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解释的梦境:做梦梦
#难以解释的梦境# 做梦 梦。梦见表演系的一群人 包了个老式建筑平台和广场 购买制作了很多 桌椅板凳 水枪 棺材 红嫁衣 服装道具一类的。 由于那会在拍突然下雨 衣服都湿了。 吵吵闹闹的从破旧的室内换成了平台小广场 一开始是隔着窗户,嗯,有个人在那个广场上拍十几个人从棺材里往外出的景象。然后还有人在外面唱那种跳场的舞。我在最后一个棺材过来躺着往外爬。听他们说差不多。拍好了。喊着开始清场 收拾东西堆放到一边。 突然就是东西莫名其妙的散架。然后有人手受伤,有人被东西绊倒。然后还有人突然间叫着说多了一个人。然后就听到老旧吊灯,开始往下掉。有的爬窗户想逃离的时候被卡住了手,傍边还有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断手在卡里面,大家恐惧的尖叫,风开始呼呼刮,然后窗户突然塌了,埋了他。然后开启了各种连锁反应,有人去拉电闸的时候,被电死了。特别老旧的那种红砖房很高,就开始倾斜倒塌。然后我就看到原来那些棺材上,每一个棺材上面都站着白色红色的影子。大家都尖叫着逃离。我看着天上的有那种老式的电线杆,黑色线电线非常高,开始倾斜断裂,开始往下坠落,开始次火花。跑出门儿,对面就是一条大马路,然后对面来了好多的车,行走的人群,也是70年代的样子。我都蒙住了,看我们开始拥挤跑来。来不及刹车,又撞死了好几个。还有个军用车,我恐惧着喊远离它,会爆炸的,由于连锁反应,躲不不过来,不知被什么打腿了绊倒了,被砸到就躺在那儿了。然后就看着电线,有的电线头落在我身上,我就感觉身体开始麻痹。我就只能把胳膊护住脸。看着上面好多的碎砖,瓦片,木头全都砸了下来。躲避不过来,疼的我视线模糊,然后还有几个小孩子直接被砸碎了,血雾爆起。那个砖瓦的楼之间电线拉扯着都往这边人身上砸一个没落下。所有人。全部砸伤砸死。最后的视角根本就感觉不到疼,就感觉嘴里有很多血。不停的往外帽,最后听别人讲说,由于老旧的广场和楼,属于人多聚众。最后说只赔偿医疗费。死了的白死。我就听到喜乐和丧乐伴随着不甘心的哭嚎同时想起。拍摄时的场景画面。就在我们惨烈的现场半空,好多人抬着棺材走过。我看到我自己坐在第一个棺材上深红色的嫁衣那么明显,邪笑着朝我招手。手里拿着正是拌倒我的玉笛子。身上穿着的红嫁衣分不清血还是衣服本来的颜色。我被从地上拉起,伴随着吹打乐坐在了棺材上,昏暗的天空开始清晰,听着耳边一声声戏曲喝唱起轿~新人上路~百鬼开道~说不清喜乐还是苦涩慢慢忘却,只留一地狼藉#记录故事圈#
周公解梦(失传版)
有缘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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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篇:
1嘴: 梦见自己的嘴,会得到爱情。梦见自己的嘴变大了,经济要受损失。梦见吃滚烫的东西烫伤了嘴,要生重病。梦见嘴里塞满了吃的东西,要发财。
2鼻: 梦见自己的鼻子挺好看,是吉兆。梦见自己的鼻子十分丑陋,是不祥之兆。梦见鼻子流血,灾难要临头。梦见鼻尖上长脓疮,会被提拔。梦见大鼻头的人,会生意志损,与友吵架。女人梦见鼻子受伤,丈夫的家会臭名远扬。梦见有人抓住了自己的鼻子,会受辱,或被人奴役。梦见自己的鼻孔大了,有犯罪的危险。梦见自己怕鼻孔疼痛,大难会降。梦见鼻孔生脓包,亲人受骗。梦见马或牛鼻孔吐气,会有危险。
3手:梦见双手被砍掉,能得到神的帮助。梦见自己的手又长又结实,意味着事业会成功。梦见自己的手比原来更红了,会官运亨通。梦见自己的手无力发黄,是有病的兆头。女人梦见自己的手变得坚硬,预示她的命很硬。梦见与陌生人握手,要交朋友。梦见双手都握着钱,能家趁万贯。
4嘴唇:梦见嘴唇发红,是身体健康,生活富裕的征兆。梦见嘴唇发白或发黄,会体弱多病。男人梦见嘴唇发红的女人,会受女人的骗。男人梦见嘴唇发白的女人,妻子或朋友会对自己忠贞不谕。梦见嘴唇发黑的女人预示着要干艰苦的劳动,或身体疲惫不堪,或病魔缠身。梦见自己是厚嘴唇,会无力反抗待自己的人。梦见嘴唇极薄的女人,会得到爱情。
5耳朵:梦见自己的耳朵被割掉,命令能被执行。梦见别人的耳朵被割,要遭受苦难。梦见自己掏耳朵,或让别人给自己掏耳朵,有好消息。梦见有人拧自己的耳朵,所犯的罪会受到法律制裁。梦见耳朵里长毛的人,能发财。
6身:梦见身体被烫伤,是凶兆,预示着与别人为仇,卧床不起。梦见有人剥光了自己的衣服,经济会出现危机。梦见自己身体健康、结实,是祥瑞。
7头:梦见自己的头大了,是提升的先兆。梦见有人挥动着剑企图砍自己的头,是提醒自己和家人要谨言慎行,小心翼翼。梦见吃被砍掉头的动物肉,要发财。梦见洗头,忧愁会过去。梦见用镜子照自己的头,是祥瑞,要被擢升。梦见双手抱头,捷报频传。
8眼:梦见眼睛发红,预示身体有病。梦见女人的眼睛闪闪发光,一切会付之东流。梦见自己的眼睛肿而不疼,生活会幸福,没有痛苦。梦见涂着黑眼影或眼油烟的女人,经济要受损失。梦见别人朝自己使眼色,意味着要得重病,甚至是不治之症。
9脸:梦见漂亮的脸,会幸福快乐。梦见丑陋的脸,不幸要临头。梦见自己的脸肿了,或者比原来红了,要成为富贵之人。梦见歪曲的脸,大难降临。梦见自己的脸变得苍白或腊黄,是破财的先兆。
10咽喉:梦见自己的咽喉,是凶兆,亲戚或朋友要离开人世。已婚女人梦见自己的喉咙,娘家会有不幸的消息。梦见自己的咽喉痛,或咽喉长疮肿,会有所获。病人梦见喉咙肿疼,会长期卧床不起。被判死刑的囚犯梦见咽喉肿疼,即将上断头台。旅游者梦见嗓子肿疼,途中会遭抢劫,全部财钱都会被抢走。
11牙齿:梦见数自己有多少牙齿,会受人污辱。梦见数别人的牙齿,是祥兆,意味着能战胜敌人。梦见自己的牙齿脱落,会与人发生争吵。梦见拔牙,不久要买房置地。女人梦见拔牙,生活会丰裕。商人梦见拔牙,能做一笔能获大利的生意。农民梦见拔牙,丰收在望。梦见牙疼,能发财。
12手指:梦见砍自己的手指,会成为情场上的胜者。梦见手指被蒸气烫伤,会嫉妒别人。梦见多指的手,有贵客登门。梦见自己的手指变长了,生意兴旺。梦见短手指,生活拮据。梦见歪曲的手指,会利用贪污公款的手段来搂钱。梦见手指流血,钱会被骗走。
13脉搏:梦见脉搏跳得很快,要交好运。梦见脉搏跳得很慢,要遭厄运。医生梦见给自己号脉,收入会减少。梦见给妻子号脉,夫妻要吵架。梦见给仇人号脉,危难之际会得到朋友的帮助。梦见自己当了大夫,给别人号脉,预示要放弃目前所从事的工作。梦见正在给妻子号脉,会得到妻子无限的爱。女人梦见别人给自己号脉,由于遭驱赶,身陷困境,寸步难行。梦见仇人给自己号脉,会被仇人击败。梦见医生给自己号脉,要生病。病人梦见医生给自己号脉不久能恢复健康。病人梦见自己给自己号脉,会困难重重。
14肚子:梦见肚子发胀,是发财的吉兆。已婚妇女梦见肚子发胀,不久要生孩子。未婚女子梦见肚子发胀,意味着要嫁到豪门富家。寡妇梦见肚子发胀,大难将会临头。
15头发:梦见自己的头发长了,意味着得病受穷。梦见别人的头发长了,会厌烦世俗生活,离家苦修。梦见长了白头发,会忧伤悲哀。梦见用梳子梳头,生活会幸福舒适。梦见短头发,厄运是短期的。女人梦见自己的头发长了,夫妇恩爱,幸福长久。女人梦见掉头发、剪头发,是守寡的兆头。女人梦见自己被人抓头发拖去,意味着死亡或由于不幸而离开自己的丈夫。
16指甲:梦见剪指甲,努力拼搏能赚钱。梦见留长指甲,会忍受饥饿。梦见黑指甲,会受损失。男人梦见留短指甲,生意能获利。已婚女人梦见留长指甲,要丧偶守寡。男人梦见指甲变红,是身强力壮的征兆。病人梦见指甲发红,病体很快会痊愈,梦见黄指甲和白指甲,会卧床不起。梦见指甲内全是泥垢,贪污公款,损失惨重。
17脚: 梦见自己的脚被砍,能当官。商人梦见自己长了许多只脚,会捞钱,梦见洗脚,预示着贪婪。梦见踢别人的脚,会受他人辱。梦见脚烫伤,会因一时糊涂,遭受重大损失。梦见脚肿大,会左支右绌,负债累累。
18胳膊:梦见自己的胳膊肌肉发达、健壮,这就意味着由于自己的努力会被拔攉。梦见胳膊患病或不中用,会被降职、陷入困境,同时经济受损失。妇女梦见自己的胳膊患病或不中用,丈夫或儿子要离开人世。梦见自己的一只手断了,是痛苦和受损的兆头。梦见手肿了,亲友会从陌生人那里得到好处。梦见胳膊流血,会贫困潦倒。梦见胳膊上的汗毛长得很长,会发财,处境会很快得到改善。
19心脏:梦见自己的心脏跳动异常,倒楣的日子要临头,要被解雇或会由于卧床不起,生意受损。梦见自己在数心脏跳动的次数,生活放荡。梦见自己把手放在胸口上,仇人将至,生命有危险。女人梦见自己的心脏跳动异常,流氓和小偷会搔扰自己的家。梦见心脏停止跳动,灾祸降临。梦见自己或亲人死于心脏病,病故的人会长寿。
神灵篇
20神: 梦见神,是成功和获利的祥兆。梦见神的手里握着一把剑,敌人会被消灭。梦见神的手里握着三股叉,怒不可遏,居住区要大祸降临。已婚妇女梦见神笑容满面,会生一个在青年时代就扬名天下的儿子。梦见神把自己抱在怀里,会生活幸福,寿比南山。
21仙女:男人梦见仙女,会走红运。少女梦见仙女,即将出嫁。失业者梦见仙女,会找到工作。病人梦见仙女,身体会康复。
22女神:梦见女神,预示事业会成功。女人梦见与女神交谈,会心情愉快,生活幸福。梦见女神怒不可遏地责?自己,是凶兆,预示自己或孩子的身体会受外伤。梦见被女神搂在怀里,或女神给自己头上戴王冠,会声誉鹊起,扬名四海,官运亨通。身染沉屙的病人梦见向寺庙的女神烧香叩头,是吉兆,身体会复原。梦见女神掉了武器,意味着与敌人发生激战。
23天使:梦见与天使交谈,是不祥之兆。梦见沉默不语的天使,会交好运。梦见与天使交谈,意味着死亡、生重病或陷入困境。少女梦中看到了天使,将要与一位理想的富有男子结为伉俪。梦中老远看见了天使,做梦人要立即摒弃自己的一切劣行,否则大难会临头。孕妇梦见天使,会生一个超群的儿子,这个孩子以后会成为圣人或宗教的导师,或百万富翁。
24祈祷:男人梦见独自向神祈祷,会失去人们的帮助。女人梦见向神祈祷,丈夫和孩子的身体都会健康。男人梦见和许多人一起向神祈祷,会得到社会的尊重。男人梦见参加男女宗教大会,或祈祷大会,不久会被病魔缠身。男人梦见与妇女一起向神祈祷,会威信扫地。女人梦见和男人一块祈祷,灾祸和不幸会降临。梦见不向神祈祷,家人会去世。梦见别人在作祈祷,是祥瑞。梦见调逗作祈祷的人,会受到仇敌的骚扰。
25朝圣:已婚男人梦见离家去朝圣,会遇到各方面的忧虑和困难。未婚男女梦见去巡礼,会把父母的劝告置于脑后。病人梦见去朝圣,现有的护士医疗会被取消。宗教导师或传教人梦见去巡礼,无神论者会严重威胁自己。商人梦见去朝圣,海上交易会增加。老年人梦见朝圣,不久要升天。工作人员梦见去朝圣,意味着退休,或被解雇。梦见带着妻子、孩子去朝圣,预示要搬家,或调离工作。梦见朝圣归来,会迎着困难前进。记者梦见去巡礼,因违反了国家的新闻法,受到指控,会被判为长期监禁。寡妇梦见去朝圣,会献身于宗教事业。
26忏悔:梦见为了赎罪苦行,因差别有异,会有不同的后果。不同阶层人的忏悔,也会有不同的结果。未婚男子梦见自己苦行,会娶一位俊俏贤慧的女子为妻,温情脉脉的妻子会在困难时期安慰自己,从不让自己着急。资本家或有钱人梦见自己苦行,收入会突然锐减,有可能背井离乡。但是穷人梦见作忏悔,生活会富裕。禁欲的人梦见在苦行,会成为民族的领袖,能靠自己的聪明才智为国家或民族谋利益。企业家梦见作忏悔,会被迫降价出售货物,获利甚微。但是已婚女人梦见在赎罪,因丈夫和孩子的身体健康无疾,所以心情会十分高兴、愉快。病人梦见作忏悔,病情会恶化。工作人员梦见自己在赎罪,会受到上司的夸奖,能官运亨通。学生梦见作忏悔,考试会取得优异的成绩,因具有非凡的才智,能获得奖学金。梦见别人在忏悔,是不祥之兆,会心情烦闷,愁眉不展。梦见有人在苦行时丧生,是祥兆,人生会发生好的转折,有可能得到藏匿的财宝。梦见敌人作忏悔,会永远以自己为敌。但是梦见朋友在苦行,危急时刻会得到陌生人的帮助。梦见妻子在苦行,灾祸会降临。梦见与苦行的人发生争吵,将与强人为敌。
27献身:梦见自己成了敬神的牺牲品,会声威大震。女人梦见把自己当成牺牲品献给神,能全权处理家里的一切事。梦见别人扛着动物去向神献牺牲,是不祥之兆,要遭厄运。梦见把动物从主持献牺牲的人里救出来,意味着身强力壮,生活富裕。梦见自己扛着动物去供献祭品,会家破人亡。已婚女人梦见拿着动物向神供献祭品,家里会生活拮据。病人梦见自己被当作献神的祭品,不久会康复。犯人梦见自己被作为牺牲供献给神灵,会免于死刑。
28死人:梦见与死人交谈,会扬名四海。梦见与已经死了的人进餐,会长寿。梦见把死人抱在怀里,或呼喊死人的名字,不久要离开人世。鳏夫梦见已故的妻子,会与一位受过教养的女人结婚,她会成为自己事业的助手。寡妇梦见已故的丈夫,会恪守贞节,史册留名。
29供品:梦见供品,会有不愉快的事。梦见向神供献祭品,高兴的事接连不断。梦见和妻子一块向神献供品,生活幸福,一切如意。处于生育年龄的女人梦见向神献供品,会生一个漂亮的儿子。有孩子的女人梦见向神献供品,孩子身体健康,生活幸福。未婚男女梦见向神献供品,预示要拜堂成亲。这对于男女恋人来说是最吉利的梦。囚犯梦见向神供献祭品,会长期身陷囹圄。病人作了这样的梦,是好兆头,不久会恢复健康。商人和商店老板梦见向神献供品,要发大财。
尘俗篇
30抛弃:梦见被自己抛弃的东西,将会得到,例如丈夫抛弃了妻子,预示他们的爱情会更加深挚。订了婚的男女青年梦见舍弃了自己心爱的人,这是他们要喜结良缘的预兆。梦见被朋友抛弃,生活将会遇到点麻烦。
31私奔:梦见不是和自己的妻子,而是和别的女人私奔,将会招惹祸事。梦见与情人私奔,出外旅行会陷入坏人的魔掌。梦见在竞选中打死一位投了竞选对手票的选民,被打死选民所选的候选人将获胜。
32情: 男人梦见陷入女人的情网,灾难会临头。梦见喜欢孩子,家里会发生令人担忧的事情。少女梦见被自己爱恋着的男人,父母会阻挠自己的婚事,心中会产生不尽的幽忧。梦见自己所爱的人却不爱自己,生活会成功。
33妻子:梦见拥抱妻子,是不祥之兆,会与妻子分居。梦见与妻子拌嘴,夫妻恩爱,生活幸福、美满。囚犯梦见与妻吵架,很快能见到妻子。梦见和妻分离,会更加宠爱妻子。梦见找了一位好吵闹的妻子,生活会幸福、舒适。
34发誓:梦见自己发誓,不幸会来自内外。梦见在寺庙或宗教圣地发誓,是好兆头,自己的愿望会实现。女人梦见向自己的丈夫发誓,夫妻会有隔阂。犯了罪的人梦见发誓,又会去作案。男女恋人梦见在神的面前发誓,两人会分道扬镳,各奔前程。
35提议:男人梦见向与自己没有恋爱或婚姻关系的女人提出非礼的要求,将会得到爱情。女人梦见向与自己没有恋爱或婚姻关系的男人提出非礼的要求,健康会每况愈下。梦见提议做生意,意味着想经商,这种思想由来以久,但未能拿定主意,想在别人的帮助下作出决定。
36少女:梦见婀娜多姿、婷婷玉立的,是祥瑞。姑娘梦见少女,会迟迟嫁不出去。已婚女子梦见少女,是不祥之兆,丈夫会拒绝收入来源。
37接吻:梦见和不熟悉的人接吻,会陷入敌人的圈套。梦见和外国人接吻,能征服敌人。梦见吻妻子或孩子,或与他们接吻,会不爱他们。梦见吻敌人,会与他们讲和。小伙子梦见与恋人接吻,是祥瑞,很快要结为伉俪。
38世俗:男人梦见离弃了世俗,夫妻生活会幸福。女人梦见遗弃了世俗生活,意味着日子幸福、富裕。未婚男子梦见脱了俗,会娶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为妻。未婚女子梦见脱离了世俗,婚姻会美满。犯人梦见脱离了红尘,服刑期会延长。病人梦见脱离了世俗,会卧床不起,忍受病痛的折磨。商人梦见脱了俗,生意会发财。惯犯梦见脱离了红尘,很快会被逮捕。国王梦见脱离了世俗,是不祥之兆,会被迫离开王位,或者国家发生暴动要求他下台。比丘梦见脱离了红尘,会重新返俗,与家人团聚。
39闪电:梦见十分耀眼的闪电,要去外国旅行。梦见远处雷打电闪,要遭受损失和不幸。学生梦见打雷闪电,是祥兆,能取得优异的考试成绩。少女梦见打雷闪电是吉兆,会嫁到一个有名望的家庭。男性病人梦见打雷闪电,身体会复原。梦见雷电过后,四周一片漆黑,意味着灾难临头,灾祸有可能落到做梦人的头上也可能降到受自己保护的人头上。梦见不时闪电,看不清道路,只好摸黑走路,会击败对手,度过难关和不幸。梦见差一点儿被雷电击伤,灾难可以避免。梦见外出时,晴天打雷,要想提升,困难重重。农民梦见闪电,要发生旱灾和饥荒。
40清风:梦见清风徐徐,会交好运。梦见刮污风,会遭到痛苦和不幸。呼吸到薰风,意味旅行平安、成功。商人梦见呼吸到香风,是生意获利的吉兆。相反梦到呼吸到污浊的空气,会大难临头。病人梦见呼吸到清新的空气,疾病会霍然而愈,但是梦见呼吸污浊的空气,将要忍受不幸和痛苦。
41朝阳:男子梦见朝阳,要交好运,生活会幸福。女人梦见朝阳,要生一个男孩,孩子长大后会成为一位杰出的人物。男人梦见夕阳,要遭厄运。已婚女子梦见夕阳,会生一个女孩。未婚女子梦见夕阳,要嫁给一个穷苦人家。梦见正午的太阳,会被提升。病人梦见正午的太阳,不久身体会康复。犯人梦见正午的太阳,能很快恢复自由。家贫如洗的人梦见正午的太阳,能得到意外的钱财。梦见太阳突然被乌云遮住,倒楣的日子要来到。梦见阳光洒落在自己的床铺上,不是好兆头,意味着要生病。梦见住房里洒满阳光,生活会幸福、愉快。梦见骄阳似火,会患眼疾。商人梦见烈日,生意会亏损。旅游者梦见烈日,途中会遇到很多困难和事故。梦见在骄阳下睡觉,会身陷困境,但是最后能取成功。
42星星:梦见黑夜里闪亮星星,要交好运。已婚女人梦见夜晚闪烁的星星,夫妻生活会幸福。未婚女子梦见黑夜里天空闪亮的星星,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有很多支持者。病人梦见夜晚里闪烁的星星,不久会恢复健康。梦见月光之夜里闪烁的星星,能降服敌人。梦见夜晚闪亮的星星被乌云遮住,会生病。梦见流星,会生病或遭厄运。
43月亮:梦见有月光的夜晚,是愉快的象征。已婚女人梦见无月亮之夜,想疼爱丈夫,却力不从心。未婚男子梦见月光之夜,是祥瑞。梦见夜晚很快过去了,会身强体壮,精神焕发。病人梦见黑夜很快结束了,不久病体会康复。
44彩虹:已婚男子梦见彩虹,是祥兆,生活会幸福,充满爱情。已婚女人梦见彩虹,会与丈夫长期分离。未婚男子梦见彩虹,不久就要结婚。未婚女子梦见彩虹,会嫁给一位聪明能干体贴自己的丈夫。热恋中的男子梦见彩虹,是吉兆,会与恋人相处得很幸福。离开家的人梦见彩虹,不久要回家,与妻子和孩子团聚。病人梦见彩虹,身体很快康复。犯人梦见彩虹,健康会每况愈下,体重减少。士兵梦见彩虹,不久会上前线,参加激烈的战斗。农民梦见彩虹是吉兆,能获大丰收。商人梦见彩虹,是不祥之兆,生意会亏损。旅游者梦见彩虹,自己的目标一定能实现。流亡者梦见彩虹,会很快回到自己的祖国。梦见半截彩虹,灾祸会临头。
45雷鸣:梦见雷雨大作,事业会成功。已婚女子梦见暴雨雷鸣,会更爱自己的丈夫。未婚女子梦见大雨瓢泼、雷声轰鸣,会嫁给有名望的人。商人梦见雷声大作,会发大财。病人梦见大雨瓢泼、雷声轰鸣,身体很快会康复。犯人梦见暴雨雷鸣,不久会出狱。
46寒风:梦见寒风凛冽,侵入肌骨,不久会有好消息。已婚女人梦见刮寒风,冻得身体直哆嗦,很快要应邀回娘家。梦见刮起湿风,会有贵客登门。已婚女人梦见刮湿风,很快要怀孕。梦见刮来阵阵热风,要生病。
47暴风雨:梦见暴风雨来临,会得到意外的收获。已婚女子梦见暴风雨来了,生活丰裕,儿女成行,丈夫的收入会巨增。未婚女子梦见暴风雨,婚姻会自主,能与有钱人结为伉俪。未婚男子梦见暴风雨,会娶殷实之家的姑娘为妻,生活也会富裕。商人梦见暴风雨,会设法推销产品,发大财。病人梦见暴风雨,身体很快会康复。旅游者梦见暴风雨,旅行会愉快。
48龙卷风:男人梦见龙卷风,能找到失散的朋友。女人梦见龙卷风,女客人会登门。病人梦见龙卷风,病情会更加恶化。囚犯梦见龙卷风,不久会与亲戚见面。商人梦见龙卷风,生意会突然受到挫折。旅游者梦见龙卷风,会安全地归来。
49下雪:男人梦见下雪,会富有。女人梦见下雪,一切忧愁都会消失。病人梦见下雪,不久能恢复健康。商人梦见下雪,要到一个很远的国家去做生意。山区人梦见下雪,会离开住地搬到远处的城镇去住.
