光全飞入他的袖中。
但就在他用袖一遮之际,轿中人无情便已出手了。
七点蓝光,自他手中急奔薛狐悲身上七大要穴!
薛狐悲马上发觉,但在此时,他的袖子竟然起火了。
那三点红光竟是火磷弹!
薛狐悲此时想不松杖也不可以了,但就算他松了手,那七点蓝光也已到了,薛狐悲要接要避,都已来不及了!
薛狐悲立时一缩,全力后退。
他后退得快,蓝芒也追得快。
薛狐悲还是来不及闪避和接。
忽然薛狐悲的身子沉了下去,随着一声惨叫。
那七点蓝光自他头顶上划过,而薛狐悲已从山崖落了下去。
他只顾身退,忘了身后是悬崖。
薛狐悲武功再高,也还是人,一飞出了悬崖,就冲不回来,像一团火球似的沉下去了。
惨叫声久久不绝于耳。
一只苍白的手,慢慢掀开了垂帘。
苍白的月色照在无情苍白的脸色上,只是无情俊秀的脸,也不知是悲哀,还是在高兴,但一定是在沉思。
无情回到北城,舞阳城还是那般死寂一遍,灯火全无,城门半开半闭,连一个人也没有。
黄天星等究竟去了哪里?
无情仔细估量一下,以黄天星等的力量对付“修罗三妖”足足有余,绝不可能反遭他们的道儿的。
这样的一群武林高手,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的。
就算他们有急事走开了,也必留下人告诉他,否则至少也会留下标记。
可是没有人,也无标记。
无情觉得仿佛天地间有一张大网,正向着自己收紧,而自己尚不知道撒网的是谁。
无情忽然想到姬摇花,想到姬摇花的一颦一笑,他的心就更乱了。
无情慢慢操纵着轿车走进城门,就在这时,城上一物落下,落下时卷起一片刀光!
落下的当然是人,人手中拿刀,刀由上而下直刺无情。
这一下暗算十分突然,无情知道时,人已到了轿顶。
这人也似乎知道这轿子的厉害,宁愿先抢入轿子,再与无情拼过生死。
无情没有武功,所以他绝不这样想。
他的手向一个机杆一压,人立时向下倒了出去。
那人到了轿中时,无情却已转到了轿底。
那人立时拔刀欲插——刺穿轿底木板,攻击无情。
可是,那人一人轿中,惨叫声及时响起。
无情也立时滚出车底,毫无惮忌地自外掀开了垂帘。
轿中的人就保留着原来的姿势,但轿的三壁有三柄刀,同时嵌入了他背、左、右胸。
这人当然立时身死。
无情看见他,心里立刻沉了下去。
这人是“修罗三妖”中,刚才要倒沸油,并及时躲过他一记飞刀的其中一妖,就是那名持刀大汉。
“修罗三妖”中既还有人活着,那么是不是等于说,遭毒手的是黄天星他们呢?
无情不及多想,立时将机钮扳开,三柄刀立时收了回去,大汉软倒,无情把他扫开,回到轿中----现在他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顶轿子,这轿子内外上下机括肌里,无不是他亲手精心制作的,亲手雕的,所以这顶轿子的功能,他最信任。这顶轿子的功效有时不仅能弥补他两条腿的缺憾,有时甚至就是另一个和他一样暗器难防的生死战友。
但轿子不是人,尤其因为不是人,别人才防不着,死在“他”手上的人,就更多。
而且也因为轿子不是人,所以他们之间从没有误会隔阂,也不会出卖主人。“它”不是人,但比人更值得信赖。
无情对这种轿子有说不出来的亲切之情。
他记得有一次在昆仑绝顶上,受五十三名黑道中人的攻击,但这五十三人,没有一人能冲过这顶轿子的防卫线;之后人都倒下了,轿子依然屹立。
这顶轿子既是他战友,也是他恩人,甚至是他的家。
他自小失去了亲人,除了诸葛先生及三位师弟在一起时,就只有在这顶轿子里最温暖。
想起了亲人,无情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姬摇花。
就在这时,他也看见了姬摇花!
姬摇花倒在地上,没有动,但衣襟却动了,因为寒夜的风吹来,姬摇花的衣襟随风抖动。
无情似忽然给人迎面打了一拳似的,全身都僵住了,一直由手心冷到心头。
夜色很浓,月亮又躲进了云层,他不能肯定姬摇花还是不是活着。
无情咬一咬唇,轿子便缓缓向前移动,他一生中失望的事太多了,多得已足够使他有勇气面对更多的失望。
轿子到了姬摇花的身前,姬摇花依然没有动静,无情还是不能肯定她的生死,于是他的身子平平飘了出来。
星空下,这无腿的可怜人,正是刚才威震群“魔”的名捕无情!
无情爬出轿子,用手探了探姬摇花的鼻息;他的手触摸得到乃是润滑的脸庞,而且鼻息是温暖的。
无情欢喜得几乎忍不住叫出来,他马上探手去把姬摇花的脉。
猝然,姬摇花的手一剪,反而搭住了他的脉门,他的全身立时麻痹了!
姬摇花翻身而起,快速、灵活、美妙,一足踢出,轿子给她踢得倒飞丈远。
这一切变化无情连想都没有想过,现在要想、已来不及了!
无情只觉得屈辱与愤怒,被骗的屈辱与愤怒!
一切都静了下来,姬摇花搭扣着无情的手,犹像姊弟一般亲热。
然后姬摇花转过头去看无情,笑得像一朵春花:“你知道我是谁?”
无情的目光又冷又毒,像望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魔姑’。”
姬摇花的笑声像银铃一般,十分好听:“不错,‘魔姑’姬摇花。”
无情紧抿着嘴,像一块岩石,再也不作一声。
姬摇花看了看他,仿佛觉得很有趣,像哄小弟似地道:“你想不想知道黄天星等去了哪里?”
无情冷冷地摇摇头,姬摇花就是“魔姑”,黄天星等还有什么活路可言?
姬摇花摇摇头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不过我没有杀他们,我只不过点了他们的穴道而已,等他们穴道被封两个时辰后,血流的速度就会降到最低,那时也就可制成药人了。”
无情出追薛狐悲后,邝无极、戚红菊、姚一江及三剑婢追杀持刀大汉,追不多久,邝、戚二人同时觉得腰间一麻,便已软倒,眼睁睁地看着姬摇花在片刻间也把姚一江与兰、竹、梅三婢制住。
这时持刀大汉早已跑了,但她又潜伏回北城,为的是等薛狐悲回来,却见回来的是无情,以为有机可趁,便出手暗算,最后仍免不了死于无情之手。
然后就到“金银四剑童”。
四剑童力战“刁胜”,忽然一个软倒了下去,另一个见是姬摇花,呆了一呆,便轮到他倒了下去,“刁胜”亦趁机冲出,逃逸而去。
另外两童,自然不是姬摇花的敌手,不消半刻便被制服。
黄天星穷追“杨四海”,蓦然发觉身边多了一个人,正是姬摇花,黄天星心中正想:跟女人一齐追敌最倒霉……才想到这里,他就觉得“玉枕穴”一麻,软倒了下去……
姬摇花柔媚地笑道:“现在他们都在我掌握之中,不出一个月,他们都是我属下的‘药人’了,你想不想知道北城的人去了哪里?”
无情冷得像块花岗石。
姬摇花笑道:“你真倔强,但我还是会告诉你:北城的人,被我们杀了四分之一;饿死的、病死的有四分之一;被我们所擒制做成‘药人,的,又是四分之一;剩下四分之一,城里是守不下去了,退到柴关岭的留侯庙中去,又被我们困住,出不得来。”
姬摇花看了看无情又笑道:“你一定奇怪我在这里,而‘魔头’、‘魔仙’、‘魔神’又死了,谁能困住他们是不是?我告诉你吧,他们除了个周白宇及白欣如,个个都几无力再战了,所以叫我南方巡使、西方巡使、北方巡使盯住他们就可以了----听说是你杀了东方巡使的,他们要留住你虽不大可能,但要留住北城的残兵伤卒,还是不难。”
姬摇花看见无情在冷笑,笑问道:“你笑什么?”
无情冷然道:“要是三巡使就可以留得住他们,你为何还不干脆冲进庙里把他们制住算了!”。
姬摇花认真地点点头道,“果然当堂给你瞧破了!他们的人力我是不怕,但他们扬言说,只要我冲进去,他们不单不归降,而且即刻全部自刎,也不让我把他们制成‘药人’你知道,我要的是活人,活的人才能制造‘药人’呀。”
无情忽然盯着她,姬摇花笑得花枝招展,道:“怎么啦?你不认识我了?”
无情冷冷地道:“不。我只是不解,你要那么多‘药人’干什么?”
姬摇花忽然大笑,似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到肚子都弯了,可是手上所扣无情的脉门;却丝毫没有放松:“制造‘药人’干什么?雄霸天下呀!我手上有这么多为我效死的人,像‘千里一点痕’戚三功、‘凌霄飞刃手’巫赐雄、武当长虚道长、少林铁镜大师…等等顶尖儿高手,等我再破了‘东堡’、‘南寨’、‘西镇’,那我就是武林第一大帮派的宗主了。哈哈哈……”
无情看着她,仿佛看着的是一头披上人皮的兽一般,沉默了很久,然后刀一般尖刻地问:“那么,你的‘药人’呢?”
姬摇花突然静了下来,然后道:“问得好,这些日子我一直没有把他们使用出来,不过从现在开始,我随时可以召唤他们来了。”
无情的话像刀一般地刺过去:“以前你反对使用‘药人’,是因为‘魔头’、‘魔仙’、‘魔神’等也懂得施用之术,并且是他们帮你擒下这些人的,而你只想独霸天下,不想别人与你共用与分享,对不对?”姬摇花脸色变了一变,忽然笑道:“好细心!不错,我就告诉你吧!‘四大天魔’,之所以会单独一个一个去对付你们,以致被你们一个一个击溃,是我促成的,也是我安排的。到京城里去激你或诸葛先生出手的,也是我的主意。我是要假你之手除去淳于洋、雷小屈及薛狐悲,要不是我设计,你们才制不住我们合击之力。”
然后脸色萧杀得像刀锋一般,望着无情,一字一句地又道:“就算是我一个人,一样可以放倒你们。你们由头到尾,只不过是被我利用而已。”
无情只觉一股寒意,打从心中升起,外表仍全不动声色,叹道:“就连薛狐悲、雷小屈、淳于洋等人,也给你利用够了,还死得个不明不白。”
姬摇花忽又笑得像朵春花,道:“我们四人都懂得制造与驾御‘药人’之法,可是而今天下只有我知道了。老实说,‘药人’全留在我们的老巢九龙山的玄天洞里,是我建议说‘药人’暂不可用,让时日越久,药力完全发挥时施用才较安全——这些话,却把他们骗倒了。我最不喜欢别人跟我共用一样东西,否则,我就宁愿摧毁那件东西,也不愿共同享有。”
无情平静地道:“我已让你利用得够了,你就让我死吧。”
姬摇花笑着看着他:“你教我怎么忍得下心让你死呢?”
无情冷笑道:“难道你也想把我制成‘药人’不成!”
姬摇花眯着眼睛笑着看无情道:“我的‘药人’有一个毛病。”
她以为无情一定会问“什么毛病”,谁知无情嘴抿得紧紧的,什么也不问,像与自己全不关心似的。姬摇花叹了一口气道:“我的‘药人’虽为我效死不二,但脑子里都不会思想----药力的第一步是要他失去记忆力,摒除机智,没了智慧,他们的武功都太呆滞,打了折扣----”说到这里,姬摇花端详无情接道,“要是我把你制成‘药人’,你一定不能再驾御那顶轿子,而且一旦缺少了智力,你的暗器又会大打折扣,何况你又不会武功----我闯荡江湖数十年,其实是寂寞的!”说到这里,幽幽一叹道,“我在山上与你一叙,确实很喜欢你。如果我做了武林第一宗主,你就是宗主的夫君了,这样别人求之不得哩。我需要你这样智力的人,来协助我成大事。”
无情的表情像吞了一只鸡蛋----活生生一口吞下一只带壳的鸡蛋----那么惊讶,然后道:“你需要利用到我的智力,来完成你武林大业;又见我双腿已废,只要手无暗器,便甚易控制,正好适合你的人选,是不是?”
姬摇花居然柔情似水地道:“我已在山上向你打听清楚了,你没有什么亲朋戚友,正好是我所需要的人选。而且凭你的关系,要制服其他三捕甚至诸葛先生,也在所不难,这都全仗你了。而且北城的人见你来了,必大喜出迎,你只要一出手制住周白宇与白欣如,他们只怕连自杀都来不及了。”姬摇花又柔媚的笑了笑,用另一只手抚了抚无情的头发,昵声道:
“虽然年轻了一些,而且双腿又没了----但我不会嫌弃你的。”
无情忽然笑了,笑着道:“你虽然丑些,我也不见怪,可惜你太老了,老得可以做我妈妈。”
姬摇花抚摸无情头发的手,忽然变成了铁一般硬,闪电般在无情脸上掴了一记,厉声道:“你不要命了?”
无情苍白的脸上留下五道手痕,嘴角荡着血丝,仍然笑道:“还是让我先死的好,否则我多活几年,倒要我替你守生寡了----你的武林宗主宝座,我也就当仁不让了。”
姬摇花十指俱张,正要往无情头顶扬了下去,忽然铁青的脸又慢慢松弛下来,五指也一根一根柔软了下来,笑道:“我知道你想死快一点,我偏不让你如意----我给你瞧瞧我的真面目,看你后不后悔刚才没答应!”
