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八字斤两2017(八字称斤两算命准吗)

杀年猪

小时候,杀年猪是农村人的盛大节日!农家户一天三顿猪草好不容易把一头猪从笼笼猪养到架子猪,再天天红苕包谷面面催肥,看到看到要过年了,是该翻起黄书慎重其事看一个逢肥日的期程把肥猪洗了吧!旧时农村忌说杀,就说成洗年猪。

那时,我们家经济扯转得过(就是比较富裕那种),母亲多半是买架子猪喂肥,就是在开了春到猪市坝挑选那种六七十斤的半大猪买。这种猪虽然猪本(买猪钱)投得贵,但是来得快,只要红苕包谷跟扣(连续喂够)、潲水油水多,一般到大半年就可长到两百斤。不过我们家好像没有杀过三百斤以下的年猪,一般都要喂到第二年等猪长到三百多斤再杀。我们家母亲喂大猪在河东乡远近闻名,记得有一年杀了一根四百二十多斤的长白山(一种白色的猪)!农村喜欢把一头喊成一根,好像这样才能喊出喂了大猪的自豪和爽快。家庭经济条件差的就买笼笼猪儿,也就是才出的那种小猪仔。再早买笼笼猪儿不过称,直接论头买,也就一两块钱一头,后来也是论斤两称了,背回去慢慢喂也要年多两年才杀得!

那时相公岭猪市坝(也称猪屎坝)在泰山庙底下的坳田旁边,临近粮站有块空地,靠街搭了个简易的草棚子,那就是猪儿交易市场了!买猪儿日子也是要最好选肥日才好,仿佛那样猪就长得快长得肥。轮到要买猪儿子了,母亲得喊人编一个抬猪儿专用的竹篮篮儿,就是类似稀眼背篼的长方形的用具,两头各穿一根箩索套成扣,用一根楠竹杆穿进两端的箩索扣子就可以抬猪了。我是最不情愿跟到母亲去卖猪的,不是怕抬猪而是闻不得猪市上那臭不可闻的猪屎猪尿,还没有走拢老远就屎骚尿臭,赶忙用手捂住口鼻,催母亲快点买几走!棚子外面是到铜锣井的机耕道,卖笼笼猪儿的就直接把猪篮篮放在路两边等候买主。一有买主走过去抓住一只猪儿的颈子提将起来,那猪仔呜哇儿呜哇儿长声幺幺的惨叫起来,四只小腿拼命挣扎猛蹬。遇到蹬市(就是上午九、十点钟交易人最多的时候,蹬市这种说法是不是从猪市喊起头的无从考证)了,那笼笼猪儿惨叫声四处响成一片,讨价还价就得大声武气才听得见。

我们是到棚子里卖架子猪的,那里要安静些,架子猪一般或是搓了专用牵猪的稻草索子牵到,或是在大猪篮篮里不用放出来,但是猪大屎尿就多,棚子里常常下不到脚!买架子猪得看毛衣,就是看猪儿毛色是否柔顺光亮,好的架子猪一定是长得油光水滑、伸梢摆尾的。在棚子里转上两圈,选中一头就开始与买主讨价还价,母亲问:你这个大财像各卖?那时猪是农村家里除牛之外最管钱的,故称别人家的猪叫大财,自己家的就不要说大财,那样就显得不谦虚宝气了。卖猪的也不急于回答好多钱一斤,只是说:我这猪就喂点猪草清潲水,你看都长得油光水滑的!意思是猪种好,买回去随便简简单单喂清水不用喂粮食都长得快!母亲用双手搂抱一下猪肚皮(估测猪儿有好重的传统办法,经验丰富的买主一般测出的重量不会超出实际重量五斤),摸了摸皮张,还要看看是否拉稀是否眼泪汪汪的,这些都是判断猪儿是否健康有病。看得差不多了才开始讨论核心问题:你说卖价,好多钱一斤?答道:先那个说了一块二没卖,你说一个才是一个,我喊的一各得没得!母亲说:说远了,昨场李淑芳才买齐八角。答曰:有八角的,一分钱一分货!你看看我这猪儿好均致(长得好,标致)!一来一往几回合,旁边看热闹的卖猪买猪也接打总成(促成交易成功):一个添点,一个让点!于是终于达成一致共识,一起把猪儿或抬或吆到专门设置的公用称秤的一把大秤处,过秤付钱了事。大方的卖主连猪篮篮也一并送买主了,所以母亲买架子猪一般不带猪篮篮赶猪市,除非要买笼笼猪儿。田土下放后我们家也喂过几年母猪,一年两窝猪儿子也是用抬到猪市上卖的。