50下雨:梦见下大雨,事业会遇到障碍,梦见狂风暴雨,所从事的工作会有好收入。女人梦见狂风暴雨,家里会遇到困难。与妻子和情人分离的男人梦见下大雨,会与她们长期分离。农民梦见下大雨,是祥瑞,会喜获丰收。但是商人梦见下雨,生意会亏损。病人梦见下雨,会卧床不起。旅游者梦见下雨,旅行会圆满结束。
51云彩:梦见云彩,是厄兆。梦见云彩被风吹散,天空晴朗,灾难会很快消除,并一去不复返。梦见太阳附近有云彩,是吉兆,意味着在贵人的帮助下能摆脱困境。梦见白云,自己和邻居的庄稼会获丰收。梦见乌云,住宅区会出现传染病。梦见彩云,邻居会发生流血事件,或敌人侵犯国土。梦见在云彩里飞翔,会成为居住区的领袖。
52圆月:梦见圆月,要发财,得贵子。男人梦见明亮的月光倾洒在地球上,钱财会被遮盖,要出事故。孕妇梦见满月,会生一个漂亮的男孩子。船员梦见残月,会遭不幸,航海时肯定要出事。未婚男子梦见新月,情侣会抛弃自己,因为思想苦闷,常常失眠。少女梦见半月是不祥之兆。病人梦见满月,身体很快会康复。
53月食:梦见月食,预示主要亲人,特别是家庭的女性成员要生病或死亡。梦见日食,会丧失生活能力,经济还会受到损失。女人梦见月半食,已婚的女儿要归天。女人梦见日半食,意味着儿子生病或丈夫的经济来源减少。梦见出现月食或日食,天上布满乌云,身陷困境时,会得到朋友的帮助。
54篮子:梦中的篮子也可以作为女性的性象征。装满水果或其他食物的篮子可以象征健康。一个空篮子可以代表空虚。
55发怒:梦见对别人发怒,会与他建立友谊。梦见朋友对自己发火,他们之间会出现隔阂。男青年梦见对自己的恋人发脾气,会很快结婚。商人梦见讨厌自己的顾客,意味着顾客络绎不绝,利润倍增。梦见对长辈不满,生活无忧无虑,幸福愉快。犯人梦见审理自己案件的法官对自己大发雷霆,预要被释放。
56工人:如果梦中有一个建筑工或管道工来修理你的房子,这个工人的意义是向你指出你自己或你生活中的一个问题,并且可能告诉你该如何去解决它(房子 =你自己)。同理,工人在下水道工作也有同样的寓意。例如,如果一个工人在疏通下水道,它可以意味着你有一个情感的“下水道”需要解决。
57梦醒:梦醒十分,梦见已经睡醒,预兆会生病。已婚女人梦见自己醒着,要与丈夫分离。孕妇梦见还未入睡,胚胎有问题。未婚男女梦见已经睡醒,与自己恋人的爱情会更加深厚。病人梦见自己醒着,所患的病是不治之症。商人梦见自己未睡,生意要亏损,或者因生意倒闭,而愁眉苦脸。旅游者梦见自己已经睡醒,途中会遭强盗的袭击。梦见别人未睡,是祥瑞,必要时会得到别人的帮助。梦见妻子或情人已睡醒,能得到她的爱情。
58年轻人:梦里比自己年轻、又与自己是同一性别的人一般象征自己的单纯、天真的成分,这个成分尚未被虚伪、充满野心、不恰当的追求所污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应该去爱自己的这个成分,并以此为荣,保护,关怀这个纯洁的部分。梦见年轻人还可能是潜意识建议你恢复活力(不论你是人到中年还是有些抑郁)或是让你的人格或生活有个创造性的转变或是改变。
59头发:梦见自己的头发长了,意味着得病受穷。梦见别人的头发长了,会厌烦世俗生活,离家苦修。梦见长了白头发,会忧伤悲哀。梦见用梳子梳头,生活会幸福舒适。梦见短头发,厄运是短期的。女人梦见自己的头发长了,夫妇恩爱,幸福长久。女人梦见掉头发、剪头发,是守寡的兆头。女人梦见自己被人抓头发拖去,意味着死亡或由于不幸而离开自己的丈夫。
60投票:梦见投别人的票,要遭厄运。女人梦见投别人的票,夫妻会感情不和。梦见别人投自己的票,会声威大震。女人梦见别人投自己的票,会威信扫地,臭名远扬。商人梦见别人投自己的票,会赶走竞争的对手,能发大财。梦见选民在投票,会增加额外开支。梦见在会议期间有人投自己的反对票,会被人污辱。
61武器:有时象征性。女人梦见男人手持武器攻击她往往代表男人对她的望。在梦里,女人看到男人手持刀枪冲过来,常会吓得急忙逃跑,但是实际上这些梦者心里是需要男人以一种更主动,更攻击性的态度来对待她的。梦者真正恐惧的是她自己心中的欲望:希望被男人征服,希望男人在性上占有她。 男人梦见武器有时也是代表性,特别是梦中的“敌手”是女性的时候。但另一些时候,它代表攻击、敌意、愤怒、不过大多数的时候攻击的牺牲者和攻击者都是你自己,是你心灵中的不同部分。有时,武器被用于自卫,来对抗可怕的敌人,这往往说明你的生活过于紧张焦虑。
62金钱:有时钱代表本身。例如有人经济上比较窘困的人梦到捡了大量的钱,无比高兴。只可惜一觉醒来,梦中的钱了无踪影。他叹息道:“假如我当时把钱存到梦中银行里就好了,那样我至少可以在下一次做梦时去花……醒着时虽是穷人,睡着了还能当富翁。”再如某人梦见丢了钱包,第二天早晨去看,发现钱包还好好地放在手提包里。但是手提包开线了。于是她赶快修好了手提包。此梦就是那个“我们心中的原始人”发现了钱包开线,用梦提醒她要防止丢钱。 钱还能表示价值。有个女孩子梦见地上有一个闪闪发亮的硬币,仔细一看是一口痰。表示她一开始认为某人或某物有些价值,后来发现这个人或这个事物不仅没有价值,而且让人厌恶。
63阴间:可能象征绝望,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找心理医生咨询,缓解一些心理压力。有时,梦见到阴间也可有好的一面,它象征着为了你人格更完善,旧的你“必须死掉”。要确切地了角这个梦的意义,要看你在阴间的遭遇。如果你在那里见到了光亮,那么这是较好的象征,象征你的意识能发现你的潜意识。老年人梦见阴间,有时是出于对死亡的担心。在醒来后,老人还可能会为这个梦担心,因为他们往往有迷信的想法,觉得自己真的去了一次阴间。如果一位老人讲到这类梦,一般应加以安慰,向他们说明这梦没有什么不好意思。阴间还代表埋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如果梦见在阴间见到一个已死的亲友,这代表代回忆起了他,或者代表你的一种旧的情感或习惯的复活。
64野地:梦走进野地、灌木丛,表示你抛开你现在的心态或生活,进入了这样一个状态,在这个状态里,什么事都是可能的,自己必须做出选择。如果是这样,你的潜意识在召唤你进入一个发展的新阶段.野地如果很荒凉,象征着你的情感生活很孤寂。砍头:表示惩罚。因此它可能是告诉你,你生活中的某种消极模式应得到改善。表示一种从过强的理性下获得自由的需要。所以应给直觉多一点空间。对那些书呆子型的人和太理性化而缺少感彩的人来说梦中被砍头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情。砍了头,你才会注意到你不仅仅拥有一个头,不仅仅是思想,你还有心,有感情,有肉体,有本能,有直觉,你会成为一个更全面的人,更完整的人。 在梦里,这种人被砍头时,往往会感到放松、愉快。例如有个女士梦见人们排着队去砍头,她的头也被砍了,但是却并没有死,而且心情很好。我们可以推断这大概就是一个过于理性化的女人。砍头还有一种含义,就是阉割的象征。假如一个男人梦见头被砍,特别是秃了的头被砍,往往有这种意义。这种梦令人十分焦虑。
65警员:警员自然主要代表一种秩序、法律与道德的维护者。他也常常是“超我”的象征或良心的象征。梦中被员警追捕,表明你有一些想法和冲动是你的超我所反对的。你应该想一想,为什么员警抓你。看看你是不是有些坏想法,如果是,就不要想了。或者,说服你自己的超我,让分要求自己不要过于严苛。人非圣贤,不能以圣贤的标准要求自己,否则你会不胜负荷的。
66瞎了:自己瞎了,意味你对自己有一部分不了解或不自知。你应该去问自己你不去看的是什么?是外在的吗?问自己你是否对自己内部的某些方面有迷惑?这些成分虽是由你目前的状况引起的,但其实它们都它们都是植根于你的内心。试着去面对它,并追溯至生命早期。 瞎,可能意味着你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样做,或有无助感。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应该向自己挑战,不要找借口回避你对生活的责任。要掌握自己的命运,这样你就不“瞎”了,你能清楚地看见在你的心里都在进行着些什么。
67道路:梦见两条道路,梦中强调两条道路的梦大多和选择有关。如果在做梦前的白天你正面临选择,你更可以确信你梦中的两条道路正代表着这两种选择。有个梦者在求职的时候,正在两个公司之间选择,犹豫不决。晚上他梦见:“我和另一个人一起走进一条小巷,前边有二条路,一条向左,一条向右。我们先进了左边的路。在这条路左边,有一个小屋,样子有些像个洞窟,小屋的门是绿色石的,上面好像还雕了一些困案。”(让我联想到印章上的雕刻)我拉开门,里面光线很暗。我感觉这个地方好像来过一次。像个洞。洞里左壁上有两个力士的雕像,好像佛教石窟中的雕像。像的后面有个窗,透进一些光亮。我想,比上次来亮了些。“回到这个屋子(洞外边)沿着路往前走,前边的路又分成二条,右边的路通向一间小屋。我知道这小屋里有一个人,长么很像少年时的我。左边的路不知道向哪里。” “这时我和那个人回过头来,转向了后面,也就是第一个路口右边的路,有一个老者从那里走出来迎接我们。我有一点遗憾,不知道那条我没有走的路通向哪里?”“梦中和我在一起的人,先是像A公司中的一个朋友,后是像日公司的另一个朋友。A、B两公司正是我选择不定的那两个公司。我现在正在 A公司工作,而较大的日公司又一个机会让我进入。” 经过分析梦,这个梦中,一开始就提出了他有“两条道路”可走,然后先让他看一看在A公司的现状和前景。如同一个小屋,洞窟,绿色玉门样子像一个印章,代表在A公司梦者有一定权力。两力士像代表梦者和那个朋友都必须十分努力工作,而后会有一些光明。再向前的两个路是在A公司发展的两个可能的方向。转回来走向的地方是日公司,特征是在转向后,身边的人变成像B公司的朋友。接他俩的老人的特征很像日公司老板。由此可见,梦者虽对离开A公司感到遗憾,仍旧是“转向”了B公司。
68婴儿:如出现在孕妇的梦中则无象征意义。非孕妇的梦中可能表过潜意识中想要个孩子的愿望。代表梦者(无论男性、女性)自己的脆弱、或渴望爱。你心中这个受伤害的、自伶的部分应至少得到你的意识自我的爱,只有这样,你心中这个儿童部分才能成长,成熟。可以象征你的纯洁、无辜、真实的自我:即你真的样子,有别于你被各种外在环境。条件塑成的样子。象征你人格或你个人生活中一些新的发展。
69挨打:梦见自己挨打,生活会富裕。梦见陌生人挨打,会遇到困难。梦见家人被打死了,家里要增添人口。梦见打动物,要发财。囚犯梦见被打,很快会被释放。老板:与你同老板的真正关系有关。另一方面,尤其当老板为男性时,是超我的象征。如果在梦中你自己是老板。有两可能:一是提醒你该以更合作、温和的态度与人相处,而不是处处像个老板:二是指导你把握好自己。
70旅行:梦见独自去旅行,晚年会很幸福。女人梦见一个人去旅行,会威信扫地。梦见和妻子一块去旅行,婚姻会美满、幸福。梦见和朋友一起去旅行,会德高望众。病人梦见只身一个人去旅行 ,会长期卧床不起。士兵梦见出外旅行,意味着要开赴前线,并能立功受奖。男性老年人梦见要去旅行,会与世长辞。商人梦见旅行者,生意会破产。梦见与旅行者交谈,会有好消息。梦见和旅行者交朋友,会上当受骗,但是能破财免灾。
日月:
太阳、月亮出来:吉,有官可做官。
太阳、月亮落下去:凶,忧虑父母亡故。
吞吃太阳、月亮:吉,生贵子。
太阳、月亮昏暗:吉,孕妇无病顺利。
太阳进入怀抱:吉,生贵子。
太阳、与月亮相会合:吉,妻子怀孕。
月亮进入怀抱:吉,生贵女。
阳光射进屋里:吉,适宜的职位被得到。
太阳与月亮争斗:凶,事业大败。
向太阳、月亮下拜行礼:吉,事业兴旺。
日光、月光照在身上:吉,升任重要职位。
太阳、月亮运行:吉,犯错、罪被勉除惩罚。
背或抱着太阳、月亮:吉,做大官、有大地位。
星辰:星星进入怀抱:吉,生贵子。
星星堕落:凶,生病、打官司。
流星横串天空不落:要搬迁家。
流星出现:凶,居家房屋不安宁。
向星星、月亮下拜行礼:吉,进庙燃香灵脸。
天:天门子:吉,贵经引荐。
红色天门出现:吉,做大官。
到天上寻求妻子:吉,儿女富贵。
到天上拿取东西:吉,居王位,做领袖。
飞上天:吉,大富贵。
天裂开:凶,忧虑国家、内乱。
天快要亮了:吉,健康长寿。
天与大地相合:吉,追示的事物均能得到.
红云、白云出现了:吉。
云从四面八方涌来:吉,做生意顺利。
青云、黑云出现:凶。
云、雾飘游:吉,做事十分顺利。
风声如雷:远方来信。
风吹人的衣服:凶,要生疾病。
虹出现:吉。
彩霞满天:吉,事事如意。
降霜雪:凶,做事不成。
雪落在屋、庭院里:凶,家中会死人。
雪花落在身上:吉,事业成功。
雪花飘落但不沾身:凶,家内死人,做丧事。
阴雨绵绵而下:凶。
路途上逢雨:吉,被请人宴席吃酒肉。
大雨狂风:凶,死亡。雷:打雷声:吉,做官。
雷声吓人、可怕:吉,住宅安宁。
被雷打:吉,富贵。
打雷后,又发生地震:吉,理想实现。
电:闪雷照着自身:吉。
大地晃动:吉,到别处做官。
大地裂开:凶,生病。
修平田地:凶。
大地陷下去:凶,住宅不安宁。
大地发光:吉,大富。
火从大地而出:凶,生病。
大地生黑气:凶。
身上有土:吉。
挖土:吉,有官可做。
身子入土:吉。
湿泥土弄脏衣服:凶。
扫地:凶,打官司.
墙壁出现:凶,打官司。
居住在高处:吉,富贵。
摔倒、掉在地上:凶,丢官、失位。
居住在高山上:吉,有喜事。
到高山游览:吉,春天和夏天吉利。
在土坡上行走:想着除去疾病。
走在山上拾得钱财:吉,有福、有财。
抱着东西上山:吉,孕贵子。
山里出现农家:吉,衣食丰厚。
上山感到害怕:吉,收入丰厚的职位得到。
胸上或肚子上有土:凶,子女、儿孙有死亡。
大石头出现:吉,发财。
睡卧在石头上:吉。
弄小石头:吉,生贵子。
手从石头上拾得东西:吉,收入高的职业。
进到山里去:吉,事事顺利。
攀登岩石、抱石头:吉,他处做官。
枯木发芽:吉,子孙兴旺。
园中林木茂盛:吉。
树木凋零:凶,住宅不安宁。
生活、睡在树林里:凶,生病治疗。
树木凋零:凶,人有灾祸。
林子里长新树:吉,家里添贵子。
栽种树木:吉。
爬上树枝、枝折断:凶,有死伤。
攀登大树:吉,得名、得利。
大树落叶:吉,有贵人保护。
手掌上长树:凶,忧虑父母。
大树忽然折断:凶,凶恶之灾。
担柴不到家中:吉,进财。
房屋上条松树:吉,官居高位、门庭显赫。
门中间生果树:吉,妻子有孕。
家里长身树:吉,家境变好、转富。
家里生柏树:吉。
房屋上生枫树:吉,事事顺利。
走进果树园:吉,发大财。
玉兰树生在房前:吉,增添子孙。
房屋上长桑树:凶,忧虑。
果树成熟:吉,子孙平安。
看到竹笋:吉,添子孙。
砍竹子:凶,争吵、口舌。
基地上树木:吉,富。
砍伐树木:吉,追求的东西能够得到。
厅堂内堆有柴木:凶。
厅堂内堆有桑树:凶,打官司。
绿树忽然枯干:凶,母亲生病。
枣树很多、红红一片:凶,争吵、口舌。
与人分花:凶,分散、离别。
花草茂盛:吉,住宅安和。
花开:吉,大贵。
花落:凶,妻子体衰、死。
棉花:吉,富、进财。
别人送青草:吉,进财。
割草:凶,受贫寒。
草从手里落下:凶,大病、恶病。
花园里散步:吉,富贵。
在水里:吉。
猪落在水里:凶。
不让水流动:凶,祸事。
饮水:吉,进财。
流水:凶,打官司被控告。
看到水:吉。
看到大水:吉,婚姻之喜。
看到江、湖、湖水:吉,事业发达。
水上行走:吉。
站立在水上:凶。
火从水上出:吉。
大河澄清:吉。
别人家有水:凶,儿亡。
发大水:凶。
被水围困:凶,被控告、坐牢。
手执火把而行:吉,四面通达。
燃火:吉。
火烧山野:吉,显贵等。
自家房墅被烧:吉,事业兴旺。
身在火中:吉,贵人扶持。
大火烧天:吉,国家重要。
火烧井:凶,生病。
厨房火起:凶,急事。
火焰炎炎:吉,发财。
黑色火烟:凶,生病。
火烧河水:吉,长命。
看烛火:吉,发财。
灯烛明亮:吉。
登上高楼:吉,大富贵。
高楼上饮酒:吉,富贵。
家起高楼:吉,祥和安稳。
上城猛选人拖拽:吉。
城内行凶:吉,出门吉。在城楼上执公务:吉,官职显赫。城与青色连成一片:吉。城上盖屋:吉。上屋破坏:凶,家道凶。厅堂内有棺木:凶,身安乐。屋角被遗盖:吉,长命。屋宅更新:吉。迁入他新宅:吉。在屋宅外居住:吉,妻子怀孕。适移破屋:吉,娶美貌妻子。屋下史过:凶,有见不得人的事。与人谈论房屋:凶。与妇人争屋:吉。屋梁忽然折断:凶。院宅建在低凹里坑里:凶,死亡。墙上挖土:凶。军人人宅:吉。瓦落:凶,女人争住房。屋里生马:吉,儿子急住房。屋里生草:吉,家里败空。人寺院:吉,生贵子。寺舍有请:吉,病好了。迁移居姑庵:凶,生疾病。起盖仓库:吉,福、财到。入仓库:吉。
仓库倒墙、破坏:凶。门户高大:吉,富贵。新开门户:吉,大富贵。门户大开:吉。门更新:吉,生贵子。门户裂开:吉。门自动开了:凶,屯 子有外遇、私情。破碎门户:凶。城门大开:凶,争吵、口舌之事。门户闭塞:凶,事事不通。门户内夫人:凶。修移门户:吉。石制门户:吉,长命.门前生草:吉,做官。门前有沟坑:凶,做事不成。屋开小门:凶,有私情。敲打别人家门:吉。有人入门:凶,打官司。天火烧门:凶,家人死,作丧事。挖开见水:吉,远信到。井枯涸:凶,财败。屋在井中:凶,生病。井中照身:吉,收到丰厚之职位得到。身随井而下:凶,生大病。取井水清:吉。取潭水清:吉。井水有泥而出:吉,进财。井被损毁:凶,家大败。井快干了:凶,家快破散。井中有鱼:吉,贵。看井听到声音:凶,生口舌、争吵。伏藏在井里:凶,犯罪、坐牢。酒醉落井:凶,打官司。家住井中:凶,长子有凶事。淘井、造井:吉,大贵。器皿落井:吉,大喜事。灶下流水:吉,有横财。灶下燃火:吉,有名声。灶、锅破:凶,死亡。在官厨中:吉,获得收入丰厚的职位。屋有二灶:凶,事不成。灶下有东西响叫:凶,有争吵口舌之事。灶下吹火:凶,家破、离散。淘厕:吉,得横财。上厕、在尿屎中:吉。原文地址:周公解梦(失传版)
(落英有声)
我是刚被打入冷宫的贵妃。
算下来,这是我第三回进冷宫了。看着熟悉的装潢,甚至有一种回家了的感觉。
我十六岁嫁给赵凛,与他做了十年夫妻,当了六年贵妃,进了三次冷宫。
第一次是五年前,我小产,失去了我人生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我怨他,一气之下搬进冷宫住了小半个月。赵凛颇为无奈,日日来劝我,我还是回去了。
第二次是两年前,为了扳倒王皇后母家的势力他与我做了一场戏,我在冷宫舒舒服服住了三个月,然后大摇大摆地回去。
这次是第三次,原因却很好笑,只是因为我摔碎了他新宠苏美人的玉佩。他被我呛了几句,气急败坏地发了一道圣旨把我贬为美人,还打入冷宫。
回想起来,那个苏美人哭起来也真是我见犹怜,连哭声都好听到绕梁三日余音不绝,让我有一刹那觉得这么不小心的我真是罪该万死,但是随后我又想到,我不是不小心的呀,我就是故意的,于是良心一下子就没有不安了。
常驻在冷宫的小宫女还在,叫青舞,早在我第一次进冷宫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里了。她做事麻利又机灵,我甚是喜爱她,还劝过她到我宫里伺候,她却不愿意,说是只想守着这里。
守着这里的谁,我也不清楚,也没多问。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秘密。
青舞还记得我,得了消息一早就在殿外等着了,我刚与她打完招呼,抬脚要进门,就被人扑了个满怀。
「阿英姐姐!」小姑娘身上的花香沁人心脾,甜丝丝的声音直直往我耳朵里钻。
哦吼,我才想起来两年前王皇后快要倒台的时候,王家送进宫的王皇后的表妹乔雪。然而这丫头有点缺心眼,一开口就说了自己是被派来皇帝的,然后请辞搬进冷宫,不再跨出宫门一步。
倒算捡了条命。赵凛诛王家九族的时候,放过了乔雪。
只是这个姑娘如今也才十八,一生却已经能望到头了。
我顺势搂住了她,揉了揉她的脑袋,「两年没见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真怀疑当初那个冷静地说自己要住进冷宫的小姑娘是不是假的。
她嘻嘻笑着,在我怀里蹭了几下才离开。 「两年未见,实在想念阿英姐姐了嘛。」她挽住我的胳膊,冲我笑着撒娇。
这两年我却不曾想起她一次,更别提看望她,如今她见了颇有些落魄的我,却没有冷眼相待,倒让我很是过意不去。
两年前她也是如此,对着我永远笑得甜甜的,我那时觉得她或许是想借我的势保命,也就随着她去,毕竟宫里几乎不存在没有目的的示好,现在,我想我大概是看走了眼。
乔雪进宫没有带着丫鬟,身边现在只有一个一年半前派给她的小太监。乔雪抱着我撒欢的时候,那个小太监就立在一旁,低着头,看不清脸,但是看身形和气质,和宫里的太监都不太一样,更像是哪家的落难公子。
有些惹眼。
乔雪拽着我往里走,让我收回了视线。她引着我走到冷宫的正殿,手指头点着一样一样给我细数:
「姐姐你走了以后,我和小金子每五天就打扫一遍这里。前几日听说你要来了,我们还大扫除了一下。姐姐你看,这是你最喜欢的琉璃盏,还有那个桌案……」乔雪在我身旁边比划边絮叨,眉飞色舞像是在求表扬的小孩子。
我听着她的描述一一看过去,陈设都没有变过,甚至都没有落灰,就好像我不是被打入冷宫,而是回娘家,心底不由泛起一股暖意。乔雪还在滔滔不绝地讲,我失笑,拉住她不安分的手,「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大功臣了,那今晚姐姐亲自下厨慰劳你怎么样?想吃什么?」
乔雪一下红了脸,扭扭捏捏道:「我不是想要吃的啦……」
我看着她有些躲闪的目光,不禁好奇问:「那你想要什么?」
我猜或许她是想要从这里出去,虽然我不再是贵妃,但在宫里还是有些人脉,能帮她一把也未可知。
她迟迟不开口,就在我想说算了的时候她突然凑到我耳边,极小声地说:「我想今晚和姐姐一起睡。」
姑娘家关系好睡在一起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但是她那红扑扑的脸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总让我觉得这一起睡还有点别的含义,看得我有些心虚。
见我迟迟没有回应,乔雪的眼睛里已经要有泪了,我耐不住,点点她的额头笑道:「好好好,事先声明啊,你要是睡觉不安分,我就把你踹下床去。」
她眼睛一下子放光,人高兴得绕着我转了一圈,拉着我的手说:「肯定不会的!那姐姐,晚饭还做不做数呀,我想吃糖醋里脊和红烧狮子头。」
我笑得停不下来,连声说好,让秋桃去收拾东西,打算去小厨房看看。
乔雪和青舞原先的伙食居然都是那个小金子做的,我看着走在我前面带路的清清冷冷的背影,总觉得和烟火气搭不上边。
说来惭愧,我虽然是三进宫了,却是第一次去小厨房。
厨房小但整洁,连灶头都干净得有些不像话。小金子站在我身后,温声细语地介绍厨具何调料的位置,条理分明,简洁明了,实在不像一个太监。
我终是没忍住转身开口问他:「你叫什么?」
「启禀贵妃娘娘,奴才小金子。」他低垂着眉眼,人却站得笔直。
「不不不,我问的是你进宫前的名字。」
他默了一会儿,仍是温温吞吞地回答:「奴才贱名,恐污了娘娘的耳。」
我看也问不出什么,只好压住好奇心,说:「不愿说就算了,还有往后不要叫我贵妃娘娘,我很快就不是了。」没等他回答,我又接着问:「平日里都是你做的饭吗?」
「是,奴才以前学过一点。」
落难公子或许是我的错觉罢,哪家公子会学厨艺的。
「每日都由你做饭,倒是辛苦了。」
「娘娘言重了。这冷宫不过三个人,而且乔姑娘平日里不怎么需要奴才伺候,奴才还算清闲。」
乔雪没有名分,在下人里也只能称呼乔姑娘。这种称呼本该是让那些少年郎说出来。
我突然很想帮她离开这里。
「那便好,你……」我顿了一下,「好生照顾她。」
冷宫说是冷宫,食材倒是不缺,也不知道小金子是哪里搞来的这些。应着乔雪的要求,我做了一桌子的菜,如果秋桃、青舞能和我们坐一桌吃饭,倒是颇有点合家团圆饭的味道,可惜她们还是执拗地拿了自己的那份,回到自己屋里吃去了。
我把那些菜一一端上桌的时候,乔雪这丫头的眼睛一直在放光,趁着我不注意,一只手已经悄伸过去偷了一块肉。
我好笑地拍了一下她的手,「没点规矩样,筷子都不用吗?」
「姐姐做的菜太香了,没忍住嘻嘻。」她嘴里含着肉,鼓着腮帮子,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我有些紧张地看着她,问到:「味道如何?」
我曾经经常给赵凛做饭,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比较自信的。但是自从一年前的那件事,我再也没有为他下过厨,手生了些许。
「好吃呀好吃呀!」她点头如捣蒜,「姐姐做的最好吃的不就是糖醋里脊了嘛。」
「你这话倒是有点意思,我以前可没有给你做过饭。」这一个下午,她对我的态度亲密得有些不正常,仿佛比我想象的还要了解我。
她不答,只笑眯眯地继续吃肉。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呀。」
我正欲再问,一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看过去,正是向来大大咧咧的庄妃,穿着一身绛红常服,带着两个小宫女就迈步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菜,顿了顿又说:「诶,或者说我来的正是时候。」
说完就自来熟地在我旁边坐下,朝我眨眨眼,「介不介意加双筷子?」
对面的乔雪已经呆若木鸡,我却是对她的自来熟见怪不怪了,给她拿了副碗筷,看看对面的乔雪说:「小雪,这是庄妃。」
乔雪见状就要起来行礼,被庄妃连忙按住,「不必了不必了,你就是那个王老太婆送进来的小姑娘吧,真水灵啊。我这人没这么多礼节的,你要是愿意,平日里叫我庄姐就行。」
「庄姐姐。」乔雪脆生生地喊了一声,把庄妃乐得脸上都快出现褶子了,连声应着。
我看的鸡皮疙瘩都有些起来了,不由打断她们:「吃饭吧吃饭吧。说起来老庄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冷宫和她的宫殿隔着老远呢。
听我这么一问,她拿起筷子又放下,转而和我发牢骚:「还不是赵凛那个王八蛋,就因为一块破玉佩就让你来这里,那我可不就得来这里找你了。」
我笑起来,「你啊你啊,都升到妃位了说话还这么没遮没拦的,得亏这里没什么人,不然这话哪天就传到他耳朵里了。」
「嘿,我还真巴不得让他听见,最好能叫上百八十人当他的面骂他王八蛋,好让他想想自己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你和他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一块玉佩都比不上?苏青青一哭,他魂都没了,和个傻子一样。想当年你小产……」她说到这又停住,眼神转悠了一下,「反正我骂他王八蛋都是轻的,整个儿一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旧事重提,我倒没有多大的感伤,只是叹了口气,夹了块狮子头放她的碗里,「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我和他的夫妻情分,早就断了不是。」说完我又给乔雪夹了块狮子头,冲她笑了一下。
庄妃哼了一声,拿起筷子开始边吃边念叨:「也就是你性子好不计较,换做我,哪有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不过你很早就看清了也是好事,他离了你眼光是越来越差了,苏青青那种货色都看得上。」
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来,我又给她夹了好多菜,「你再多嘴以后就别来蹭饭了。」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吃完再说,吃完再说。」
接下来还真的没再提以前的事,但是还是没有安静下来,因为庄妃和乔雪两个人不动声色地抢着菜,我自然在一旁看好戏。
乔雪抢不过庄妃,就冲她笑,笑得人畜无害,笑得人心神动摇,于是庄妃这个老色鬼最终败下阵来。
「这丫头,不简单呐。」她恨恨地盯着乔雪碗里最后一块糖醋里脊,喃喃自语。
我难得认同她的话,点点头小声说:「她要在这待一辈子,我觉得太惨了,现在你在外面比我能活动开,试试能不能让她出宫吧。」
她转过头看我,「那以后不就你一个人在这儿了吗?诶那要不到时候我找个由头也搬进来?」语气里还有点兴奋和期待。
「想什么呢你?」我无语地白她一眼,「秋桃青舞不是人啊?还有个小太监呢。」
「你听听你听听,多寒酸?以前你宫里的人少说也有二三十,诶哟不提还好,一提我就想起赵凛这个狗东西,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好啦,你到底要在我面前提起他几回?我倒觉得人少一点也挺好的,清净些。」我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心里却是真的害怕她搬进来,那我肯定要被吵死了。
庄妃是我认识的人里面话最多的,不仅口无遮拦,而且声音嘹亮。当年我在后花园散步,正巧遇上选秀的几个,其中一个就是她,正拉着另一个选秀的叽里呱啦叽里呱啦,我那时候突然就想着后宫里多这么一个人,能多膈应王皇后啊。
于是我就把她招进来了。
哦好吧,其实是因为她父亲是户部侍郎,赵凛就把她选进来了,而且最后受苦的还是我的耳朵。
我和庄极妍很早就认识了。她大我一岁,我和她曾经是京城里收保护费的「女匪」,算得上是过命的姐妹。只是大了些就不再来往了,再见到就是在皇宫的后花园,传闻她因为性子一点都不像女儿家,迟迟没有婚配,庄侍郎实在没有办法,就给她送进了宫。
我是很后来才知道,她的心上人其实就在宫里做侍卫,但那也是很久远的事情了。算一算,也有八年了。
在宫里的这八年,那些人啊事啊,在我眼前匆匆飘过,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我在门口送老庄的时候,突然觉得我身后的冷宫才是我浮浮沉沉的二十六年的归宿。
我站在宫墙下看了一会儿老庄潇洒离去的背影,转过身,正看到小金子一身藏青色的太监服,立在角落,站得笔直,和周围格格不入。
到冷宫的第一晚,有些无所事事。原先宫里我珍藏的话本都没有带来,让我有些懊悔。乔雪古灵精怪的,看出我无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盘象棋,说要和我杀几盘。
玩了五六盘后,我终于忍不住问:「你这玩意儿哪来的?」
按理说冷宫物资奇缺,能吃饱穿暖已是不易,这种消遣的玩意儿都哪里来的。
「小金子带来的,他可神了,好像啥都能弄来。」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清清冷冷的身影,我皱眉:「他?」
乔雪点点头,像是话匣子被打开了:「他没来之前,我在这里确实啥都没有。不过他来了以后,好吃的有了,好玩的也有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还问过他,他就说是自个儿去内务府要来的,我才不信嘞,就找了一天晚上偷看他沐浴,奇了怪了的,身上也没伤口,看起来没遭什么罪,我也只好作罢。」
我想到小金子眉清目秀的长相,很想说交易并不一定要受鞭打之类的苦刑,但看到乔雪亮晶晶的眼睛,又把话咽了回去。
「对啦对啦,姐姐擅长做糖醋里脊也是小金子说的哦。」
我猛地抬头:「什么?」
她托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嗯……是我主动问他的,他知道姐姐好多事,说是和你宫里的人比较熟。」
不对,就算和我宫里的人认识,也不该知道这么隐私的事。我虽然擅长做糖醋里脊,但也很久不做了。我宫里的人更是这几年换了一批又一批,知道这事的人少之又少。
最重要的是,我最擅长糖醋里脊这句话,是赵凛说的。他曾经抱着我说,阿英做的菜里,最好吃的便是糖醋里脊。
那时候我还没小产,还会掐他的腰假装生气说难道我别的菜都做得不好吗?