姬摇花说着媚笑着,然后转过身去,在脸上涂涂妹抹一阵子,忽然厉声道:“你最好不要乱动,我可以不要你死但要你再废去双手也很容易!”
过了一会,姬摇花转过身来,样子比原来的要成熟些,但风韵比原来的更浓,更为美艳照人,真的笑时可以摇绽百花吐蕊来。
姬摇花抹去易容物,跟原来的轮廓还是很相像,一个易容术怎么高的人,总不能把高矮肥瘦,或极丑变成极美的。天下根本没有绝对的易容术,如果有的话,天下也就根本没有丑怪的人了
姬摇花得意地望着无情,笑道:“怎么样?”
无情淡淡地道:“我只恨不得你早死一些。”
姬摇花露齿一笑道:“没有挽回的余地?”
无情斩钉截铁地道:“没有。”
姬摇花沉思了一阵,终于叹了口气,扬起手掌,说道:“看来我只有把你也杀了。”
无情缓缓把眼睛闭上。
姬摇花的手忽又放下来,扬声叫道:“麻巡使,你不是想替臧巡使报仇吗?这人就给你了。”
城头有人闷应了一声。姬摇花转过头去,向无情悄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交给‘西方巡使’麻国刚吗?因为他外号‘辣手催魂针’,杀人手段,最是狠毒,他与臧巡使的交情也最好,而‘东方巡使’,就死在你手上,他会把你刺得一身刺猬,双手俱废,才让你慢慢的痛苦地死去……”
“姬摇花说到这里,故意的顿了顿,然后银铃一般笑起来,忽然道:“麻巡使,这人就交给你了。”
只见一蓝衣人缓缓行来,沉凝的步法,己足够使人心寒,这人自黑暗中,就似一座幽灵,无情的心向下沉。
就在这时,无情忽然嗅到一种奇异的焦味。
麻国刚已经走近来,姬摇花笑道:“你说要先挑去他的手筋好,还是先刺他成瞎子好呢?”
麻国刚沉声道:“瞎子。”手中一尺二寸长的金针,闪电刺出!
同时间,姬摇花的脸色倏变,疾喝:“你不是----”
金针急刺,不是刺向无情,而是直刺姬摇花的眉心。
同一刹那间,无情空着的手上,闪电般掏出了一柄匕首,向姬摇花右胁空门掷出。
而城南城北两处,忽然扑出两个人,两柄利斧直劈姬摇花背心,一条鞭子急卷姬摇花咽喉!
刹那间,姬摇花成了众矢之目标,不同的兵器却但都十分畏惧,不敢冒然出手。
姬摇花喝出那一声时,即时左手一抓,头一侧,右手一松,右脚飞出,右手却一反,一手抓住两面利斧。
她左手一抓,已把马鞭抓住,松右手出右腿,已将无情踢飞丈外,无情那一刀自然也掷她不着。
只是在这仓促间,姬摇花头一偏,只避过了眉心死穴,然而左眼一阵刺疼,忽然全黑!
姬摇花发出了一声令人惊心动魄的尖叫。
那“麻国刚”见一招未能使姬摇花致命,忽然射出金针。
姬摇花尖叫成了排山倒海的厉啸,双手一抡,那使马鞭与双斧的人立时飞跌了出去,姬摇花一抬手捞住金针,一手按住鲜血淋淋的左目,头发散乱,用右目瞪大着看,看着那枚金针上沾了她自己的一丁点鲜血珠子。
那被抡飞出去的二人也立即爬了起来,围了上来,但都十分畏惧,不敢冒然出手。
那“麻国刚”不知何时已换了一柄拐杖,冷冷地瞧着“魔姑”姬摇花。~’只听姬摇花厉声吼叫道:“是你!你没有死?”
“麻国刚”嘿嘿笑道:“我当然没死,我要是死了,你可称心快意了。”
无情被姬摇花踢中一脚,跌出丈外,他的内功十分浅薄,这一跌半晌爬不起来,可是当他嗅到焦味时他已知道,来的人不会是“西方巡使”“辣手催魂针”麻国刚。
因为这股焦味,是中了他自制的火磷弹才会发出来的。
这人当然是适才摔下山崖去的“魔头”薛狐悲。
狐狸总是狡猾的,它不单擅于欺善怕恶,擅以逃命,甚至擅于诈死。
如果来人是薛狐悲,那么一定已听到刚才姬摇花的话,他绝不会放过“魔姑”的。
所以,无情立即当机立断:他只有一个机会,他若不乘这个机会全力挣脱,纵不死在姬摇花手下,薛狐悲也不会放过他的。
薛狐悲为的是要杀姬摇花,但绝不是为救他而来的。
只听薛狐悲笑得就像是狐狸:“摇花,你虽聪明、我可也不笨。雷老三、淳于老四可以为你而迷得神魂颠倒,我可清醒得很。
我一直就在奇怪你为何要我们分批出手,开始还说杀鸡焉用牛刀,可是淳于老四已死了,连雷老三也丧命了,你还是坚持如此,我可不得不怀疑了----适才我与无情交手,在城头上,看见有一个人一直躲在别人的身后,我想黄天星同行的人不致这样没种吧,于是多望了几眼,脸孔虽变了样,但身段还是被我认出来——不是你是谁!你在那时尚不出手助我,一定心怀鬼胎,于是我借故荡荒而逃,为摆脱无情的追踪,故意落下山崖,其实,算准了下崖有一棵老槐树,也算准了无情行动不便,不会到山边来观望----不过那小子厉害,我还给他烧了一身焦黑!”
薛狐悲一面说一面瞪住姬摇花,厉声道:“我一回来,先聚集了我仅剩的两个部下,潜伏在这里,趁你与无情说话,便放倒了麻国刚,刚才你叫我出来,我还以为已给你发现了--
--不过既然已出了来,你的眼力也不钝,与其迟早给你发现,不如我早些出手。哼哼,摇花,想我薛狐悲对你不薄,我无亲无朋,就待你像女儿,教你武功,使你成名,现在你武功高了,名气也比我大了,居然连我也不放过,好毒的心思啊你!”
姬摇花却仍是瞪着一只眼,看着手上的金针,一脸是血,十分凄厉可怖、再高的易容术也不能把一只失明眼珠复明过来。
薛狐悲冷笑道:“要不是手上武器不趁手,只怕你现在不止是瞎子,而是死了。”
姬摇花突然嘶声大叫道:“要是你用别的武器,根本近不了我的身子,死的就是你!”
薛狐悲大笑道:“姬摇花,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何况你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已经是丑老太婆啦。”
姬摇花猛抬头,仿佛刹那间老了三十年,其容凄厉无比,忽然尖嘶着,冲了过去!
这一声尖嘶,十分特异,远处随即响起两道尖嘶,这时姬摇花已与薛狐悲打了起来,只见一天都是杖影,以及黄影急闪,快得连招式都几乎看不见。
这时薛狐悲手下的二妖,持斧大汉与执鞭大汉,双双扑来,欲助“魔头”对付“魔姑”。可是随着那两声妖异的长啸,城头上已出现两人,一绿一白两道影子,急扑两妖!
无情一看他们的衣饰,便分晓他们是“魔姑”手下“四方巡使”之“南方巡使”“鬼火追命钩”卓天城以及“北方巡使”“双笔白无常”崔嵬坡二人!
卓天城已使钩缠住马鞭大汉,崔嵬坡两只判官笔,招招不离双斧大汉身上要穴!
就在这时,无情忽然掠起。
他既不扑向姬摇花与薛狐悲的战团,也不参于二妖对双使的厮杀,他只是向适才姬摇花发出一声尖嘶,而双使以呼啸应之处扑去。
他首先冲入轿中,然后推动轿轮,向前急驶。
姬摇花正打得兴起,根本无法兼顾无情的去向,事实上,这几人亦无暇分心于无情的踪影。
无情识别着方向,婉婉蜒蜒的转了两道小径,到了一座山洞前,里面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无情试探着问:“黄老堡主,邝兄,戚女侠,你们在吗?”
里面全无人应。无情侧耳细听,终于听出有一点点细微的鼻息声,而且好像还不止三四个人的鼻息。
无情沉声道:“若里面有黄老堡主,而穴道又被制的话,请用你独门的‘长鲸呼息法’呼吸,以示证明。”
果然里面有一种沉厚的,深瀚的呼息声传来。一个人穴道被制住,行动不得但很少说连内息也不自主的,所以内力真正深厚的人遇到功力较弱的点穴者,纵穴道遇制亦可运内力冲开的。
无情立刻冲了进去,晃亮了火折子,果然看见黄天星、戚红菊、邝无极、姚一江、兰剑、梅剑、竹剑及“金银四剑童”横七竖八的卧在地上,穴道果然受制。
众人的眼光都露着欣慰之色,也带了一分羞愧,无情立刻企图为他们解穴,但他立刻遇到问题。无情内力甚弱,但他练的暗器必需要能认穴打穴,无情对人体各大要穴,都认识得十分透彻,可是这些人的穴道是被姬摇倾手所点倒的,无情内力不足以化解。
无情苦无能力解他们的穴道,亦无法以他个人之力把他们救走,只有眼巴巴的呆在当场。
无情情知只有一法:立刻到“留侯庙”,去找北城周白宇,联络北城的人手,来拯救他们。
无情主意一定,立时倒返出洞。他肯定姬摇花、绿衣巡使与白衣巡使都潜伏在附近,“留侯庙”就绝不会远到哪里去。
他必须在姬摇花与薛孤悲决出胜负之前,找到北城的人。
无情一出山洞,立时观看地面,找到一处脚印最多的路径,勇往直去,果然不消片刻,一座古庙,便出现在眼前。
留侯庙相传为张良从赤松于游辟谷处,有北方寺院的恢宏,南方艺匠的精巧,曲折相通,出幽入胜。庙创于汉,建筑手工之雄奇简直出人意表。而今在黑夜里,这座古庙简直像一具巨神,耸然立于黑暗中,庞大、古老、而且恐怖。庙前横匾“相国神仙”冷冷地横在那儿,似在横瞪着无情。
无情长吸了一口气,正欲发话,忽然看见庙前横七竖八的有一些黑压压的东西,腥臭之味不断袭来,仔细一看,原来都是一些死去的人,不是身首异处,就是残肢断躯,惨不忍睹。
正在此时,庙檐四角,斜飞出四个人,自四个不同的方向袭来,人未至,各自手一扬,七八点星光射出,直射轿中的无情!
就在这刹那间,无情己冲天而起,暗器尽打入轿中。
无情于半空中喝道:“住手。”
可是那四人不由分说,两柄长剑直刺无情咽喉,两柄直取胸门。
无情于半空中一连三个筋斗,已落在“留侯庙”阶前,运气大叫道:“住手!我有话说。”
后面的四剑已带着尖啸,急刺而来,无情猛转身,手中刀光一闪,闪电般在暗夜中划过,四名大汉同时觉得眼前一花,手中剑一轻,四柄剑都中腰折断!无情叫道:“得罪了。
我是来找----”一人喝道:“贼子,你们妖言我已听够了!”另一人道:“老丁就是这样被他们说动,被他们害死的!”还有一人道:“要杀就杀,我们绝不会投降,你不必多说!”
最后一人狂嚎挥动断剑前冲:“妖贼,我跟你拼了!”
四个人又冲近无情,无情既无法招架,暗器又不能伤人,唯有退避!
这一退,已反跃入庙中,当时风声忽响,十七八条好汉已持各式各样的兵器围住了他,有人骂道:“好哇,竟一个人冲了进来,咱们围起来杀了他!”
“单刀入虎穴,有种!只怕你来得去不得!”
“我要杀了他,以祭小三子在天之灵!”
“妈的!看不出这小子好眉好貌,竟是魔徒!”
“你也是真当咱北城无人了!”
无情勉力说了几句话,但内力不足,被七口八舌的语言混淆了。
这时几支火把亮了起来,只见庙的四角,有二三十个妇孺老幼,或鲜血累累的人,或倒或卧,或倚或靠,都仇恨的盯着他。无情心叫苦也:要是全部人一齐冲杀过来,他的退路又被封死,若不用暗器伤人,又只有死路一条。
这时忽听一声娇叱,白虹一闪,一白衣女人连人带剑,直刺无情,来势之快,令人应变莫及。
无情手朝地一拍,倒翻而起,避过一刺,已退到墙角。
白衣劲装女子一击不中,剑锋一回,竟无半丝停滞,又连人带剑急刺了过来。
无情退无可退,双掌往地上一按,在白衣劲女子鬓发上倒翻出去,一面大叫道:“我是来见周城主----”
白衣劲装少女,一剑落空,剑尖往上翘,人也跟着美妙的一个大翻身,倒追无情,剑刺背门。
无情人在半空,苦于无处发力,大喝回身,手中金光一闪,白衣劲装少女见势不妙,回剑一挡,一当”一声响,一记飞轮撞在剑身上,斜飞而去,嵌入墙上,齿轮上还带有白衣劲装少女的几络青丝。
白衣劲装少女玉容失色,无情急急落地,正欲发言,忽然跃出三人,一名使链子枪,一名使峨嵋分水刺,一名使斩马腰刀,三人一扑上来,一言不发,各展杀手,猛攻无情!
无情长叹一声,此时是生死存亡之际,伤人也不得已了,左手一翻,三枚自骨丧门钉急射而出。
这三枚暗器只求伤敌,不求杀人,但亦甚不易避;可是这三人,一人把链子枪舞得风雨不透,碰开白骨钉;一人半空一刀斩落;居然准确地把白骨钉斩为两截,还有一人双刺一分,一个“懒驴打滚”,便避过白骨钉,欺近身来,一抬“凤凰点头”就向无情刺来。
单看这三人一出手,便知绝非泛泛之辈,无情突然想起那假冒“刁胜”者的话:“北城快要撑不下去了,‘四大天魔’率十六名手下攻了三次城,我们快守不下去了,城内十大护法,已战死三名,另三名被抓去制成‘药人’,反过来攻城,另两位护法受了重伤,唉……”无情一见这三人,使斩马刀的汉子膀上绑着白布,血渍斑斑,正是受过伤来的样子,可是已无暇多想,峨嵋分水刺已袭到,无情长叹一声,忽然心生一念:何不制住其中一人,让大家不敢妄动,再慢慢解释个清楚?
