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海(梦到海啸是什么预兆)

约恩·福瑟,本不喜欢戏剧,却因此获得诺奖

当地时间10月5日,瑞典文学院在斯德哥尔摩宣布,将2023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挪威作家约恩·福瑟(Jon Fosse),以表彰其在文学上的成就。瑞典文学院的颁奖词称:“他用极具创新意识的戏剧和散文让无法言说之事物发声。”(for his innovative plays and prose which give voice to the unsayable.)

北欧,曾经是剧作家闪耀的摇篮。在世界范围内拥有极大知名度的易卜生、斯特林堡,获得过诺奖的比昂松,以及诗人与剧作家身份并存的帕尔·拉格克维斯特和哈尔多尔·拉克斯内斯等,都来自这里。

然而,近几年,这个曾经在诺奖历史初期拥有大量获奖作家的地区却有些被人们遗忘,在每年临近诺奖公布的日子里,人们讨论的是那些世界范围内拥有最多读者的小说家,在普通的日子里,人们阅读的是那些有着更前沿的社会话题度的文学作品。直到昨天晚上,诺奖委员会的发言人公布了202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名字——约恩·福瑟,北欧作家才终于重新回到了公众的视野。

约恩·福瑟

约恩·福瑟:我是谁?

“约恩·福瑟?谁是约恩·福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审视,约恩·福瑟其人都是由三个方面组成的:他既是一个普通人,也是一个公众人物和写作者。作为普通人的他与芸芸众生一样,有着自己卑微的,或快乐或不快乐的人生,作为公众人物的他,为某些人所知,但也有人从未耳闻;而写作者,则只属于写作本身——与其说这是一种身份,毋宁说是一种行为。这种行为既不与作为普通人的他,也不与作为公众人物的他相重叠。可是,那么,我到底是谁呢?约恩·福瑟,应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这是约恩·福瑟对自己的一段自述,在不少人昨晚还在诧异获奖的约恩·福瑟到底是何许人的时候,福瑟自己早已经在另一个维度思考过这个问题——我到底是谁。而这个诘问也是福瑟戏剧中缠绵出现的一个主题。即使他现在已经在北欧获得了极大的声誉,在挪威拥有约恩·福瑟基金会和一系列与他相关的文化典礼,但是在福瑟看来,自己仍旧只是“一个来自挪威西部乡村的奇怪的人”。

1959年9月25日,约恩·福瑟出生于挪威的海于洛松,童年时期的他经历的是一种典型的北欧式成长环境,在这个冰冷地区环绕着的是寒冷的气温、干净到令人乏味的天气、安静的环境以及猛然爆发式的音乐。

童年时的约恩·福瑟经常骑着作为当地人主要交通工具的自行车驶过乡间小路,同时身上还带着用于乐团排练的吉他盒。如果那个时候有人问这个小男孩,“约恩·福瑟是谁”,他一定会回答你约恩·福瑟是这个世界上最杰出的艺术家,留着当时全地区最长头发的这个小男孩认为自己充满了艺术天赋,对未来也充满了信心。

位于挪威的福瑟客厅(Fosse-Stova),挪威语译者Ben(俞文侯)供图。

给约恩·福瑟带来重大改变的是一场事故。那个时候他刚刚7岁,在那场事故里摔倒的他手臂向外大量喷涌鲜血,如果不是及时送到了医院,福瑟极有可能因此而丧生。事后福瑟回忆起这段“濒死经历”的时候,认为这是给他带来重要影响甚至构成他艺术家特质的一部分,他说,那个时候感觉自己坐在某个地方,安静地看着家乡的一切。而在北欧社会的环境中,如果你对安静产生了兴趣,想要拥有静谧的沉浸体验的话,那么社会环境为你提供的就是水到渠成的氛围。

同样是在七八岁的年龄,挪威的孩子们已经被父母允许独自乘船出海,于是,福瑟和其他人一样,经常乘着船停留在北欧的峡湾中,在寂静的海面上观看着包裹在家乡村镇上的蓝灰色,聆听着海风中若隐若现的声音。北欧的自然环境与社会氛围似乎天然地就具有这样一种牵引力,能够将人不自觉地带入那个言语之外的沉默境地,让人们感受到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许多寓居在沉默中的时刻与意义,它们拥有深邃且在人类历史中不曾改变过的某种本质,但言语似乎永远无法触及它们,就如同无法用肌肤触碰的雪花一样,当话语触碰到它们的一刹那,它们就会在空中飞散。

于是,在约恩·福瑟的戏剧中,我们最经常能见到的文字,就是不连贯的短句,以及不停出现的静场。

在寂静中等待

男人:

你知道我

(突然停下来不说了。)

女人:

(羞怯地看着他。)

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我们都深知这一点

很久很久了

一定不可以让时光虚度

我们已经彼此想念很久了

可我们谁也不敢

承认

(静场。她无法压抑自己,继续说下去。)