赵凛夸张地咧嘴,说没有没有,都好吃都好吃,,只是日子太苦了,所以爱吃甜一些的,可太甜了也不好,所以酸酸甜甜的最好。
我当时说了什么来着,记不太清了,只是在后来的日子里,常常做糖醋里脊给他。若是换作现在的我,可能会一本正经地反驳他酸甜的可不止糖醋里脊,还有糖醋鱼,咕碌肉,甚至糖葫芦也是。
可替代的数不胜数。
等我回过神来,乔雪已经蹦跶着去沐浴了,我还坐在案边盯着棋盘发呆。这时秋桃进来了,在我耳边小声说:「小姐,老爷那边好像知道了您的事,想进京面圣。」
「消息怎么传的这么快?你递个口信过去,让他这个老头子好好呆在乡下别凑合了,真不怕把我娘气死哦。」
我爹是两朝大将军,战功赫赫,他在一年前辞官,和我娘收拾收拾去了乡下。这才离开朝堂一年就又回来,不知要出多少事端。他们好不容易离开这是非之地,就应该躲得越远越好。
「是,小姐。」秋桃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小姐,陛下是还在疑心吗?老爷都辞官一年了。」
我听出她话里的愤愤不平,点点她额头,笑道:「你以为这次是因为我爹?秋桃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都没个长进。早就是陌路人了,自然放在远一点的地方好,还能给他省点口粮用来喂自个儿的心肝肉。」
秋桃委屈地揉额头,「可是小姐,这么些年你对他还不够好吗?那个苏青青才来了三个月,您和他可是有十年啊。」
「不止十年啊,你忘了?我小时候还收过他的保护费呢。可是秋桃,感情这种事和时间没关系的。难不成你和木风好上也是用了十年啊?」
她脸疏地一下变红,跺脚道:「小姐!」
「别羞啦,按理说你这年纪早该嫁人了,没成想拖到现在。唉早知道今天进冷宫,昨天就应该把你嫁过去。」
秋桃突然哭了起来,「我不嫁!小姐去哪儿秋桃就去哪儿!小姐您要是敢不要秋桃,秋桃就去尼姑庵当一辈子尼姑也不嫁给木风。到时候木风问起我,我就说都是小姐的错,让他去寻您的麻烦。」
越说越离谱,我笑得快肚子疼,拿了帕子给她抹眼泪,边抹边说:「好家伙,也不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嘛,嘴皮子是越来越厉害了。看样子木风早就不是我们左家的暗卫,是你秋桃的人了。」
她听了又羞又气,炸毛更厉害了。我连忙按住她,「玩笑话玩笑话,我这不是带着你就来了么。别哭了,哭成这样明天肿着核桃眼,木风倒是真的要来寻我麻烦了。」
她闻言,垂着头嘟嘴:「他才不会呢,和个木头似的。每天见我就说一两句话,多一句都不肯。」
我见过好多次那种场景,木风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听秋桃说个不停,一静一动,分外和谐。木风我是了解的,作为左家最出色的暗卫,他的情绪从来都不会外露。但是爱意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藏得住呢。秋桃不知道,木风看她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爱意。
我作为旁观者,只能摸摸她的头,说:「秋桃,和他好好的。」
小姑娘红着眼看我半晌,最后点点头,也不知明白了没有。
秋桃走之前我让她和木风带句话,这个小太监有些不简单,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调查一下。吩咐完这些事,我洗漱过后就进了寝殿,然后就看到床上的被褥鼓起一大团,一阵窸窣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钻了出来,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姐姐!」
这丫头动作倒是快。
我刚钻进被子里,她就凑了过来,抱住我的一边胳膊,毛茸茸的脑袋窝在我脖子处。
「阿英姐姐,可以和我讲讲你以前的故事吗?」
我揉揉她的头:「怎么想听这个?」我以前的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若是一件件讲起来,怕是要讲一晚上。
「就是想知道嘛。」她蹭了几下,真是把撒娇这门功夫修练到家了。
「那就讲到你睡着好吧?」我心软得一塌糊涂,根本没法拒绝。
该从哪里开始呢?让我回忆一下。
我叫左英娘,是我爹的独生女。我爹原本给我取的名字叫左英,我娘觉得太不像个女儿家,给后面加了个娘字,我和我爹一致表示了嫌弃,但是迫于我娘的淫威,我俩都不敢吱声。
我爹是将军,他一直觉得女儿家更应该学好武艺,可以保护自己。因此在我小时候,他就经常背着我娘带我去校练场转悠,有时候说是带我去学堂,其实是去打木桩。
这件事没过两个月就被我娘发现了,毕竟胳膊上的淤青藏不住的。我爹被罚睡了十天书房,而我,被迫学了十天女红。最后我把教女红的师父气走了。
但我更生气啊,我都见不到校练场的帅哥哥了好吗!
再大了些,我和几个人家的女儿进宫当皇子的伴读,我就是在那里认识的赵凛,那时他还是不太受宠的六皇子。
我听到过宫人们之间闲聊,赵凛原本是一个宫女所生,后来宫女投井自尽,赵凛被送到了容妃膝下。因为是一夜风流的产物,老皇帝很不待见赵凛,宫里的人又都势利眼惯了,也就都不怎么待见他。
赵凛能来学堂上课,都是容妃好说歹说求来的。
他平时来上课,穿的衣服与其他的皇子公主比起来也显得比较寒酸。而且他一直独来独往,身边没什么朋友。
但是他聪明,不论是算术还是作文,他都是佼佼者。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好看。
我不明白老皇帝和周围人为什么不喜欢他。
反正我挺喜欢的。
我那时是傲脾气,喜欢也不去搭理他,经过他身旁时,哪怕内心小鹿乱撞,也只会梗着脖子仿佛一只骄傲的天鹅,我的目光只敢偷偷地放在他身上一瞬,然后飞快移开。
我掩藏得甚好,只有和我玩得很好的庄极妍看出来了。
「你说,你是不是喜欢六皇子?」她在一日课间悄地问我,脸上带着揶揄的表情。
我白她一眼,「发什么神经,功课做完了吗?」
她却睁大眼睛指着我的脸,像是看到什么稀奇的事,「脸红了脸红了!我就知道!你平日收保护费,谁都敢收,就是不去收六皇子的。我本来还以为你是看不起人家,但想想又好像不是这样。好啊左英娘,你才十二岁,竟然就想着嫁人了,不知羞,不知羞。」
她嗓门大,在吵闹的课间都有些明显。
我感受到一些人的目光了,飞快捂住她的嘴,「闭嘴!你再说我和你绝交了!我脸红是晒的,谁喜欢他了?你要是不信,我们今日放学就去堵他。」
她冲我眨眼,我松开手,她就笑嘻嘻地说:「你认真的哦,谁不去谁是小狗。」
因为不想当狗,我和庄极妍放学时堵住了赵凛。
那段时日我爹在朝中的声望大,我在学堂横行霸道惯了的。曾经的学武梦被我娘扼杀在摇篮里,于是我和大咧咧的庄极妍一拍即合做了小霸王,虽然她们暗地里都叫我们「女土匪」。其实我们两个姑娘也就是闹着玩,保护费也就是几颗糖一点吃食之类。
我是很后来才明白,那些甘心给我东西的人,不过是畏惧我爹罢了。
赵凛对我们堵他的事毫不意外,还气定神闲地说:「我没东西可以给你们。」
向来话多的庄极妍这回不做声了,在我背后戳我,「去呀去呀。」
我往日的那股子泼辣劲儿一下都没了,十三岁的少年已经比我高半个头,虽然穿得朴素,通身的气质还是遮不住。他那双没有一丝感情的丹凤眼看着我,让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我甚至觉得羞愧,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感到羞愧。
「左英娘。」他开口,「你是不是心悦我。」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一句「怎么可能」在嘴边愣是说不出口。
他没等我回答,接着说:「你若是心悦我,我以后……」
我没等他说完。
我跑了。
庄极妍说,我那时快得像一只兔子,眨眼就没影儿了。
我后来都没再回学堂。我在家中大闹了一场,死活不愿意回去,只想跟着我爹学武。我娘终于败下阵来。
我不敢见赵凛,他问我是不是心悦他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像个强抢民女的恶霸,面目可憎。
谁要喜欢他啊!我要看校练场的帅哥哥去!
于是我就在校练场待了四年,学了一身武艺。
「后来呢?」乔雪极低极低的声音传来,她快睡着了。
我小声说:「后来啊,后来老皇帝赐婚,我就嫁给他啦。」
赵凛在新婚之夜和我说,他当年没说完的话是,你若是心悦我,我以后便娶你。
我很少回忆这些往事了,他们都被我丢弃在了某个角落,刻意地忽略。但是今晚鬼使神差地从头讲起,让我有些睡不着。
乔雪睡相很乖巧,除了抱着我的胳膊不撒手之外,一切都很好。
于是我干睁着眼熬到天微微亮才勉强睡过去,再醒来就看到庄极妍撑着头在旁边看我,没把我吓个半死。
「你干嘛呢?大清早的。」我给她惊得从床上坐起,身旁乔雪已经不在了。
「都中午啦,」她懒洋洋地回答,「今天狗皇帝的圣旨就要到了,我来给你撑腰。」
我一边让秋桃给我穿衣裳,一边无语道:「接圣旨撑什么腰,我看你就是来蹭饭的吧?」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的姐妹情难道就是靠饭菜维持的吗?」她站起来,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背在身后,走到我旁边来看我穿衣服,眼神里颇有点风流公子的味道,「我说你啊,这么多年了,身材还是这么好,赵凛到底是怎么眼瞎的。」
「哦,所以你就是特意过来在我面前骂他的。」穿完衣服,我坐在梳妆台前,看向铜镜里的女子,面容姣好,只是那双眼,没了以前的光彩。我看了眼秋桃手里的金簪,说:「这些都收起来吧,往后就用那支玉簪子。」
「你不是还想着赵垣吧?」庄极妍见状凑到我身旁,稀奇地看着镜子里的我。
「我亲手杀了他,我怎么还会想着他。」我笑笑。
我不过,就是抱着一丝丝幻想,想着如果赵凛来找我时看到这支簪子,一贯冷漠的表情会出现破裂。
那个场面应该会让我心情愉悦。
今日吃饭时庄极妍的嘴巴仍然说个不停,她不提赵凛了,而是疯狂向我透露近期后宫里的新鲜事儿。
据说苏青青又发明了一个什么火锅,叫了一帮子人在自己宫里吃饭。她之前也搞出过类似的东西,似乎是叫什么奶茶,用牛乳和茶水做的,庄极妍曾偷偷托人搞来一杯,说味道甚好。
「不过做菜最好吃的还是我家阿英啦。」庄极妍在结束的时候还不忘拍我马屁。
我只笑笑。
我的手其实不适合做饭,它应该舞刀弄枪,应该一手攥缰绳,一手勇杀敌。
我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拿过兵器了。
圣旨是下午到的,一同来的还有苏青青。我算是明白了庄极妍说的撑腰是什么意思。
她今日是盛装前来,庄极妍在我身旁小声说像只花枝招展的孔雀在开屏。
我很想提醒她能开屏的只有公孔雀。
赵凛将我贬为了美人,读圣旨的是张公公,与我相识有些年头了。他将圣旨递给我的时候,轻声说了句:「娘娘,您的福气在后头。」
我不置可否,我与赵凛决裂已有一年,但是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他仍然会隔几天就来我的寝宫,只是不同榻而眠,他平日的赏赐仍然很多,只是从没有合过我的心意。我和他表面仍是恩爱的帝妃,实际内里早已腐烂发臭。
赵凛这次将我贬为美人,旁人可能都以为又是小打小闹。
只有我和他知道,这是一条分明的分界线,如同和离书,从此两人再不相见。
张公公刚走,苏青青身边的小宫女就沉不住气了,横眉道:「大胆英美人,见了我们苏婕妤还不行礼吗?」
对哦,苏青青前几日成了婕妤了。
但是这小宫女,似乎蠢了些。
没等我开口,庄极妍已经耐不住了,「笑死,本宫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你看不见吗?要行礼也要苏妹妹先行礼吧?」
庄极妍刻意同我站在一起,苏青青若要行礼,是连我一同行了的。
苏青青没有恼,反而是脾气甚好地向我们行礼,「见过庄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宫女新来的不懂事,还望娘娘海涵。」
「不懂事就不要带出来。」庄极妍最受不了这类柔柔弱弱的女子,冷笑道。
我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适可而止,随后就向苏青青福了福身。「见过苏婕妤。」
她却过来要拉我的手,被庄极妍不着痕迹地挡了过去才作罢,只站在我面前说:「姐姐见外了。我担心姐姐在这儿住不习惯,特地过来看看,姐姐放心,凛哥哥只是正在气头上,等过几日他气消了,我就向他求情让姐姐回来。」
我最受不了她这一套,尬得脚趾抓地,扯扯嘴角说:「我在这儿挺好的,不必……」
她又打断我,眼角含泪的速度让我佩服:「姐姐这是还在气青青吗?那其实是青青最珍贵的玉佩,不过我知道姐姐是不小心的……」
「不,」我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也打断她,「我就是故意的。」
她眼角的泪欲落未落,尴尬地停在原地,如同她正要下撇的嘴角,「姐姐……」
我拉着庄极妍往后退了一步,「苏青青,苏婕妤,我很早就和你说过,我不喜欢和你演姐妹情深的戏码。我在这儿住的很好,我不想回去,也不会插手你和赵凛。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今日根本不用过来的,完全可以和你的凛哥哥甜甜蜜蜜。结果你就是要来恶心我一下。我刚刚吃的午饭都快吐出来了好吗?」
她还要说什么,被我抢先,「你派人通知我爹的事也很恶心,别以为你那点小伎俩很聪明,如果你真的聪明,就不要再对我的家人动歪心思。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能在这后宫这般自由,不过是仗着那个人的宠爱。」
「可是苏青青,如果他真的爱你,为什么没有让你做皇后呢?」
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今日终于说出了口。赵凛自然是爱苏青青的,不然像给我爹通风报信这种事他一早就知道,他只是由着她去,惯着她。但是又能有多爱呢?