无情意念一生,双手一按,长身而起、大汉双刺不中,正待迎空再击,不料漫天一阵闪光,二三十件暗器齐罩了下来。
这大汉不愧为北城中十名武功最高其中之一者,只见他临危不乱,一双峨嵋分水刺指指点点,居然把二三十件暗器都格开,连沾也沾不上他身子。
可是无情这时候已落在他身后,手中掣出一柄匕首,就在这大汉忙于格开暗器时,无情的匕首已横在他后颈上。
那使斩马刀及链子枪的大汉双双抢到迎救,无情另一手一震,十二点铁蒺黎射出,两人急闪,已来不及抢救那使峨嵋分水刺的汉子。
这时庙角又扑出一人,使虎头流金铛,虎吼扑来,身上也带着伤,无情沉声喝道:“谁再行前一步,我就先杀了他!”
此语一出,这使流金挡的大汉立时停下,满目都是关切之情,望着那使分水刺的大汉。
其他包围着的人纷纷怒叱,高喊,但不敢上前:“快把高护法放了!”
“你敢动高护法一根毫毛,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小兔嵬子,你还想作困兽斗!”
“小子,放下高护法可饶你一死!”
无情叹了一口气,正待解释,猛听那使峨嵋分水刺的大汉嘶声道:“我宁愿死,也不受这些鼠辈的威胁!”
书未说完,反手双刺,刺向自己的左右太阳穴!
无情心中大惊,没料到这汉子性情如此刚烈,他适才以匕首制住大汉,全靠对方全力应付暗器,所以才得手,而今这大汉竟然自杀,以无情的武功,根本也救不及,只要此人一死,无情就算能说出实情,只怕也得结下不解之怨了。
正在这时候,庙角忽然急起两道剑光,“叮叮”两声,一连刺中两柄分水刺,分水刺准头一歪,擦过大汉额角而过;这时两道剑光又分而合一,成了一道剑光,剑光握在一自衣青年手中。青年脸如冠玉,霜寒蕴威,凛然而立。
那白衣劲装少女立刻到这白衣青年的身旁,悄声道:“要小心,这人的暗器很厉害!”
无情长叹一声,猛把手拿峨嵋分水刺的大汉一推,把他推出身外。白衣青年一怔,没料到无情这么轻易就放过了这“高护法”。无情道:“谢谢你。”
白衣青年一呆,道:“谢我什么?”
无情望了他一眼,道:“谢谢你替我救了这位大哥!”
白衣青年道:“救他是我本分,你谢我作么?”
无情道:“要不是你救了他,我的冤就万口莫辞了!”
白衣青年道:“制住他的也是你,你有什么冤?”
这时那使虎头流金挡的大汉嚷道:“别跟这种贼人多说,让老子干了他!”
白衣青年道:“熊护法,请少安毋躁,我们问明再说。”
无情道:“我不是‘四大天魔’那一伙的。”
白衣青年道:“哦?”
那使斩马大刀的汉子恨声道:“别听他胡言妄语,要不是‘四大天魔’那一伙人,你半夜三更来这荒无人迹的‘留侯庙’干什么?”
白衣青年道:“你且说说看。”
无情道:“我来找你。”
白衣青年“哦”了一声,奇道:“你知道我是谁?”
无情道:“我知道。”
自衣青年:“我从来未见过你。”
无情道:“但我知道你就是‘北城城主,周白宇。”
白衣青年笑道:“不错。”
那使斩马刀的大汉又道:“那你又来干什么?”
无情道:“东堡堡主黄天星己至,可是被‘魔姑’所制、命在旦夕,我不会解重手法的穴道,因此来要你们去救援。”
使斩马刀的大汉嘿地笑道:“鬼才相信。”
白衣青年周白宇忽然道:“赵护法,他的话我相信。”
使斩马刀的大汉怪叫了起来,道“你相信。”
周白宇笑笑道:“因为我也知道他是谁。”
赵护法奇道:“他究竟是谁?”
周白宇含笑望定无情,一字一句地道:“他是‘无腿行千里,千手不能防,----‘武林四大名捕’中的无情。”
赵护法、熊护法等都齐齐吃了一惊道:“他是无情?”
使链子枪的大汉大喜道:“难道我们的援助终于到了!”目中露出狂喜之色。
无情道:“不错。我们来了,但也损失甚巨,而今除我一人外,其他的人都被制住了,可是‘四大天魔’中‘魔神,、“魔仙’及其八名手下也给我们杀了,‘魔姑2、‘魔头’八名手下也死了四人。我即刻要人去救他们,否则就来不及了。”
周白宇断然道:“好,我去。”
使链子枪的大汉道:“周城主,你相信他的话?”
周白宇昂然道:“别人远自千里来援我们,也只有‘信义’二字,咱们岂能以不信不义待人,教日后贻笑江湖呢!熊护法!”
另一名使峨嵋分水刺的大汉急道:“城主,我跟你一齐去。”
周白宇幽然道:“不行,彭护法,你要和赵护法、熊护法、高护法守在这里,这里伤者都要你们照顾,我一个人去便行,免得这里反被人所乘。”
那四个护法十分敬服周白宇,都答:“是。”
那白衣劲装少女道:“白字,我与你一道去。”
无情见周白宇脸色有一丝为难,于是道:“我也知道你就是外号人称‘仙子女侠’白欣如,是周城主的尚未过门的妻是不是?你的剑法很好,倒要请你去一道帮个忙。”
白欣如粉脸上掠起一片红霞,嫣然道:“愿竭所能。”
无情道:“事不宜迟,马上出发。”
周白宇道:“好!我们边行边谈。”
这所谓一面行一面谈,是无情在轿中,周白宇与白欣如仗轻功急奔中的谈话。
无情简略地把黄天星等为何被‘魔姑’所制的因由说了出来,也把姬摇花与薛狐悲之间的斗争的经过简略地道出。
周白宇也说出了“四大天魔”围攻北城的始未。“四大天魔”率二十余“药人”奇袭“舞阳城”,全城上下,淬不及防,死伤过百,“药人”都是武林中的高手,不过本性已全失,武功也略为打了折扣,也给杀了七八个。
周白宇终于在狂澜中率十大护法奋起迎敌,以热血换取了“四大天魔”的撤退,坚守北城。
可是“四大天魔”也包围了北城,攻城三次,北城粮食断绝,伤亡过半,护法也死了三名,伤了一名,周白宇只好作突围战,结果两名护法被擒,一名护法受伤,对方的“药人”
又折了七八名,可是北城的人还是冲不出来。
跟着下来一名护法误中好计,被诱骗出城,制成“药人”,这三名被制成“药人”的护法,率领八九名“药人”以及“四大天魔”的人,再次攻城,终于城破,北城中伤亡十分严重,周白宇率领剩下百余人,退至山下“留侯庙”作最后坚守。唯“四大天魔”那些“药人”与那三名护法,也在此役中全部丧生。
是故周白宇等坚守“留侯庙”,撤退时又获得一些粮食,抖擞精神,见那三名被制成“药人”的护法之下场,宁可拼死,也不被擒。“四大天魔”也不敢妄攻,另方面“药人”
已缺,不敢妄动,另一方面,“四大天魔”想把这些北城高手制成“药人”,也不想迫之过急,只怕一无所获。
可是周白宇等也明知冲不出去,因为百余人中,妇孺占了三十余人,另十余人已无力再战,能战者仅六十余人,一旦与“四大天魔”力拼时,必吃大亏,可能全军覆没,唯有在庙中苦守,反而能占地利人和,或能予重大反击,并等候援兵早日来临。
而今说来,“四大天魔”之所以迟迟未再出击,一方面除了‘药人’已尽,亦恐怕逼虎跳墙与攻坚不易之外,还有“四大天魔”内部的明争暗斗,加上黄天星这一行援兵与对方的力拼,削弱了“四大天魔”的攻击实力,以致无法集中兵力再行出击。
“经过个把月来的苦战,北城的人已筋疲力尽,周白宇是一城之主,被迫撤城,而且全城伤亡如此惨重,除了痛恨之外,更觉无颜以对先祖基业。
现在最大的困难剩下两个:
一、如果“魔姑”与“魔头”已先行决了胜负,要是赢的是姬摇花的话,那未她必知黄天星等的所在地,可能己折返,而黄天星等已遭了毒手亦未定,至少,无情这三人难免又得与“魔姑”姬摇花一番恶战。
二、不管是姬摇花或薛狐悲胜,他们都一定会调动其他未用的“药人”一据悉尚有四五十人之多一再攻北城,那时纵黄天星等安然无事,要抵抗这批失去本性的高手,也甚为不易,何况薛狐悲或姬摇花只要一人尚存,便是极为头痛的对手。
最重要的是,如果此际黄天星等已成“药人”,那周白宇等就是再多三倍的人手,只也非一败涂地不可了。
一个月又十三天以来,周白宇第一次现出笑容,白欣如也是。
就算无情肃杀的脸上,也不禁有欣慰之色。
因为他见到了黄天星,而且已解了他们的穴道。
邝无极一跳起来就痛骂姬摇花。戚红菊和竹剑、梅剑、兰剑、金银四剑童憋了半天的气,一旦自由,不禁跳跳蹦蹦的。姚一江告诉无情,姬摇花初把他们擒来时就想喂他们吃一大堆的药,但这些人牙关紧闭,就算吃下去的也硬硬呕吐出来,姬摇花无可奈何,临走时向一绿一白两个怪人说明要看住他们,并饿他们几天,待他们失去抵抗意志力时,不吃也得吃。
第二十章杀魔姑
姬摇花临去时又说明是要把无情也一并擒来,急得他们如热锅上蚂蚁,可是又偏偏动弹不得。
后来远处忽传尖嘶之声,这穿着绿衣与白衣的两人脸露惶惑之色,互觑一眼,也发出一声尖啸,然后离开了山洞,再也没有回来过。
黄天星与周白宇见面,更是话多不尽,黄天星向无情苦笑道:“我以为那婆娘此去,你必无防备,非为她所擒不可,心里急得不得了,不料洞外竟传来你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你真有办法,江湖上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无情道:“我也确为姬摇花所乘,要不是薛狐悲起内哄,我也决逃不出来。”
黄天星道:“看你解不开我们的穴道,去请救兵时,我们也捏了把汗,怕的是那婆娘先回来出其不意向你下毒手,那时就是我们害了你了。”
无情笑道:“这倒不曾发生——倒是在‘留侯庙’与北城高手打了一场硬仗。”
周白宇道:“无情兄闯入了‘留侯庙’,遇上几位弟兄,大家以为他是魔姑派来的,便打得厉害,后来和赵、熊、彭、高四位护法及欣如交手,始终都不下杀手,我就知道他绝不会是‘魔姑’那一伙的了。”
黄天星道:“无情并非无情,其实是宅心仁厚----哦,对了,除了熊、彭、高、赵四位护法外,牟、阮、宁、曾、关、戴六位都好吧?”
周白宇恻然道:“我们北城,现在仅剩百余人,能战者六十余人而已,戴、关、曾、宁、阮、牟六位护法也牺牲了!北城遭此大劫,白宇何颜见历代祖宗!只望能早日杀魔复仇,再以一死报北城!”
黄天星道:“‘四大无魔’崛起江湖,对付的不只北城,还有西镇南寨与敝堡,而且还想席卷整个中原武林,北城不过是首先遭殃的罢了。南寨西镇,据说也遇上非同小可的敌手,我已遣堡中三分之一高手去救援。此事怨不得谁,换作四大世家中任何一家,要抵御‘四大天魔’之合击,也必毁无疑,就算我们人多势众,把他们四魔逐个击破,但随来的三分之一堡中力量,也只剩下老邝和一江,其他鲁、游、言、李、尤五位护法,以及老汉、青僮,也都牺牲了,又怨得谁来?唯有化悲痛为力量,歼灭巨魔,方为报仇雪恨之道。”
周白宇惨然道:“世伯教训的是。”
戚红菊忽然道:“适才你们说北城的人‘留侯庙,中,粮食不支,我们何不立刻就赶过去,也好周济他们。”戚红菊为人冷傲,但却有一颗关怀世人的心,不像姬摇花的脸慈心狠。
无情道:“我要先上山去,看看‘魔姑’与‘魔头’的战果如何?”
姚一江道:“最好他们已拼过两败俱伤,我们上去了结了他订!”
周白宇道:“我们也去。”
无情道:“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魔姑’与‘魔头’这两人残毒可以想知,大家千万要小心的好。”黄天星道:“适才你与薛魔头于北门一战,我见你绝对可以牵制胜薛狐悲,再加我们九人之力,倒不怕放不倒他们的。”
无情叹了一口气,说道:“姬摇花虽受重创,但一出手间,我已感觉她武功远在薛狐悲之上,要是薛狐悲留下来,我们倒是绝不会占劣势的,怕的是,留下来的不是他。”
自欣如道:“就算姬摇花留下来,但一目已瞎,已与薛狐悲斗了这一阵,只怕不见得还可以那般叱咤风云了吧。”
周白宇道:“怕只怕姬摇花不止是姬摇花,还有听她号令的一千‘药人’。”
北城的城门在西沉的月色下,半开半闭,有说不尽的可怖,似人生尽头的一座暗门冷冷在守候,谁也不知道门后匿伏的是什么?