猪买回来了,讨猪草(割猪草)喂猪的任务就是我们几姊妹的了。我割牛草的时间多点,因为农村说背牛草背篼的一般都是男娃儿。偶尔和姐姐们讨猪草,大多时间都是在自留地菜地头搣mie菜脚叶,或者割那种比较嫩省的杂草,地头没有这些就四处野地里寻找鱼秋串、猪鼻孔、白脸蒿颠颠之类,有时跑过半个队大半天还难得讨满一背。遇到下半年割挖红苕的时候,猪草就不用愁了!那成捆成捆的红苕藤运回来猪儿一时半会是吃不完的!那时斩猪草就二姐三姐五姐们收工夜饭后的加班工作,多的时候点起煤油灯要斩大半夜!有时候油灯昏暗人也疲乏,睉瞌打睡也有斩到手指的时候,血股淋当抬起灯灯儿在屋角墙上寻一个蜘蛛膜膜巴到或找快布角包到,又继续斩也不会哭一声。红苕藤斩好一时喂不完,就用黄桶或在地下挖一个窖坑封装起来,也有直接堆在敞坝头用塑料薄膜或泥巴密封,等冬程头(冬天)不好讨猪草的时候,抠出来直接和潲水红苕包谷面一起煮熟就可以喂猪了。那时生产队所有农作物都是集体生产和收割,只有红苕藤是各人割来归各人所有,所以一到生产队挖红苕的时候,喂猪户为其抢割红苕藤打架割孽的多得很!五姐最值得骄傲的是一次抢红苕藤大战,那是广东坡一块斜坡地红苕藤长得好,五姐先开始割,其他人也冲过来想割。情急之下五姐镰刀一舞,大喊一声“哪个敢抢!我滚过的就是我的!”说完往红苕地里一趟,沿着红苕埂子顺势往下一滚,其他人见状哪还敢割她这块地,只得另找其它地块割红苕藤了!

说起喂猪,也是体力活,要先在大锅里把猪草和着潲水煮熟再喂,如果有吃不完多余的红苕切碎一起煮,加包谷面面就更好了。但大多数家庭人都吃不饱,红苕包谷是不得拿来喂猪的。煮好的饲料叫猪潲食,舀进潲食桶,提到猪圈里倒进猪槽,茅厮屋就立刻传出猪儿们“哃哃哃”的抢食声。我们家的猪圈规模很大,有三眼圈,最多的时候同时过喂四五头大猪!猪圈地面铺的是在骑龙坳东京岩石厂头请专业石匠开的三米多长的石条子,石条子之间留有方便漏猪屎猪尿的缝隙,每天早上父亲的必修课就是负责把猪屎猪尿扫进缝隙下面的茅坑里。他打扫十分仔细,有时甚至要用水冲洗得一尘不染。

喂猪还有一件令人难堪的事,就是猪喂多了,家里潲水不够就得在街上人户头餐馆里判潲水(按年度买淘米水洗碗水剩菜剩饭运回去喂猪),大人说归一了,每天挑潲水的任务就落到我们几姊妹身上了,有时父亲下班顺便挑回来,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几个姐姐轮流挑,我大一点十五六岁读高中了周末也要帮到挑潲水,潲水担子压在肩上火一样疼,这都不关事,累嘛挑哈又歇哈嘛,最尴尬的是怕遇到同学看见,想不招呼又躲不开,假巴儿不看见只顾埋头往前走。有时遇到一执着的同学,追起追起喊:张班长挑潲水啊?好勤快力!自己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几步擦身过去走了!

终于到了冬至过后,猪儿也喂肥了,家家户户都该杀年猪了!杀年猪是个技术活,不是专业的胆子大技术好的杀猪匠(就是屠夫,我们也叫厨子)不敢揽这杀牲害命活路!我的记忆中,我们家最早的杀年猪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因为是杀“私猪”,就是没有按国家规定送“和猪”,农户喂肥了猪得送到食品站杀好留一半给国家,自己吃另一半。如果想吃完整的一条过年猪,就要提前给食品站送去一头半大的架子猪!这和农人交公粮统购一样都是对国家的无私奉献!有人说建国前三十年是农民省吃俭用扛起了共和国的脊梁!这话一点都没有错!

那年月,杀私猪被公社抓住会没收全部猪肉,成分不好(地主富农)还可能抓去游街示众。敢帮我们家杀私猪的自然不是一般人!都是和我们家关系很好的生产队干部,姓周的副队长会计保管员们,当时他们都不是专业杀猪匠,母亲说管它的!只要帮我们杀了会割点点就行。有时也喊认了本家的牟大叔来按二把(打下手按后腿之类)。到了杀猪那晚,我们几姊妹早早把好烧的柴块子抱到灶门签,用来烧开水烫猪毛。大家兴奋得不想睡觉,说话都要压低声音。父亲提前准备了一大包花椒,上半夜就几个人捉住猪嘴巴用水灌进去,说是猪麻了就叫不出声免得邻居听到!特别是我们有一家邻居又是区公所干部,就更马虎不得!到了午夜时分,几个杀猪的悄然无声地来了,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开始了。我那时年幼熬了半夜居然沉沉睡去,等姐姐们把我摇醒,好不容易起身跑出房间,杀猪的已经在堂屋里烧烟喝茶龙门阵了。只见灶门签案板上、地上箩筐里到处都是热气腾腾的猪肉,那头昨晚睡前我跑去看了几次的大肥猪已经不晓得何时一命呜呼、割成点点了!灶门签全家老小烧锅的烧锅,切肉的切肉,传火的传火,忙得不亦乐乎。等血旺汤、川汤肉、薄片肉、炒肥肠、心肺粉肠汤等等逐一端上桌子,叫鸡已经开始喔喔打起鸣来!