不成皇后,终究是妾。
美人、婕妤还是贵妃,都一样。
苏青青是黑着脸回去的,庄极妍描述的比我准确,是又黑又绿的脸色。我倒是注意到,她在走之前向某个角落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眼神复杂,我顺着望过去,瞥见墙角一抹藏青色的衣角。
我身边的人顶了顶我的胳膊肘,把我撞回神。
「怎么回事?」她眨眨眼,「你以前对她可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的。」
「以前懒得和她争,但如今她把算盘打到我爹娘头上,我怎么忍得了?」
「那你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几个意思,」她放轻声音,「你是想撺掇苏青青争皇后之位?」我有些好笑,拉着她往屋内走,发现乔雪一直躲在屋里刺绣,这针线估计又是小金子带来的。
又想起那一抹藏青色。
庄极妍刚挨着乔雪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你说句话呀,神神秘秘的。」
「哪有争这一说,」我坐到她们对面,眼睛看着乔雪手里的刺绣,似乎是一对鸳鸯,「王皇后殁了以后,后位一直空悬,够资格的也就德妃和明贵妃。但你也知道,德妃一心礼佛不问世事,明贵妃抱着小公主两耳不闻窗外事,她们俩是万不可能去争皇后之位的。」
「那你的意思是这位子就是苏青青的囊中之物了?」庄极妍说着就把眉头皱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穿着皇后礼服的苏青青冲她笑叫她姐姐。
有一说一,我竟然挺想看看那画面。
「不,我清楚赵凛这个人,他心目中的皇后,不论人的才貌如何,其家世一定不会是过于显赫或是过于平平无奇。苏青青不是他外面带进来的吗,爹娘都不晓得是谁,纯粹是个庶民,我朝可还没有出现过庶民出身的皇后。」
庄极妍向来搞不明白这乱七八糟的事,她在努力思考,「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我抿了口茶,笑道:「其实办法不是没有,如果他真的爱她,给苏青青改个身份,随便让某个世家收她为义女,也就有个名头了。再不济,他赵凛也可以开个先河,让她成为我朝第一位庶民皇后,不过就是要看看向来爱惜名声的他,愿不愿意力排众议为他的真爱保驾护航了。」
托苏青青的福,我因为一块玉佩被打入后宫并且降为美人的事想必已经传遍朝堂了,如果赵凛在这时候要让她当皇后,这满朝的流言蜚语,不知道他挡不挡得住。
又或者,若是赵凛不愿意给予皇后之位,这说哭就哭的苏青青,也不是这么好安抚的。
左右,都能给他添点堵。
「妙啊。」庄极妍两手一拍,一脸恍然大悟,「以前你斗王皇后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脑子好使。」
我干笑两声,总觉得这不像好话。
闷头刺绣的乔雪突然抬起头问我:「那阿英姐姐,为什么你不是皇后呢?姐姐不是十六岁就嫁给皇上了吗?」
「你阿英姐姐当初嫁过去,就是侧妃。」庄极妍叹了口气,一边揉着乔雪的头一边说,「当年先帝赐婚,本来是就你阿英姐姐和六皇子一对。结果王家那个王倩一直心悦六皇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给先帝闹得没办法,让她和你阿英姐姐一同嫁了过去,二人都是侧妃。」
乔雪瞪着眼睛,似乎在说还有这种操作。
我笑了,接着说道:「当时我爹和王家在朝中的势力都很大,老皇帝没有一个得罪得起的,才想了这么一个烂法子。后来他当了皇帝,两个侧妃选其一,他选了势力更大的那个,也就是王皇后。」
赵凛曾经和我说,他与我的婚事是他求来的,而王家的那位,纯属意外。我说无妨,都是侧妃,没人更胜一筹。他笑,说阿英,你与旁人不同,你永远比别人好一点。
他当皇帝的那天,和我说他受制于王家,没办法让我当皇后,但在他的心里,我才是他真正的妻。我说无妨,我从不是那种在意身份这类虚无缥缈的东西的人。他也笑,说阿英,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皇后的。
我小产后住在冷宫里的那段日子,赵凛总说,等他将王家除去,就和我生好多孩子。我说不可能了赵凛,太医说了,我再也不会有孩子了。他说阿英,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我只当他在说笑。
我不知道把这些话从回忆的土里挖出来扔到赵凛脸上能不能让他感到羞愧,我只知道我明白得太晚,太晚。
我在新婚之夜就应该要明白,他说的是,你若是心悦我,我以后便娶你。
而不是,我心悦你,所以我要娶你。
王家和左家,一文一武,都做了他六皇子的羽翼,他用一个新婚之夜,就做到了鱼与熊掌兼得。我时隔多年回想起来,都不禁感叹一句好计策。
兴许是我太安静了,乔雪小心翼翼地出声唤我:「姐姐?姐姐是伤心了吗?对不起我不该多嘴的。」
我回神,目光落回刺绣上面的鸳鸯,笑道:「没事,其实我的那些事说来都是女子之间的争斗,很无趣,你要是真想听故事,不妨问问你庄姐姐,让她给你讲讲当年做女土匪的日子。」
「嗐,你就知道揭我老底儿,什么土匪啊,你走了我就改邪归正做女侠了好不好。」
庄极妍捂住脸不想回答,偏生乔雪紧挨着她冲她撒娇。老色鬼顶不住,连连摆手,「讲就讲,谁怕谁啊。今天还就给你开故事会了。当年我和你阿英姐姐一起做女土匪几个月,然后你阿英姐姐就跑了,剩我一个。我寻思不对头,就找了个小弟,就是学堂外面的一个小侍卫,我和他说我要行走江湖浪迹天涯,需要一个随从,他长得又高又帅,很适合。」
那个小侍卫叫秦时云,我曾见过,确实高高瘦瘦,五官端正,当然在那时的我眼里,没人比得过赵凛。
庄极妍这老家伙说得一本正经,其实就是见色起意,看上了人家,但又不会寻常女儿的娇羞,愣是搬出了一套女侠需要小跟班的说辞说得天花乱坠。我打赌秦时云那时一定是很想笑但是又不敢得罪朝中大臣子女的心情。当然庄极妍嘴里就是人秦时云非常受宠若惊并且立马答应了她。
「唉他太热情了,我呢就考察了他一个月,觉得他确实不错,就同意他追随我。我们俩经常出门玩儿,啊不,出门游历,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
「那后来呢?」乔雪看着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话,但还是捧场地问道。
「后来,后来长大了,这些不过是小孩子的胡闹,都过去了。他娶妻啦,还生了个女儿。我呢,因为女侠的名声太响亮,被选进了后宫。」
她也看着刺绣上的鸳鸯,笑得一派轻松:「怎么样小雪,你庄姐姐厉害吧?」
「嗯,厉害。」小姑娘非常郑重地点点头。
我愿称她为捧场王。
傍晚庄极妍临走时拉着我咬耳朵:「你先前说的送她出宫,我现在觉得挺好。这姑娘心思太单纯,不适合在这宫里。」
心思单纯还真不一定。我两年前就查过,乔雪自幼父母双亡,一直寄居在王家的一个小门户里。从小寄人篱下,人心算计定是见的不少,不过还算善良,我目前也没发现她有什么歪心思,是块璞玉,若是能离开这大染缸,兴许能过得更好。
我没有说破,只应道:「确实。因此你去活动活动,看看能不能把她送出去。」
「还有,你以后不要一待就是一天,本来就是冷宫,你还要来蹭饭加重我们的负担。你以后要是不自带食材就不准进。」
庄极妍:「……」
庄极妍:「下次一定。」
庄极妍带着一脸肉疼的表情走了,这时我身后的秋桃才上前在我耳边说话:「小姐,今天苏婕妤回去后,把带在身边的那个小宫女发落到慎刑司去了。」
天色越发暗了,我示意青舞关了宫门,转身往回走,边走边说:「她不是向来善良的吗?怎么今日下手这么重。」
「苏婕妤说那个小宫女目无尊卑,冲撞了庄妃娘娘,还惹了英美人不悦,嚣张跋扈至极,就应该吃点苦头。」
「哟,这是在杀鸡儆猴?」我嗤了一声,她这话说的,就好像我与她关系有多好似的。
「那小姐的意思是?」
我踏进门,乔雪这会儿在她自己的偏殿,屋内空荡荡的。
「秋桃,我们来不来赌一赌,那小宫女指不定是宫里哪个嫔妃派过去的,而且这个人苏青青暂时惹不起,只好借刀杀人。她今日特地带过来,就是想让这宫女犯点错,好寻个由头打发掉。只不过慎刑司,着实惨了些。」我一边找了张躺椅靠着,一边念叨。
秋桃拿了小毯子盖我身上,随后站在一旁,「那小姐,要秋桃去把她捞出来吗?」
「不用了,咱们都在冷宫了,管这么多干嘛。」我下意识地拒绝,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退一步越想越气,「不过被人当刀子使实在不太愉快,你且找个人去查查这宫女是谁的人,我才进冷宫这么两天,一个个又开始宫心计了吗?」
后宫一向很难太平,这一点在王皇后在的时候尤甚。我在王府的时候就烦透了这些,若非必要,能推就推,能挡就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直到小产,我才意识到,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和她斗了三年,这三年我专注于她一人,她却要盯牢后宫里的每一个人。无他,只因为她是皇后,一个没有子嗣,也不可能会有子嗣的皇后。她自然也无法忍受别人有孩子。那三年后宫表面和和气气,实际斗得头破血流,斗得赵凛在那三年里只有了一个公主。
王家倒台的时候,宫里也没剩下什么新人了,个个进来的时候像阳光下的花,这么多年都变得蔫了吧唧,仿佛快要腐烂一样。我看着都揪心。
赵凛让我代为治理后宫,我花了大半年整顿,歪风邪气才逐渐下去。
我曾明说过,陛下国事繁忙,你们要争宠,可以,各凭本事,但若是用什么腌臜手段,把以前的脏东西带进来,就别怪本宫不客气。陛下子嗣稀薄,但本宫不会劝你们为皇家多多开枝散叶,本宫只希望你们能多想想自个儿的母家,多想想自个儿。本宫向你们保证,不论有没有皇子,受不受宠,只要安分守己,都能在这儿过得不错。
这一番话,有的人听进去了,比如德妃和明贵妃,有的人没听进去,现在已经在下一轮投胎的路上了。
一来二去的,宫里的人都不怎么争了,几个老人还时不时聚在一块儿嗑瓜子唠嗑,顺便夸夸明贵妃的小公主可爱。然后经常抱怨养孩子辛苦的明贵妃就立刻变脸,骄傲地说还不是她养的好。庄妃话多,又好色,动不动就和明贵妃抢孩子抱,抢着抢着两个人就能吵起来。明贵妃总是吵不过庄极妍,而且也打不过,就来找我,我打得过。德妃不怎么来,她更喜欢和太后窝在一处吃斋念佛。底下的几个婕妤美人,有的喜欢做手工,有的喜欢种花种草,也有的喜欢打牌。
总之大伙儿都不爱生事,爱生事的都已经不在了。
反正我是很喜欢这么一派祥和的景象。
直到三个月前苏青青进宫。
其实赵凛子嗣少,王皇后是一个原因,他自己忙也是一个原因,忙到选秀都是能推就推。后来王皇后不在了,他倒是变本加厉地忙于公务。于是这么两年,虽然外面也送进来不少新人,子嗣却愣是一个也没有。
我深切怀疑是赵凛不行。你看苏青青都盛宠三个月了,肚子也没有动静。
所以赵凛不行。
这么想着,我心里都畅快不少。
第二日庄极妍托小夏子递口信过来,说今日不来了要准备食材,她特别想试试火锅怎么做,等偷师到了就过来。冷宫唯一的客人不来了,终于安静了些。
院子中央的空地种着两棵桂花树,在我第一次搬进来的时候它们就在了。风一吹,除了花香四溢,就是落了一地的花瓣。
我用完早膳出门时,就看到青舞和小金子正拿着笤帚扫地。青舞一如既往穿着绿色的衣裳,光是站在那儿就像一幅画。倒是小金子,背挺得太直,太显眼,虽然动作娴熟,但仍有一丝违和感。
再次想到墙角的那一抹藏青色。
他和苏青青,又是什么关系呢。
落下的桂花被堆到一起,黄澄澄的,香气浓烈到发腻。
「阿英姐姐!」乔雪蹦跶着到我身旁,身上也沾染了桂花香,「在看桂花吗?每回桂花开的时候,青舞和小金子都会在那里扫花。」
「发呆而已。」我让花香熏得有些头晕,「小雪,我问你,小金子有和你说过他来冷宫之前在哪里当差吗?」我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他这样的,总觉得不至于被派到冷宫伺候。」
她眨眨眼回忆了一下,遂摇头,「没说过。他不大爱说话,和青舞一样。」
「那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都没人和她说话的话,怪无聊的吧。
「嗯……看书,画画,下棋等等,偶尔也发呆来打发时间。阿英姐姐是觉得我以前很寂寞吗?」
我不知怎么回答。
她了然地笑笑:「其实没有啦,我以前住在王表叔家里的时候,也是没什么人和我说话的,而且若是不投缘的人,和他说话还要难受。不过现在有姐姐,就更加不无聊啦。」她说着又在我身上蹭蹭,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我莫名想到了我未能出生的孩子,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就你嘴甜,和桂花糖一样。」
她故意皱鼻子,说:「那姐姐今日做桂花糖吃吧,我来比比我和它谁更甜。」
我点头:「行,那你先去把那堆桂花洗干净我再给你做。」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太想吃桂花糖,乔雪这傻丫头还真的跑过去和青舞他们连说带比划地要来了那堆桂花,还叫他们顺便帮忙打点新鲜桂花下来。
我作为老年人就站一旁看戏,没看一会儿秋桃就红着脸来找我。
「他来了?」我挑眉。也就某个人能让她脸红成这样。
秋桃脸更红了,点点头:「在屋里。」
我推门而入,屋里无人。等我关上门,他才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扑通一下单膝跪在我面前:「属下木风,参见小姐。」
我无语地说:「说了多少遍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很吓人的好吗。
他不说话,脸黑黢黢的,面无表情,像根木头。
……算了,习惯了。
我在桌旁坐下,喝了口茶压惊,说:「查到什么了?」
「属下无能,查不到他以前的踪迹,只能查到他一年半前出现在皇宫,直接就是在冷宫当差了。」
我不禁皱眉:「什么都没有?宫里的太监都是登记在册的,何年入宫,何时在何地当差,都记录在册,怎么会查不到。」
木风的头埋得更低,看起来也很懊恼:「确实如此,可是在登记的册子上,他也是一年半前才入的宫,家中亲人什么的都没有记录。属下和几个弟兄在京城的街巷角落也都打听过,没有这么一号人。」
来历不明,倒是和某个人很相似。
「罢了,你们也尽力了。」我按下疑虑不表,「我爹和我娘怎么样了最近,没有再想着进京了吧?」
「老爷得了小姐的消息,自是不来了,就是……」木风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老爷让我问问小姐,以前散出去的人,要不要再找回来。」
我爹一年前辞官,手底下的人遣散了不少,只留下几个心腹,而且也就偶尔有事才会传唤。赵凛登基以后,虽然我不是皇后,他也给我培养了一支暗卫,专门由我调遣,只是这一部分人,一年前也遣散了,只留下了队长木风。如今我进了冷宫,毕竟不像从前,他担心有人要落井下石。
可是赵凛的人,怕不是会察觉到什么。
我叹了口气,摇头:「暂时不要了吧,最近本就不太平。我听说北边蛮族也不太安定。我们现在若是冒出头,朝里的某些言官又有东西可以编排了。」
「是。」木风应道。
我想到刚刚秋桃的红脸,起了八卦的心思,「对了,木风啊,你跟了我多久了?」
他抬起头看我,眼里有不解,但还是回答道:「六年。」
「那你和秋桃几年了?」
「小姐……」他木住了。
「诶我想着,秋桃和你都不小了,总不能因为我一直耗着吧?也都怨我,前两年太平的时候,没有想到把你们俩得事办了。」我揉揉眉间,感觉自己是拆散了一对鸳鸯的罪人。
「小姐,木风现在不愿娶妻。」闻言他眼神变得坚定,语气也不容置喙,「木风和秋桃的命都是小姐给的,也就是小姐的人。小姐现在如此,我们绝不会离小姐而去。」
一个两个的,都说这样的话,可我做的,不过是在小巷子捡了个小姑娘,在宫变之时救了个小侍卫。我何德何能,能让他们把命都给我。
「唉你们两个不愧是一对。反正我现在把话说在前头,你们俩何时想定下了,就和我说,不要不好意思,我和我爹一定给你们办得又快又好。还有记住,你们的命不是我的,是你们自己的,命能捡回来,都是你们自己的福气。所以往后若是有什么事,保住自己的命最要紧,尤其是你。秋桃也不容易,你啊,平日别这么木头,要是不会说话,就抱抱人家啥的,得让人家知道你的心意。」
我不自觉罗嗦起来,等看到木风通红的耳朵才意识到自己话多了,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好了好了,你先退下吧。对了,派个人注意一下那个小太监。」
木风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片刻秋桃满脸慌张地过来找我:「小姐,木风他怎么了?」
正在喝茶的我:「?」
「他刚刚,他刚刚,」秋桃眼中都是惊恐,话都说不利索,「他刚刚居然抱了我一下。小姐,他是不是被调包了?」
我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忍了半晌才憋着笑说:「可能,是没睡醒吧。而且你小心点哦,以后他可能经常没睡醒。」说完我放下茶杯起身,捏了捏还一头雾水的她的脸,说:「走吧,看看小雪的桂花洗得怎么样了,今天做桂花糖吃。」
秋高气爽,适合吃糖。
我觉得庄极妍有问题,她说好今日不来的,结果我刚吃完午饭就听见了她的声音,瞬间就头疼。
「不是偷师火锅去了?」
「嗐,还吃什么火锅呀,」她大咧咧往我身边一坐,顺势还摸了一把乔雪的脸,「我是来和你说个好消息的。苏青青本来昨晚侍寝的,结果狗男人在她那里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两个人就吵起来了,动静还挺大,听小夏子说还摔了东西,最后狗男人气冲冲地就走了。」
她脸上止不住的幸灾乐祸,喝了口茶又继续,「更好笑的事来了,他在气头上,想找德妃消消气,结果德妃说自己在为太后抄经书就给拒了,他又去找明贵妃,明贵妃说她要照顾生病了的小公主没精力又给拒了。结果狗男人愣是在御书房睡了一晚。」
「宫里不还有十几个婕妤美人么?」
「你说她们呐,昨天晚上小胡组了个牌局,正好十二个,凑了三桌在她宫里打牌来着。」
我哑然失笑,这帮姑娘,关键时候倒是鬼精鬼精的。
庄极妍见我笑了,讲得更起劲:「而且好像狗男人去找苏青青之前就很生气了,听说是太后把他叫去训了一顿话。我猜他本来是想去温柔乡找找安慰,没想到安慰没找着,找了一肚子气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的太后,也就是以前的容妃。先帝和先皇后在宫变的时候都死了,先帝留下的几个嫔妃这些年也都相继逝世,唯独太后还健在。她不爱管前朝后宫的事,一心钻研佛法,往年王皇后在后宫兴风作浪她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怎么会突然叫赵凛过去?
「我估摸着是为了你的事,」庄极妍看出我的疑惑,说道,「本来嘛,你代理后宫这两年做得好好的,都快和皇后差不多了,谁知道苏青青出来横插一脚。前朝对你进冷宫这件事颇有微词来着,这后宫不也乌烟瘴气的。唔,若是太后出手的话,你大概没几天就能回来了。」
「可我不太想出去。」我看着手里的茶杯出神,「老庄,我好累。」
自从嫁给赵凛,我一直在和人斗,在王府的时候帮赵凛这一帮争皇位的皇子斗,在皇宫的前几年和王皇后斗,苏青青进来了,我又和苏青青斗。终于我进冷宫了,可以与世无争了,太后却好像想让我回去,拔掉后宫的这一根刺。左右都把我当一把剑使,没人问过我愿不愿,累不累。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觉,我回神才发现乔雪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我的手,她正关切地看着我,
庄极妍则一边抚平我的眉头,一边皱着鼻子装嫌弃道:「不想出去就不去,干嘛一副苦兮兮的样子,丑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王倩回来了呢。你喜欢待在这儿,那我就常来找你,你要是寂寞了,我还能带着明贵妃她们一块儿来找你,反正当初我们能过得安稳都是靠你,你想做什么,我们都支持。」
我笑:「你可别了,以前喜欢在我宫里聚着玩儿那是地方大装得下,这冷宫地方小,装不下的。」
「那就轮流来呗,要不要我排个班?我看看啊一人一天差不多半个月一轮,将将好。那这明天就明贵妃过来,正好今早请安的时候她还说小公主想你想得紧。那第二天……」
她说着就让乔雪去找纸笔想记下来了,我连忙拦住她:「差不多得了,想来的自会来,你这搞得和什么一样。对了,想吃火锅吗?」
她果然被吸引过去,「嗯?火锅?你偷师到了?」
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人,我神秘兮兮地说:「有个人或许会。」
听到我问他的时候,他明显愣住了,看我的下垂眼一瞬放大,随后又低下了头,温温吞吞地回答:「回娘娘,奴才确实会一些。」
「诶诶,你居然会?」庄极妍摸着下巴新奇地看着他。
「所以,」我撑着头,眯眼看他,「你们是一个地方的人?」
毕竟苏青青说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家乡菜。
屋内突然静了下来,一根筋的庄极妍脸色也逐渐变得凝重,乔雪在一旁不吭声。
我耐心地等他的回答。
他默了半晌,微微一笑,「娘娘误会了,奴才也是偷师来的,因着前几日听庄妃娘娘念叨,奴才便存了心思去问。」
「那你本事倒是挺大的,庄妃怎么都拿不到的东西,你这么两天就问到了。」我不自觉加重了语气。
「奴才认识几个路子广的,以前的食材奴才也是从他们那儿拿来的。下人之间向来消息传得快,苏婕妤这吃法又新鲜,自然传得更快了。只不过苏婕妤下令不让外传,因此庄妃娘娘去问,问不到也正常。」
「那你现在说出来,就不怕本宫抓了你送到苏婕妤那儿问罪吗?」我笑道。
他乌黑的眸子盯着我看了一瞬,转而垂下眼眸,说:「奴才是娘娘的人,自然任凭娘娘做主。」
我望着乔雪,话却还是对着他说:「倒是稀奇,你明明是派给小雪的奴才,怎么成了本宫的人。」
这回没等到他回答,乔雪先蹭了过来,抱着我的胳膊说:「我的人就是阿英姐姐的人,阿英姐姐随便使唤。」
小姑娘身上的桂花香还没散,我失笑,戳她的脑门:「嘴巴倒是甜。」转而冲他扬扬下巴:「治罪是说笑的。你既然会,就下去准备吧,秋桃,青舞,你们俩也去帮忙打个下手。」
等他下去了,在一旁憋了半天的庄极妍才结结巴巴地问我:「这是苏……」
「不知道。查不出这人的底细,暂且先用着吧。」和苏青青肯定脱不了干系,但屁股坐在哪一边,还真说不准。
庄极妍闻言为难地皱起眉:「那……今晚这火锅还能吃吗?」
我给她一个眼神:「你也可以回你自己宫或者就在旁边看着。」
庄极妍:「……」
事实证明庄极妍在美食的面前毫无志气,在小金子把一切东西准备好之后,她面对咕噜咕噜冒泡的红油锅只会没出息地咽口水。
「好奇怪啊,我听说苏青青那个是清汤寡水的,你这怎么看起来是辣的。」
他把几样菜下下去,随后笑道:「奴才改了一下方子,放了些花椒和辣椒,可能有些辣。」
我信他个鬼,就凭这一锅红油油的汤和它的气味,绝对不止这么点东西。香料向来名贵,更何况一下子这么多种。这个家伙到底哪来的这些,莫不是什么会法术的妖魔鬼怪吧?
我被自己这荒诞的念头逗笑了,回过神他已经站在我旁边为我布菜,因为庄极妍执意要自己动手,还拉着乔雪一起,就把他赶了过来。
「娘娘想吃什么?」他轻声问。
「都行吧。」我被这一整日的桂花熏得有些头晕,也不太饿。
「那奴才就看着夹了。」
我坐着,他站着,他俯身夹菜时衣袖会偶尔擦过我的脸,凉丝丝的。我没有闻到桂花香,只有火锅散发出的略带辛辣的气味。
某种程度上倒是很醒神。
他为我夹的都是我还算爱吃的,不知道是不是凑巧,我不爱吃的香菇他没有夹。
他要离开的时候我轻轻扯住他的袖子。
他身子僵了一下,转而问我:「娘娘可是还有什么想吃的?」
我看着他垂落在脸颊的几缕青丝和低垂的眼眸,没太多想就说出了口:「做的不错,可要什么赏赐?」
我向来奖罚分明,虽然人在冷宫,私房钱还是不少的。
他似是瞥了一眼我的头顶,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娘娘头上的发簪样式很好看,奴才斗胆,想向娘娘借这发簪两日,临摹一下。」
我古怪地看他一眼:「就这?」
他密密的睫毛颤了颤,「奴才不爱钱财,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娘娘莫怪。」
「无妨,那便借你两日。」我将这簪子拿下来,摩挲了一会儿上面的花纹,才将它递了过去,「拿去吧,别给我弄坏了,不然你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他极低地笑了一下,接过去行了个礼便退下了,大概是和秋桃青舞一块吃去了。
这厢庄极妍已经被辣得满脸通红,眼泪鼻涕都快出来了,梳得整齐的发髻也有些散乱,看着颇为狼狈。偏偏她还毫无知觉,大快朵颐的间隙还要感叹一句「辣锅天下第一」。
乔雪已经不吃了,就给庄极妍夹菜,脸蛋红扑扑的,一张小嘴被辣得嫣红,更称得露出的一节脖颈洁白如瓷。
我恍然间想,若是我那年没有小产,我的女儿在未来的某一年也会出落得这般漂亮。
倘若我没有喝下那碗安胎药。
那碗安胎药是庄极妍送来的,我自然不信,查了几个月,查到了王倩的头上。赵凛不愿意治王倩的罪,或者说,不能治王家的罪。我在冷宫冷静了许久,终于决定重拾以前的勾心斗角。
女人之间的较量,有时候真是比男人还狠。饶是我曾和赵凛经历过争皇位一事,面对那些阴狠毒辣的手段仍是不免心惊。
王倩是被赐死的,我当时跟着送旨的张公公一同过去。
坤宁宫里已经没有宫人了,简直比冷宫还要冷清。王倩穿着一身红嫁衣,是当年嫁进王府穿的那一套。她站在殿中央,神情平静,看起来等了我们很久。
「你来了。」她见到我,苍白的脸露出一丝笑。
我记得她以前不长这样,或者说从来都没有这样过。她刚进王府的时候一双杏眼灵动可人,嘴角常常带着笑。她当了皇后以后眼睛里都是淬毒的嫉妒,眼角和嘴边有些微刻薄的皱纹。
但那都很鲜活。
不像现在这样,如同死人一般平静无波。
「他不来是吗?」她看了眼张公公身边小太监手上的托盘,上面摆着一杯毒酒。
「他不会来的。」没等我回答,她接着说,「我明明知道他不会来,却总是不死心要问一问。在王府的时候是如此,在坤宁宫的时候也是如此,就连这种时候,还是如此。」
她说着露出一种凄惨的笑,「我很傻吧?」
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怜,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害死了好几个嫔妃,她恶毒,她可恨。
她也可怜。
我没有作响。
她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他的吗?我爹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办了及笄礼,他来了,站在人群中矜贵得不像话。我那时候就想着,这才是我王倩要嫁的人。后来几次宴会上,他夸过我的琴弹得好,画也作得好。他还给我戴了一朵红牡丹,他说红色最是称我。」
「我都以为做他的正妃不过是时间问题了,却等到他要和你成婚的消息。我和你同为侧妃,笑话,我王倩,竟然要和别人平起平坐,分享同一个丈夫。」
「然而你还是嫁过来了不是吗?」我抬起眼皮看她,「你还当了皇后,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吃吃笑了两声,连带着身子晃荡,裙摆在地上擦了擦。「皇后有什么用,这后宫这么多女人,他从来没有属于过我。」
「他一个月就来两回,他变得好冷漠,原先在王府的时候他还会冲我笑,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好像我是什么丑陋不堪的吸血虫。你进冷宫的那段日子,他又变成以前那样了,不,他更温柔了,他会唤我倩倩,会为我画眉,会为我梳发,会让我给他生孩子。」她说着说着,像是回忆到了那段时光,眼角都柔和不少。
「你也配有孩子?」被触到逆鳞,我愤然开口,「我从不与你争,你却处处针对我。你要孩子,那倒是先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啊?」
她瞪大了眼睛看我,突然状似疯癫地笑起来:「你还不知道啊哈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左英娘,我以为你聪明,却原来也有糊涂的时候,我们不会有孩子的,赵凛,就不配有孩子。」
「若不是你们当初藏着那个宫女,就连这个公主也没可能出生。真是便宜他了。」她边笑边摇头,晃动着身子似是站不稳。
在角落许久的张公公终于上前,神色有些为难,「娘娘,这时间差不多了。」
未等我说话,王倩已经上前拿起了那杯毒酒,她朝我举杯,方才的笑已经消失不见,神色如常。
「左英娘,下辈子,咱们兴许能做个朋友。」
她仰头一饮而尽,一盏茶的功夫嘴角开始吐血,随后蜷缩在地,鼻口都冒出黑血,一滩一滩地,把嫁衣的颜色染得深了几分。
我看着那些血,就想起我小产那日一盆盆的血水,和腹内难以忍受的绞痛。
「下辈子的事,我们下辈子再说。」
我转身要走,却听到她嘶哑的声音传来,轻却足以让我听见。
「你心里,还有他的位子吗?」
谁的位子?
我没理她,径直出了坤宁宫,和张公公交代道:「剩下的事还要劳烦公公处理了,陛下近日国事繁忙,今日的一些小事就不必让他知晓了,平添烦恼。」
「奴才知道。娘娘体恤陛下之心,实在让人感动。」
「分内之事罢了,本宫先回了。」
在回去的路上,王倩的那句问话一直徘徊耳边。
「你心里,还有他的位子吗?」
那时天边挂着晚霞,触目所及都被笼罩在一层金黄的光之中,像极了赵垣死的那日。
「谁知道呢。」
我没想到这一顿饭我光用来回忆往事了,等想起来要吃饭,确实已经黄花菜都凉了。也罢,我也没什么食欲。
我在宫门口送庄极妍,她特别担心地看着我:「一晚上没吃东西,你真没事?真不饿?要不要我等下让小夏子给你送点吃食?」
「无事,我又不是小孩子,饿了会吃东西的。」我拍拍她的手,「快走吧,再晚夜路不好走。」
庄极妍像是看出我的情绪不高,莫名很不舍,一步三回头,最后还说:「要不我今晚……」
「你想都别想。」你留下,我今晚还睡不睡了。
「行行行,我走就是了,关心你你还这么冷漠。」她嘟嘟囔囔地离开,像个闹别扭的小孩。
我好笑地摇摇头,转身进门时,仿佛看到宫墙的转角处有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但是再看,又什么都没有。
或许是个错觉罢。
我错了,我以为我不会饿,但我还是饿了。
在肚子发出第五声「怒吼」以后,我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拉开乔雪的手,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做贼一般摸到了厨房。
外面月光很亮,我离厨房几步远的时候,看到一个身影蹲在厨房的门口,似乎是在削什么东西。
那个侧脸总有些熟悉。
我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正好惊动了他,他转过头看我,眼里有一瞬的讶异。
可我比他还要惊讶。
因为那是赵垣的脸。
那是张与赵凛有五分相似的脸,只是赵凛是丹凤眼,人看着更冷,他一双桃花眼,眼中含情。
我记得我在宫宴初见他的时候,他就是这副模样,这么多年,一丝未变吗?