这是福瑟的戏剧《秋之梦》中的一段人物对白。这段对白能够简要地概括福瑟的戏剧风格。福瑟经常运用静场来中止人物的台词,从而让戏剧中的人物陷入沉默,表现出一种无法彻底言说的状态,同时,简短的句子不会让这些人物变成看起来吞吞吐吐的状态,而是让对话成为一种引导,让观众和阅读者一同被戏剧中的人物带入沉默的境地。因此,在福瑟的戏剧中,即使人物们在互相交流,在交织着发生故事,但整个戏剧的中心并不是戏剧性的冲突,而是人物们在无法言说的状态中所呈现出的一种孤立状态。

为了强化这种孤立状态,福瑟还喜欢在戏剧创作时使用大写字母,比如诊所(The Clinic)、海岸(The Beach)、面包师(The Baker)等等,利用这些大写名词来让戏剧中出现的人物或场景具有一种特指的普遍性,让它们在戏剧中既作为实在的场景出现,又具有不在场的意味。

以上面提到的福瑟的代表作之一《秋之梦》为例,在这个剧作中,主要人物之一的“男人”其实是不在场的,整个剧作由各种回忆的片段拼贴而成,由情人、母亲、妻子等角色通过回忆来呈现出一个男人的形象,让这个承载了戏剧悬念的主要人物以不在场的方式出现,并且以模糊甚至矛盾的形象以及断断续续的静场方式进入观众的内心,刺探着人们内心经常被忽视掉的另一部分的生活理解。

位于挪威的福瑟客厅(Fosse-Stova),挪威语译者Ben(俞文侯)供图。

而在福瑟的其他代表性作品中,《名字》讲述了一对即将生孩子的年轻夫妻想要搬去与女方的父母同住,结果沟通失败的故事;《夜之歌》的主角同样是一对即将生孩子的年轻夫妻,其中男方是一位被出版社不断拒绝的失败作家,而女方则对他的长期失败心生厌倦;《我是风》讲述的是两个男人一起乘船出海,直到最后其中一个男人投海自杀。他的其他剧作仅就故事情节来看更加简单,《有人将至》的故事就只是一对夫妻买下了新房子,然后卖给他们房子的年轻男子前来拜访他们,夫妻二人对生活的焦虑和不确定性通过戏剧投射在这个年轻男子的身上,而这对看似即将迎来新生活的夫妻能够真正挽救自己的生活却不得而知。

福瑟的译者邹鲁路曾经在采访中提到,在《有人将至》准备在上海排练演出的时候,演员第一次看到剧本后感觉这个剧里的人物太容易演了,但直到排练了两三次后才发现想要演好福瑟的戏剧相当困难。事实上这也一直是福瑟的戏剧留给导演和演员们的一个难题。福瑟戏剧的最大特色就是触及不可言说的境地、以此砸向人们内心的黑夜,而这考验着演员每一句台词的神态甚至是没有台词时的表演状态与舞台布置。

目前,福瑟已经拥有大量极具声誉的戏剧作品,这些作品都不长,但创作时间有长有短,换句话说,完全取决于剧作家本人的生活状态。和一般人想象中的诺奖作家不同,福瑟很少修改自己的作品,大多数时候都是写完了就写完了,他的创作过程不太能仅用书写时间来界定,因为就像他戏剧的特点一样,作家本人也需要在生活中体验与捕捉那些不可言说的时刻。

他的代表作《有人将至》就是这样,福瑟仅花了四五天的时间就写完了这部剧作,而且写完后没有做任何修改。听起来似乎很轻松,但这对福瑟来说不过是一个沉浸过后的倾泻时刻,在此之前,他需要很长的时间沉浸在寂静甚至痛苦中,去感受那些过程与时刻,他需要寻找到一个用于安置这些戏剧的宇宙和恰当的书写节奏,而这个过程,或许只有他时常眺望的峡湾海浪能够知晓。另外,福瑟在文学创作中使用的是挪威作家里非常少见的新挪威语,而这正是他的家乡地区所使用的语言,也是福瑟从童年开始在学校和社区中接触的语言。

在不情愿地成为剧作家之前

虽然今天福瑟以剧作家的身份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但是,他在文学创作中选择了剧作类型完全是个不情愿的选择。在1993年之前,福瑟是以诗人和小说家的身份活跃在文学创作中的,虽然导演凯·约翰逊已经发现了福瑟具有创作剧本的才华并建议福瑟创作戏剧,但被福瑟坚决拒绝了,因为福瑟觉得戏剧无非就是一场做作的表演艺术。

而在1993年之后,随着戏剧作《有人将至》的发表,福瑟开始正式走上了戏剧创作的文学道路。改变这一切的并非是什么文学上的启示,而是一个非常实在的原因——福瑟没钱了。破产的他发现写戏剧对自己来说既容易又来钱快,于是正式开启了一系列的戏剧创作。

位于挪威的福瑟客厅(Fosse-Stova),挪威语译者Ben(俞文侯)供图。

其实福瑟之前的很多小说都非常具有自传色彩,虽然他本人并不承认这点,并且认为写自传小说会有很多隐私和不道德的地方将会成为创作者的障碍。福瑟从事文学创作的年龄非常早,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早得令人羞耻”。他从12岁开始就尝试写作——当然,他同时尝试的还有其他艺术形式例如绘画,童年时期的峡湾风景给了他很多的灵感,但这个尝试最终以福瑟结交了很多艺术家朋友,并毁掉了自己的油画而告终。