可是现在无论匿伏的是什么,都抑制不了无情等人报仇雪恨的决心。
周白宇、白欣如与戚红菊及三剑婢,飞鸟一般自城头左侧掠了进去,黄天星、邝无极、姚一江闪电自城头右侧抢了进去,同时间,四剑童已踢开了城门,抬着无情的轿子冲了进去。
他们同时冲入,也同时呆住!
城里已没有活人,只有死人。
有一个人,离地悬空地背贴城墙上,背后墙砖也被撞得四裂。这人的背肉完全突了出来,然而胸腹之间却凹了进去,是给人用掌力打成这样子的。
而且这人被用这掌打得七孔出血,眼珠子一颗凸睁出来,眼眶都是血痕,另一颗因中掌震荡过剧,已挂落在颊边,随着两道小血管,血淋淋的挂在脸上。
这人死状甚为可怖,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可是满口都是血——在他没叫得出声音之前,对方已把他活生生的打死!
这人就是“魔头”薛狐悲!
从薛狐悲的尸首上来看,可以肯定是在搏斗中忽然中掌,中掌之力奇大,使他全身向后倒飞,而对方不容其喘息,半空追及,一连在他胸前打了近百掌,直至他倒撞上城墙上,整个人都嵌了进去,对方才肯收手,其恨意可想而知。
薛狐悲既死,姬摇花自然活着。
“魔头”用暗算刺盲了“魔姑”一只眼睛,居然还是败得如此之惨,姬摇花的武功也真够匪夷所思了。
薛狐悲嵌在城堡之上,伏倒一个人,这人正是假冒“刁胜”的“修罗四妖”之一,他的脖子,几乎已全被钩断,鲜血淋漓,右手还半举,但也有一道钩痕,几乎把他的手腕钩断,只连着一块带肉的皮。
敢情这“刁胜”与“四方巡使”中的“南方巡使”“鬼火追命钩”卓天成相斗被对方兵器钧中颈项,情急中欲以手夺钩,但被另一钩钩住了手,活生生地被钩死。
在城门口倒着一人,脸向城外,卧倒地上,背后有两个血淋淋的洞,想必这“杨四海”
与“北方巡使”“双笔白无常”苦战后不敌,企图冲出城门,但被双笔自背门飞射击中而死。
“魔头”薛狐悲死在“魔姑”姬摇花手下,而薛狐悲座下双妖也死在姬摇花座下双使手下,可以说是全军覆没。
可是现在姬摇花呢?她与两个巡使卓天成和崔嵬坡究竟去了哪里?
无情的脸色忽然变了,疾声道:“快回‘留侯庙’!
周白宇的脸色也变了,第一个就窜了出去。“魔姑”杀了薛狐悲之后,自然会想追杀无情,发现无情已踪迹全无,必以为无情是去寻找北城残兵的下落,所以必定设法兜截无情,或索性乘狠全力攻打“留侯庙”,以绝后患。
姬摇花断断没有想到无情竟凭二巡使的啸声,识别方向,找到了黄天星等,并再寻着周白宇等,赶去救助黄天星诸人。
就在无情率周白宇和白欣如再次要“山洞的时刻,正是姬摇花率双巡使及仅存的四十五个“药人”高手,全力扑袭“留侯庙”之际。
如今“留侯庙”中只有熊、赵、高、彭四位护法执事,连周白宇与白欣如也来了此处,岂能应付这可怕的攻势?
所以人人脸色大变,立刻赶赴“留侯庙”。
“留侯庙”依然屹立在黑暗中,可是一切已不同了,巍峨的庙字已未再是杀气,而是森冷的寒意。
尤其周白宇,更加感觉得出这寒意。
因为“留侯庙”前后左右,已没有一个是活人,庙前倒的是尸体,庙里倒的是尸体,庙后倒着的也是尸体,庙前第一个倒下去的人,便是那使虎头流金铛的熊护法,他双眼凸出,脖子变形地窄小了起来,是给人活生生用布带勒毙的。
可是彭、高、赵护法呢?
周白宇的眼睛又亮了,因为前后左右都有尸首,但尸首并不算太多,约莫有三十来具,其中大半是已受伤或不能动武的人。
其他的人呢?
忽听无情在庙后喊道:“他们从这里撤走。”
黄天星、周白宇等立即掠了过去,只见庙后有一处树丛东歪西倒,直向山边的一条通路延去,地上满都是凌乱的脚印,还渗有血渍。
彭、高、赵几位护法毕竟是老经验,一旦估量自己绝对抵挡不了对方的攻击时,立即率众向庙后撤退,姬摇花的部队集中在庙前决战,待发觉时,便己迟了。
这当然这熊护法带一批杀身成仁的北城高手引开他们的目标才能成功的,可是熊护法这批人也牺牲了。
姬摇花发现他们逃的路向,即刻追杀。
北城的人带着一批伤者与妇孺老幼,如何能逃得出这批杀人魔鬼的追击呢!
照这样的情形看来,姬摇花因伤目后心性大变,已不想活捉北城的人作“药人”,只求斩尽杀绝,把眇目之恨,迁怒到北城这一干无辜者的身上去发泄。
无情等也立刻动身,他们只希望能在“魔姑”截及北城残卒之前,先截住“魔姑”,以决一死战。
已经是第十四个死人。
这条路越走越荒芜,奇岩巨石,一座座似愤怒的守护神般的,怒视着这乱石削壁的山谷。
而在这条路上,已倒下十二个北城的高手,两个药人。
周白宇眼睛红了,姬摇花等显然已追上了北城的人,北城的人一面逃一面派出高手断后,只是一旦与药人硬拼,便伤亡惨重。
无情忽然问道:“这条路是通往哪儿去的?”因为他瞥见崖石上有“石门滚雪”四字,力拨山河劲道万钧,不禁问道。
白欣如道:“此处通往褒城北门,离北马铎约二十里路。”
无情目光一亮,说道:“要是真的进入褒城,我们也许就能和姬摇花打一场硬拼。”
所谓“北马铎”者,乃褒城以南十八里处,立有汉时“萧何追韩信”的碑石。所谓“褒城”,是摩崖石山一带,有古代的“凿石架空,飞梁阁道”之奇,共筑有阁栈二千八百九十二间,工程艰巨,气魄非凡,褒城北门又称“石门天险”,为过留霸第一险。褒城有“一笑倾城”纣王美姬褒姒的古迹,据说“烽火戏诸侯”即在此处。摩石山上更刻有汉魏时的“石门颂”,均为汉隶的翘楚。
黄天星沉声道:“但愿能与那魔姹于褒城决一死战!”
褒城,枯草萎枝处处,烈火如炙。
四面有高冈,岩石奇巨,而一群人就在山腰上,作舍死忘生的决战。
无情等来不及从高冈上望见这些人时,正好是因为一声惨叫,无情往下望去,恰好看见一个眇目悍妇,五指插入赵护法的胸膛。
其他的北城高手,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约莫四十余名药人,仍在疯狂的围攻着。
周白宇一见此情,心血贲张,大喝一声:“妖妇,休得张狂!”
连人带剑冲下山坡,跟着就要冲近姬摇花,猛地绿衣一闪,三点青光直打周白宇上、中、下三路。
周白宇半空白虹一折,再折,三折,一连三折、躲过三点青光,剑势仍直指姬摇花。
绿影再闪,凭空而至,两柄金钩半空格住周白宇的长剑。
周白宇冷哼一声,剑势一翻,收剑出剑,两剑直刺绿衣人“门顶穴”与“跳环穴”,还能反手一剑刺向绿衣人背后的“龟尾穴”。
“门顶穴”乃在头顶,“跳环穴”系在腿部,“龟尾穴”却在背后。
周白宇一气三剑,居然方位不动,连刺三处完全不同的人体大穴,简直匪夷所思。
可是绿衣人居然不闪不避,双钩倒扣,直夺周白宇咽喉。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周白宇只好收招,他出招快,收招更快,这还不是最快的,最快的是变招,快得他仿佛就是要出这一招似的,“叮叮”两剑,荡开双钩。
来人的攻势全被招架,周白宇的剑势也停顿下来。
两人交手数招,心中都有了分数,周白宇冷笑一声,道“‘鬼火追命钩’卓天成?”
卓天成冷哼道:“你就是北城城主周白宇?”
白欣如就在周白宇掠出的同时间,也扑入战团,但她甫入战团,白影一闪,阴笑一声,只听有人阴恻恻地道:“好漂亮的小妞儿,岂非送上门来的美肴吗?”
白欣如怒不可遏,长剑一翻,剑势看来毫无锋芒,其实一泻千里,潜力起伏,直向来人卷过去。
来人冷哼一声,正是“双笔白无常”崔嵬坡双笔一展,居然左右夹住了白欣如的剑,邪笑道:“你知道这招叫什么?”
白欣如粉脸通红,倏然松手,双拳齐出,崔嵬坡过于轻敌,猛觉手上一轻,左右胁已各中一拳,痛得退了七八步,白欣如已反手抄剑在手,一连攻出七八招。
周白宇力战卓天成,白欣如力斗崔嵬坡,而北城的人见城主与未来城主夫人来到,纷纷抖擞精神,奋起血战,抵住那四十余名药人的猛攻。
无情向下望去,立时知道姬摇花并不参战,只是发出奇异的尖啸,而药人就随着她的呼啸或进或退,这些药人除了可以自动攻击和防御外,甚至打到崖边,也不知止步,有一名药人就这样摔下谷底。姬摇花只是主掌号令,时或乘隙骤下毒手,杀死北城中最骁勇善战的高手,为她拼死的都是一些迷失了本性的药人。
戚红菊忽然惊叫一声,悲恸欲绝,因为她看见她哥哥“千里一点痕”戚三功及其丈夫“凌霄飞刀手”巫赐雄也在“药人”群中,双目似开似合,脸上阴森一片,在与北城的人苦战。
而北城能战者仅剩四十余人,武功与药人一比,自然相去太远;简直已到千钧一发的时候了。
无情急道:“黄老堡主、邝兄、戚女侠,此妖婆武功高强,你们必须围攻她,再设法诱她上此台来。”
黄天星如大鹏展翅,急旋而下,戚红菊也似一只赤燕般掠了下去,邝无极丈二长戟一挺,飞奔而下,姚一江摸摸镖囊,跟着奔下石台。
梅、兰、竹三剑婢,也想下去,无情道:“你们三位,可有带火酒、火折子等物?
黄天星等这一群人远在宝鸡镇上起,便炊食自给,而且为慎重起见,一粮一水无不用自己所配备的;连燃点物也携带不少,火折子是行走江湖必备之物,自然少它不了。无情一一收过,又命四剑童等把众人的衣物扫了出来,然后又道:“你们七人把附近易燃之物如枯木草干之类收集起来。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四剑童对无情,自然是唯命是从。竹剑奇怪道:“无情公子,你要这些干什么?”
无情点头道:“姬摇花武功高强,我们恐非所敌,唯有以计胜之。昔日此地是纣王烽火戏诸侯处,今日我们却要以烈火除妖妇!”
竹剑、梅剑、兰剑等相觑一眼,即振衣而去。
无情一人独坐轿中,冷观战局。
黄天星一扑近姬摇花,大刀一展,一招“长沙落日”,迎头砍下。
姬摇花乍见黄天星,十分惊讶:“你居然逃脱出来!”她只说了七个字,但已化解了黄天星这一刀,还击了六招,黄天星也退了六步。
可是,这时一道冷风,直到姬摇花背门。
姬摇花右手一撒,长絮卷出,竟套住戚红菊的长剑。
邝无极的丈二长戟却认准姬摇花的右目就戳了下去。
姬摇花冷笑一声,不得不松手,只见黄带一卷,又搭住邝无极的长戟,轻轻一带,竟把邝无极连人带戟带下山崖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问,黄天星手臂一张,已硬生生抱住邝无极,在崖边硬硬顿住,脚下沙石籁籁而下。
姬摇花冷笑一声,乘机出掌,击向邝无极背门。
只要这一掌命中,邝无极与黄天星就得双双滚下深谷里去。
正在此时,三枚飞锏直射姬摇花,姬摇花贴地低头,竟似游鱼一般躲了过去,已扑近发射暗器的姚一江,反手一击,手中多了一柄金光闪闪的短剑。
姚一江一惊,姬摇花已欺近他身前,姚一江的暗器最忌近身搏击,正待急退,姬摇花的短剑己完全没入他腹中去。
姚一江惨叫一声,堕下万丈深崖。
姬摇花一剑得手,却来不及拔剑,戚红菊的长剑已至,姬摇花闪身避过,姚一江已连人带剑消失在崖下。
姬摇花返身厉瞪戚红菊,独目中凶狠残毒,手中布带一挥,就扑了过去,戚红菊不敢恋战,返身就跑,直往石台掠去。
姬摇花目光一闪,急追而去。
那边的黄天星与邝无极也急追姬摇花,以拯救戚红菊之危。
这边姬摇花一上手间便杀了“满天暗器”姚一江,逼得“逢打必败”邝无极险象环生,也击退了“金刀无敌”黄天星,更追杀“小天山燕”戚红菊,可是另一边的战局,却有了极大的变化。
姬摇花一心对敌黄天星诸人,药人便无人控制,威力大减,北城的人乘机缓过一口气。
唯有不受影响的是“南方巡使”卓天成与“北方巡使”崔嵬坡,二人正与周白宇及白欣如越打越酣,胜负未分。
姬摇花与戚红菊在江湖上都是以轻功见长的,可是姬摇花之所以甘与戚红菊齐名,乃因借江湖上“飞仙”之名来隐匿其“魔姑”的身份,所以武功轻功都只露五分,而今两人全力施为,相较之下,戚红菊便大为逊色,黄天星、邝无极也苦追不上。
姬摇花也明白局势,知道必须速战速决,当下尖啸一声,登时有两名在左近缠战的药人,分左右截住戚红菊的去路,出手猛攻。
戚红菊本来就未必能接下姬摇花三招,而今再有两名药人的夹攻,实在断无幸理。
就在这时,白光自石台上骤起,至戚红菊面前一分,竟分成两道,“噗噗”二声,两支钢椎分别钉入两名药人的心口!