不对,赵垣早就死了,我亲手将簪子刺入他的脖子,他就在我的眼前断的气。而且他死的时候,断手断脚,血肉模糊,现在怎会完好如初地站在我面前。
还是说,我在做梦吗?
我还愣在原地,他不知何时已经走近了我,微微低头,眼底一如既往地含着笑:「这么晚了怎的还出来了?」
连声音都一样,如玉石之声,所以果然是梦吧?
我许久不曾梦到他了。
他刚走的那几天我夜夜梦到他浑身带血的模样,后来大病一场,他就再没入过我的梦,更别提以现在这么美好的形象出现。
他还在等我回答,一双眼好像揉进了月色,明亮的不像话。
我有好多话想说,想问他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愿入我的梦,想问他有没有后悔认识我,想问他如今去了哪里,过得可好。可这不过一场梦,我能期待什么样的回答?
最后我只是带了点哽咽说:「我饿了。」
「咕——」肚子非常实时地响了一声。
他轻笑了一声,「好,我给你下碗面吃?」
我点点头,却在他转身要走时拉住他的袖子。
既然在梦里,就让我放肆一下好吧?
他回头看我,还是温温柔柔的:「可还有别的想吃的?」
他今晚太过温柔,所以绝对是梦。如果是真的他,肯定趁机调笑我是不是看上他了更想吃他。毕竟这种虎狼之词他不是没有说过。
「再加个蛋,」我顿了顿,改口,「两个。」说完我才有些害臊,低头闭嘴。
头被揉了一把,他似是憋着笑说:「这是真的饿坏了,那给你下三个。」
赵垣曾经和我吹,说他做的面特别好吃。那时候我们秋猎出了意外,我和他流落到了一条河边。秋夜风凉,我和他的衣服都划破了不少,我还摔伤了胳膊,简直凄凄惨惨戚戚。
赵垣见我成了个伤残人士,难得没有笑我,反而纾尊降贵地下河摸鱼,而且还真的被他抓到好几条,更震撼我的是他还会烤鱼,还烤得很不赖。
「哟,看得这么入神,被本殿下吸引了?」他见我直愣愣地盯着他看,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笑我,「欸呀呀,这可如何是好,本殿下是无所谓啦,就是不知六弟愿不愿意割爱。」
「滚。」我用好的那只手抓了块小石头丢过去。
他偏头躲开,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本殿下帮你包扎伤口,给你烤鱼,你对着本殿下这么凶,六弟负了你,你还对六弟这么温柔,本殿下好惨一男的。」
「二殿下这是对他有偏好吗?」我磨牙道。这厮除了第一次见我比较正常,后来说话都这么没规没矩,我早就听闻他风流成性,却没想到是这般厚脸皮。
当然厚脸皮也不耽搁他和赵凛争皇位,手段还不少。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是个很讨厌的人。
「倒不是偏好,」他收了玩笑的神色,「只不过本殿下总是慢人一步,心有不甘罢了。」
我当时会错了意,只以为他在说皇位之争的事,因为当时老皇帝已经有了把皇位传给赵凛的意思。
我难得起了安慰他的念头:「二殿下,命里有时终须有。」
「命里无时莫强求吗?」他接下我的话头,自嘲般笑笑,「左英娘,听没听过一句话,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我:「???」
他嗤笑一声,「算了,就你那脑子,知道个屁。喏,拿去,吃鱼。」
我在心里骂骂咧咧,身体很诚实地接了过来,然后咬了一口以后消气了。虽然没调料,但还怪好吃。
可恶。生不起气来了。
「怎么样,不错吧?」他朝我挑挑眉毛,「本殿下厨艺高超,做的面更是一绝。」
我咬着肉含含糊糊地说:「你若是以后做个闲散王爷,咱俩兴许能做个朋友。」
他烤鱼的动作顿了一下,声音下沉:「你还真是什么时候都想着帮你那夫君。」
「可惜本殿下一旦有了想要的东西,就绝对不会放弃。」
「至死方休。」
气氛一时古怪起来,我咽下最后一口肉,打破沉默说:「你为何这么想要那个位子?」
我曾这样问过赵凛,他说他想给我天底下最好的,他想为天下苍生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我不太相信他前面半句话,但他要争,我左家就没可能全身而退,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想要就是想要,还要什么为什么。」赵垣见我吃完,又递给我一串,「我就是固执,想试试那个龙椅坐起来什么感觉行吧?」
「倒是你,每日算计来算计去,不累吗?」
若是能回去那个时候,我想我会很老实地回答他说,累,所以赵垣,你愿不愿意抛下皇位,带我逃走?
我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等很久了吧?」眼前起了一片水汽,是赵垣做好的面。
他坐在我对面看着我,烛火下他的眉眼温柔得像梦。不像他了。
我突然很难过,我连做梦,都梦不到最初玩世不恭的他。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吃完的那碗面,只记得好咸,许是他盐放多了,许是我流的眼泪太多了。
他一直在为我擦泪,语气颇为无奈:「有这么好吃吗?都哭了。」
「放屁,是难吃得哭了。」
「那希望你能记得这么难吃的面,不要一觉醒来,就什么都……罢了,我希望你记得,又希望你忘掉。左右都好,你过的开心最重要。」
他后面说的话我都没听进去,一切都朦朦胧胧,我大概是困了,失去意识之前只记得那一双眼,好像变了模样,眼角下垂。
再醒来,我正躺在床上,身边是熟睡的乔雪,底下的枕头湿了一片。
我急急忙忙起了床,到厨房门口一看,地面干干净净,没有木屑,灶头也没有开过火的迹象,就连食材都没少。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来,正对上来准备做饭的小金子,他向我行礼,我却一晃神以为自己看到了赵垣。
不对,两人的长相没有一丝相符,性格也不同。
左英娘,你疯了吗?
「娘娘?」他低低地唤了我一声,眼里仿佛在问我是不是有事。
桂花香甚至飘到了厨房,我吸吸鼻子,转移注意力问:「今年的桂花好像特别香。」
他望了一眼院子中的桂花树,柔声道:「其实是这两棵树的花比较香,去年也是这样。」
「嗯?是什么特殊的品种吗?」
「这个奴才就不得而知了,兴许青舞姑娘会知道一些。」
哦,那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庄妃今日没能过来,因为她昨晚吃得太多上火了,今日屁股疼。人虽然不过来,但还是派了小夏子送了张字条给我,我以为什么大事,结果就几个字:
阴谋!这一定是苏青青的阴谋!
合着她就觉得小金子是苏青青的人,特地用辣锅阴她。
这个笑话我可以笑一年,连带昨晚的梦留下的阴郁都一扫而光。
庄极妍这一上火,有三四日没有来,终于来了的时候还带了个好消息。
苏青青失宠了。
就挺突然的。
「听说自从上次吵了一架,狗男人再也没去找过她。」庄极妍满脸幸灾乐祸,哪怕口中的溃疡让她在说话的时候忍不住龇牙咧嘴。
「或许是忙呢。」我给她泡了杯菊花茶,递给她。
她接过去喝了一口,接着说:「那也不一样。你忘了?他以前忙的时候也会把苏青青叫过去伺候,御书房都能让她进,就离谱。而且更古怪的是,苏青青也没去找他,不哭不闹的,听她宫里的人说她这几日吃好睡好,完全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哭哭啼啼,过得好不自在。真是奇哉怪哉。」
「还有这种事?」我笑笑,并没太在意。可能人发现了赵凛的真面目,彻底死心了也没准。
「对啊,人宫里的宫女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不过也无所谓,她只要不来咱们这儿作妖就成。说起来,前朝好像事情也多,蛮族的人要过来求亲。」
我喝茶的动作一顿:「求亲?咱们可只有一个公主,现在就两岁多,他求的哪门子亲?」
庄极妍把桌子一拍,「可不是嘛!我觉得小夏子肯定是听错了,两岁的女娃娃怎么能嫁人。欸对了,小雪呢,今日怎么没看到她?」
「哦,她这几日缠着小金子学木雕。」
昨天他把那玉簪还我的时候,袖子里露出了一截东西,他说这是他仿着这簪子雕的木簪。我那时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我忘了,但细想又想不起来,只好作罢。倒是一旁的乔雪,见到这个就兴奋地说要学。于是,今日就成了小金子的跟班。
听到小金子,庄极妍磨了磨牙,「可恶……」
我好笑道:「真不知道你和一个奴才置什么气。本来就是你自个儿贪吃,还怪到人家头上。我看小雪也吃的辣锅,人不照样好好的,没长溃疡也没屁股疼……」
「别说了别说了,你就会埋汰我。」她捂住脸,闷声闷气,「但我还是要说辣锅天下第一。」
我点头:「嗯,所以你今日要不要留下来再吃一次天下第一的辣锅。」
她放下手,一脸郑重:「等我口疮好了,下次一定。」
前朝的事似乎真的很多,赵凛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到后宫来过,苏青青也一直没有动静。哦,也不是,她性情大变,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和宫里的几个婕妤美人玩到了一块儿去。
庄极妍和我说这些事的时候一脸难以置信,同时语气还有一丝丝不满:「我看了看,她就没找过我,连德妃和明贵妃她都送过吃的东西过去,太可恶了!」
我说那要不你自己去找人家,她又拉不下脸,觉得自己就为了点吃的也太没志气,我说你也知道啊。
「呜呜呜,我就是想喝奶茶嘛。」她趴在桌子上,脸上写满了对美食的可遇不可求。
乔雪见状,揉了揉她的头。我总觉得这个场景哪里不太对劲。
「庄姐姐想喝奶茶的话,小雪可以给你做。」
庄极妍闻言噌的一下从桌上弹起来,握住了乔雪的手,眼睛发出诡异的光:「你会做?真的吗真的吗?」
乔雪的脸微微发红,「嗯,小金子教我的。可能做的没有那么好吃,庄姐姐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不嫌弃,呜呜呜小雪你简直就是仙女儿。走走走做奶茶去。」
她拉着乔雪就要往厨房去,乔雪却停在原地看着我,「阿英姐姐要吗?」
我摇摇头,笑道:「我的就不用了。对了,小金子呢?我这几日都没怎么看到他。」
「不知道,我也有几天没看到他了,不过他以前也这样,偶尔会消失一阵子。姐姐有急事吗?要不要我去找他。」
这个人果然古古怪怪的。
我按下心思不表,只道无事
二人走后,留我一人在房间内,我看着窗外的桂花树,有些恍惚。不知是不是在这儿的日子比较清闲,我有好几日梦到了赵垣。可是他的相貌越来越模糊,我昨晚梦到他的时候,已经看不清五官了,只能从他的声音认出这是他。
梦里的事醒来也总是忘了个大半,倒是在白日越发的回忆起一些往事。
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是在宫宴上。我喝多了些有些胸闷,和赵凛说了就一个人偷偷溜出来透气。他忙着应酬,也没法陪我。
但我以前一直混迹在我爹的校练场,对迷宫一般的皇宫很不熟悉,透气透着透着,就迷路了,不知道怎么的摸到了一处小亭子,里面坐着一个人,看起来在喝酒。
那时晚上,我借着月光辨认他的五官,还以为是赵凛。但是衣服不一样,估计是他的某个兄弟。
嗯,没有出现在宫宴上,躲在这里喝酒,能做出这种事的,大概是赫赫有名的二皇子了。
「何人?」他突然出声,转过头看我,粲然一笑,「原来是左家丫头。」
嗯?我不记得我见过他。
他见我不出声,笑道:「我去左将军的校练场转过,小丫头功夫不错。」
「参加二殿下。」我非常别扭地行礼,刚成婚不久,这个礼我也才学会。
他站起身,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对我说:「今日宫宴,赵凛这小子怎么放你一个人出来了?」
我觉得孤男寡女着实不妥,想找个机会遁走,偏生还要回答他的问题:「有些气闷,出来透透气。」
「哦,这儿是后花园,和正殿离得还挺远的。你这是迷路了吧?本殿下今天心情好,给你带路。」他说着就朝我走来,经过我的时候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看样子喝的不少,恐怕不是心情好,是在借酒消愁。
他走到几步远停下,回过身说:「还不跟上?」
我呆愣愣地说了句「哦」,连忙乖巧地跟在他几步远的地方,宛若鹌鹑。
一路上他都没再说话,我跟在他身后埋头走路,偶尔抬头见能看到他清冷的背影,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寂寥。从他那边吹来的风还有很明显的酒气。我感觉自己透气透了个寂寞。
他将我送到时,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这脑子不太好使。」
我:……
后来因着赵凛的缘故,我和他见面的次数多了,也熟了些,他就开始调笑我,还总是趁着赵凛不在的时候。
「你今日这衣服好看。」
「谢二殿下夸赞,这衣服是夫君挑的。」
「……那还蛮丑的」
「……」
「听说你在学做饭?你那手做什么饭呀,简直埋没。赵凛自己难道没厨子吗?」
「殿下还没成家,大概不知道心上人做的饭和旁人做的是不同的。」
「本殿下还没吃过你做的,确实不知。」
「……」
「不过你要是想,哪日可以尝尝本殿下的手艺,绝对比赵凛做的好吃。」
「不必了,妾身不吃饭。」
「???」
「唉本殿下有时还真羡慕六弟,两个美人陪在身旁。」
「听闻殿下桃花甚多,若是想,想要几个恐怕都不是问题。」
「可本殿下只想要那一个,还已经被人抢先了。」
「那殿下还蛮惨的。」
「……」
「殿下,我朝民风开放,断袖之癖也不是不行。」
「???」
诸如此类没营养的对话还有很多,我和他噎住对方的次数五五开。后来有一次他被我呛得忍无可忍,单刀直入地说:「我就奇了怪了,十岁出头的感情,能持续这么久?」
其实,也没什么感情。我本以为我一心只有赵凛,但成婚几年那一腔热忱好似没了踪影。我只是习惯性地站在他身旁,习惯性地支持他,因为我的身后还有整个左家的命运。有时候我恍惚觉得,赵凛娶的就不是我,而是我母家的势力。
这个想法多年以后也确实被证实。
我没有说实话,只笑笑:「殿下总有一日会明白,有些感情,是没有尽头的。」
他嘟囔了一句什么话,被风吹散了没能入我的耳。
又或许我听到了,只是装作不知。
有些话还是说给风听就好。
苏青青失踪了。
她住的偏殿生了一场大火,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事情就发生在她来找我的第二天。
那时候已经快入冬了,与后宫打成一片的苏青青第二次来冷宫找我。她变化太大了,不像以前那样常常穿素净的衣服,一身鹅黄色的宫裙,整个人倒是灵动了不少,脸上也没有假惺惺的表情。
她单独拉着我说了一长串话,什么她不是这里的人,她其实来自很遥远的异乡,还有之前那些事都不是她自愿的,都是一个叫系统的东西逼她做的,而现在生了点变故,她必须离开这里了。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子啦,剩下的,我想以后那个人会和你解释的吧。」她最后挠着头有些赧然地说,「以前那些事实在是对不起。」
我虽听得云里雾里,到底还是看得出她与之前不是同一个人,只道无妨。
毕竟真正借题发挥伤害我的,是赵凛才是。
苏青青偏殿起火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乔雪呆愣着问我,「姐姐,怎么会着火呢?」
我摸了摸她的头,道:「因为有些人要离开了。」
我在院子里往她的偏殿方向看去,仿佛能瞥见微弱的火光。
消失多日的小金子今日终于出现了,给我披了一件披风,「夜里风大,娘娘当心着凉。」
他低垂着眉眼给我系带子,只字不提前段日子去了哪里,我也不问,只笑:「我总觉得你很像我的某个故人。」
他手顿了一下,打好结抬眼看我,「但娘娘也知道,奴才不是他。」
他说话时呼出的气在我眼前化成一片白雾,我和他像是隔了一道朦胧的屏障,仿佛转眼就能穿破抓住对方,可真的伸出手又触不可及。
「我知道,你不是他。」
我快梦不到赵垣了,稀奇的是有时会梦到他,那些梦许是怪力乱神,我不想深究。
苏青青失踪的事,出乎意料地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就连赵凛都没什么反应,又或者他忙于应对胡搅蛮缠的蛮族,分身乏术。
听庄极妍和木风说,蛮族此次前来态度强硬,若是不能娶到一位公主,就要与我朝兵戎相见。在几十年前,蛮族就曾与我国大战一场,我爹就是在那场战争中声名远扬。那场战争战况惨烈,我朝与蛮族都死伤无数。而后两方止戈,一直到现在。
老皇帝在位的时候,一向不怎么打理朝政,全靠着我左家和王家维持着表面太平。当年赵垣率人逼宫,赵凛以勤王护驾为由将其捉住,而老皇帝因为「救驾太迟」而驾崩,临死前留下口谕传皇位于赵凛。
赵凛登基以后,受制于王家多年,他在暗中培养了不少自己的亲信,随后伴随着王皇后的下马,将王家在朝中的势力连根拔起。王家倒了以后,我爹就显得太过打眼。赵凛悄无声息地一步步夺了我爹的兵权。
最后,一年前他因为我桌上的一支玉簪大发脾气,我以为他不过借题发挥,又担心我爹娘的性命,索性让我爹辞官回乡。那日赵凛下朝,面上虽然不显,我还是能看出那么几分安心。
我和他也因此撕破了脸面。
不过赵凛人虽然不怎么样,皇帝当得还是不错的,这么些年的治理,民间已经隐隐有盛世的迹象。在这种紧要关头,他绝不会允许发生战争,更何况我爹辞官以后,朝中剩下的将领大多年轻,实战经验也不丰富,若真的要打起来,只怕又要劳民伤财。
也就是说,赵凛还是想走和亲这条路。
「娘娘说得没错。」明贵妃听完我的话,蹙眉说。
她今日带了小公主来看我,说是公主想我了,但看样子还是为了和亲一事。我让乔雪秋桃带公主出去玩,就在屋内和她交谈起来。
明贵妃是很典型的江南女子,生得温婉,人也娇小,这眉头蹙起,眉间就笼起一层愁绪,让人看了有些不忍。
「臣妾也知道,当年全是靠了娘娘,团团才能活到现在,娘娘大恩大德,臣妾和团团都没齿难忘,娘娘如今的处境不好过,臣妾本不该来叨扰娘娘的,只是……」她说着咬紧嘴唇,眼里浮起一层水汽,「前几日使臣也和蛮族的说过,公主还小不宜和亲。可没想到他们说不着急,可以先嫁过去做童养媳。北边荒凉,环境恶劣,团团还这么小,到了那里怕是一个月都活不到,臣妾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闻言我也有些吃惊,若是为了十六七岁的公主还好说,只是两岁多的孩子,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说起团团,这个小家伙当年也是赵凛一夜风流的产物。那个小宫女是明贵妃宫里的人,得知自己怀孕了都不敢声张,深怕被王皇后得知灭了口。还是明贵妃宫里的掌事宫女发现了,才报到我这里。
我和庄妃几个,将那宫女的事瞒了下来。她一直养在明贵妃处,待到生产那日我才通知了赵凛。他当时忙着和王家斗,只问了我要不要将孩子养在我的膝下。我说不了,若是在我这里,怕是不太安全,最终选来选去,选了明贵妃。
那个小宫女产后大出血,没能活下来。
明贵妃说着已经快哭了,我只好先安抚她:「你先别急,你是团团的娘亲,你若是慌了手脚,团团该怎么办。」
她强忍着泪,抓着我的袖子说:「臣妾知道,臣妾卑劣,此次前来,还是想请娘娘帮忙……」
「阿明,这不是我帮不帮的问题,」我叹了口气,看向窗外,「你也看到了,我在冷宫,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我如何帮你。」
若是在从前,我倒是能说上一两句,可现在,我连自己的事都理不清。
她闻言眼神变了一下,又恢复正常:「那娘娘若是哪日出去了,可否帮团团一把?」
我看着她温柔的眉眼半晌,扯了扯嘴角:「若是我出去了,自然会帮。团团怎么说,也算是我的半个孩子。」
她松了口气,握住我的手含泪道:「臣妾得了娘娘这句话就够了。」
我默默将手抽了回来,笑道:「你先回去吧,天色有些晚了,再过一会儿更冷了团团容易生病。你说的事我都记在心里了,你放心。」
在宫门口送别时,秋桃在我耳边念叨:「小姐,明贵妃她……」
「秋桃,我进冷宫多久了?」我问。
「大概三个多月吧,刚来的时候是秋天,现在入冬了。」
都这么久了啊,说起来,乔雪怎么还没被送出宫。庄极妍这家伙真的不靠谱。
「秋桃,」我抬头看了看天,说,「咱们怕是要出去了。」
事实上,明贵妃几乎没怎么来冷宫看望我,来的几次也都是带着公主过来。她与我生分了不少,以前她说话都不会一口一个臣妾娘娘的。不过也不奇怪,她有个孩子,就有顾虑,我这种冷宫的妃子,她确实应该离得远一些。
只是今日硬是要我一句承诺,怕是从哪里得了消息,大概是赵凛要将我从冷宫接出去了吧。
不过赵凛,你这回,又是想做什么呢?
晚间我洗漱时,是小金子端的水。他最近有些奇怪,老是和秋桃抢活的感觉,偏生理由又让人无法拒绝。我现在还是常常把他和赵垣弄混,但是混着混着,好像也习惯了,反正也做不出什么事。
「我可能要走了。」我接过他递过来的面巾,随口一说,「若是我出去了,你要不要跟着我?」
虽说人很奇怪,但对我没什么恶意,而且办事利索,长得也不赖,我承认我又心动想挖人了。
「娘娘需要奴才的时候,奴才就在。」
有些答非所问。
但是答非所问即是答了,如此便好。
「你不是这儿的人是吗?」我想起苏青青和我说的一番话,没忍住问出口,斟酌了一下用词又说,「我是指嗯……这个世界?」
他一点都不意外,目光落在我脸上,微微笑道:「娘娘终于问了吗?」
我:「?」
他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对我说:「也是时候了,娘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便是。」
嚯,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哈。
「姓名。」
「金煜。」
「今年几岁?」
「二十有八。」
「家中几口人?」
「娘娘……」他笑着叫了我一声,看着有些无奈。
哦对不起,上头了。
「嗯……那你到底从哪里来?」
「从另一个世界,」他终于正了神色说,「勉强算是和苏青青同个故乡。」
我感觉我经过苏青青这一遭,接受能力强了不少,都不怎么意外了。想到他总是能拿出的稀奇古怪的食材,我冒出一个更大胆的想法:「那你是可以在两个世界穿梭吗?」
他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转而笑道:「你还是这么聪明。也不能说自由穿梭,每个月只有那么几天可以呆在这里,用光了就要等下一个月。」
「那那些东西……」
「都是我从那个世界带过来的。」
「什么都可以带吗?」
「也不是,目前只能带死物,而且体积不能太大。」
我缓了一会儿,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那你和赵垣……有关系吗?」
我梦里的他,越来越像金煜,他们之间总该有点什么联系才对。
他定定地看我,眼里揉进了一片月色,「阿英,我不是他。」
「我知道,就是会不会……」
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可能……
「不会。」他打断我,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他死了,阿英。赵垣已经死了。」
我撇开头,不想直视他的眼睛。心底那点小小的隐秘的期望,破碎的那么彻底。我只是有那么个想法,赵垣他的灵魂,会不会转移到了这具身体上。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温热,是他的手掌。
「很抱歉,虽然很想说是,可我不是他。我不愿骗你。」
我用力扯了扯嘴角:「那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事。」就好像,以前的赵垣一般。
他手掌下移,两只手捧住我的脸颊,强迫我与他对视。那双下垂眼好像无论何时都那么温柔,让我一恍惚想到几个月以前梦里给我做面吃的人。
可是那不是梦吗?梦里的那个,不是赵垣吗?
「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我在那个世界,在梦里,已经陪伴你十余年了。我看着你学武,看着你上学堂,看着你出嫁,看着你披荆斩棘地走过这一路。我简直可以说是最熟悉你的人。」他嘴角上扬,却偏偏话里带着挥不去的落寞,「而你,一直都看不到我。」
「那你为什么突然出现……」我随着他的话,好像也看到了我的二十余年,一幕幕从我眼前闪过,春夏秋冬,喜怒哀乐,都没有他的身影。
「我不知道,阿英。」他轻柔地擦去我眼角的泪,说,「我也不知道,但总归真的见到了你,真的能够触碰到你,那些就都无所谓了。」
「你或许在奇怪为什么我今天把这些都说了出来。我在这里呆不久了,每个月能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我想,可能是我也要离开了吧。这话现在问应该很唐突,但我还是想问。」
「阿英,你愿意和我走吗?」
我愣愣地看他,「你不是说只能带死……」
「抱歉,我没有说清楚。我可以带那个世界的死物过来,但是可以带这个世界的人过去。我曾经尝试过,只是……」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过去的人,会忘记这里的一切,若是再回来,又会全部记起,当然,有关于那个世界的记忆就消失了。」
「那我去了那里,又会怎样呢?」
从苏青青的言行举止看,那是个和这里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我过去以后,所有的记忆都消失,唯独能够信任的人就是眼前这个。
可他真的能信任吗?