在1983年,福瑟出版了自己的长篇小说《红与黑》作为自己的作,两年之后又出版了第二本长篇小说《上锁的吉他》,故事讲述了一个未婚母亲不小心在扔垃圾的时候把自己锁在了门外,而门内还有她刚出生的孩子,这个母亲就这样站在仿佛不属于自己的门前进入小说的内心独白。1986年,福瑟又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诗集,诗集中的不少句子已经能见到福瑟戏剧独白的雏形——“不断远去,消逝。渐行渐远/却不断靠近”。

在此之后,福瑟还出版了小说《船屋》和《拾瓶子的人》《铅与水》等作品。这些作品为福瑟赢取了一定的声誉,但是似乎无法为福瑟赢取足够的金钱。因为当时福瑟还有着非常严重的酗酒问题。这似乎是北欧作家们很容易陷入的一种生活泥潭,而福瑟的酗酒问题也一直被众人所知。除了在写作时必要的清醒时刻外,福瑟的大多数时间要么在酒吧里要么就在家里喝酒,虽然福瑟说自己很少喝得烂醉,但是基本上无法停止喝酒这个行为,自己的生活已经到了需要昼夜不停一直喝酒才能保持正常。

这个习惯保持了很长时间,直到最近的2012年,福瑟才在已经患上了谵妄症和酒精中毒的情况下接受医生的建议选择治疗。戒酒的情况令人惊讶,本来福瑟以为自己顶多能戒酒四五年恢复下健康,但没想到他自那之后成功地戒掉了酒瘾,他不再去酒吧而选择咖啡馆作为替代,同时也成功做到了能够在不必每天喝酒的情况下就进入工作状态。

除了戒酒,曾经疯狂创作戏剧的福瑟似乎也想要在文学上进入另一种生活状态。在巅峰时期,福瑟的剧本创作速度非常惊人,有时候一个夏天就能写出两部戏剧。2009年,随着剧本《那些眼睛》的创作完毕,在50岁的生日上,福瑟宣布自己戏剧创作的生涯即将告终。福瑟认为自己已经完成了身为剧作家的职业,30部戏剧,8个短剧,已经足够了。“这个决定已经迟到了”,福瑟在一次采访中说道。

现在,他不想再创作戏剧,也不想去旅行,过去那些年的工作已经为他带来了足够的声誉和个人收入,如今他只想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享受文章开头所说的另一个约恩·福瑟的普通生活。

位于挪威的福瑟客厅(Fosse-Stova),挪威语译者Ben(俞文侯)供图。

但他的文学创作并没有停止,2009年之后,福瑟还有很多散文和诗歌作品出版,另外,福瑟还是一个翻译家,他一直在努力将优秀的作品翻译成挪威语,包括卡夫卡的经典作品以及当代澳大利亚作家穆南的小说等等。

在阅读福瑟剧作时我们会发现,尽管戏剧中的人物经常处于崩溃的边缘,人物的内心时常在纷乱的幽暗地带徘徊,但是大海在福瑟的戏剧中总是承担着平静与归宿般的意向,仿佛在目光触及海浪的刹那,现实中的一切纷乱心绪都会平息,所有节奏都将重新回归自然。

对于已经在50岁生日上宣布自己进入新人生阶段的约恩·福瑟来说想必也是如此。这次获得诺奖,对福瑟来说是声誉的顶点,也是一场文学阶段的真正收尾,而他的作品即将由国内的世纪文景和译林出版社大量译介,我们也即将在更全面的福瑟作品中,找到那些生活中不可言说的感触以及在静默中飘荡的诗意。

作者/宫子

编辑/荷花

校对/杨许丽

梦境专题|梦见天灾地变

每个正常的人都有灵体,灵体就是人的潜意识,梦境是灵体与肉体互动沟通的一种方式。

现在有不少人做梦,会梦到地震、海啸、泥石流之类的天灾地变的景象,这其实是灵体通过梦境,在提醒和告诉肉体,21世纪是乱世,天灾多、自然灾害多,要小心。

也有些是预知预告的梦,就是在某个灾害发生之前,灵体会让肉体梦到,但具体的地点和时间,不会告诉肉体,在之后真实发生以后,肉体就会得到印证。

通常,灵体的这种预告的梦,是全世界范围内的,不是局限在某个区域,或者肉体生活的地方。而是在全世界的范围里,如果哪里会发生自然灾害,有些灵体可能会让肉体梦到。

这种梦境的目的,是为了提醒肉体,乱世天灾多,要多加小心。另一方面,是灵体和肉体的互动,是灵体让肉体知道,有灵体的存在,灵体有预知的能力,也是证明灵体存在的一种方式。

实例一:梦境提醒水灾

问:今天做了两个梦

第一段是地震的梦,我常梦到地震,这次又梦到了,我已经知道会有天灾人祸要小心,请教是灵体另外还要告诉我什么吗?

第二段是天空的异相,天空的白云在爆炸,爆炸好一阵子之后,忽然天色变暗,瞬间变成了黑夜...

两段梦是连在一起的,梦到地震时心情是紧张的,所以第二段梦的前段也让我紧张...,不知道灵体要转达告知我些什么?