这两名药人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实的高手,只是本性已失,神智昏迷,无情射出这两椎,又十分巧妙,看来是射向戚红菊的,半途才急折而出,击中最后目标,连姬摇花这等高手也相救莫及,这两名药人又怎能来得及闪躲?”
姬摇花一见石台上有暗器,便知无情也在上面;宁可不杀着戚江菊,她此刻也非要上石台夺得无情之命不可。
她眇目之故,虽说是薛狐悲下的手,但若非无情在场,她断不致让薛狐悲欺近身边;若非无情掷出一刀,薛狐悲那一针,他说不定可以避得开去;所以她对无情痛恨至极,恨不得亲手致他于死地。
姬摇花提气直上,转眼间已追上戚红菊,一掌拍出。
戚红菊强提真气,猛力一冲,冲天而起,避过一掌。
姬摇花右手一振,长布卷出,己缠住戚红菊足踝。
戚红菊玉容变色,这时,又见精光一闪,一枚六角挫,盘旋飞来,恰时切断了布带。
姬摇花怒极大喝一声:“你躲在哪儿放暗箭,看本仙姑不把你揪出来,剁成肉浆!”
长身而起,已登上石台。
姬摇花自恃艺高胆大,一方面又怒不可遏,决意要亲手杀死无情等,她一跃上石台,只见那顶诡异的轿子,已向她冲来。
姬摇花曾目睹无情以轿子上的暗器机关,把“魔头”薛狐悲打得落花流水,她虽自负技冠群英,对此“怪物”也有三分忌讳,当下先行长身拔起。
姬摇花这一拔起,时间上捏算得十分之准,就在轿子离开她身躯仅有三尺之遥时,她才全力急起。
这一下,无情全速冲刺,定必收势不及,滚下石台去的。
可是姬摇花正全身急起之时,轿子的杠杆顶端,突地弹出两柄尖刀,各长五尺,直取姬摇花左右双胸。
姬摇花明明算准轿子离她尚有三尺,没料刀尖一出,姬摇花就算飞身而起,也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只听“腾腾”两声,姬摇花的两只拇食二指一弹,正好弹在刀上,两柄刀一折为二,飞上半空,转而射入轿中,快若惊鸿。
眼看二截刀尖就要射入轿中之际,忽然轿中精光一闪,一柄飞刀半空横飞而出,刀柄各碰撞中那两截刀尖,三样利器,变成折射姬摇花。
这时轿子势不可当,急撞姬摇花。
就在这一刹那间,姬摇花忽然失去踪迹。
姬摇花站的地方就是石台边缘,姬摇花影踪一失,轿子立正,就在石台边缘硬生生顿住。
那三柄刀在空中闪了一闪,亦告消失。
就在这时,姬摇花的人就像秋千一般,呼地一声荡了回来,倏然出现在轿前,十指如十柄尖刀,直插入轿中。
姬摇花并无退下石台,她只不过在电光石火间,双足钩住台边,向下一倒。
等到暗器都过了之后,她即刻像秋千一般荡了回来。
姬摇花出手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她的人才出现,根本看不见她的手,她手已插入帘中了。
可是她的手一插入帘中,那帘子立时变成了一块薄薄的铁板。
姬摇花十指穿过铁板,但手掌却穿不入,两只手便硬生生嵌在那儿。
这时轿子的槛部忽然射出三点星光,直取姬摇花胸腹之际。
任何人双手伸了出去,胸腹之际都是极大的空门。一何况在这刹那伺姬摇花绝不可能来得及把手抽回来。
可是这空门不见了。
姬摇花的确来不及抬回来,但她双足一起,一连踢出四脚!
四脚中的三脚,把暗器踢飞,反射向自台下猛冲上来的黄天星,邝无极与戚红菊。
最后一脚却是踢向轿槛,同时间姬摇花十指由插易为抓,用力一扯。
就在这一踢一扯之际,“劈拍哗啦”一阵声响,轿子被踢倒飞三尺,而整块铁板,都被扯了出来。
这刹那间,板裂扯下,轿中猛暴射出数十点星光。
姬摇花猛把铁板一抡,只听一阵“劈劈拍拍”的声响,好像雨一般密集的东西都钉在铁板上。
声音一停,姬摇花就冲了过去。
她是以铁板为盾,直撞了过去的。
铁板顶住轿子的杠木,去势不止,直向后猛退。刮得地面吱嘎着响。
后面就是山崖,万丈绝崖。
姬摇花力聚于臂,瞬间轿子已被推向山崖的边缘。
轿子向山崖落下的刹那间,轿中一人冲天而出,急飞过姬摇花头顶,七点星光由上而下射出。
姬摇花的铁板足可把前面守个密不透风,可是头顶,背后却是个大空门。
这七点精光正是打向姬摇花的头部与背部。
就在这刹那间,姬摇花已把她最畏忌的轿子推落山崖。
“同时间,她的头、背之空门,变成了铁板,七点精光齐齐打在铁板上。
轿子正轰隆轰隆的掉下山崖去,同在此时,十道几乎完全听不见风声的暗器,在空中闪过。
姬摇花的双目只剩一目,而且以铁板作武器,挡住了视线,所以根本看不见。
姬摇花的耳力极好,她以铁板作盾,处处均能守住暗器的攻击,乃因她能听声辨影,暗器打她不着。
可是她这次听不见,因为暗器实在大小了,带不起什么风声,更何况轿子落下山崖之声又盖过一切。
这些暗器是十枚银针。
十枚银针就自姬摇花适才在铁板上插的十个洞孔里飞了进去。
姬摇花发觉时,针已穿过洞孔,也就是说,离开脸孔只有半尺。
同时间,无情身影正自长空落下,但忽然之间,他听见漫天暗器之声陡起。
只见姬摇花双手在铁板上一紧,钉在铁板上的三四十件暗器,全喷射向无情。
无情半空猛一吸气,竟不落反升,出手如电,双手连扬之间,二十多件暗器射出。
无情这一升起,己躲过一半暗器,另一半暗器,他也施暗器一一撞落。
这时姬摇花手中的铁板,突然脱手飞出,在半空中迫削无情。
在铁板飞出的刹间,无情在一瞥间看见,姬摇花用牙齿咬住那十支银针。
无情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失败,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尤其是在这生死一发之间忽然想起。
铁板急袭无情,无情知道,这一下他是绝躲不开去了。
他的轿已毁,他的暗器失手,若这铁板是飞击向他,他或可躲过,但如此横拍过来,无情无法可躲。
唯一的办法只有用双掌硬接,但这一接之下,功力殊异,非给震下石台不可!
这一震下石台,死生未知,而那最后的计划,也无从进行了。
铁板飞拍,无情人未沉下,心已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半空一闪,硬生生把铁板劈为两半,左右落下,也不知是给这威猛无比的一刀所震落,还是给那一声卷天铺地的大喝所摧毁?
来的人正是“大猛龙”黄天星。
黄天星到了,邝无极与戚红菊也同时到了。
邝无极丈二长戟一横,戚红菊长剑一撩,齐齐冲出。
姬摇花忽然开口,十枚银针,喷射而出。
邝无极急把长戟舞得个风雨不透,戚红菊只好像燕子一般地掠了回来。
这时黄天星与无情均已落地,与邝无极及戚红菊并肩而立。
四人站在一起,心中觉得很温暖,因为有朋友同生死,共患难。
可是四人心中不觉一阵惊悸,因为这姬摇花的武功,实在大高了,不但太高,简直是厉不可当,凶狠歹绝。
姬摇花以独目冷冷望着他们,冷冷地道:“你们死吧?”身形展动。
无情忽然低声喝道:“放火!”
在姬摇花扑上石台,大战无情之际,下面的北城高手与药人缠斗,亦已有了变化。
药人的攻击,北城残余的人是接不下去的。可是自姬摇花被激上石台之后,药人失去了命令,绌于应变,北城的人与药人战斗已个把月,十分清楚这点,便利用暗器、地势、身法等方式与药人,一时间尚支撑得下去。
姬摇花原想一鼓作气,先毙了无情等再回来催动药人,给予北城的人致命的打击。
她没有轻视无情的攻击力,可是无情还是比她想象中更难应付。
而另二边卓天成大战周白宇,也有了一个分晓。
卓天成金钩闪闪,就像天网一般,从天上撒下来,周白宇就像网中的鱼,左冲右闯都闯不出去。
可是周白宇的人就像一支箭一般,反而向金钩的漩涡中心连人带剑冲去!
漩涡中心便是卓天成。
卓天成就像急流中的一块巨石,急流撞上去,就成了横扫八表的漩涡。
可是一旦把岩破除去,急流只剩下急流,不会再有漩涡了。
周白宇外号“闪电剑”,他剑势一起,已刺向金钩之中心。
可是漩涡立即不见了。
双钩一前一后,似铁环一般,箍住长剑。
周白宇凝神定气,以龙虎山人的“龙虎合击大法”,内力源源撞出,透过剑尖,直逼卓天成。
就在这时,卓天成突然松手。
卓天成双手一展,两点青绿色的火芒闪电射出。
周白宇脸色变了。
剑已被双钩挂住,若抽剑回挡,十分不便,而且,势必不及,周白宇只好弃剑。
他一放手,双手五指“手挥琵琶”,急弹而出。
就在他弃剑的一刹那,卓天成已反手捞住双钩。
可是周白宇这两弹是嵩山的“仙人指”法。
卓天成料定他的成名“鬼火”,是任何人也接不下的,可是嵩山“仙人指”乃以指劲吐纳,所以指不触物,也能碎玉断金,“鬼火”立即被弹了回去。
这种“鬼火”,稍沾身必全身溃烂而死,卓天成自己也无药可救,大惊之下,只好弃钩退身。
就在他弃钩的同时,忽然小腹热辣辣地一痛。
就是这一痛,他便像一只被抽了气的球,垮了。
那两点“鬼火”便打在他的双目上。
卓天成立即瞎了,在他惨叫到第三声的时候,他便死了。
他至死也想不透,周白宇用什么方法,能如此迅速地捞住长剑,并刺向他腹中去。
其实周白宇也来不及捞剑。
他只是在施“仙人指”的同时,也踢出一脚。
脚踢中剑柄,剑带动金钩,向前一撞,插入“南方巡使”卓天成腹中去。
这一下便结束了卓天成的性命。
卓天成一死,周白宇立即抄剑掠起----扑向白欣如与“双笔白无常”崔嵬坡的战团中去。
崔嵬坡与白欣如武功上本难分上下,白欣如剑法以阴柔绵延为主,崔嵬坡的剑法却可点、刺、捺、按、擦、戳、指、拖、夹、格、挑、划为主,千变万化,再加上白欣如的应战经验本就不如崔鬼坡,所以越打越落下风。
就在这时,崔嵬坡右笔忽然直指白欣如的“气海穴。”
白欣如长剑向下一压,挑住铁笔。
可是崔嵬坡的左笔倏然点向白欣如眼下的“承位穴”,出手之快,像本来就是点“承位穴”,跟原先点向“气海穴”全然无关一般。
然而他的右笔仍径直点向白欣如的“气海穴”。
崔嵬坡有两支笔,白欣如却只有一柄剑。
白欣如玉指一抓,却抓住了笔杆。
崔嵬坡阴笑一声,双手一震。
在一震的同时,两管铁笔之端,忽然射出两团黑水。
这两团黑水,又腥又臭,当然不是墨汁。
任何一个人只要沾上一滴,后果绝不会比沾上”鬼火追命钩”卓天成的“鬼火”好上多少。
白欣如花容失色,急把头一偏,脸上的那团墨汁擦颊而过。
可是她只有一双眼睛,当她发觉时,已避不开射向“气海穴”的那一团墨汁。
就在这时忽然伸来一只手,拇食二指一弹,嵩山“仙人指”劲逼出,那团墨汁忽然转了个弯,然后四溅而出。
墨汁溅出,全射向崔嵬坡。
崔嵬坡恐惧这“墨汁”只怕要比卓天成害怕自己的“鬼火”还要来得惊怖,急忙半空中一连三个翻身,避出丈外。
他的人才落地,周白宇已贴身而至。
崔嵬坡双笔疾刺而出。
忽然双笔被双钩扣住。
崔嵬坡一见双钩,心中一寒,知道卓天成已凶多吉少。
就在这时候,周白宇松手,长剑反扎崔嵬坡小腹。
崔嵬坡双笔被双钩挂住,无法施展,只有往后一跃。
但他只是一个人,周白宇加白欣如、是两个人。
他背后也没有眼睛,不知道白欣如的剑在等着他,他也听不见风声,因“素女剑法”是以阴柔称著的,出剑时快而不带风声。
当日白欣如与“武林四大名捕”之追命在“亡命”一役中,就是以这种剑法力战无敌先生的“无敌杖法”,几乎能克制住对方的快杖,但最后因功力不足,终于为无敌先生所败。
崔嵬坡就撞在剑尖上,他立即弹了起来。
可是周白宇的左掌,贯注了十二成的“无相神功”,同时按在他胸膛上,他便再也弹不起未了。
而且像死鱼一般,凸着眼珠子,永远也不再动一动了。
“双笔白无常”崔嵬坡死的同时,北城中的高护法,已被三名药人围攻而死。
药人也折了七八名,可是北城的人,更加支撑不下去了。
周白宇掠起,立即就要加入战团,白欣如立时拉住了他的时,道:“这些人都是被姬摇花控制的,而今姬摇花已被无情等引上石台,不如我们合力围击而诛之,好过在这儿滥杀无辜之人,而且,无补于事。”
周白宇身形一凝,又急扑而起,抛下一句话道:“好!”