他看出了我的顾虑,也不生气,笑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我们会成为陌生人,可能我们会相爱,也可能,我们会相爱以后分开,一切都是未知数。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你会爱上那个世界,它更适合你。那里没有皇帝,没有男尊女卑,没有三从四德,你可以练武,可以不嫁人。若是让我细细介绍,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总之,它不完美,但也比你现在的世界好很多。」
「阿英,你知道的,没几天你就要从冷宫出去了,前面还有多少算计等着你,你比我还要清楚。你过得太辛苦,我曾经什么也做不了,但现在,我能带你走。」
「所以,要和我一起走吗?」
烛火微微跳动,映得金煜的脸温柔如水。他望着我的眼睛有点点星光,像是在诱惑我走向面前的无尽深渊。
我像是看到了赵垣,他弯着眼眸,向我伸出手,说:
「喂,左家的小丫头,要不要和本殿下一起走?」
我没有答应金煜。
一个认识不过三月的人,我实在信不过他。而且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放下。他也料到了,没有露出多失望的神情,只是第二天他就消失了,大概是回到他说的「二十一世纪」去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或许是因为他对我表现出那般神情,走的时候却还是干脆利落,又或许是因为我开始常常梦到他,而不是赵垣的脸。
我不太敢问自己的心。
赵凛也没有给我时间问。
金煜走后没几天,赵凛颁了一道圣旨,将我从冷宫接了出来,我仍是原来的英贵妃。更让我猜不透的是,他一并赦免了乔雪,甚至还认了乔雪为义妹,封号淳安公主。
乔雪直接傻眼了,完全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成了皇帝的义妹,而且这个哥哥她已经有三四年没有见过。
我看到她头上自己雕的木簪,突然想到我将玉簪借与金煜那日,宫门口那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以及后来偶尔也会听秋桃说冷宫门口有些面生的宫人。
我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回到原来的宫殿没有什么感觉,所有的宫人都被换了一批,我更像是来到一个监视下的冷宫,乔雪就住在我这儿的偏殿,她还没有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中恢复过来,我没有证实心中的猜测,也不好多说,只让她早点休息。
当晚赵凛就来了。我在门口迎驾的时候,恍然发觉我和他已有三个月没见,至少明面上没有。
张公公就跟在他的身后,今日颁圣旨的时候他还笑着说,陛下心里果然还是有娘娘的。三个月前,他和我说,娘娘您的福气在后头。
赵凛拉着我的手进门时我瞥到他佝偻在一旁,嘴角带着笑意。
我越发猜不透这几个人,明明已经相识十余年,却像是从未认识过一样。
「阿英。」
赵凛带着我在床边坐下,叫着他已有一年多没有说出口的称呼。他温柔缱绻地看着我,一如刚娶我的那段时日。就好像我们之间没有王倩,没有赵垣,没有苏青青,没有互相猜忌互相利用的近十年。
可我都忘了我以前叫他什么,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我只叫他「陛下」。
我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是看着他。我在思考究竟是谁的记忆出现了问题,我眼前这个柔情似水的人明明三个月前还因为别的女人对我大发脾气,明明一年以前还因为一根玉簪和我吵得翻天覆地,明明,心里从来没有过我。
他似乎没有计较我的沉默,轻抚着我的脸笑道:「倒是有些瘦了。」
听到我简直要笑出声,在冷宫的这段日子,我吃好睡好,秋桃都说我有些胖了,他倒好,睁眼说瞎话。
「陛下究竟要做什么呢?」我微微往后移,让脸离开他的手,开门见山地问,「将小雪收为义妹,又封一个公主,是要用来和亲吗?」
他幽幽的眸子盯着我半晌,停在半空的手又伸到我的后颈迫使我靠近他,他在笑,吐息尽数喷在我的脸上。
「阿英果然最懂朕。但是,」他的指腹在我的皮肤上摩挲,「许久未见,阿英竟然最先关心的是那个和王倩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吗?」
我克制住心里想把他手剁下来的冲动,扯扯嘴角道:「这么久不见,不全靠陛下将臣妾送进冷宫吗?臣妾还以为,陛下还在为苏妹妹的失踪忧心呢。」
他笑出了声,另一只手放到我的耳侧,揉捏我的耳垂。
这是我很敏感的地方,我忍不住颤了颤,一边咬牙切齿。
他倒是心情更好了些,说:「朕是不是能当你在吃醋。」
成天放狗屁,我吃你令堂的醋。
他凑得更近了,就要吻上我的时候,我轻声开口:「赵凛,演够了吗?」
殿内一时静了下来,我只能听到我和他交缠着的呼吸声,伴着地面上我和他近似交颈的影子,缠绵又悱恻。
良久,赵凛松开我,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阿英,你从来没有信过朕。」
这话,他以前也说过。
当时他刚登基不久,我去御书房找他的时候阴差阳错听到了他属下向他汇报的消息,是关于赵垣的。
我本以为宫变那日赵垣就已经被他一箭射死,但其实并没有。赵凛对外宣称赵垣已经身死,实际将他囚禁在密室,日复一日地折磨。
我让木风探到了那间密室所在,并在一日溜了进去。
那是我毕生难忘的景象。
密室散发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那是混杂着汗味、血腥味和屎尿味的气息,我在刚进去的时候差点吐出来。密室的中间有几张桌子,上面摆着形形的刑具。在桌子正对的地方,有个十字架。
往日潇洒不羁的赵垣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囚服,就被绑在那上面。他的手脚都断了,伤口有新有旧,有些已经开始溃疡发脓,还有些深的直接能看到里面的白骨。胸膛裸露出来,能看到最新的烙印,覆在纵横交错的鞭痕上。偏偏那张脸,一点伤都没有,干干净净,让人一进来就能看清他是谁。
听到我进来的声音,他费力地抬起头,在看到我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黯淡下去。
「怎么?赵凛这回让你来了吗?」他似乎是想笑,但最终只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
我近乎是屏着气走近他,一步一步,最后停在他半步远的地方。
「我偷偷进来的。」我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发出声音似乎成为了一件异常艰难的事。
他笑,发出嘶哑的类似「嗬嗬」的声音,「小丫头,不迷路了么。」
我想问他被关在这里多久了,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必要。左胸有一阵一阵的钝痛,眼角发涩。我缓缓伸出手想触摸他的脸,却最终在要碰到的时候停住。
「我,我带你——」
「杀了我。」他打断我,简短的三个字,让我瞬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我颓然放下手,攥紧了裙摆,往后退了几步。
「我做不到。」我说着哭出来,连带后面几个字因为哭腔变调,「我做不到……」
他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啊,我怎么,怎么下得了手。
「阿英,杀了我吧。」他盯着我,眼中带笑,好像只是在提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
我拼命摇着头,「我不要,我去找他,让他放了你好不好。我找太医给你治病,然后你去做个平民百姓,好好过日子……」赵垣就这样温柔又无奈地看着我,我再也说不下去,蹲下来嚎啕大哭。
我和他心知肚明,我刚刚说的,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密室里我的哭声回荡,一如在那不为人知的日日夜夜,他遭受折磨时发出的声声惨叫。
「阿英。」等我哭累了,他再次唤我,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死在你手里,我愿意的。」
我用袖子胡乱在脸上擦了几把,站起身骂道:「他娘的说什么愿不愿意,我当初叫你停手,你怎么不愿意。」
「我自始至终都慢了一步,实在不甘心但好歹,这一回,我赶上了。」他又露出痞痞的笑。
我呸了他一口,「赶着早投胎你很骄傲是吧。」
他眯起眼笑:「早投胎,说不准下辈子能早一点遇到你。」
「滚,我可不想再和你斗好几年。」我一边抽噎着骂道,一边在怀里摸索出他曾送给我的簪子。
赵垣看到它,高兴得扬了扬眉毛:「你还随身带着呐,我死而无憾了。」
我白他一眼:「我留着卖钱行吧。」
「送给你的,自然随你处置。」
我说不出话了。
我和他静默着对视了许久,终于缓步上前,一手捂住他的眼睛,一手握着簪子,快而猛地刺入他的脖颈。
后面的事都像是在梦里一样。我能感觉到他的睫毛扫过我的手心,能听到他在被刺入时没忍住发出的低吟,能看到他的血喷溅出来,溅到我的脸上,手上和衣服上。
他快走的时候,我小声说:「赵垣,下辈子,别碰到我了。」
赵凛就在这时候进入了密室。
刚刚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到了。至于密室的事,自然也是他故意透露的。
我怔愣地看着他,感觉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这个人。
赵凛什么都没问我,他走上前,用手帕一点一点擦干净我脸上和手上的血迹,笑着和我说:「阿英,我们回去吧。」
一眼都没有分给刚死了的赵垣。
我回去以后大病一场,赵凛对我一如往常,好像密室的那一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我却清晰地记得溅在脸上的血液的温度,记得我手心里被睫毛扫过的微微的痒意,记得赵垣死之前和我说,他输了和赵凛的赌约。
大病之后,我怀孕了。
随后因为一碗安胎药,我又小产了。
在送王倩自尽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是她动的手脚,但在那天之后,我大概了解了,这是在赵凛默许下的行为。彼时我以为他是忌惮我父亲的权势,心中虽有怨恨但也无可奈何。直到一年前,他看到我放在梳妆台上的玉簪,突然暴怒,质问我是不是还想着赵垣。
这是一场无理取闹的争吵,我听了他一句句带着怒气的问题,才恍然大悟他这么些年一直觉得我与赵垣有私情,而那个堕胎药,恐怕,有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个。
我已经疲于解释,只道希望我的父亲可以解甲归田。
他愣了下,冷笑着说:「阿英,你从来没有信过朕。」
我抬起头看他,也笑:「那陛下信过臣妾吗?」
信的话,为什么会有那碗安胎药呢?
他完美的面具终于有了一丝破裂。
最后他拂袖而去,带着那种知道我无处可去只能被关在此地的自信,一句解释都没有留下。
而现在,苏青青盛宠失宠再到失踪,我进了冷宫又出来,他还说我从未信过他。
有些好笑。
「我信过。」我抬眸看他,透过他看当初拦住他的自己,「可是赵凛,我后来不敢信了。」
「我曾经有一腔孤勇,但最后湮没在了没有尽头的勾心斗角里。以前的我可能会问,你到底爱没爱过我,可我现在不想问了,我甚至不在意了。当你带苏青青出现在我面前,而我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对你的爱已经死了。所以赵凛,你现在对我来说,不过一个不相干的人。 」
他嗤笑一声,掐住我的下巴,磨着牙道:「好一个不相干的人,那谁和你相干?你是朕的女人,你要和谁相干?尸骨无存的赵垣?还是你那个冷宫里的小太监?」
这瞬间我都明白了,他在监视我,哪怕在冷宫,他都在监视我。还是那种贴身的监视。
这是个多么恐怖的人。
我朝他吐了口唾沫,在他躲避之余,挣开他的手站到一旁。
「赵凛,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好像又回到了那间密室,他站在门口,逆着光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我的身后,是被他亲手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赵垣。
窒息感包围过来,我大口喘着气,说着逻辑混乱的话:「你要娶我,我便嫁你;你要皇位,我便帮你;你要斗王家,我陪你演戏。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我到底欠了你什么?要因为你这辈子都做不成母亲,要因为你永远待在这深宫里。我累了,赵凛,我真的累了。我可以一辈子在这里,可以为你照顾这么多的嫔妃,可以做一个贤良淑德的贵妃,但是我的心你都要控制了吗?」
「你从不爱我,却要我一直爱你,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赵凛,没有这样的事。」我说着说着尝到了嘴边的咸涩,摸了把脸才知道已经满脸泪水。
原来我这干涩的眼睛还能流出眼泪。
他一直深深地看着我,最后起身上前,轻柔地擦去我脸上的泪。
「我爱你的,阿英。」他说,「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就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所以希望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可是阿英,你太不乖了,以前是赵垣,现在有那个小太监,甚至还有女人,你身边的人怎么这么多呢?」
「所以阿英,我希望你能,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只依附于我,明白吗?」
「让你杀了赵垣,是为了让你与他撇清关系,让你进冷宫,是为了让你反思为什么没有因为苏青青吃醋,可我真是低估了你啊,居然连一个太监,你都看得上吗?」
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明白,给以前每一次对我的伤害都烙上了爱的标记,好像这样,我就会心甘情愿臣服于他,做他赵凛一生一世的狗。
「你做梦。」我甩开他的手,笑道。
「什么?」
我正视他,也一字一句说得清楚:「赵凛,我永远,不会属于你。」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的事,「你以为你还能靠住谁吗?你的母家已经倒了,那个小太监朕已经派人去找了,庄极妍……她根本帮不了你。至于乔雪——」他顿了顿,露出嘲讽的神色,「你以为你的一举一动,是谁告诉朕的。」
虽然大概猜到了,在确认的时候还是有种闷头一锤的感觉。
赵凛见状,一步步逼得我后退。
「知道她和朕做了什么交易吗?她说她想永远待在你身边,听听,多天真啊,奸细怎么可能永远待在目标的身边。朕竟然都不知道,阿英的魅力如此之大。」
「可惜,也就一点小聪明。」
他露出了我熟悉的表情,那种看待蝼蚁的神态,一如以前斗到对家时的模样。我真应该叫个史官过来看看,看看他笔下贤明厚德的君王是怎样一副嘴脸。
「那又如何。」一晚上又哭又笑,我已经快做不出表情,只是淡然地说,「就算我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我也永远都不会依附于你。」
这一晚我才终于看明白他,自小活得卑微低贱的人,需要靠征服某些东西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以前是王位,再是完全的权力,现在是我。
真是可悲又可笑。
赵凛最后没有留宿,他仍然带着那种我无处可去的自信,拂袖而去。
屋内空荡荡,他走远后,我才发觉自己已经脱力,就在将将要昏倒在地的时候,落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怀抱。
「你又何苦。」头顶传来幽幽的叹息。
我靠在他的胸膛上,理智告诉我不合规矩,却实在没有力气起身,只好闷闷地说:「怎么来了?」
他搂得我更紧了些,语气颇为无奈:「本打算再也不来了,但想你想得紧,没忍住。」
真是直白得让人接不下话。
「还是不愿和我走吗?」他似乎是吻了吻我的头顶,「就这般信不过我。」
我仍是没说话。
他便也不说话,只是抱着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我的头发。
我不记得我们这样抱了多久,似乎天都有些微微亮了,我才听到他开口。
「别怕,阿英,」他说,「你不需要依附任何人,你永远都是你自己。」
他松开我,在我手里放了一支木簪子。
「至少在这段时间里,我是你的后路。你决定要走了,就对这支簪子叫我名字就行。」
我新奇地翻看这支簪子,很普通,甚至没有什么花纹,「这是你穿梭世界的道具?」
他笑着拍了下我的脑袋,「想什么呢?其实只要你心里想了,我就会知道。这簪子,纯粹增加一点仪式感。」
哦,那难怪雕的这么丑。
「别嫌弃了,改日再送你好看的。」他看出我的心思,失笑道。
我撇撇嘴,「别了吧,赵凛已经满皇宫找你了,再看到你送的东西,怕不是要闹翻天。」
提到他,金煜沉默了下来,就在我懊悔着要道歉时,又不在乎地笑笑:「他找不到我,又能如何。」
「只是阿英,前路会有黑暗的真相等着你,你若是不想离开,我希望你能做好准备。」
他说完这句不明所以的话就消失了,若不是我手里还有他给的簪子,我都要怀疑这只是我做的一场梦。
自这一晚后,赵凛将我软禁了起来,任何人不得探视。他对外宣称我因为在冷宫久住身体抱恙需要静养,也还真的派了个太医给我诊脉,然后给我开了会让我浑身乏力的药,日日让宫人看着我喝下。
秋桃不知道被他发配到了哪个宫,我已许久不曾见她。身边的宫人都是生面孔,甚至隔几天就换一批人。庄极妍和乔雪我也许久没见。
赵凛偶尔会来,想让我服软,最后却只能怒气冲冲地离开。
金煜则常常在他走之后出现,给我带一些小玩意儿解闷。他不再提和他走的事,也不提外面的事,我也没有再问。
我不知道我在和谁较劲,但就是不想开口问他。
终于年关将至的时候,木风得以潜入找我,顺带告诉我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
赵凛果然决定将乔雪作为公主送去给蛮族和亲。蛮族一开始不满于乔雪「义妹」的身份,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同意了。婚期就定在小年夜。
秋桃差点被人,全靠木风救下,现在藏在某个地方养伤。
我爹得知我被软禁的消息,暗戳戳地又想要出山,和我娘一合计最后选择重组我的那队暗卫,现在人已经寻回来大半。
庄极妍曾想来看我多次,最终未果,最近跟着德妃吃斋念佛平心静气。
我听他一件件讲,不自觉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倒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糟糕。我本以为赵凛会做得绝一点,比如杀光和我有关的所有人,但看样子,他还顾念着他明君的头衔,没有对我父母出手。
「小姐,您难道就这样一直呆在这里吗?」木风脸上多了道疤,是那日为了救秋桃留下的。他说这话时脸上多了几分戾气,我有理由怀疑他想对赵凛下手。
「我不会一直这样的,你放心。」天气越发的冷了,我披着毯子偎在暖炉旁,声音因为药的作用有些有气无力,「我知道你心疼秋桃,但是有些人不是随便杀的,别做傻事,首先你要平安,秋桃才能平安。」
「小姐……」他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
「我来就好了。」我笑道,「我最清楚他的致命点,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罢了。对了,我在冷宫托你办的事如何。」
他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一些,继续向我报告:「听小姐的话去查过了。蛮族一直执着于我朝的公主,似乎是和多年前的大战有关。当年我朝战胜后,俘虏了两名女子,身份被人抹掉了。但属下多方打听,那两个女人之中,好像有一个是蛮族的公主。」
「公主?」我不由皱眉。在宫里多年,我可从未听说有过蛮族的人。
「是的,还有一个好像是公主的侍女。但是公主落入敌手是极大的屈辱,因此蛮族这么些年一直称他们的公主是战死,而非被俘。」
「都不曾来找过她?」
木风停了一会儿,才抬起头说:「那个侍女被俘以后曾和蛮族人联络过一次,报的,是公主的亡讯。属下无能,再多的,查不到了。」
「已经够了。」我摆摆手,让自己的大脑飞速运转。
「对了小姐,属下中途打探到,当初苏青青打发到慎刑司的那个宫女,死前见过德妃一面。」
又来一个德妃?她成日伴青灯古佛的,怎么也能扯上关系。我好不容易有些理清的思绪又纷乱起来,想得多了,人越发乏力起来。
木风见状,担忧地问我:「小姐,要不要属下下次带解药过来?」
「不必了。我要骗过他,就要真的喝下去才行。而且这方子也不清楚,乱吃可能出事。你也看出来了,现在这里戒备森严,连你进来一次都难,往后还是不要冒险的好。那些人既然寻回来了,那就先安顿着吧,别轻举妄动。我在必要的时候会叫人通知你们。」
「还有一件事,你今日回去以后,就准备准备和秋桃成亲吧,也让她不要担心我,只是可惜我大概没法看着你们拜堂了,臭小子,便宜你了。」
「小姐……」他漆黑的眸子闪了闪,欲言又止。
我截住他的话头:「别再拒绝啦。秋桃受伤你心里多难受你自己清楚。人还在的时候就好好珍惜,不要失去了再追悔莫及。你成了亲,往后也会更小心些。」
「那小姐,能否告知属下,往后打算怎么做呢?」
我摩挲着手里的木簪,微微眯眼,出声微不可闻。
「我打算让他明白,没有东西会永远属于他。」
赵凛似乎对我的不妥协越来越不满,他失去了耐心,开始改变了我每日的用药,甚至连宫殿里日常的香炉都动了手脚。
除了浑身乏力之外,我的记忆开始出现混乱。我有时候会看到赵垣,他浑身是血地出现在我面前,问我为什么没有救他,又或者他出现在我和赵凛成婚那日,也穿着一身喜袍向我伸手。
我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开口时,那张脸瞬间又变成了金煜的模样。
我其实都有些不记得他了。他有时在我的梦里出现,有时又好像在现实中出现。他会抱着我,会亲吻我,会一遍一遍叫我的名字企图让我清醒一点,但最终似乎都是徒劳。
我开始淡忘这两个人。同时,赵凛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他企图让我回忆起以前美好的种种,比如他带着我看花灯时嘴角的笑意,比如他掀起我的盖头时温柔的眉眼,比如他带着我骑马时紧贴着我的温热的胸膛。
我想起逼宫那日,他与我并肩站着,紧紧攥着我的手,那手心里都是汗。外面一片厮杀声,血流得到处都是,他只是微微向我低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阿英,你会不会永远陪着我?」
他轻声开口,带着难以察觉的蛊惑。
周遭的嘈杂都消失了,世界上只剩下了我和赵凛。我看到他眼睛里的我,缓缓地郑重地点头,说:「我会永远陪着你。」
他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如果细心一点看,还有一点计划得逞的得意。
赵凛说等除夕一过,他就让我当皇后,他唯一的皇后。
我笑着说好。
小年夜的时候,他终于愿意带我出去,他说要带我见一个人,他的义妹。
我疑惑地看向他:「你什么时候认了个妹妹?」
「唔,」他微不可察地笑了下,「随便认的,今天她出嫁,想见你。大概是因为我常常和她提起你。」
我含糊地点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这个义妹长得实在美若天仙,如果不是她要嫁给蛮族的王子,我可能会觉得她对赵凛另有所图。
而此刻她哀伤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故人。
我却实在想不起来我见过她。
「姐姐……」她身子晃了晃,似乎想要靠近我,却迟迟没有动作。
我先一步走上前扶住她:「也不要太伤心了,我打听过蛮族的王子,为人品行还不错的。」
她诧异地看我一眼,随后了然地笑了:「嗯,我相信姐姐。」
我尚不知这信任从何而来,她已然拉住我的手,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希望姐姐不要怪我,我太贪心了,想要一直待在你身边。不过果然,贪心没有什么好下场。但我还是觉得,在冷宫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下辈子如果能早一点遇到姐姐该多好呢?或者这样,下辈子我做姐姐的孩子,就能一直陪着姐姐了吧?」她说着说着眼里已经有泪,涂了胭脂的嘴巴却咧得大大的,仿佛笑得很开心。
我轻轻把她揽到怀里,拍了拍她的背:「很抱歉,我忘记了很多事,但我还是感觉得出来,你很难过。不管怎样,我想我都不怪你。至于下辈子的事,我们下辈子再说,好吗?」
她不应,过了会儿传来啜泣声,她在我的怀里微微颤抖。
我安抚了她许久,等到她真的平静下来了我才出去,赵凛就等在门口。
他随意地问:「聊了这么久?」
我耸了耸肩,「你这个义妹有些古怪,好像把我认成其他人了,我就顺势安抚了一下。」
他促狭地笑笑,来拉我的手,「阿英还是这般心地善良。」
「我忘了很多事吗?」我由他拉着,状似无意地开口。
他坦然地看向我:「阿英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吗?」
我皱眉企图回忆,却只觉得头疼,只好摇摇头:「我只记得你前不久才登基,然后你现在想让我做皇后。」
他眼神闪了闪,随即伸手揉了揉我的脸,「阿英还说过,会永远陪着我,永远属于我一个人。」
是吗?我总觉得好像没有后半句。
赵凛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挠了挠我的手心,不依不饶地问:「难道阿英忘了吗?」
我被他磨得没脾气,好笑道:「没有没有,我才不会食言。」
他这才放过我,攥着我的手往我的寝宫走,他还在絮絮叨叨一些琐碎的事,有相当一部分都散在了晚风里。我有种被窥视的感觉,顺着方向看过去又什么也没有,只好作罢,有一句没一句地听赵凛抱怨。
生活除了偶尔的不对劲,总的还是很快乐的。
小年夜过后,他每日都来,并且缠着我给他下厨,顿顿都要糖醋里脊,我都快跟着他吃吐了。
「你怎么这么爱吃这道菜,」我死盯着桌上的菜,感觉自己已经是糖醋味的了,「我以前做菜你可都吃不下的。」
他自然地夹过一块肉塞我嘴里,笑道:「那定然是你记错了,我最爱吃的就是你做的菜。」
听他这句话,我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咽下肉说:「你说的是,我感觉我记忆力越来越差了,我怎么不记得庄极妍什么时候进宫了,还有那个王倩,好久没来找我的麻烦了,真奇怪。」
「你病了太久,这是正常的。」赵凛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一边喂我一边说,「再养段日子,身子好些了,总能想起来的。」
我深以为然:「嗯……还要给你生孩子呢。」
他动作凝滞了一瞬,又恢复正常,笑道:「对,阿英和我,还会有很多孩子。」
除夕夜的宫宴上,我发现有好些人的脸我都不认识,以至于坐在赵凛身边时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掐了下他的腰,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招了这么多妃子?」
他轻哼一声,然后附在我耳旁笑:「这是吃味了?不过都是些投机取巧的人送进宫的,我可都看不上眼。」
我呵呵两声,假装信了他的鬼话。
他见状,笑意更浓:「你要是不信,要不要我今晚证明给你看我心里有谁?」
他说完在我耳边吹了口气,我瑟缩了一下,坐直身子远离他,脸颊发烫:「我……我病还没好全呢,你不能乱来啊。」
他轻笑两声,放在桌案下的手握住我的,十指相扣。「明日册封大典,我不会让你累着的。毕竟阿英,我们还有好长好长的时间。」
册封大典定在正月初一其实有些匪夷所思,但是赵凛坚持这代表着一个新的开始,因此我也只能对礼部突然加重的负担表示同情。
宫宴一切都还挺正常,除了庄极妍时不时向我投来的复杂的目光。我想起她前几日来找我的时候,情绪激动地说什么秦时云死了。
我一脸迷茫地问她秦时云是谁。
她顿时僵在原地,随后又滔滔不绝地和我讲什么她和秦时云两情相悦,最后却因为门不当户不对被她父亲阻拦,最后被送进宫,秦时云也因为家中逼婚娶了别的人。
我愣愣地说,原来你是这么进的宫啊。
她闻言飞扬的五官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呈现在脸上,最后一齐变化展现出悲哀的神色。
「你现在快乐吗,阿英?」她问我。