答:灵体告知天灾不断,将有水灾要你注意。

实例二:梦见天灾

问:最近很奇怪...我以往都会一觉睡到天亮...但是这几天一觉连续好几个晚上做恶梦...有梦到土石流和海啸...有梦到好朋友流产...我在旁边大声呼救...有梦到可怕的怪物...出来伤人...每天晚上作的梦都不一样...但都是不好的那一种...醒来都会很清楚当中的桥段...

想询问这是代表什么意思呢?是单纯的灵体互动吗?

答:只是灵体的互动。

聆听盐城 一座城市与鸟的和谐共鸣

当第一缕阳光洒向黄海之滨,一声鸟鸣打破了沉寂整夜的静谧,随着一只鸟儿起飞,巨大的“鸟浪”腾空而起,遮住眼前整片天空,鸟翅扑起的声音响遏行云。即使不在海边,市区的盐城人也早已习惯在清晨,被“百啭千声”的鸟鸣唤醒。

对鸟而言,这是一片神奇的湿地乐园。

说是临海,从城区出发,起码要走上数十公里才能到达海边,即使到了那里,也不一定能真正见到大海,因为还有望不到边际的滩涂。盐城地处全球六大城市群之一的长三角,在人类活动最密集的区域,能守护住这样一块“绿心”,很多海外生物多样性专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对人而言,这是一座独特的海滨城市。

在盐城,可以清晰聆听人与鸟的共鸣,城为鸟提供了优厚多样的栖息条件,鸟为城增添了灵动活力的城市标识。循着鸟鸣,我们试图感知一座城市与鸟的距离。

人对鸟的追寻

让每个拥有眼睛和大脑的人放下猎枪并拿起望远镜吧,如果他足够幸运,他将不再希望变回原来的样子。

——《观鸟》

身披掩盖物,趴在推车上,在条子泥滩涂蹲守的生态摄影师李东明时而移动单筒长焦镜头,时而轻轻按下快门。海边的蚊子厉害,不一会就把脖子叮出一串大包,他却浑然不觉,心中只一个念头:今年勺嘴鹬怎么“迟到”了?

这种嘴巴像小勺子的湿地精灵,全球约600只,每年超过三分之一来到盐城黄海湿地觅食、换羽。“去年是7月28日到的,每年盼它们就像等回家过暑假的孩子,晚一天都让人担心。”老李回忆说,那几天都有点上火。

8月1日,李东明终于发现了第一只勺嘴鹬,它的同伴中不少腿上带着“Y1”“EJ”等字样的脚标——这是位于俄罗斯远东沿海的鸟类学者装上的,那里是勺嘴鹬的故乡。“小家伙们只有10年寿命,曾有一只装了脚标的勺嘴鹬5年没有监测到,在这儿被我拍到了,照片传回俄罗斯把他们高兴坏了。”李东明说。

今年是李东明拍鸟的第13个年头。他有心得,知道必须趴着才能慢慢接近鸟群,人只要站着端起相机,鸟就会以为被狩猎而惊飞,这是刻入鸟类基因的本能;他更充满自信,成千上万只在普通人眼中跟麻雀差不多的鸻鹬类水鸟,单筒镜头一扫,就知道有哪些品种。

“灰斑鸻的翅膀是黑灰白三色,小青脚鹬嘴巴微微上翘,脚短显矮……”李东明如数家珍,“认识了都不难区分,鸻鹬类中国有80多种,在盐城就能看到50多种。”

盐城,在中国沿海,乃至世界都是独特的存在。湿地滩涂芳草萋萋,莽莽苍苍,当潮水退去,泥螺、沙蚕、白虾等底栖生物显现,候鸟翔集,恣意觅食。在全球9条候鸟迁飞通道中,盐城所处的“东亚—澳大利西亚”最为繁忙,每年数百万只候鸟把黄海湿地作为繁殖地和“加油站”:春季,绿草如茵,群鸟北飞;夏季,草木扶疏,鸥鹭翔集;秋季,红蒿如幕,雁鹤归来;冬季,雪花飞舞,鹤鹿相闻。

在盐城,不仅有李东明这样的常驻专职摄影师,还有大批来自世界各地的拥趸。《中国鸟类野外手册》被视为中国观鸟人启蒙读物,该书2020年再版时,作者约翰·马敬能仍对在盐城邂逅勺嘴鹬津津乐道;英国皇家鸟类保护协会首席政策官尼古拉·克罗克福德2017年第一次来到条子泥观鸟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后来在很多场合,除了常年佩戴的勺嘴鹬徽章,她还会多戴一枚盐城的徽章,上面是麋鹿和丹顶鹤的图案。

如今在中国,观鸟亦成风尚,越来越多的人举起望远镜和照相机,享受“不杀戮的狩猎乐趣”。普通人或许疑惑:鸟,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直到20世纪的第一年,“观鸟”(bird watching)这个短语才首次出现,并成为一位名叫埃德蒙·塞卢斯的年轻博物学家所著书籍的标题——今天,我们用以指代这项活动的词仅诞生一个多世纪。