无情忽然沉声喝道:“放火!”
姬摇花一怔,摹然发党她身后是绝崖,而其余三面,地上都有大堆的干柴枯枝等易燃之物,上面又有破布湿衣之类,并且还有浓烈的火油味。
姬摇花的脸色立时变了,同时间她长身而起!
就在这个时候,左右两旁同时丢出了七八柄火子!
所有的易燃之物,都在极短的时间内燃烧了起来。
姬摇花飞身而起,火势虽大,火头虽高,但要拦住她一掠三四丈的轻功仍是不易。
可是“唰唰”二声,两柄飞刀直射她“中堂”、“巽血”二穴!
姬摇花半空翻身,抄住两柄飞刀,正提气欲跃过火团,忽然眼前一阵模糊,然后一阵刺痛,心头一慌,不禁提气倒退回原处。
原来姬摇花在半空头下脚上一翻之际,刚好与火头上冒上来的烟打了个照面,烟薰及眼,而姬摇花只有一只眼,另一只眼平时也痛个不得了,再经烟一薰,怎么奈得住?
姬摇花明白了敌人陷阱后,又气又急,气红了脸,口中怒叱一声,又飞身而起。
这一次她拔起足有四丈高,避过火头,直闯了出去。
无情左右手一翻,四支飞叉,急射姬摇花双足双腿。
姬摇花半空把手中两柄飞刀射出,格开两支飞叉,双手一捞,又把另两支飞叉捞住,正待飞过火线,忽然黄影一闪,一人挟怒鹰之姿,大海之势,一刀砍来。
姬摇花只得展双叉一格,“当”地一响,两人俱落了下来,黄天星持刀于火线之外,姬摇花仍在火线以内。
姬摇花提气再起,这一下是怒极而起,无情一动,十颗青莲子打出。
姬摇花在空中衣袖翻飞,十颗青莲子,全收入袖中。
黄天星大喝一声,长空跃起,一招“横刀断水”!
姬摇花右叉一带,竟把黄天星金刀斜斜带出,眼看就要跃过火线,忽然一柄丈二长戟,直刺她仅剩的右目。
姬摇花左叉一架,凭手中一柄半尺不到的小叉,居然叉住丈二长戟。
姬摇花马上闪身,企图在邝无极与黄天星之间,闪将出去,可是,迎面来了一柄剑。
戚红菊的剑!
姬摇花怪叫一声,力已尽,气已衰,半空一个翻身,翻回火线之内,正欲再闯,忽然乌天暗地,泪流不已。
原来在这些易燃之物上,置有不少湿衣烂布之类,火头一旦烧上这些物件,即起浓烟,姬摇花三冲不过,烟已生起,而且极浓,况且风吹向断崖,姬摇花又只有一只眼睛,所以几乎什么也看不到。
而且火头快要烧向断崖。就算不是,姬摇花的左眼不痛,再给浓烟一薰,无论怎样也撑不下去了。
姬摇花尖嘶一声,这一下,是倾尽全力而为。
这一拔起,借岩使力,竟有四丈余高!
她冲出浓烟,勉强可看见一点事物,袖中的青莲子立时尽向无情射出。
因为她现在不能视物,又被浓烟所罩,火头之燃烧声不绝于耳,最忌的就是无情的暗器。
风向断崖吹去。
姬摇花人在烟中,往外看就很不容易,但由浓烟之外看冲出来的人,就并不困难。
无情正想发出暗器,可是暗器已向他射来。
他立刻射出十颗铁莲子,撞落了青莲子。
可是他这一阻延,姬摇花眼看就要越过火线。
姬摇花这一次是竭尽全力而来的。
邝无极立时扑了上去,长乾猛向姬摇花戳下去。
姬摇花长啸一声,一叉挡住长戟,人已欺入,另一叉刺入邝无极的咽喉。
完全刺了进去。
邝无极双目忽然暴瞪,他一生人已败了一百二十八次,这一次是要了他的命!
可是,邝无极的命也不是这般容易要的。
他放戟,张手抱住了姬摇花,两人立时往火海里掉下去。
姬摇花大惊,同时间已放叉,击中了邝无极不知多少掌,可是邝无极仍没有放手,虽然他肋骨都碎了。
两个人都掉到火堆里。
这是惊心动魄的一幕。
姬摇花的右眼立时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她一到地,立时以掌切断了邝无极双手,自火堆里冲了出来。
她居然还能辨识方向,可是,出来时,身上已灼伤了七八处,有四五处还在燃烧着。
更重要的,是她双眼一时什么也看不到。
可是无情却看到她,黄天星也看到她,戚红菊更不例外。
三人一齐冲了过去,姬摇花已冲出了火幕,再不把握机会,是杀不了她的。
无情是用两粒铁胆“冲”过去的!
姬摇花正待扑身上的火,忽然双手一合,抓住一粒铁胆。
但另一颗却打在她的腿上,立时可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姬摇花武功奇行莫测,最可怕的是她的轻功。
而今一条腿骨已碎,等于把她最厉害的武器夺去了。
黄天星吐气开声,一刀“独劈华山”砍了下去。
这一刀势不可当,快而完美,找不出一丝破绽,但只错了一点。
黄天星不该在出刀时吐气扬声。
姬摇花立时听声辨位,举起铁胆一挡,刀砍在铁胆上,“叮”一声,星光四溅。
这一下短兵相接,姬摇花一腿已废,登时被震倒于地。
可是黄天星也退出五步。
同时间姬摇花听音定向,手中铁胆全力掷出。
“砰!”
铁脸击在黄天星胸口上,黄天星喷出一口血,血洒落火中,黄天星仰天而倒。
这时戚红菊的剑也到了。
戚红菊与黄天星,几乎是同时出手的,只不过黄天星武功较高,所以他的刀先到。
这只不过是电光石火间所发生的事。
而姬摇花身上的火仍在燃烧着。
可是她立即抓住了戚红菊的剑。
戚红菊的剑快,但却挟有风声,有风声她就能挡。
同时她也抓住一支飞燕镖。
戚红菊在冲来的同时,已打出了飞燕镖。
不过她打出不止一枚,而是三枚。
就在姬摇花抓住剑的刹那间,两枚飞燕镖尖棱一齐钉入姬摇花的胸前。
镖一入肉,姬摇花的全身内力也聚到了胸前。
镖入肉三分,便再也刺不下去,反被逼得倒射出来。
随着鲜血一起喷出来。
内劲转至胸前,姬摇花握剑的手,立时出了血。
但她还是紧执不放。
飞镖倒射戚红菊。
戚红菊的另一只手五指箕张,食、中二指与无名,尾指各夹一镖。
可是同时间姬摇花的另一只手,也完全没入她胸膛。
没有惨叫,只有怒叱。
戚红菊几乎是马上毙命的,怒叱的是梅剑、兰剑与竹剑。
只听无情乍喝道:“退回去!”
只是戚红菊这一死,三剑婢是宁死也不退回去的了。
所以她们也就死了!
姬摇花一杀了戚红菊,她的手立即向身上几处拍了下去,那几处正是焚烧着的地方。
她的手带着戚红菊身上的血,凡手按处,火便奇迹地消灭了。
这两只手,带着血,带着伤,只是无坚不摧,任何武器她都可以一手拿住,凡是人碰到她这双手,非死即伤,连光辉灿烂的火,碰上了她,也变成黑暗。
这是一双神奇的手,也是一双可怕的手。
火光给拍灭,三剑婢便至,三婢同时出剑!
姬摇花也立时出招一两手一腿,一齐攻出。
然后是血,三剑婢倒飞入火堆里,带着血。
可是就是姬摇花双手一腿尚未至收回之际,四条青衣短小的人影闪电般跃出,两道银光四道厉芒也同时泛起;
两道锐光没入姬摇花双臂中,一道厉芒没入姬摇花腿中。
还有一道金芒,却没入姬摇花腹中。
姬摇花的左腿已被无情的铁胆敲碎了骨,所以无法御防从下盘的来袭,金剑就插在她腹中,其他两柄剑,就插在她双臂右腿上。
四剑童也立时飞起,好像电殛一般,扎手扎脚的震落石台去。
然后姬摇花也倒了下去,完全地倒了下去。
在这片刻间,她使“满天暗器”姚一江葬身绝崖,杀了“逢打必败”邝无极,杀死“小天山燕”戚红菊,使兰剑、梅剑、竹剑丧生火海,令“大猛龙”黄天星倒地不起,连“四剑童”也生死未卜,一共杀伤了十名武林高手。
可是她也倒下了,身上被烧炙了七八处,皮都焦了,胸前有两个小孔,是飞燕嫖所钉的,右手掌被长剑划了一道口子,又深又长,左腿骨被无情的铁胆打碎,右腿上嵌了一柄剑,左右双臂也是。
要命的,是腹中也嵌了一柄短剑,几致没柄。
但她还没死,蜷伏在地上,在慢慢蠕动着,也不知是痛苦,还是因为懊悔,竟轻轻哭泣起来。
这一下,火海边只剩下她和无情两个人。
姬摇花吃力的,艰辛的,举起了完美无缺的左手,轻轻地摇摆着,向着无情。
就在这一刻,无情想到紫柏山上,浮云、明月、石上,姬摇花纤细的手,温存地递给他一块烧熟了的兔腿。
那晚轻轻的语音,温柔的笑靥,加上他寂寞时有人听他的倾诉,仿佛天涯游子终于回到自己的家园,那一股温暖中带着吃惊,甜蜜中带着迷恫,无情是永生不忘的。
那是不是……是不是就是爱情呢,在无情狐独的生涯里,冷酷的行业中,是甚少遇见过,甚至是还没有遇到过的,所以无情不知道,……爱人不比敌人,并不是可以立刻下判断的事。
那晚的风清,那晚的月明……而今那纤纤的玉手,竟变成了血手——无情的心,不觉一阵阵绞痛。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姬摇花残弱无力的声音,这样地呼唤他:“无情……你……你过来……”
无情不是无情,不是不能无情,而是人非无情。
所以他双手在地上一按,平平飘到姬摇花身前。
姬摇花满身浴血,不但不能站立,甚至连移动也极艰难,可是她的容色,居然还很艳丽。
是回光返照的一刻?使她的容颜恢复往常的美丽?
她瞎了左眼,已永远不能再睁开来一但她的右眼已经可以看见东西了,火势已慢慢平息下去,燃料已近烧完,浓烟密聚了一阵,因为风大,现在已全消散了。
也许被烟素过后的眼睛,因被泪水洗过,对这世界会看得更清楚一些——不过在姬摇花来说,这清楚可能是最后一次的清楚了。
只见姬摇花乏力地笑了一笑,道:“……你的智力很好,……你的暗器手法也很好……,你的轿子也……它给我毁了……你……你伤不伤心?恨不恨我?………”
无情摇摇头,他被毁的其实不是轿子,而是他的心。
轿子毁了,只要人在,可以再造。心呢?
“我知道你恨我骗你……我……我也不求你原谅我……”说到这里,姬摇花呼吸急促起来,双颊也热红了起来。
“那些药人……他们还有救……我要告诉你……救他们的方法……”只见姬摇花缓缓伸出了手,这左手沾上了血珠,但仍显得那么如玉如琢——挣扎道:“我……我只要你在我临……临死前,握一握……我……的……手……”
“人之将死,其言亦善”,无情的眼眶有些光影,是因为感动,还是悲伤?
他慢慢伸出了手与姬摇花的手握在一起。
阳光下,这一双紧握的手,从一只变成两只都沾染了鲜血!
可是这难得的和祥,突然变了。
变得极快!
姬摇花的手忽然一滑,已扣住无情右手之脉门。
无情脸色大变,左手已扣住三枚袖箭。
姬摇花的手一紧,无情咬牙苦忍,手中箭俱已坠落。
然后两人就僵在那里,一双手依旧是紧握着,不过已完全没有一丝和谐的感觉了。
接着下来的是姬摇花的笑,得意且痛快的狂笑,如一只大枭。
她一面笑,手一面用力,无情的脸色,由青转白,大汗如豆滴下,遍布脸上,湿透全身。
这时两道白衣人影已直射向石台来。
这两人一上石台,便呆立当堂,他们没料到所触目的是这样一幕惨烈的情景。
金银四剑童分别倒在石台前,呻吟辗转却爬不起来。
火已熄灭,偶然有烟冒出,那儿倒着邝无极与三剑婢的尸身,火堆旁倒着戚红菊的尸身,以及生死未卜的黄天星,而姚一江早已尸骨无存。
这一场战斗何等惨烈!
而姬摇花满身浴血,却紧扣着无情的脉门,狂笑不已:“你以为他们还会有救吗?告诉你,废人,一旦成了我的药人的,便永不超生了。”
无情没有作声,这时他已没有话说。
第二次了,第一次他在北城内,也是被姬摇花这样用计,扣住了他的脉门,要不是薛狐悲出袭,只怕他早已被凌迟处死了。
这是他第二次上当了。
是什么事物,蒙蔽了无情聪慧的眼睛呢?
无情只觉得自己是笨蛋,天下第一号的呆子。
这时姬摇花忽然一声断喝道:“站住!再走近一步,我就先毙了他!”