我思索了一下,最后点点头。
她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然后离开了,顺带还把什么奶茶一并带走了。
其实我还挺想尝一尝的,或许会比每日喝的药味道好一些。
册封大典办得一场隆重,繁杂的礼仪程序让我一天下来脱了层皮,赵凛却兴奋不减丝毫,一遍遍吻我,不厌其烦地说我今日好美。
「阿英,你会永远属于我的对吧?」这已经是他今晚第三十次问这句话。
他向往常一样抱着我躺在床上,我在他怀里困倦不已,却还是强撑着第三十次回答他的问题:「嗯。」
册封大典过去没几日,太后派德妃过来说要见我。
我因为养病,几乎不与后宫里的人来往,除了册封那天受了嫔妃的拜礼,再无交集。太后也没来找过我,这倒是头一回。
我感觉太后苍老了许多,她还是容妃的时候头上可没有这么多白发。她穿着简单的宫装,站在佛像前,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她身旁站着一个宫女,我瞅着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是谁。
宫殿里再没有其他人。冷清得不像话。
「她叫青舞。」太后温厚的声音传来,她转过身,平静地看着我,「认识吗?」
我摇了摇头。
她眼里闪过一丝讥讽,很快被她掩饰过去。她宫里点的似乎是檀香,我闻着还挺醒神。
「当年先帝与蛮族大战,俘虏了两个蛮族的女子,其中一个就是她。」
我侧过头看她,总觉得过分年轻了一点。
太后看出我的心思,笑了笑:「蛮族女子天生体质特殊,即使四五十了容貌仍旧不老,而且蛮族的王室女子自带体香,能引人遐思,摄人心魄。」
「太后为何突然和臣妾说这些?」我百思不得其解。
「哀家看不惯有些人志得意满罢了。」她抿抿唇,手里捻佛珠的动作不停,「这件事说起来,还算得上是皇室秘辛。」
原来当年我朝与蛮族大战后,先帝俘虏的两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蛮族的公主和她的一个贴身侍女。先帝为了羞辱她们,让她们当宫女,做宫里最最粗鄙的活,而且纵容其他宫人的欺凌行径,蛮族公主和她的侍女一时是宫里最低等的人,是狗路过都可以对着她们撒泡尿的程度。
有一日,后宫有个嫔妃夜间突发急症,却因为进了冷宫不受宠叫不来太医,急昏了头的小宫女正好遇上了公主两人。蛮族的公主会医术,救了那妃子一命,两人也因此相识。
冷宫的妃子和落难的公主成了难得的知己,两个人彼此扶持着,熬过了数个艰难的日子。然后在先帝喝醉的一日,公主因为体香被「临幸」,并且「很幸运」地怀上了龙种。
「这是一切错误的开始,」太后说着闭上了眼,语气里像是对苦难众生的怜悯,又或者那怜悯是对着某个人的,「她生下了皇子,却没有能力抚养。陛下不可能会爱一个留着蛮族血液的孩子。她的处境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善,甚至因为这个孩子的降生更加窘迫。但是她还是乐此不疲地抚养他,一直养他到了五岁。」
「五岁,」她说着顿了一下,睁眼时眼里交织着恨与畏惧,「一个五岁的孩子,会在自己的母亲打水的时候伸出手,把她推进去。她那时候瘦得像根竹竿,风一吹人就好像会没有一样,所以一推,就下去了。」
宫里的暖炉在散发阵阵热气,我却浑身冰凉,「那个妃子……」
她抬眼看我,眼里没有一丝情绪,「她后来出了冷宫,还升到了妃位。她原先并不知道公主的死因,只是想要有能力照顾好她留下的孩子,所以她拼命争宠,用尽一切办法将那个孩子收到自己膝下抚养。那孩子十岁的时候,妃子怀孕了。」
「然后,她流产了。」
我几乎没有思考就问:「不会是……」
「啪——」
她手中的那串佛珠突然被扯断了线,珠子一颗颗掉落下来砸在地上,碰撞声在空荡的殿内回响。
「孩子,」她不知何时落了泪,眼里的水雾却挡不住充满恨意的目光,「他没有心,没有感情,他就是一匹养不熟的白眼狼。这样的人,怎么配有孩子。」
我突然脑中响起了王倩的声音,她大笑着,咬牙切齿地说:「赵凛,就不配有孩子。」
她是不是触摸到了当年的一部分真相,所以才会留下这样的话。
「太后娘娘,」我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您还是不够了解他。他从来都不在意孩子,在他的心里,最最重要的可不是这个。」
她古怪地看我一眼,我对上她的目光,笑道:「娘娘愿不愿帮臣妾一把,让他失去最心爱的东西。」
我自然没有失忆,赵凛给我换药以后,我试着喝了几次,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金煜得知此事,从他那个世界带来了不知名的白色的药片,我靠着这个,一直未曾中招。
但我还是需要装出记忆混乱的模样,一来我不可能一直被关在这里,我需要获取赵凛的信任才能走出这里接触到外面的人,二来,我想引出德妃背后的势力,也就是太后。
木风那日和我禀报完,我就意识到这些年来除了王倩和苏青青,后宫还有一个人在暗暗操纵着一些事情,被派到苏青青身边的小宫女就是证据。不管怎么说,安插这么一个没有眼色的人实在缺乏水准,大概率只是用来警告苏青青。
木风说那宫女最后见的人是德妃,在我的印象里德妃并不是爱惹事的人,而且以她的能力,还做不到什么事。那么很显然了,她背后应该就是一直醉心佛法的太后。但我实在想不出太后想做什么,便决定赌一把,或许我失忆了,能引出她的动作。
这个赌局,看样子我赌赢了。
「弑父,弑兄,再加一个弑母,真是一个可怕的人。」我听完太后的故事,如同吞进一块石头,这个现在每日都深情款款对着我的男人,背地里用了各种肮脏手段断送他身边亲人的性命。我确确实实在与怪物同行。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太后大致了解了我装失忆的事,静默片刻后问我。
「臣妾在他身边数十年,还算了解他,他心里最重要的是屁股下面的那把椅子。」 我看了眼她身边的青舞,斟酌道,「臣妾斗胆问一句,娘娘是否能联系上蛮族的人?」
她闻言瞬间蹙眉,厉声道:「大胆!」
这话有点暗指她通敌叛国的味道,难怪她盛怒。说不定还以为我要给蛮族。
我没有被吓到,不紧不慢地行了个礼继续说道:「太后娘娘误会了,这国自然还是赵家的,只是该给一个更配得上它的人。恕臣妾直言,前段日子蛮族执意要娶我朝的公主,怕是有当年那事的原因吧?」
木风曾说,当年那个小侍女只是递了个死讯过去,并没有讲蛮族公主的遭遇,那结合蛮族近些年的举动,我推测是这几年有人告诉了蛮族人当年事情的真相。堂堂一个公主被当作卑贱的下人使唤,最后还被自己的孩子谋杀,客死他乡,这简直奇耻大辱。他们提出要一个两三岁的女娃和亲,恐怕就是为了报仇雪恨,而能这么清楚这些情况,就只能用后宫有人与他们互通消息解释。
太后静静地看了我许久,随后叹了口气,一脸悲悯如身后佛像,「本想着能让他痛苦几分,却低估了他的铁石心肠。」她说着脸上突然露出了复杂的笑,像是在回忆起了什么,「明贵妃曾带着团团来过,是个很可爱的女娃娃。」
我明白了,她在最后关头还是心软了,大概也耗费了心血劝说蛮族人。
我一边理思路,一边开口:「娘娘,蛮族与我朝其实在先帝之前还邦交友好,若非先帝当年意气用事执意一战,也没有这么多是非。臣妾想着,借一点他们的力,换个真正贤明厚德的君王。」
而且要让赵凛清醒且无力地看着,他手中的权力是如何一点一点被别人夺走。
「你这是心中已有人选了吗?」
「贤王赵瀛。」
这个人是当年的四皇子,和赵垣私交甚好,但是一直无心朝野之事,也就避开了当年的夺位之争。赵凛虽然冷血冷情,却一直没杀他,似乎是为了留着他显示自己的仁厚和手足情深。
呵,我可放他狗屁的手足情。说到底就是为了那点名声。
赵瀛看着无心朝野,可据木风的探报,他近些年私底下与某几个官员走得挺近,而且今年还来结交我爹,木风说赵瀛很可能得知了当年赵垣真正的死因。
冤冤相报,这恨一环扣一环,也不知何时才能了。
「看样子你已有谋划,哀家老了,也就只能帮上一点忙。」太后微垂着眼眸,神情有些疲惫,「你往后若是有什么需要,便传信给青舞就好。赵凛不知道青舞在我这里当差,你小心行事。」
我点了点头。
「哀家为了这点仇恨,手上也不知道沾了多少血,即使日日诵经念佛,也难抵罪孽深重。」她伸出手看了看,又看向我,语气有些释然。
「哀家死后,大概要入十八层地狱吧。」
我回到自己宫里的时候,金煜看起来已经等了我许久。他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直接出现在我面前了,我甚至都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没有穿太监服,而是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衣,样式是我从未见过的,显得人高高瘦瘦,大概是他那个世界的东西。他头发也剪短了,整个人气质带了几分凌厉,只是那双眼看着我的时候还是温温柔柔。
「你想好了吗?」他拿了个暖炉塞到我手心给我暖手,然后问道。
没有客套,开门见山。
我感受着手心源源不断传过来的热度,抬眸看他,「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所有的事?甚至包括……未来。」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点点头:「是。阿英,我说过,我知道你的一切。」
「让我来猜一猜,」我握紧了手中的暖炉,仿佛要从中汲取力量,「我们这个世界,对你来说,是不是一本书上的故事?」
很荒唐,但是仔细一想,又好像都能对的上。我只是在恐惧,恐惧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虚幻的故事,一个被人设定好的故事。
那我又是谁呢?
金煜用他温热的手摸了摸我的脸,似是不满触手一片冰凉,拉着我走到床边,让我躺到床上盖好被子才开始说话:「我以前不叫金煜,在我十二岁以前,我叫赵垣。」
我骤然攥紧了他的衣袖。
他覆上我的手背,继续说道:「我的父母在那一年离婚了,就是你们说的和离。我的父亲带着另外一个女人走了,留下了我和我精神不正常的母亲,我就是那时候改了名和姓,变成了金煜。她其实是一个很伟大的母亲,在她不发病的时候。但是她一旦发病了,就会摔碎家里所有的东西,会企图伤害我,又会在伤害我之后向我道歉请求我的原谅。」
「那段日子总是充斥着不稳定性。而我就是在与她生活了近半年以后,开始梦到你。按照常理讲,大多数的梦在人醒来以后都会被忘记,但是那些有关于你的梦太真实了,他们在白天都完整清晰地保留在我的脑海里。我会看到你打木桩时挥汗如雨的样子,会看到你和庄极妍在学堂肆意玩耍的场景,会看到你穿着红嫁衣坐在花轿上的模样。我可以看到你笑,听到你说话,闻到你身上随着季节变化的花香。我只是触碰不到你,仅此而已。」
「彼时我才十二岁,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在连续做了三个多月关于你的梦以后,我的母亲终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并且带着我去看了医生。唔,就是你们的大夫。我在被确诊患有妄想症的同时,我的母亲也被确诊患有躁郁症。」
他说到这里捏了捏我的手,笑道:「你大概可以理解为母子都疯了。」
「所幸家中还算有点积蓄,我母亲一直积极配合治疗,病情也有所好转。但我不一样,我时常在思考,你究竟是不是我幻想出来的人,我找不出任何强有力的证据,去告诉那些大人真的存在着一个你,存在着一个平行时空。他们都说我病了,我需要吃药,我需要治疗。我在白天吃着那些苦涩的药丸,在晚上继续梦着你的生活。梦里还有一个赵垣,我就时常陷入混乱,不知道到底我是谁,只好在睡前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我叫金煜,不叫赵垣。」
我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巨大的信息量让我一时难以消化,有种酸涩的感觉在胸腔蔓延,但我不太愿意称之为同情。我只好反握住他的手,企图给予一点安慰。
他察觉到了,只是笑了笑,「等我大了些,就能分清梦境与现实了,我告诉他们我再也没有梦到过你,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但事实上,我拼命阅读历史相关的书籍,去学心理学神经学相关的知识,甚至还想学物理,企图为你的存在找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没有一点用处。我的那个世界,没有你的痕迹。直到有一日,我在查资料的时候翻到了一篇小说,主人公就是你的名字。再后来,我就出现在了这里。」
我伸手把他放在我脸上的手拿下来,轻声开口:「可是你其实一直,没有把这里当作真实的世界是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我心下了然,扯着嘴角笑道:「从我认识你开始,就发现你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在乎,你带着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看待这里发生的一切,甚至包括我。」
「不是的……」
他闭上眼想说什么,被我打断,「你知道赵垣在我心里的位置,知道那两棵桂花树地下埋着谁,知道桂花香会让人记忆混乱,所以你借着这个,企图让我将你和赵垣混淆。」
我得知这些事以后,就明白了为何我会常常将他错认成赵垣。
我将两只手都抽了回来,握住放在怀里的暖炉,「你一直和我说你不是他,可你却想要我把对赵垣的感情转移到你身上。金煜,我该怎么信你。」
他脸上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羞恼,他只是笑了笑,带着自嘲道:「我从来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我卑劣,肮脏,不择手段。我深深嫉妒着赵垣,但是又无能为力。我希望你把我当成他,又不希望。当你对着我叫出他的名字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我要的你的爱,是对着我的,对着作为金煜的我的爱,无关于任何其他人的唯一的爱。只是醒悟得好像有些晚了,我失败得一塌糊涂,比如你现在都不愿和我离开。」
他明明神色如常,我却总觉得他现在就像一只受伤的大狗,一声不吭蹲在角落独自舔着伤口。
「你可以放弃我。」我说。
「阿英,」他摇了摇头,看我的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你是我一生的梦魇,亦是我唯一的救赎。」
「在我这里没有放弃你的选项,除非你开口,说你不想再见到我。」
他话中的决绝让我想到赵垣的那句「至死方休」,但又不太一样,他太温柔了,温柔到似乎可以包容我的一切,我张张嘴,一句「别再来找我」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憋了半天,我只好说:「随你的便。」
他愣了一会儿,随后笑了起来,好像我说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我缩进被窝瞪着他:「笑个屁,我还没原谅你骗我的事。」
他这才止住笑,给我掖了掖被子,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我只是高兴,我好像也没有一败涂地。」
嗐,他有那么一点点小心机,就说自己不择手段,这简直就是不把赵凛放在眼里。也怪我这人吃软不吃硬,对温柔永远没有抵抗力。
我想了想,对上他的视线认真地说:「等这里都结束了,我还活着的话,你就带我走吧。」
他挑了挑眉毛,笑道:「我可以理解为私奔吗?」
我凑上去亲了一口他的嘴角,也笑道:「是私奔。」
「金煜,到时候我们私奔吧。」
我其实没有很确定自己对金煜的感情,只是以目前的情况看来,他是我所有的出路里最好的那个。
庄极妍曾和我说,秦时云死了。那时我和她其实心里都清楚,秦时云是因我而死。赵凛知道庄极妍与我私交甚好,而杀了秦时云,可以让庄极妍迁怒到我。他想让我身边的人都远离我。
因此当我看到庄极妍眼神中极力隐藏的悲伤,就做下了离开这里的决定。
所以我没有告诉庄极妍我装失忆的事。
而在离开之前,我想尽我可能地给我身边的每个人一个不算坏的结局。
在得知金煜知晓未来以后,我不是没有动过问他的念头,但是想了想,好像又没有必要。他也不曾主动和我提起,只是用行动告诉我,他永远站在我身后。
我答应与他离开后的那个晚上,赵垣时隔几个月再次入了我的梦,这次没有桂花香。
他穿着与我初见时的衣裳,坐在屋顶上喝酒赏月,神色淡淡的。
我从未如此清楚自己在梦里。
我坐在他身边,夜里的风吹过,我可以闻到他身上熏人的酒气。
我们都没有说话。
天上的月亮皎洁无暇,仿佛从来不会被乌云遮盖。
「今晚是个好天气。」他说完这句话,拿起酒壶又灌了自己一口,嘴角溢出一些,顺着下巴流到微动的喉结,随后在月光的照映下闪闪发亮。
「你喜欢他吗?」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睛亮得可怕。
「不知道。」我摇摇头,想了想又说,「可能吧。」
我太多年没有心动的感觉了,我不记得喜欢是什么样的。
他闻言笑了一下,「阿英,你喜欢我吗?」
没等我回答,他又摇了摇头,「你不喜欢我,你我都清楚。」
「可是……」我看到他的眼里毫无对我的埋怨,心像块沉甸甸的石头。
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于情,他未曾欠我什么,我却杀了他,于礼,我是他弟妹,不该有非分之想。可他何尝不是我多年的梦魇,那密室的一晚如粘稠的黑暗,裹住我的心脏数年,使它每一次跳动,都费尽力气。
「我的死,真的不怪你。」他胡乱揉了一把我的头发,拿着酒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放过你自己,阿英,我不该成为你前进路上的障碍。」
「我对我做的所有事都不后悔,你也不要为我后悔。那些事不过就是我想做,就做了,不论结果如何,我都甘之如饴。」他一手提着酒壶,一手上下挥舞,仿佛正在高谈阔论他的人生抱负,「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求而不得才是世间常态。」
「虽然很不想,但我要祝你和他幸福。」
他在月光下冲我粲然一笑,然后纵身跳了下去。
我连忙往下看,只望到不见底的深渊。
我突然意识到,这次是真正的告别,他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这一遭之后,我又恢复到以前记忆丧失的状态,日日与赵凛上演夫妻情深的戏码。
他偶尔会在我这里留宿,但更多的时候,他会宠幸别的嫔妃。这件事他自然是瞒着我的,但是张公公都告诉了我,他说赵凛大概是想要送我一个孩子,别人和他的孩子。
张公公是太后的人,不过是在几年以前倒戈的,我没有问其缘由,想来也不过是一些恩恩怨怨。
赵凛借着国事繁忙的由头,在其他女人那里勤奋耕耘,但是两三个月过去都不见动静。
我在这期间乐得清闲,躲在宫殿里见见木风,再见见金煜。
「你这般悠闲,我总怀疑你不想走了。」某一日他为我梳发时,突然笑道。
我将他放在我头上的手拉下来扣住,从铜镜里看他:「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讲信用的人吗?」
他从后面拥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头,「抱歉,只是我的时间不多了。」
他现在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我也有所察觉,但是他一直都没有说,我也就不提。我大概回忆了一下,或许是前几日赵凛在我这儿留宿,他有些吃味。
「金煜,」我轻声唤他,「我想我有必要对你坦诚。」
他似乎是知道我要说什么,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头埋下去哼了一声。
「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你。」我说,「我可能甚至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我愿意和你走,因为你和我描绘的那个世界,太有趣,太精彩,和这里大不相同。这里是泥淖,是深渊,是修罗地狱。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我不爱你,却想利用你逃离这里。」
他抬起头,发出悠长的叹息,神色悲哀:「你其实不必说出来,只要说愿意和我一起走就好。」
我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凑近看他,「可你对我毫无保留,我也应该如此。你说过,我到那里以后会失去所有关于这里的记忆。所以金煜,那个时候,你再加加油,让我爱上你。」
「我想,既然现在我的有点喜欢你,那回到一片空白的我,一定会爱上你。」
而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对你一个人的,毫无保留的我的全部的爱。
他用那双幽深的黑眸盯了我半晌,「想知道你原本的结局吗?」
「原本?」话题转得太快,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对,原本,你原谅了一切,和他又幸福地生活下去了。」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又吻了吻我的鼻尖,「所以阿英,你所在的世界不是虚假的,你也不是虚假的。即使你回到一片空白的时候,你也还是你,我依然会为你心动。我其实都清楚你的心意,但真的听你都说出来,我很开心,至少你已经承认有那么点喜欢我。」
他转移到我的唇,轻轻咬了一口,「不必害怕,不论你最终会不会爱上我,我都对你毫无保留。我不做后悔的事。你也不必对此有任何负担。」
他双手箍着我的腰,舌头撬开我的齿关,与我纠缠,直到我有些喘不过气了才松开我,眼睛还盯着我的嘴唇虎视眈眈。
怎么会有这种人,嘴上说着没关系,然后继续吃人豆腐。
活脱脱一个大尾巴狼。
我觉得我窥见到了他真面目的一角。
我把他拉近我,凑到他耳边吹气:「嗯,我现在对你的喜欢,多了那么一点点。」
然后在他又要动作之前溜出了他的怀抱。
鬼知道过去以后失忆的我要吃多少亏,现在得先找回来。
金煜后来只能隔十天来一次,我因为计划的实施开始忙碌起来。
赵凛在数月没有子嗣的情况下,终于开始怀疑人生。他秘密叫了太医,最后查出来是他的问题。
我知道以后拽着金煜笑了足足半个时辰。
太后其实手段也很黑,王倩在前头谋害嫔妃的时候,她暗戳戳让张公公在赵凛的饮食上下手,于是赵凛这么些年,是真的,不行了。
我将这劲爆的消息传给了赵瀛,他回复给我的信上就只有三个巨大的感叹号,我再次笑到不能自已。
几个月前,我通过我爹顺利地和赵瀛连上了线,他不像赵凛或者赵垣,他表面上看就像一面平静的湖水,但是湖底是如何的惊涛骇浪,只有寥寥几人能看得出。
我讶于为何现在才发现此人的城府。
金煜和我说,原先是没有赵瀛的事的,但因为我的变动,赵瀛才冒出了头。他说世界会自行弥补上逻辑的漏洞。也就是说,即使我走了,这里也不会有非常大的变动。
赵瀛悄悄的将皇帝不行的消息放到了民间和前朝。大多数人都不敢相信,但大臣们都清楚赵凛在位十余年子嗣稀薄,唯一一个公主还是宫女所生,这流言就有那么几分真了。
于是忧国忧民的臣子就在早朝的时候向赵凛委婉进言要多想想子嗣问题。
这无异于在赵凛的伤口上撒盐,他怒气冲冲地说他还年轻无需忧心这种事。
当事人这般态度,在他们看来就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再加上短短几日,民间流传皇帝不行的人都被抹掉了,就差立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牌子。
赵凛带着怒气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多,我效仿着以前的我,装作一概不知,温柔地安抚他,还时不时问他我们几时能有自己的孩子。
他带着一种恐怖的眼神看我一眼,然后在床上疯狂地折磨我,却在发泄完又抱着我闷声不语,宛若一只被拔去尖牙和利爪的野兽。太医治不好他,他膨胀的自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前朝越来越确信他不行,下一任储君将是现任的亲王的话传得满城风雨。
赵凛越来越暴躁,他克制着自己的怒气,暗中拼命打压赵瀛的势力,就差将他关进大牢来个死刑。
终于有一日,赵凛爆发了。
早朝时一个直肠子的大臣谏言,希望赵凛不要再如此打压自己的皇兄,一方面要为以后的储君之位考虑,一方面如此这般实在不是明君所为。
赵凛暴怒,下令将那个大臣拖下去乱棍打死。
一时再没有臣子提此事,但私底下的怨声载道可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赵瀛明面上被压得很惨,实际上他的网已经越来越大。一方面,因为有我爹的帮助,外加之太后的牵线,他与蛮族的首领结成了盟友,武力上有了保障;另一方面,他在政事上为不少大臣解过忧,而且对赵凛打压他的事表现得风轻云淡,端的一个心中只有苍生的明君相,收拢了不少人心。
赵凛越发有些力不从心,他日日喝太医为他开的药却丝毫不见起色,他身边的亲信也越来越少。他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越发频繁地问我是不是永远不会离开他。
我会摸着他的脸,笑得纯良:「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他越来越不节制,越是不行,越想证明自己可以,然后又因为没有如愿以偿大发脾气。长时间的焦虑和暴躁让他的身体消瘦得很快,到夏季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变了个样,人瘦得像根竹竿,两颊凹陷下去,眼底一片青紫。
终于有一日他病倒了。
御书房议事的时候,一个大臣再次提出储君之事,他气急败坏地将桌案上的砚台砸过去,然后撑着案几猛喘着气,晕了过去。
太医说他需要静养。我作为皇后,很自然地出面拜托赵瀛帮忙处理朝政。
赵凛醒过来发现赵瀛成了摄政王的时候,气得差点又晕过去。
我坐在床边笑着看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是你。」他阴毒的眼神扫过来,干枯的手拽住我的袖子,「你没忘。」
我疑惑地歪歪头,「臣妾应该忘记什么呢,陛下?」
他死死地盯着我,若不是身子还虚弱,他估计会扑过来咬断我的喉咙。
我扯下他拉我的手,语气温和: 「陛下不必担心的,国事还有四王爷操劳,您安心养病才是。这要是一口气没上来,江山就要拱手他人了呀。」
「朕待你不薄……」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我简直笑出了声:「陛下对不薄的定义还真是有意思。逼我杀人,让我流产,给我下药。如果这样是不薄的话,那臣妾现在对陛下做的,也是不薄之事了。」
他倏尔瞪大了眼,整个人因为呼吸急促颤抖起来,「你干的,你!」
「嘘——」我做出噤声的手势,「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情绪激动。陛下不是最爱那把椅子吗?病不养好,怎么坐回去呀?」
「哦对了,忘记告诉陛下一声。史官的职责是记录史实,」我凑到他面前,言笑晏晏,「所以陛下弑父、弑母、弑兄的事都会被一一记载。真是可惜,陛下苦心经营多年的明君名号,怕是要保不住了。」
「不过陛下不必担心,在你还活着的时候,这位子都是你的,你永远都是我朝的皇帝。」
我顿了顿,点点他的鼻子,像是在和他调情:「只不过这权,永远不在您的手里。」
赵凛很成功地又晕了过去。
我将烂摊子留给一众兵荒马乱的太医们,然后回到自己宫里,见到了半个月未见的金煜。
「诶,刚才应该让你一起来,说不定就直接把他气死了。」我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他捏我的肩,懒洋洋地说道。
我看到铜镜里的他扬了扬眉毛:「现在去也不是不行。」
「噗——」我转过去笑他,「我怎么觉得你那一肚子坏水现在是一点也不藏了呢?」
他在我脸上啄了几下,颇为无奈:「不过是想你快些和我走罢了。」
他太没有安全感,我只好吻他,告诉他我确实更喜欢他一点了。
「那何时到爱呢。」他笑道。
我亲亲他上扬的嘴角:「等到左英娘死在战场上。」
夏末,赵瀛和蛮族演了一场戏。
蛮族侵犯我朝边境,皇后左英娘作为将门之女主动请辞奔赴前线。
「你其实不必走的。」他在送我时说。
我朝他挤挤眼,「我不走难道给赵凛陪葬吗?」
满朝上下其实已经默认赵瀛是皇帝,赵凛现在缠绵病榻,整日无能狂怒,我真怕他那日嗝屁了,留个遗旨让我给他陪葬。这种事他真的做得出来。
而且我该离开了,以这种方式,也算得偿夙愿。
庄极妍哭着送我,她从始至终没有问过我这半年是怎么回事,只让我平平安安,不要出什么意外。明贵妃抱着团团站在一旁,脸色复杂,我只朝她笑笑。太后在赵瀛成了摄政王以后就出宫去了山上的清觉寺,德妃与她一同去了。宫里剩下的几个妃子都与我生疏了些,都怯怯地站在角落,我也不大在意。