然而自由与飞翔,却自古是人类的终极梦想。《窗外飞过一只鸟》的作者、英国自然作家西蒙·巴恩斯提到,相信每个人都做过飞行之梦,梦里“自由潇洒、神奇无比”,他笃定地推测,当原始社会的人类刚刚能够把目光投向苍穹,环顾世界,就开始观察鸟类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让中国文学作品对鸟的记载可追溯到西周,据统计《诗经》里曾描绘过40多种鸟类。当北宋著名词人晏殊写下“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咏叹时,绝想不到千年之后,在他曾经为官的盐城,世人竟会为了追逐候鸟纷至沓来。

东台市弶港镇是距离条子泥最近的镇子,小镇人口不过5万。镇街虽小,每逢观鸟季节,小镇的宾馆民宿总被观光客和拍鸟人挤得满满当当。每天凌晨3点多,整条街都会在沉睡中早早醒来,通往海滨的道路上,一辆辆汽车首尾相接,赶着去条子泥观鸟、拍鸟、看日出。

条子泥景区的讲解员沈丹丹一眼就能分辨出普通游客和观鸟人:普通游客看两眼拍个照就会走,他们还体会不到观鸟的乐趣,而观鸟人往往会看很久,她经常看到有家长带着孩子扎起帐篷,一待就是一整天。

在沈丹丹看来,每种鸟都有自己的个性特点,爱鸟的人把反嘴鹬叫“翘嘴娘子”,砺鹬是“胡萝卜嘴”,她最喜欢的苍鹭被称为“长脖老等”,因为总是站着一动不动常被游客误认为是雕塑。“面对一只过境的飞鸟,思考它们从哪里来,路上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都有着无限乐趣。”沈丹丹说。

65岁的周晨曦是退休之后才发现这种乐趣的。有一次他听说一种美丽而罕见的鸟在保护区出现,便在滩涂蹲守了三天,终于拍到了正在觅食的这只鸟。后来鸟类专家告诉他,这是几乎要宣布灭绝的彩鹮,他的照片填补了江苏20年未发现彩鹮的空白。老周因此上了电视,成就感拉满,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爱鸟的人各有所爱,有人喜欢个体飞翔动作的优雅,有人欣赏“鸟浪”遮天蔽日的壮美,有人热衷于为鸟单“加新”(观测到新鸟种),有人更在乎看到珍稀品种……周晨曦决定将爱鸟的人组织起来,并让更多人懂鸟、护鸟。2022年5月,盐城市观鸟协会成立,并成为全国为数不多在科协注册成立的观鸟组织。

作为理事长,周晨曦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摸清家底。今年4月,观鸟协会联合盐城市湿地和世界自然遗产保护管理中心共同发布的鸟类生态报告表明,该市已然是436种鸟类的家园,约占全国鸟种的30%。今年首个“全国生态日”前夕,协会举行了一次观鸟赛,本想控制在30人左右,结果报名踊跃,现场来了80多人,周晨曦颇感意外。

盐城白领朱源近年来也加入观鸟大军,他的观鸟点不在海边,而是市区的盐渎公园。“观鸟让人重新审视自己与自然的距离。”朱源最特别的感受在于:当你下意识放慢脚步才发现,春夏秋冬的鸟各有不同又各美其美,你还会关心当地的植被,鸟和其他动物的关系。

“声声鸟鸣,就是我们最触手可及的自然。”朱源说。

人与鸟的和谐

走过那条小河,你可曾听说,有一位女孩她曾经来过;走过那片芦苇坡,你可曾听说,有一位女孩,她再也没来过。

——《一个真实的故事》

秋日清晨的雾气里,丹顶鹤气定神闲地漫步在芦苇草滩,嘹亮高亢的鸣唱,在广袤的湿地回荡。近几年,每年有400到600只丹顶鹤选择盐城作为越冬地。

1986年,来自北方的驯鹤女孩徐秀娟,怀揣三枚鹤蛋,独自登上南下列车,辗转来到盐城珍禽保护区,人工繁育丹顶鹤的研究就此开始。一年后,她为了寻找两只受伤的天鹅,体力透支沉入河中,23岁的青春永远留在了这片滩涂深处。在盐城,以生命守护候鸟的生命通道,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这首歌传唱至今,守护候鸟代代传承。2月17日,输电线路运维员刘成军爬上50米高的输电塔,救下了一只被卡住的东方白鹳。当他靠近时,东方白鹳已挣扎到失去力气倒挂在巢边,如果再晚一些,这只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可能就没命了。今年以来,类似的救援已上演了3次。

由于人类活动密集,“东亚—澳大利西亚”是世界上受威胁最严重的候鸟迁飞通道。驱车行驶在临海公路上,可以看到路旁几乎每个输电塔上都有鸟巢,即使在市区,电线杆、路灯上的鸟巢也随处可见。鸟类的粪便会顺着导线滴到绝缘子上引发故障,而电路跳闸放电本身对鸟也会造成伤害。

10多年前,蒋诚刚入职的时候,师傅教他有事故隐患的鸟巢要及时捣毁,如今他却是国网盐城供电公司“爱线护鸟小队”的一员。蒋诚和队员们制作了100多个护鸟指示牌,张贴在巡线中发现的有珍稀鸟类筑巢的输电塔下方,上面印有筑巢鸟类信息和联系人二维码。“通过不断改进无害驱鸟器或挡板,在安全位置搭建280多处草编鸟窝,近年来因鸟类活动导致的跳闸率已下降60%。”蒋诚说。