周白宇与白欣如已折至姬摇花身后,正图欺近,姬摇花马上警觉,周白宇与白欣如不敢再进一步。
姬摇花忽然全身抽搐了一阵,但手仍紧握无情的脉门不放,好一会才用一只眼睛阴鸷的扫视全场,冷笑着说道:“我要挟持你,跟我一道回去,这样,他们才不敢向我动手——你放心,只要我这次能活着回去,待我养好了伤,今天在场的这些人,绝对没有一个能够活命,包管与你共赴黄泉。”
无情没有开口,姬摇花手中的真气一直在撞击着他。
五脏六腑像被掀开来一般难受。
姬摇花忽然发出一声尖啸,啸了一阵,大概因为疼痛而停了,喘息了一阵,又尖啸起来,石台下的药人,纷纷停手,抢上石台来。
姬摇花是要挟持无情为人质,然后用药人保护她全身而退。
而且只要她还有活着一天,她誓必报这个仇。
姬摇花四肢全伤,胸腹受创奇重,出手已慢,可是她的真力未散,就算以黄天星如此内力深厚的人,也未必能抵受得了她在脉门下真力一摧,更何况是无情。
周白宇、白欣如也怔住了,姬摇花与他们是血海深仇,但无情远道而来,为的是协助北城,而今有难,他们断断不能眼看他死在姬摇花手里。
可是一旦让姬摇花成了纵虎归山,不单是北城与其他三大世家,整个武林,也永无太平了。
只听姬摇花狞声大笑,道:“你跟我去吧!”
左手一紧,正在这时,无情目中忽然神光暴长,开口喝道:“不!”
乌光急闪,自他嘴缝急打而出。
姬摇花算准无情绝对无法出手,但绝没料到暗器自无情口中射出!
她想躲已迟。
乌光直没入她的咽喉。
完全插了进去,而且,切断了她的喉管。
姬摇花双目暴睁,喉咙咯咯作声,无情全力一挣,竟挣不出姬摇花的手。
就在这时,周白宇已一掌切下去。
“无相神功”凡至之处,可断金碎石,这一掌切下,姬摇花的左手登时“格托”一响,垂了下去。
白欣如的剑也立时到了,风声全无,已自姬摇花的后胸,就像当年追命一案中,她刺杀无敌公子一般。
姬摇花瞪着眼,看着无情,血染全身,缓缓伸出带着剑伤的右手,遥指无情。
白欣如毕竟是一个女孩子,眼见此情此景,不禁吓得松手后退,连剑也不敢。
姬摇花手指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终于说不出来,便在静静的阳光中,缓缓伏倒在地上,永远,永远再也起不来了。
“魔姑”姬摇花终于死了,为祸江湖,令人闻风色变的“四大天魔”及十六名手下,终于全被歼灭了。
那些药人,正冲向石台,姬摇花一死,他们像晒干的柿子一般,就倒在上石台的斜坡上,跟姬摇花一样永远也爬不起来。
他们已没有了灵魂,只有一副行尸走肉之躯体是属于姬摇花的,姬摇花一死,他们自然也活不下去了。
其实自从他们被姬摇花所擒后,他们根本没有再活过。
“四剑童”并没有死,只不过是给姬摇花震昏过去而已,就在那一刻,姬摇花已中了四剑,并没有足够的力量把他们杀掉。
黄天星也没有死,不过伤得很重,那一颗铁胆,碎了他三根肋骨,以及一身严重的内伤。
不过“大猛龙”黄天星纵横江湖五十余年,这一颗铁胆,他还挨受得起。
无情就怔在那里,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一场胜仗,还是败仗?
“你……全无武功,这点也是人所皆知,所以你那一招最后的致人于死之法,尽可能在万不得已时才使用……”这是诸葛先生在他临行前对他的劝谕。
现在他使用了,没有人料得到他最厉害的一着,是以嘴喷出暗器。
连姬摇花也避不开去。
他被扣脉门之后,一直没说过话,便是要运聚劲力,认准时机,给予这致命的一击。
他是成功了,不过他一点也不开心。
周白宇望下石台,只见北城仅存的五十多人,也仰首望着他,他只觉得好疲倦,极疲倦,实在像千万斤的石担,压在他身上。
不过姬摇花是死了,仇也报了。
只要他活着一天,他必能重新在北城撑起来的。
白欣如轻轻走了过来,依偎着他。
无情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随目望去,只见两个帽插红翎,身着蓝衣劲装,腰缠紫带的人,正快马奔向石台。
无情剑眉一扬,因为他知道,这两人是幽州两名捕头,就算是两百名捕役,可能都及不上这两人的精明能干。
能够遣使他们的,只有诸葛先生一个,除非有天大的案件,否则也绝不会动用他们俩。
这两位捕头好手显然是日夜跋涉,赶路来找无情的,也就是说,有更辣手的案件,等着无情去办。
无情望望烈阳的天空,荒芜的褒城异石,台上的死尸,他那忧慢的神情,也不知是振奋,还是倦乏?
小说:「玄幻奇幻」 逆道战神
第一章 外门弟子
夜,圆月高挂,繁星点点。
但在那星河之间,却有九色雷光萦绕其中,格外耀眼。
“天现异象,定有神体降临。”
九州大陆,皇城之巅,一位金衣老者负手而立,仰望夜空。
在其身后,还有数万名皇城高手,整齐的半跪在地,似在等待什么命令。
“嗡”
突然,雷光凝聚,竟化作一道九色神雷,自那九天星河之上,劈落而来。
此刻老者的双眼却异常明亮,甚至激动的身体都在颤抖,他手指雷霆下落之处:“青州境内,所有今夜降临之子,统统给我带回皇城!”
“遵命!”
宛如雷鸣般的回答响彻天际,数万名皇城高手前往青州,誓要寻得神体,为皇朝所用。
时光流逝,转眼已过五载,人们虽还记得当年的惊天一幕,却没人知道皇朝的所作所为。
九州大陆,青州境内,宗门林立,青龙宗便是其中之一。
今日,又到了青龙宗每年一度,招收弟子的日子,青龙宗外,人山人海。
不过每到这个时候,最过忙碌的便是外门弟子,所有宗门的接待,全部压在了他们头上。
外门弟子,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先不说在宗门地位低下,就连外人也是看不起他们。
理由很简单,凡是外门弟子者,说明资质极差,终身难有太大成就,自然受人鄙视。
“喂,你什么态度,你知道我是谁么?”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带着一名男孩,指着一名少年大声斥责着。
“实在抱歉,天色已晚,宗门将要关闭,两位还是明日再来吧。”少年清秀的脸庞尚显稚嫩,不过眉宇之间却有着一抹英气。
他名为楚枫,今年十五岁,是青龙宗数以万计的外门弟子之一。
不过同为外门弟子,这楚枫却与众不同,没有低人一等的自卑,没有自甘堕落的沉沦,对待每个人都不惧不怕,从容自若。
“明日再来,你当我是白痴?这深山野岭的你让我们母子住哪?”
“你必须给我安排住处,不然我就去找你们长老理论。”妇人不依不饶,竟一把抓住了楚枫的衣襟。
“楚枫弟,遇到麻烦了么?”可就在这时,一道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
定目望去,一名紫衣少女,正踏步而来,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但那一双凌厉的眼眸,却紧紧的盯着妇人。
见到少女,妇人脸色顿时大变,一抹浓郁的恐惧涌现而出。
不因为别的,只因少女身上紫色长袍,那可是内门弟子的标志。
妇人暗叫不好,本以为自己的身份,可以刁难一下眼前的少年。
哪曾想,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少年,竟有内门弟子做后台,那可是她惹不起的存在。
“没事没事,我只是跟这位小兄弟,询问一些事罢了。”妇人笑着解释。
少女先是瞪了她一眼,而后只说了一个字:“滚。”
这一刻,妇人身体不由一颤,脸色已是变得铁青。
不过她却没有一丝犹豫,牵着男孩便快步离去,慌乱之间竟还摔了一个跟头,狼狈至极。
见状,楚枫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对身旁的少女施礼道:“多谢楚月师姐”
“跟我你还客气,咱们可是一家人。”楚月有些不悦。
她说的没错,楚枫与她的确是一家人,他们来自同一个世家,楚家。
这楚月正是楚枫二伯家的堂姐,只比楚枫大一岁。
不过,楚月在三年前就已通过内门考核,成为内门弟子,如今已是灵武四重的高手。
“宗门规矩,总是要遵守的。”楚枫灿烂的笑道。
“哎”然而看着这样的楚枫,楚月却是心头一酸:“楚枫弟,今年的内门考核你还不参加么?难道,你还没有达到灵武三重?”
楚枫并未回答,脸上依然挂着微笑,没人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见状,楚月从腰间取下一只锦囊,放到了楚枫的手中:“将它炼化,也许能够帮你突破三重。”
楚枫将锦囊打开,顿时一股逼人的灵气散发而出,一株手指大小,晶莹透亮的仙灵草正倒卧其中。
“楚月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楚枫赶忙还给了楚月。
仙灵草,乃是修武圣药,极为珍贵,对灵武境以内的修武者,皆有无尽的功效。
而楚家为了让他们快速提升修为,每年都会补贴他们每人一株仙灵草。
想来楚月这株,也是家族补贴的,只是楚月并未享有,反而是给了他,这让楚枫感动之余,更是不忍接受。
“我说给你,你就拿着,还是不是我弟弟。”楚月有些不悦。
“哟,楚月姐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仙灵草竟然也要送人?”
“你看,我也是你弟弟,刚好最近将要突破灵武四重,不如楚月姐将这仙灵草送我如何?”
一名与楚枫年龄相仿的少年走了过来,身上同样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
他叫楚真,同样来自楚家,五年前与楚枫一同拜入青龙宗,只不过早在两年前,他已成为内门弟子。
“楚真,你早已突破灵武三重,成功凝聚灵气,就算没有这仙灵草也可扶摇直上。”
“可楚枫弟至今还未凝聚灵气,这仙灵草对他更为重要。”楚月将仙灵草,强行塞入了楚枫的手中。
“是啊,你说的没错,可惜他不领你的情。”楚真摊开双手,冷笑起来。
“谁说我不要的。”然而楚枫却微微一笑,毫不客气的将仙灵草揣入怀中,而后道:“楚月姐,这仙灵草当是我跟你借的,日后定会双倍奉还。”
“嗯,好。”见楚枫收下,楚月已是大喜,只是随便应下,根本没想着楚枫还她。
“你拿什么还?这仙灵草给你用,简直就是浪费。”不过那楚真的脸色,可就难看了起来。
楚枫笑了笑并未理他,而是对楚月说道:“楚月姐,今年的内门考核我会参加。”
“哼,就凭你?你要是能通过内门考核,今年家族补贴的仙灵草,我就送你。”楚真鄙夷的看着楚枫。
“此话当真?”楚枫并不相信。
“楚月姐作证,不过若是你无法通过呢?”
“那我今年的仙灵草,就归你。”楚枫留下这句话,便继续投入到外门弟子的工作中。
“楚真,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为何总是处处难为楚枫?”楚月不悦的看着楚真。
“一家人?楚月姐你应该知道,这楚枫根本就不是我楚家人。”
“进入宗门五年都无法通过内门考核,简直就是我楚家的耻辱。”
“整个楚家,哪个喜欢他?也就你对他这么好,竟还将自己的仙灵草拿给他用。”楚真很是不解。
“你真是冥顽不灵。”楚月有些生气,瞪了他一眼后,便走开了。
倒是楚真站在原地笑了,他很是高兴,虽然楚月的仙灵草他没得到,但是他知道,今年楚枫的那株仙灵草,一定是他的。
夜入十分,外门弟子休息的地方,一片漆黑。
忙碌了一天,所有人都很疲惫,早早的便睡了,唯有楚枫的房间,还亮着灯光。
他盘坐在床头,取出楚月送他的仙灵草,低声道:“希望这颗仙灵草,能够喂饱你。”
话罢,楚枫闭上双眼,将仙灵草夹于双掌之间,捏出一道奇特的法决。
而这一刻,仙灵草内的灵气,也是开始顺着楚枫的掌心,流入体内,最终汇聚在丹田之中。
与此同时,楚枫的丹田竟传来咀嚼之音,仿佛某种东西正在进食。
第二章 美女长老
若是透过皮肤,便可发现,楚枫的丹田深处,竟盘踞着一团雷电。
这团雷电分为九色,每种颜色都似是一只雷霆巨兽,散发着不属于这片天地的可怕气息。
楚枫并非楚家人,而是楚家老五“楚渊”收养的义子。
这导致,楚枫从小便受人排挤,受尽欺辱,若不是楚渊极力维护,他早就被赶出楚家,所以楚枫对楚渊极为感恩,誓要成为楚渊的骄傲,为其争光。
五年前的楚枫,刚好十岁,正是修武的最佳年龄。
那时的他,对修武充满期待,因为他觉得证明自己的时候到了。
可他万万想不到,在拜入青龙宗的前一个月,一道神雷竟劈中他的身体,进入了他的丹田之中。
起初,楚枫以为这是一场造化,因为当他修武之后,进步神速,短短两个月就达到灵武二重。
这般速度超出常理,以至于楚枫不敢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而是隐藏着实力默默修炼。
可是好景不长,正当楚枫认为,他已成修武天才之际,他的身体却出现了变化。
正是这种变化,导致他的修为停滞不前,被认为是天赋极差之辈。
“嗡。”
此刻楚枫手中的仙灵草,正在炼化被他的丹田吸收。
炼化的速度很快,快到超出常理,正常来说以楚枫的实力,这株仙灵草起码需要炼化一个月。
但眼下只是片刻,就已被炼化大半,并且楚枫那如同无底洞般的丹田,也终于有种被填满的感觉。
“嗡。”突然,楚枫手中泛起一道光芒,那半株仙灵草竟瞬间消散。
与此同时,楚枫的丹田内,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九条雷霆巨兽相互交织,急速涌动,竟在凝聚,最终化作了一颗丹状物体。
此丹成型之后,源源不断的灵气,自其中奔腾而出,如潮水一般冲刷着楚枫的身体,很快便渗透全身。
“唰。”
楚枫猛然睁开双眼,眼中竟有丝丝雷光,一种无法言语的喜悦之情,挂在了脸上。
“成功了,足足五年,我楚枫终于成功了。”楚枫狂喜无比,他猛然从床头跃下,一边在地上来回走动,一边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修武一途,已知境界分别为:
灵武,元武,玄武,天武四大境界,每个境界又分九重。
灵武一重,主要是通过特殊方法锻炼肉身,从而增强实力。
不过到了灵武二重,就必须使用法决凝聚灵气,唯有成功将灵气凝聚于丹田者,才算真正的踏入修武一途。
楚枫的身体变化,正是无法凝聚灵气,因为他丹田内的神雷,如同九只解饿的野兽,楚枫凝聚的灵气,都会被那神雷吞噬。
可他并未心灰意冷,因为他发现,神雷虽吞噬灵气,但却终有一个限度,只要不停的向丹田灌输灵气,总有一日可以将它填满。
而今日,他终于成功了。
“这种感觉好强,源源不断的灵气,正在体内奔腾,仿佛要破体而出一般。”
楚枫感觉不可思议,他想不到神雷竟会直接凝聚成丹,盘踞于丹田之内,并且神雷所散发出灵气,非常浓郁,简直超乎想象。
他知道,就算是他这五年,不眠不休的修炼,也不可能凝聚出,如此强大的灵气,而之所以会如此,正是因为那神雷。
“嗡。”可就在这时,楚枫的身体突然一僵,神情也是大变。
神雷正在变化,他的力量瞬间增长数倍,竟然再次突破,踏入了灵武四重。
“苦尽甘来么?”