后来改革开放了,送和猪政策废止后,农村人才开始大张旗鼓杀年猪,请团邻四井聚餐吃年猪汤。这时杀猪就不得担惊受怕晚上干了,一般都是请来杀猪匠和按二把打下手的相帮弟兄伙,白天家把肥猪拉到敞坝头大敞明亮洗了开膛破肚割点点。我们家三姐夫后来就会杀年猪,他有时候一天要帮七八家人杀猪,从早到晚忙下来,装杀刀、开边砍刀、割肉刀和连环钩、打气筒、刮毛刮、挺杖之类工具的背篼再加上一家送一块饱肋肉装得堆尖尖!

杀猪的时候,一家大小都要喊回来,打工外出的也急急赶回来,近处的亲戚朋友、左邻右舍早早赶来帮忙,烧水的、牵猪的、按二把的、帮到四处找棕树叶子栓肉的,忙而不乱有条不紊。等一切就绪,杀猪的三哥一口吐掉叼在嘴角的烟锅巴:“来嘛,开干!”几个相帮的一拥而上拉的拉、推的推,把拼命挣扎嚎叫的肥猪按倒在杀凳上,稳稳抓紧四脚按紧身子,三哥把磨得亮夸夸、尺多长的尖刀咬在嘴里,在猪老壳后面蹬起八字脚,左手抓住一只猪耳朵,右手顺手捡起母亲放在血盆里的礼信(给杀猪匠的红包,一般是一个月月红十二元或双月月红二十四元)装进衣兜,拉过早就洒了一大把盐巴的血盆接在猪脖子下面,握紧尖刀对准猪儿心脏部位,猛去使劲搅动两转快速抽出,一股鲜红的猪血喷射而出,旁边打下手连忙调整血盆还是让一股血液喷到了地上。等肥猪最后猛蹬几下全身放松,大家才一起松开手站了起来。杀猪匠接过主人家递过来的香烟,笑道:“财喜好!财喜好!”猪血旺儿也叫财喜,财喜好就是血旺儿又多又好,预示主人家明年日子更加红火!

随后,早就有人提来泡溅子开的开水,打下手的相帮弟兄开始刮毛。很快肥猪一身白亮等待杀猪匠出场,只见三哥手拿铁连环勾住猪牙腔骨,和相帮弟兄中两个力气大一起抱住肥猪“嗨” 的 一声,把它挂到条河房架的木川上。遇到小点的猪儿,厉害的杀猪匠据说可以一个人抱到就杀了,刮完毛也是一个人扛在肩上就挂上去了。我们家猪都大,倒没有看到过如此神操作。开膛破肚是最抢眼的精彩之处!刚才还胆怯地远远围观的妇女儿童这时围了过来,等三哥优雅地划开猪肚子,大片雪白雪白的猪板油呈现出来,“油好!怕有三十斤呃!”喂猪的姐姐们喜笑颜开。一邻居举起手掌贴近边口肥膘,连声称赞“啧!啧!搳巴掌!”意思是称赞主人家猪喂得肥,肥膘有张开手指的手掌厚。三哥麻利地取出下水心腰肝肺,开始一块一块分割肉块,这时母亲过来大方地说“师傅,割两点瘦点力,今天吃!”

灶门签也一直没有歇着,几个妇女张罗着今天的年猪汤。等外面猪肉收拾归一,敞坝场货收拾干净,几张大桌子就在堂屋、条河(屋檐坎用于有人有客时摆放桌子的地方)摆开了,年猪汤必备菜肴血旺汤、薄片肉、炒猪肝、炒肥肠、川汤肉依次出菜上桌,杀猪匠自然要请坐上八位的,三哥是姐夫就不好意思坐高几得,又不喝酒随便找个位置坐到吃了,所有到场的相帮弟兄、邻居亲戚也不客气坐满桌子。这时,母亲满脸笑容出来一桌一桌敬酒,大家一齐起身,桌上会说的妇女连声道谢:“你看嘛,等你们潲食桶把把都提玉了(提玉:磨小了,意思是说喂猪很辛苦),我们来就只晓得吃!没有帮上啥子忙啊!”

年猪杀了,母亲二姐三姐五姐们就开始忙碌着熬猪油、装香肠,下一个任务就是秋腊肉了。我们自留山上有柏香树,砍下柏香丫丫秋腊肉最好!很快,家里灶门签灶额楼、火炕楼都挂满了亮晶晶油汪汪腊肉香肠心腰舌。一直到过年,家里都会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柏香、腊肉香味,这就是熟悉的过年的味道了,我们都仿佛沉浸在这浓浓的年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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