在鸟的眼中,高度现代化的城市和人类基础设施已经成了它们赖以生活的“自然”的一部分。人与鸟要和谐共存,鸟类早已形成了自己的生存哲学,而作为万物灵长的人类,则更需要智慧。

大力发展新能源的盐城正努力打造“海上风电第一城”,同时也注重呵护候鸟迁飞的通道。通过引导部分风电场安装“探鸟雷达”,不仅能有效向保护区同步鸟群飞行的方位方向、高度速度等信息,还可根据鸟情控制风机运转,减缓对鸟类的影响,提高候鸟通过的安全性。

在盐城籍诗人姜桦看来,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保护之所以相得益彰,盐城最突出的贡献,是保住了黄海湿地。在20多年的创作生涯中,姜桦几乎所有的文字都聚焦于这片珍贵的滩涂。十几年前,盐城启动百万亩滩涂围垦计划时,姜桦曾写下《滩涂之殇》组诗表达自己的担忧。

幸运的是,申报世界自然遗产的想法在彼时萌发。盐城市湿地和世界自然遗产保护管理中心主任吴其江回忆,当时申遗有两个重要的背景:一是如何动态保护不断淤涨的湿地,迫切需要借鉴国际先进理念和做法;二是若能摘下世界级金字招牌,对塑造城市形象和提升发展能级十分有利。

申遗带来的变化,东台沿海经济区条子泥湿地服务中心主任姜文魁的感触最深。以2015年为转折,此前他负责滩涂围垦,此后他的工作任务变成了退渔还湿,把围起来的鱼塘还原成湿地。

7月底,数台大型机械挥臂作业,远处一群麋鹿悠闲觅食,成群的鸟儿在水边嬉戏。这幕和谐的景象,出现在弶港镇蹲门村境内的川水湾海岸带生态保护修复项目施工现场,这是我国首个在海岸带遗产地开展的生态修复项目,姜文魁正是现场负责人。

一开始,姜文魁并不理解从滩涂围垦到退渔还湿的180度转变,但如今他已经是湿地修复和保护的行家里手。“除了划分咸淡水不同区域,还要营造相应的生物群落。”姜文魁介绍,8年来千方百计地为鸟让地,条子泥先后实施岸线生态修复27.6公里,累计修复湿地超6万亩,看到环境越来越好,鸟儿越来越多,他愈发意识到生态价值的重要意义。

设在沿海经济区的北京林业大学东亚—澳大利西亚候鸟迁徙研究中心,近年来一直在加强条子泥区域候鸟种群数量的监测,并尝试解码底栖生物“食谱”与水鸟“族谱”的关系。贾亦飞作为中心的青年研究员,曾经和姜文魁站在保护与开发的两端,如今他们是并肩作战的队友。“研究表明,条子泥有20多个候鸟种群超过全球物种数量的1%,重要性无可替代。”贾亦飞说。

当年围垦而成的海堤,现在是条子泥景区亲鸟、观鸟的打卡地。在海堤内侧,720亩鱼塘被改造为涨潮时水鸟可以落脚觅食的“720高地”。贾亦飞介绍,遵循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高地通过微改造使水面和草甸错落有致,底栖生物稳定丰富,该做法也入选“生物多样性100+全球特别推荐案例”。今年8月初,这一区域单日观测鸟类数量达11.3万只。

保护候鸟,不仅要处理好人与鸟的关系,还要调节鸟与兽的距离。同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黑嘴鸥和麋鹿,青睐同一块水草丰美的盐蒿地。区别于一般鸟类在高处筑巢,黑嘴鸥的繁殖地就在平地上,一旦麋鹿闯入踩踏就是灭顶之灾。2021年3月起,盐城采取“自然+适度干预”的方式在黑嘴鸥落脚繁衍区域周围修建起17公里长的生态围网,待繁殖期过后开放。

颇受偏爱的黑嘴鸥不怎么怕人,人们常常可以在海边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当渔民赶海时,蛏勾子铲出的淤泥中蕴藏大量底栖生物,人在前面挖,鸟就在后面吃,对于自然的馈赠,人和鸟各取所需。“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庄子所描绘的生灵万物平等和谐的图景映照在这片滩涂上。

“在大自然面前,人和鸟都很渺小。”创作了上百首滩涂诗歌的姜桦,在《滩涂,没有一首诗是我写的》中吐露心声:写出这些诗的,是大海、天空、草地、太阳星星的尾巴,是芦苇、水杉、盐蒿、一只只飞鸟翅膀上的云……

鸟给人的答案

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第一期)拥有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潮间带滩涂,保护着全球重要的生物多样性……该遗产是一个充满了希望的开端,是认识、保护和管理一个更大的、具有全球重要性且非常脆弱的自然遗产地的最有意义的代表。

——第43届世界遗产大会决议

鸟类的迁徙,残酷而美丽。

它从来不是浪漫的旅行,而是生命的冒险;也从来不是孤军奋战的独自前行,而是各司其职的抱团取暖。假如人类拥有鸟的视角,会发现盐城滩涂上的“潮汐森林”像极了五线谱,飞鸟的影子投射其上犹如音符——这是一曲不屈不挠、以飞翔对抗命运的生命之歌。