楚枫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那爆炸性的力量,他觉得这五年来吃得苦都值了。
连续突破两重,这种不可思议的变强方式,终于又回来了。
突然,他将凌厉的目光,投向内门方向,低声道:“楚真,你的仙灵草我要定了。”
青龙宗招收弟子,每年只有一次,每次持续十日。
十日之后,每年一次的内门考核也将开始,而这一次,沉寂了五年的楚枫,终于参加了。
考核地点,是一座庞大的地宫,地宫的大殿之内人山人海,足有上万人。
这些人大多是灵武三重,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内门考核至少要灵武三重才能通过。
不过却有部分灵武二重的弟子,想来浑水摸鱼,这样的人每年都有,但大多都以失败告终。
值得一提的是,还有一小部分人是灵武四重,他们可不是修炼迟钝的庸才,相反有些人还是天才。
他们是故意在灵武四重之时,才选择参加内门考核,至于原因,那就是为了奖赏。
灵武三重,已是可以修炼武技。
武技是一种强大的攻击手段,不仅能够将实力发挥的淋漓尽致,更是能够获得超越人体极限的力量。
正因如此,武技非常珍贵,连豪门世家也是没有,这也是为何各大世家,也要将后人送入宗门培养的原因。
因为每个宗门内,都拥有大量的武技,而在这青龙宗,只要成为内门弟子,便可以修炼武技。
只不过,武技也有品阶之分,从弱到强共分为九段。
在内门之中,可以修炼到最好的,也只是三段武技。
但每年一次的内门考核中,第一个通过考核者,却可以拿到一本四段武技。
所以有些人,之所以宁愿在外门修炼,也不肯进入内门,为的就是那本四段武技。
“快看,那不是杨天雨么?”
“哇,真的是他,年仅十三岁,就已达到灵武四重,看来这次考核的第一,非他莫属。”
人海之中,一名稚嫩的少年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准确来说那是一名男孩。
外门弟子足有数十万,大多数是默默无闻的角色,但有些人却是关注的焦点,这种人多半是天才,而这杨天雨便是其中之一。
“那可未必,他杨天雨资质再好,却始终是个孩子,很难夺得第一。”
“青龙宗卧虎藏龙,有时候天才未必敌得过庸才,比如那位段宇轩。”一名外门弟子,将手指向了一名冷漠的少年。
此人名为段宇轩,进入青龙宗已有六载,本是默默无闻之辈。
可就在几个月前,他竟击败了一名灵武四重的内门弟子,从此声名远播,成了外门的焦点人物。
“安静。”突然,一道响亮的声音响起。
定目望去,所有人都不由一愣,只见在大殿的高台之上,出现了十几道身影。
这些人大多是年迈的老者,乃是外门长老,可是为首的那位,不仅极为年轻,竟还是一位美艳的女子。
女子一席紧身红裙在身,将那妖娆的曲线勾勒而出,尤其是裙摆下,那双笔直雪白的玉腿,堪称完美。
女子不仅体态诱人,面容更是妩媚至极,杏眼红唇瓜子脸,简直就是一张标准的狐狸脸蛋。
而她,便是青龙宗大名鼎鼎的美女长老,苏柔。
这苏柔,可是一号人物,十岁拜入青龙宗,十二岁进入内门,十五岁已成为核心弟子。
可就在所有人都对她看好,觉得有望成为青龙宗第一弟子之际,她却突然做了长老。
对于这一变故,没人知晓内情,至今仍是一个迷,被人们津津乐道。
“哇,竟然是苏柔长老,她不是内门长老么?怎会来到外门了?”苏柔一现身,所有男弟子都张大了嘴巴,一些人甚至流出了口水。
外门弟子,年龄都很小,大多都是少年,有些还是孩子,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来说,苏柔这样成熟性感的女子,才最具诱惑力。
苏柔也完全没有长老的架子,而是对着众人妩媚一笑,温柔的道:
“考核规则很简单,从我身后的大门进去,再从令一道大门出来,便通过考核。”
“唯一的区别是,第一名通过考核者,可以得到一本四段武技,这可是在内门都修炼不到的。”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今年的第一名,还会得到另外一件特殊的奖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件奖品,甚至比前两样还要珍贵喔~”说到这里,苏柔故意拉长了语调,那种诱惑的气息,弥漫了整座大殿。
第三章 考核开始
“究竟是什么?”有人好奇的问道。
“难道苏柔长老要献身么?”更有不要脸的,竟想入非非。
苏柔虽是长老,但却只有20岁,相比于宗门内的老古董,她更平易近人,正因如此,许多人说话才会毫无顾忌。
对于众人的猜想,苏柔只是妩媚一笑,伸出五根纤细的手指,道:“五株仙灵草。”
“什么?五株仙灵草?”
“我没听错吧?竟是仙灵草,还是五株?”此话一出,大殿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无法淡定了。
仙灵草何其珍贵,就连楚家,每年也只能补贴每人一株而已。
而对于普通人来说,那仙灵草更是无价之宝,见都没有见过。
眼下青龙宗竟然拿出五株,这对于外门弟子来说,诱惑不可谓不大。
只不过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也只能想想,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仙灵草与他们无缘。
倒是那些,目标直指第一的弟子们,一个个跃跃欲试,更加激动起来。
见弟子们气势如此高涨,苏柔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玉手一挥。
其身后便传出“轰隆隆”的响声,那道高达数丈的大门,正在缓缓开启。
“还等什么?都不想通过考核了么?”看着呆滞的众弟子,苏柔嫣然一笑。
“冲啊~~~~”
一时间,阵阵欢呼响彻不断,上万名外门弟子,如脱缰野马一般,向大门内冲去。
楚枫跟随人流,一路向前,最终进入了一道深邃的岩洞之中。
这岩洞很辽阔,但却很昏暗,可视度极低,人们都知道潜伏的危险,随时可能降临。
“冲啊,为了四段武技,为了五株仙草,冲~~~”
然而总是有些人,要钱不要命,明知有危险,还是一马当先,连头都是不回,并且这种人还不在少数。
“唰唰唰”
可刚刚前行百米,阵阵破风之音便自前方传来,无数根银针自岩壁发出,如同暴雨一般射向人群。
“啊~~~~~~”
“呜哇~~~~”
一时间,各种惨叫响彻一片,冲在前方的弟子猝不及防,已是倒下大半。
可就算如此,人们还是既往如前,没有丝毫的退缩,拼命的洞穴深处狂奔。
因为他们知道,这银针虽然厉害,但却不会致命,毕竟是机关,对于灵武三重的人来说,只要小心一些,完全可以躲避。
而随着不断的深入,银针的数量也是越来越密集,并且时常打的人们措手不及。
在这种情况下,人群很快拉开了距离,跑在最前方的已不是浑水摸鱼之辈,而是杨天雨,段宇轩等高手之流。
不得不说,那杨天雨与段宇轩等人,的确不凡。
他人在那暴雨一般的银针中行走,需小心翼翼。
但他们却如履平地,哪里是闯机关阵,简直就是几个人在赛跑。
楚枫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尾随在灵武三重的大军之中,这样做有两个原因。
第一,不想做出头鸟。
第二,他的情况很特殊,还不想太早暴露实力。
所以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但他却可以超越所有人的时机。
“段宇轩,枉你这么大年纪,竟跑不过我一个孩子,不觉得丢人么?”
“哼,小屁孩,修武一途,不论年龄只讲实力,要说大话,先赢了我再说。”
经过一段时间的穿梭,队伍的最前方,只剩下了两道身影,那便是段宇轩与杨天雨。
这两人都是灵武四重,一个天资卓越,一个经验老道,二人不分上下,火药味越来越足
因为他们知道,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对方,只要赢过对方,那第一的奖励,便都是他们的。
“呼~。”突然,阵阵风声自前方传来。
定目观望,二人皆是大惊,不由得减缓了脚下的步伐,因为在前方,竟出现了浓郁的雾气。
这岩洞本就昏暗,再加上雾气,可视度就更低,这也大大增加了躲避机关的难度,哪怕是他们两个,也必须小心对待。
“好机会。”
可就所有人退缩之时,楚枫却是窃喜,他大步向前一踏,只听嗖的一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向前方飞奔而去。
“唰。”
此刻段宇轩正专心躲避银针,一道黑影却自其身旁一闪而过,还不待他反应过来,那人已是消失不见。
“难道是幻觉?”
这样一幕,让段宇轩倍感吃惊,开始还以为是杨天雨,可是当发现杨天雨仍在不远处后,他却变得恍惚起来。
成功甩开所有人,楚枫也没了顾虑,他将速度提到了极致。
经过长时间的奔跑,他没有丝毫力竭之感,体内的灵气如同取之不尽,源源不断的自丹田内溢出。
不仅如此,他的速度与力道,听觉与视力也都远超同等修为之人,至少要远远强过那段宇轩与杨天雨。
对于这种变化,楚枫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因为这正是他的特殊之处。
这种特殊,他五年前就已经见识过了,而如今这种特殊归来,让他有了无比强大的自信,因为在他的面前,已是没有人再可以自称天才。
一路飞奔,楚枫终于穿越了机关阵,走出了深邃昏暗的岩洞,来到了一座宽阔的大殿之中。
而在大殿的尽头处,有着一座石质高台,高台之上摆放着几件物品,正是四段武技,和五株仙灵草。
看见这几样东西,楚枫有些激动,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向前走去,而是看向大殿两侧的数道石门。
“那后面,就是传说中的凶兽么?”楚枫的嘴角掀起一抹期待的弧度。
他知道,这场考核才刚刚开始,他将要面对的,是一种嗜血成性,残忍至极的可怕生物,名为凶兽。
“苏柔长老快来看,太令人吃惊了。”
“我镇守此处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能以这般速度通关的弟子。”
地宫一座隐秘石室内,一名年迈的长老,正盯着一盘错乱的石子,目光中充满了震惊。
那不是普通的石子,而是地宫内的机关,唯有机关被触发后,石子才会错乱。
而眼下,整盘石子皆以错乱,那便说明了一件事,已经有人通过了机关阵。
往年的考核,最快通过机关者也要一个时辰,可是此刻,却只过了半个时辰而已。
这一变故,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石室内的十几名长老,全都聚集了过来,皆是倍感吃惊。
“看来这次的外门弟子中,倒是有个有趣的角色嘛。”
苏柔也凑了过来,她看着那全盘错乱的石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不能让他轻松的通过,让我再给他添点乐趣。”
说话之间,她将目光投向了石子的上方,那里有着三块圆形石头,镶嵌在石壁之中。
突然,她诡异一笑,对着三块石头“啪啪啪”的便拍了下去。
“不要碰。”见状,在场的长老皆是大惊。
然而为时已晚,此刻三块石头都被苏柔按了下去。
“怎么了?不是你告诉我,这石头可以放出凶兽么?”看着众位长老那惊慌的神情,苏柔也意识到了不对。
“这三块石头的确可以释放凶兽,但却不能同时触发。”
“若是同时触发的话,就会将关押的所有凶兽,全部放出去。”
“那可是三十只二阶凶兽,九只三阶凶兽,和一只四阶凶兽啊。”说这话的时候,李长老已是面容苍白,就连声音也是有些颤抖。
长年守在此处,他对凶兽极为了解。
那是凶残而可怕的怪物,远比同层次的修武者强大。
眼下,如此多凶兽同时放出,一场杀戮已是无法避免。
只要想到,此刻地宫中的上万名弟子,即将遭受凶兽,他简直不敢继续想了。
“你怎么不点早提醒我。”
这一刻,苏柔的脸色也是大变,她娇躯一纵,便化作一道疾风,那石门开启的同时,她已是消失不见。
“李长老,这该怎么办?”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这位年迈的长老身上。
“还能怎么办,还不快去救援。”李长老怒喝一声,便冲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