意外的是我在战场上看到了乔雪,她依偎在蛮族王子的身旁,看到我的时候一脸惊异,若不是顾及双方的将士,只怕要直接扑过来。
她出嫁那日,我和她说了我只是假装失忆。我说我从来不怪她,而且她若是去了蛮族,会生活得更好。
我没说错。
蛮族的王子朝我行了个礼,我们两个本应该交战的人保持着一种怪异的礼节。
然后就开始演戏。
交战没一会儿,蛮族开始撤退,我留大部队在原地,不听劝阻一个人去追。
于是在中途中了他们的埋伏,我身中数箭,倒在血泊中,恍然间看到金煜向我走过来,温柔地抱住浑身是血的我。
我朝他笑:「金煜,我们私奔吧。」
「好。」
忽地吹来一阵凉风,一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到地上。
夏天结束了。
我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是刚被打入冷宫的贵妃。
番外一(true ending)
!!!预警:be 可能存在一定的人物崩坏(虽然是我故意的),接受不了不要看,直接看二
已经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了,金煜只能感觉到怀里的人一点点变冷。
天色暗了下来,起风了。
地面的黄沙被卷起,他还能模糊地看到一些沾染了左英娘血的沙子。
失败了几次呢,他也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在他说了「好」以后,怀里的人就没了气息。
而他数次回到自己的世界的时候,怀里都空空荡荡。
「左英娘会死在战场上。」
她以前是这么说的,现在她也这么做了。
她做到了绝大部分她说的话,除了一样,她说她会给他全部的独一无二的爱。
「骗子。」
他终于放开她,站起来,神色冷淡地看向姗姗来迟的士兵。
金煜被带了回去,他的短头发和奇怪的衣服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垂死的赵凛看到他的时候,突然从床上挣扎起来扑向他,似乎是想要掐死他。
赵瀛示意一旁的太监控住赵凛,转而看向金煜:「阿英交代过本王,所以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走之前他拍拍金煜的肩膀,叹了口气道:「给本王留条活命。」
他虽然之前从左英娘那里听说过这个人,但是真的见到,还是觉得很稀奇。不需要多余的话语和动作,他能很明显地感受到笼罩在这个人身上的悲伤与绝望交织的情绪,并且在一点一点沉淀下去,近乎要附着在他的身上,醉胡深入骨髓。
不知具体底细,但想到左英娘与自己的交易,他还是决定遵守诺言。
他不过一个商人。
「阿英呢?」赵凛不再挣扎,换成死死地盯住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他认得,这绝对是那个冷宫里的太监,那个他翻遍了皇宫也没能找到的人,那个与左英娘有苟且之事的男人。
「走了。」金煜平静地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其实生气过,因为他完全没料到左英娘能瞒过他和赵瀛做了个交易。她与蛮族的这场战争,可以帮助巩固赵瀛的势力,而左英娘想要的,就是让自己死在战场上。不过事已至此,所有的情绪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生气没有必要,悲伤没有必要,愤怒也没有必要。
赵凛没有听出言外之意,嘲笑道:「那你怎么还在这里?被她丢下了吗?」
金煜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对啊,我被丢下了。」
所有人都被丢下了。
他只是其中之一。
所有人都没有被选择。
他只是其中之一。
她唯独没有遵守与他的约定。
金煜在嘴里反复咀嚼这句话,咽到胃里消化,然后把它深深刻进了脑海中。
「那你现在来找朕又是想干什么?」赵凛突然本能地觉出一丝不对劲。
然而已经晚了。
金煜将玉簪插入赵凛喉咙的动作,快到他和旁边的太监都没有反应过来。
赵凛惊恐的神情如同一个骷髅。
金煜没有去管手脚并用跑去通知赵瀛的太监,凑到赵凛耳旁。
「你不该比她长命的。」
他在赵瀛骂骂咧咧赶过来之前就消失了,这个世界接下来会如何,再与他无关。
至于回到的这个世界,金煜看了眼卧室床头的药瓶,笑了笑。
番外二(he)
ps.文中出场的李燕生是我另一篇文的主角,我一时兴起加进来的,不知道也不影响阅读。
「诶你看到了吗,金老师今天上课的时候无名指有个戒指诶!」
「看到啦,万年单身的金老师什么时候找的对象。」
「哎呀李燕生老师转走以后,金老师也名花有主了么呜呜呜。」
「啊说到李老师,你知道他为什么走吗?」
「好像是师生恋啥的……」
我听着两个女生边走边八卦,一边百无聊赖地等着八卦主角从教室出来。
「等很久了吗?」某人终于来了,还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偷亲了一下我的额头。
他今日戴了副眼睛,西装革履的,看着颇为斯文败类。
「没有很久。」我伸手勾下他的眼镜,果不其然是平面镜。
这家伙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扮和以前大相径庭。
「诶别拿。」他似乎有些尴尬,面上浮起一层红晕,但也没阻止我。
我把玩着手里的眼镜,挑眉看他,一脸意味深长:「你最近怎么回事啊,金老师。」
「戴着玩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戴了。」他咳了两声,拉起我的手开始转移话题,「走吧,带你去吃饭,你不是前几天说想吃日料吗,我找到一家寿喜锅做的不错的。」
我狐疑地看了看他,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跟着他走了。
一直到吃完回家临近睡觉他都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我觉得不行,于是睡前勾了勾他,在他忍不住的时候又挡住他下一步动作。
「阿英。」他委屈地蹭蹭我,眼里是藏不住的情欲。
我才不吃这套,拉开他,「说,最近怎么回事,买了好多新衣服,还开始戴眼镜了,是不是有情况?」
他眼神躲闪了一下,又黏上来,「做完再说好吗?」
他身上的某个位置贴着我,我能感觉得到他忍得很辛苦。
辛苦就对了。
我从他身下滑出来,跪坐起来看着他,「不行,我们说好的,要对对方坦诚。」
他还犹犹豫豫。
我再添一把火,「你要是不说,接下来一礼拜都别和我睡觉。」
「好好好,我说,」他很不情愿地坐起来,顺便拿了个抱枕挡住精神抖擞的小兄弟,「我以为你更喜欢这个类型的,就像那个游戏里的那个……」
他说得含含糊糊,难为我听懂了大半。
事情还要从我刚来到这里开始说起。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主角光环」,我跟着金煜到了这个世界以后并没有失去那个世界的记忆,而且我们两个再也无法回去。
金煜花了几个月帮我搞定了身份户口等等,甚至借此机会向我求婚。这就是他手上戒指的由来。
我花了近半年的时间适应这里,同时发现了乙女游戏这个新大陆。至于金煜模仿的那个,是那个乙女游戏里的男主角之一,也是我的墙头之一。
好家伙,原来如此。
「你不是吧,吃醋吃到纸片人身上了。」我想到自己这几日的疑神疑鬼,哭笑不得。
我笑完突然又意识到,他还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在发现我没有失忆以后,他就一直这样患得患失,也因此才会飞快地向我求婚以确定我不会再离开他。
我也没有安全感,前几日的疑神疑鬼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我一时半会儿竟不知没有失忆是不是一件好事。
金煜自我笑完就一直保持沉默,他抱着个抱枕盘腿坐在那里,可怜兮兮,像被人丢在路边的玩偶。
我挪过去抱住他,抬起他的头亲吻他的额头。
「抱歉,」我说,「没有足够地信任你。我说要给你我的全部的爱,我也确实全然爱着你,但好像并没有让你感觉到,是我的错。」
他愣神看着我,眼眶泛红。
我亲吻他的眼尾,「金煜先生,我会努力成为这世上最爱你的人。」
他凑上来追我的唇,双手搂紧我的腰,「你已经是了,阿英,只是你太好,我总觉得我配不上你。」他把我压在床上,不厌其烦地吻我,从额头到鼻尖到下巴,再转移到脖子。
他的手与我十指交叉,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熠熠闪光。
「不会的金煜,」我笑着咬他一口,「不论在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你都是最配得上我的人。」
你没有来得太晚。
你来得刚刚好。
番外三 赵垣 if 线
前排提示:番外背景设定在赵垣和赵凛刚结束皇位之争并且赵垣成功,因此没有金煜庄极妍乔雪等人。与主线无关,纯粹用来平赵垣的意难平。
江南的一处不起眼的街角有个酒馆,门店不大,装潢也很低调,卖的酒也很一般,但是每日都门庭若市,原因无他,就因为酒馆的老板是个美人。美人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美人还有一身好武艺。这其实也没有特别稀奇,最稀奇的是,传言这个美人是之前参与夺位败在当今圣上手下的六皇子赵垣之妻,而当今圣上非但没有杀她,反而也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不仅赦免了她的死罪,还特许她在这江南开酒馆,。
「真是一派胡言。」我在听完这个坊间八卦后骂出声,「这个不要脸的。」
坐我对面的赵瀛被我吓了一跳,喝了一口酒压惊,「消消气,本……我倒觉得这说的也八九不离十嘛。」
我夺了他的酒杯,瞪他,「你学的哪门子算术看出这八九不离十?不说别的,我这店,你看看,像门庭若市的样子吗?像吗?」
赵瀛装模作样地站起身看了一眼没什么人的店内,然后装模作样地惊讶道:「哎呀,怎么会这样呢?这酒不挺好喝的吗,不应该呀。」
我冷眼看着他做戏,「你不如去问问你的好皇兄,问问他前几日每日派两个壮汉站我门口是几个意思。」
我这店本来生意还不错,直到前几日赵垣这个狗贼派了几个人蹲我门口,遇到个男顾客就冲人家凶神恶煞,搞得一下子客人少了好多,那个乱七八糟的流言也是这个时间段出来的,气得我非常想回京城找他打一架。
「哎呀,」赵瀛一脸无赖样,趁我不注意又拿了个酒杯倒酒,「你早点回去不就成了吗,你是不知道,就为了你,他是日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还说什么他大概要成为史上第一个因相思病而死的皇帝,等他驾崩了就把皇位传给我,你听听,这像话吗?那种位子我怎么可能坐得住。」
他这套说辞我都听了百八十遍了,想想也知道是赵垣交给他的任务,自个儿来不了,就托别人来,真不要脸。
瞅我没像以前那样呛声,赵瀛继续说道:「说真的,都三年了,你知道这三年我怎么过的吗?我几个月就在京城江南奔波一次我容易吗?你俩成不了干嘛牵连我啊,我本来应该在我的王府弹弹琴听听曲画画美人的,我都想念这种生活好久了。左英娘啊,你说你赌什么气呢你这是。」
「你觉得我在赌气?」我抬眼皮看他一眼,给自己也倒了杯酒。行吧,确实酿的一般。
「不是在赌气是什么?」他似乎是喝上头了,嘴上开始没个把门,「当年那事,你我心里都清楚,大家都身不由己,你爹娘的死,真的不能全赖他——」
「我也没赖他。」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成王败寇,自古以来,这种事都是要死人的。」
更何况,我们家的阵营,不死都对不起这个剧本。
当年夺位,虽然赵凛得了王家和我们左家的势,但赵垣却和赵凛的母妃,也就是容妃悄然联手,再联合北边蛮族的势力,打了赵凛一个措手不及。那晚皇宫灯火通明,厮杀声不绝于耳,我带人赶到时,赵凛已经身负重伤,被赵垣的人团团围住,而皇宫的另一处,我爹与蛮族人大战,最终战死。
败局已定。
我没打算继续打,我扶住赵凛的时候甚至在想,如果我这时候求一下赵垣,他会不会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放我和赵凛一马。
有些不切实际。
结果听到赵垣说:「六弟,本王可以放你一马,只要——」他把视线移到我的身上,「你和我走。」
「你——」我张嘴刚要说什么,被赵凛打断。
「你说真的吗?」
你说真的吗?
我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赵凛,他脸上斑驳的血迹也掩盖不了他神情的认真。
赵垣笑了一下, 「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赵凛转过来对上我的眼睛。
「阿英——」他喃喃道,如情人低语。
他的这个表情,我见过无数次,以前我会觉得他在向我撒娇,可现在,我只觉得他在逼我妥协。
我突然笑了,笑得很难看,「赵凛,你说真的吗?」
他凑到我的耳旁,「阿英,我不甘心,我——」
我偏开头,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就问你,你说真的吗?用我换你一条命,用我换你所谓再来一次的机会,你、确、定、吗?」
「阿英,你放心,等我东山再起,我就把你接回——」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我把刀捅进了他的肚子。这把刀本来是要用来捅赵垣的,然而赵垣现在在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赵凛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里吐出一口接一口的血,染红了我身上的铠甲。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在问我为什么,我没理会他,抽回刀抬腿把他踹到地上。
「王倩和我一同进来的时候我就在想,你到底爱不爱我,」我笑道,「现在我终于知道了。我爹居然为了你这种人死了,真不值。」
我朝他吐了口痰,这口痰本来也是留给赵垣的。
赵垣声称我除逆党有功,免我死罪。我却只希望他能给我一个了断。我娘得知我爹的死讯,一口气没上来随着他去了,王倩得知赵凛的死讯,一根白绫也随着他去了。
这就显得我这个苟活着的「除逆党有功」的人很滑稽可笑。
赵垣生怕我想不开,将我关在宫里,于是我如他所愿寻了一次短见。他带着很重的黑眼圈问我究竟想要如何,我说,我只是不想待在这里。京城,有我二十多年的记忆,我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尤其是这座皇宫。午夜梦回,我总能听到我爹娘的声音,赵凛的声音,好多好多人的声音。这块土地刻着我的卑劣,我的不堪,和我的痛苦。我永不可能在这里安然度日。
赵垣最后还是放我出城了,我在江南开了家小酒馆,当然,他都知道,只是一直不曾来找我。
所以就苦了赵瀛。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嘛!」赵瀛撑着头,五官皱成一团,颇为好笑。
我难得认真起来:「你不觉得,我俩就不应该在一起吗?我是他弟媳,伦理上说不过去;我是逆党之妻,法理上说不过去;他是君,我是民,礼法上说不过去。简而言之,就是说不过去。再说了,你还真信他多痴心?后宫佳丽三千,他不过就是觉得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罢了,我何苦为了这么一点虚假情意再入火炉。」
想当初赵凛不也是一副情真意切此生非我不可的样子,最后不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赵瀛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你说的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不对,哪有什么道理,我可不信你是那种在乎纲常伦理的人,你要真在乎,你这酒馆就开不起来,这三年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你知道的能比我少?我就问你,你心不心悦他。」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非要我说出个答案不可。我斟酌再三,模糊地回道:「可以,但没必要。」然后在他眼睛亮起来的时候飞速把他撵出门,「关门了关门了,下次也别再来了我谢谢您。」
然后晚上在我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的时候,某人翻窗户进来了。
我刚把刀抵上他的脖子,就被他捉住手腕直接按到怀里。
是宫里才会用的檀香。
「哟,这是准备跑到哪里去?」他瞥到我床上的包裹,用一贯轻浮的语调笑道。
这三年别的不知道,这人力气倒是大了不少,我挣不脱他,只好恨恨道:「我出门找情郎。」
他一只手松开我,抬我的下巴,在月光下端详我的脸,「那情郎就在这儿了,你不用出去了。」
「赵垣你他娘的要点脸吧。」他身上的檀香熏得我头晕,我不禁骂道。
他终于两只手都放开我,但还是挡住我的去路,「哎呀呀,有些人白天说什么他是君我是民,晚上却直呼当今圣上的名讳,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我一边暗戳戳地在心里盘算如何甩开他,一边假笑:「对啊,我就是这么个表里不一的人,陛下现在终于看清了?建议陛下离我这种红颜祸水远一点,着是被朝中的言官知道,陛下的奏折就要变得有意思了。」
他摸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原来你在担心这种事?」
「可不是嘛,」我嘴上敷衍着他,脚下一步一步挪动着,「陛下明日还要早朝吧?可快些回去吧,虽然现在连夜赶路好像来不及,但是只要立马行动就不晚。」
我话音刚落,他一把抱住我压在了床上,浓烈的檀香似乎钻进了我的每一个毛孔。
这个人什么毛病,我记得他以前不爱熏香来着。
他在我上方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依稀可见他眼底的青黑。
我兀的心软了,外加确实打不过他,只好躺平做咸鱼状:「你到底要做什么?」
「三年了,」他低声道,「左英娘,我他娘的忍了三年了,你说我要干什么?你真当我三年都没来看你?我在等啊,我在等你,我还以为你放不下他,所以我等,等你放下。可你倒好。」
他冷笑一声,低头咬了我的脖颈一口,「弟媳?逆党之妻?君民有别?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和那些老学究一样这种话一套一套的?你的心还真是硬啊。」
心有没有变硬我不知道,反正我的拳头是硬了,奈何手被他扣住动弹不得。
「别费劲了,」他察觉出我的挣扎,凑我凑得更近,「我是不是说过,我看过你练武?小丫头片子,你的招数我可都知道。我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了?一个打桩打得这么菜的丫头片子,一个脾气这么臭的丫头片子,一个做饭也这么难吃的丫头片子,我到底图你啥?」
「赵垣你——」那股浓烈的檀香似乎有些不对劲,我终于确信那丝若有若无的药香不是我的错觉。
「你别说话,」他打断我,「你说的话我都不爱听。你闭嘴。听我说。」
「当初第一次看你打桩,大太阳的,你站在那里满头大汗,我就在想,怎么有这么丑的小姑娘,丑得怪好看的。然后我这个白痴就动不动跑去看你打桩,后来你不去了,做了伴读,我又傻乎乎地叮嘱别人看着你,结果呢,真不愧是你,当个女匪还能当成别人的媳妇。」
「而且你这什么看男人的眼光,嗯?赵凛那种人你都能看上?和别人共事一夫你都能忍?我是真的气啊,快气死了,你知不知道你成婚那天我气得一晚没睡?后来你遇到我,当我是洪水猛兽似的躲我,我就这么不堪?你摸摸你的良心,我不比他好看?我不比他聪明?」
眼看这话越来越离谱,我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他:「是是是,你好看,你聪明,所以你到底要说什么,我的陛下?」
他突然卸力往旁边一躺,一把把我搂进怀里,「你的陛下要你陪他睡觉。」
我推他:「赵垣你要是敢……」
「你放心,就单纯睡个觉而已。」他把我往怀里按了按,我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不过你要是再动,我就不知道会做些什么了。」
我瞬间安静下来,我们的呼吸声在夜间清晰可闻。
他低沉的嗓音又响起:「不过你也说了嘛,朕是天子,你是平民,那朕对你做什么都无所谓……」
我一句「放屁」还没出口,头顶就传来了他均匀且缓慢的呼吸声。
睡得这么快,真不知道是多久没睡好了。我叹了口气,都做好失眠一晚的准备了,却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再醒来正对上赵垣含情脉脉的桃花眼。
「呀,这么早就醒了,」他语气颇为遗憾,「我还想能偷亲一下。」
睡懵了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我一把推开他坐起来,皮笑肉不笑:「陛下,你现在可以……」
「别叫我陛下了,」他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坐起来,「过几天就不是了。」
我:「?」
「太医说我身患绝症,命不久矣,所以我和小瀛商量了一下,决定传位给他。」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信息量过大,我还没反应过来:「真的假的?」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身患绝症是假,退位是真,这样一来,你说的君民之别就没了吧?后宫三千佳丽也没了吧?而且我这三年可是一个嫔妃都没有宠幸过,可比某些人有决心多了。」
他还在絮絮叨叨讲着自己的计划,我伸手扯住他的脸:「你没病吧?你为了那个位子和赵凛争了这么多年。」
他不耐烦地抓住我的手攥住,「纠正一下,我不是为了位子,我是为了你。那破位子谁稀罕,还不是赵凛当初挑衅我,说除非我赢了他,否则你就不可能是我的。」
他顿了顿,笑了一下,「不过,赌赢了也还是没得到你。那反正做皇帝这么累,后宫的女人也没一个比得上你,还不如不做。而且太医也确实说了我身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瞒你说,昨晚是我三年里啊不,八年里睡的最好的一觉。你放心,赵瀛那家伙,说着不想管事,其实做的比我还好,我就是稍微威胁了一下他。」
「你没必要这样,赵垣。」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按道理我应该责备他如此不负责任,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我其实向来清楚他的心意,只是赵凛一事让我看到了权势有多可怕,又有多诱人。即便有过几瞬间的心动,我也不敢再来一次,我太害怕重蹈覆辙了。而他放弃这一切来找我,是我从未给设想过的情节。
我感受到我的心在轰轰作响。
「有没有必要我说了算,在我心里你就是比一切都重要,你不想待在京城,我就放你出来,我就跟着你出来,你说可以但没必要,我就想让你可以并且很有必要。想来我已经在你后头追了这么多年,再追几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现在没这么多顾忌,说不定更容易了。」
「这都什么歪理……」我禁不住笑了。
他凑近我,额头抵在我的肩上,「有用就行,反正我就这么一个人,想要的就是要得到,你躲不过去的左英娘。你跑我追,你退我进,你守我攻,你这辈子是别想摆脱我了。」
脸颊不知怎得烧起来,手心也都是汗,我沉默了一会儿,确定是我的心跳声这般响亮后轻声开口:「赵垣。」
「嗯?」
「会酿酒吗?如果酿的比我好喝,我可以考虑让你留下来。」
他猛地抬头,愣了一下随后对着我笑成一朵花,「那老板娘,月钱多少呀?」
「包吃包住,月钱没有。」
「啧……黑心老板。」
「你就说你干不干。」
他突然在我嘴上啄了一下,眯着眼笑道:「干。有这么好看的老板娘,没月钱也干,倒贴也干。」
「哦?你打算倒贴多少?」
「倒贴一个夫君外加所有家产。」
我捂住他再次凑上来的脸:「行吧,成交。」
「毕竟这么缺心眼的人也没谁了。」
做梦了,被蛇咬了
昨晚20220526的一个梦,记录一下。
梦里我和邻居姐姐(现实中我和她的关系很一般,并且20年没有联系也没见面,但是小时候因为她父母和我父母走的比较近,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玩…)
~我们拖着行李箱,准备回国,这一刻我才看清楚,此时我们身在美国某机场,我们预订的飞机即将起飞,乘客们正在焦急的等待登机消息…
~我抬头观望着大屏幕上的飞机信息,焦虑又担心,几乎所有的这班机的乘客都有一个心愿,只要搭上这架飞机顺利回国,我们就得救了,尽管飞机马上就要来了,但是只要还没起飞,就忍不住的担心,所以大家都在祈祷,飞机准点,平安回家…
~终于飞机来了,大家有序的开始登机,我一着急,不小心把邻居姐姐踩了一脚,急忙道歉,邻居姐姐一脸的宽容,还温柔的用手抚了抚我脸庞上的头发,我们相视一笑…那一刻,我第一次觉得邻居姐姐人真好,很会关心人
~邻居姐姐旁边有一个孕妇,眼看就要生了,她也是这一班级的乘客,我们俩让了让,打算让她先上飞机,如果不是政治混乱,到处都是战争,谁会在这个时候,都快生了的时候赶着上飞机回家呢??所以都是中国人,我们有责任保护她。
~正当我们快要登机的时候,广播里传来飞往中国的飞机今日停飞的消息,我们大惊失色,只好扶着孕妇回到了候机厅…
孕妇问我:“今天停飞了,明天的飞机应该可以坐吗?”
我摇了摇头,明天的飞机早就排满了人,今天回不去,以后就很难回去了,只能见机行事,另想办法了…
…
一些美国人举着在候机厅拿着话筒宣誓着什么,大概意思就是要对徒留美国的中国人大开杀戒,虽然也有很多美国民众表示反对,但是奈何人家手里有枪…
~我一看情况不对,一手拉着邻居姐姐,一手搀扶着陌生孕妇赶紧下楼,先躲避这群凶恶的人再说…
,乘电梯下了楼,才发现这个候机厅居然设在三楼,我把她们两个安置在二楼的拐角处,自己一个人去一楼看看是否安全
~来的一楼,是一个有着围墙的大平台,围墙外是马路,马路上面还有高架桥车来车往,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呢?
~正在思考间,马路上一群类似马拉松一样的人群在跑步,我仔细一看,他们大约有几十号人,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条拇指头大小的小蛇,并且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拇指和食指死死的掐着蛇头,蛇吃了痛,故把整个蛇身缠绕在手臂上,三楼那些持枪的人也看到了这一幕,但是他们好像对这群握蛇的人有些忌讳,没有一个人敢对他们怎么样…
~我明白了,这群握蛇的一定是某个组织,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只要加入他们的组织,持枪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灵机一动,打算也搞一条小蛇握手里,学着他们的样子,冒充也罢,咱们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再说
~于是我一边回二楼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孕妇和邻居姐姐,一边四处张望看看附近的树上或草丛里有没有蛇…
~就在回二楼的路上,一条黑色的小蛇出现在我面前,它看起来好像已经晕了,也许是被别人玩腻了丢在地板上,看起来是那么的有气无力的样子,我高兴的把它捡起来,握在右手里,并且也学人家那样,拇指和食指死死的掐着蛇头
~这一掐,蛇被掐醒开始反抗咬了我一口,尽管很痛,我还是忍着痛,把掐它的位置移了一下,都说打蛇打七寸,那我掐它七寸的位置会不会好一点?
于是我掐着七寸的位置,蛇反抗的更激烈了,甩着小脑袋疯狂的又咬了我食指几口,真疼啊…
~看来掐七寸根本行不通,只能掐蛇头让它张不开嘴最安全…
于是我移动着位置死死的掐着蛇头,还想着,如果有个针把它的整个嘴巴钉一起,它张不开嘴了就没办法咬我了…
正想着,我突然想起,食指被蛇咬了好几口,不知道这蛇有没有毒?
于是我赶紧去看食指的伤口,被蛇咬过的地方,全是黑黑的小洞,几乎都咬穿了,流出来的血也是黑色的…手指看起来也是面目全非的恐怖样子…
天啊,这蛇好像还有毒,我死死的掐着蛇头没放手,快步的上楼,看看邻居姐姐和孕妇是否有更好的办法制住这根小蛇…
正准备上楼梯,醒了。
醒过来发现疼的是左手食指,真的像是被什么动物咬过一样,太疼了,疼了大约五分钟左右,疼痛感才消失,
可是在梦里我记得被咬的是右手食指。一直到早餐过后,右手食指也有被咬的都疼痛感,然后慢慢的,也不疼了…好像啥事也没有一样,本来,这就是一场梦啊!疼痛感太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