在盐城长达2000多年的建城史中,2019年7月5日下午3点30分,是这座海滨之城的里程碑。回望曲折的申遗过程,一如候鸟迁徙起伏跌宕。

在阿塞拜疆首都巴库举行的第43届世界遗产大会上,大会主席加拉耶夫一槌定音——盐城黄海湿地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成为中国第一个、全球第二个潮间带湿地自然遗产,填补了我国滨海湿地类世界遗产空白。木槌落下的那一刻,吴其江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下。

作为申遗成功的亲历者,吴其江介绍,盐城正式成立申遗机构时,距大会召开仅两年多时间,按常规经验,申遗成功需耗时8年。作为竞争对手,当时韩国为同一海域的西海湿地申遗工作已经准备了15年。

跨部门抽调人手、召开研讨会60余次、实地考察数百次……在世界自然遗产中心规定的关门前4小时,一份总计200余万字、近5000页的中英文申遗文本如期而至。不料距世界遗产大会召开不足两个月时,一份“退回重报”的评估报告给申遗团队浇了一盆凉水。

为寻求更广泛的国际支持,吴其江在法国巴黎拜访了澳大利亚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大使,也是该国世界遗产大会代表团的团长。“是候鸟把我们连接在了一起!”吴其江的开场白迅速拉进双方的距离,他告诉对方,如果申遗失败,湿地得不到有效保护,今后候鸟可能找不到回家的路……

“守护候鸟迁徙通道,也是守护地球的生命通道。”一番深情游说后,这个星球上候鸟最多的“航线”被打通了——原本持反对立场的澳方代表团,牵头发起修正案声援盐城。澳大利亚代表团首席科学家玛尔什表示:“候鸟迁飞没有国界,支持盐城,就是支持澳大利亚自己。”经世界遗产大会审议表决,无一反对票,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第一期)成功跻身《世界遗产名录》。

在宏阔宇宙中,我们生存的这颗蓝色星球周而复始地孤单“迁徙”着,幸运的是,人类并不孤独——“八千万年来,鸟类曾一直统治着天空、海洋和陆地……鸟类迁徙,是个关于承诺的故事,一个对于归来的承诺。”著名纪录片《迁徙的鸟》导演雅克·贝汉曾说,人与动物之间的感情,是人类的一种需要,它让我们感受到生命存在的奇迹。

“生命的蓬勃张力”是吸引生态摄影师蒋卫兵观察鸟类的起点,他发现鸟类生长很快,可以见证生命从诞生到成熟的轨迹,不同鸟类也展现出生命的多样性。“每一次起飞、停歇和觅食都充满力量,这些湿地精灵让人感受到生命的律动。”蒋卫兵说。

东台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沿海经济区党工委书记吕洪涛曾经无法理解蒋卫兵这样的爱鸟人士,但他现在却能清晰地说出条子泥湿地底栖生物的种类,应该如何对“720高地”进行“水、气、声、光、磁、地形、植物”七个方面的严格控制。

全球记录不超过1000只的小青脚鹬,9月初在条子泥观测记录到1560只,这让吕洪涛尤为自豪。如今每天都要关心鸟过得好不好的他,清楚地知道这片土地的生态价值所在,世界自然遗产这颗“皇冠上的明珠”,让盐城人感恩自然的馈赠,更加笃定对鸟的守护。

说起未来规划,吕洪涛希望依托投资700亿元的长三角(东台)康养基地项目,打造满足全年龄段需求的康养服务一体化示范区,实现生态产能的转化,“我们要让游客像候鸟一样到盐城研学旅游、调养身心”。

康养基地仍在规划中,但近水楼台的人们已在享受“候鸟红利”。弶港镇巴斗村是紧邻条子泥的小渔村,远观海天一色,近看鸟浪如潮。沿街而立的别致小楼外墙上,海鸟、贝壳、帆船等卡通形象描摹着这个滨海小渔村的蝶变:响应“退渔还湿”,培育“观鸟经济”,渔民从“卖海鲜”到“卖海景”。

年少离乡打拼的祁兰芳2020年回村二次创业,开办起“巴斗渔娘”饭店,日子越过越红火。“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更多人喜欢上我的家乡。”祁兰芳说,候鸟扇动翅膀飞向远方,也让籍籍无名的小渔村走出了深闺。

如同“头雁”,祁兰芳的身后涌现出伴飞的“鸟群”——一批外出务工的巴斗人回村兴办渔家乐、民宿。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可持续旅游”中国试点项目第二期在此启动,巴斗村获“世界自然遗产保护与社区协同发展实践基地”称号。

申遗成功后,盐城持续探索世界自然遗产可持续发展新路径,构建山水林田湖草沙生命共同体,先后创成国际湿地城市、国家森林城市。“世界上很少有城市表现出这样的奉献精神,不仅在当地通过世界遗产地保护湿地,而且在全国乃至全球范围内推动滨海湿地保护。”尼古拉·克罗克福德评价道。

深化与韩国庆北国立大学、英国皇家观鸟协会等单位的合作平台建设,赴法国、荷兰等地交流考察,筹建瓦登海—黄海世界遗产联络合作机制……后申遗时代,盐城积极开展国际科研合作交流,深度参与全球生态治理话语体系构建。

9月25日至27日,2023全球滨海论坛会议将在盐城举行,论坛得到生物多样性公约组织、湿地公约组织、保护迁徙野生动物物种公约组织和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四大国际组织的积极响应和大力支持,将进一步搭建引领生态治理的全球机制性平台,通过生态朋友圈凝聚保护滨海湿地更广泛的全球共识。

“全球滨海论坛将向人类展示,滨海湿地是这个星球最珍贵的自然资源之一,对全球生物多样性和人类自身安危都极其重要。”瓦登海秘书处原秘书长延斯·埃尼马克说,期待盐城与瓦登海携手在国际舞台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大地无言,鹿鸣鹤舞。

候鸟迁徙的平均距离是5000公里,这段艰辛漫长的旅程中,它们为了生存,不断起飞。一个人、一座城亦当如此,无论路途再遥远、坎坷,唯有坚持,才能生生不息;只要向前,也终将抵达。

观鸟者常常自嘲这一博物活动是“美好而无用的”,但当你抬头欣赏一只鸟,并热爱这件事情,自然会有答案。(记者 刘亢 杨丁淼 陈圣炜 陆华东)

来源:新华每日电讯

东风披晨霞 天际迎归舟——神舟十五号载人飞行任务全记录

6月4日,神舟十五号载人飞船返回舱在东风着陆场成功着陆。 新华社记者 任军川 摄

新华社酒泉6月4日电 题:东风披晨霞 天际迎归舟——神舟十五号载人飞行任务全记录

新华社记者李国利、黎云、黄一宸、郭明芝

月落日升百余昼夜,寒往暑来半载春秋。

2023年6月4日,与前来“接班”的神舟十六号乘组共同工作生活5天后,神舟十五号乘组依依作别中国空间站,梦圆载誉而归。

6时33分,神舟十五号载人飞船返回舱在巴丹吉林沙漠腹地的东风着陆场平安着陆,神舟十五号载人飞行任务取得圆满成功。

首次实现“太空会师”,开启中国空间站长期有人驻留时代;见证中国空间站全面建成,欢度空间站建成后的首个春节;圆满完成4次出舱任务,刷新航天员单个乘组出舱活动纪录……半年时间,神舟十五号乘组在浩瀚太空,为中国载人航天史册写下新的一页。

圆梦乘组 梦圆太空

太空出差长达180多天的航天员费俊龙顺利出舱后,面带微笑地说:“神舟十五号飞行乘组完成了所有在轨飞行任务,现在顺利回到了祖国,我们感觉良好。”

神舟十五号载人飞行任务的圆满成功,意味着空间站关键技术验证和建造阶段12次发射任务连战连捷、一气呵成。

从中国载人航天工程正式立项,到中国空间站全面建成,再到空间站进入应用与发展阶段,不到31年的时间里,中国载人航天就实现了“造船为建站、建站为应用”这一几代航天人的浪漫梦想。

神舟十五号乘组,正是梦圆时刻的见证者、参与者、贡献者。

2022年11月29日夜,长箭掠过金色弦月,搭载神舟十五号载人飞船的长征二号F遥十五运载火箭点火升空。

彼时,发射场区寒风刺骨,气温直逼火箭发射最低温度条件。这是我国首次在超低温天气成功发射载人飞船。

神舟十五号载人飞船与空间站组合体成功实现自主快速交会对接后,费俊龙、邓清明、张陆3名航天员先后通过返回舱舱门、轨道舱前舱门以及核心舱节点舱径向对接口舱门三道门,同神舟十四号乘组紧紧相拥。

2022年11月30日7时33分,两个航天员乘组首次“太空会师”,我国首次有6名航天员同时在轨飞行——中国空间站长期有人驻留时代由此开始。

如今,“新乘组先上去,老乘组再下来”的轮换模式已经成为常态,这对于空间站长期在轨运营和开展科学实验与技术试验等都有着重要意义。

在轨期间,神舟十五号乘组完成4次出舱活动,刷新了中国航天员单个乘组出舱活动纪录。出舱活动期间,3名航天员在舱内外密切协同,先后圆满完成了舱外扩展泵组安装、跨舱线缆安装接通、舱外载荷暴露平台支撑杆安装等任务,创造了出舱范围覆盖空间站三舱、航天员手持大体积脚限位器和舱外操作台等多个“首次”,为后续开展大规模舱外科学实验与技术试验奠定了基础。

费俊龙形容这些工作是:“房子到我们手里时已经盖好了,我们负责装修交付。”

除圆满完成出舱活动任务外,神舟十五号乘组还开展了多次载荷出舱任务、8项人因工程技术研究、28项航天医学实验,以及38项空间科学实(试)验,涵盖生命生态、材料科学、流体力学等,获取了宝贵的实验数据。

值得一提的是,神舟十五号飞行任务期间,航天员使用双光子显微镜,获取了皮肤表皮及真皮浅层的三维图像,这在世界上尚属首次。

为了促进我国空间科学、空间应用、空间技术全面发展,面对更大规模的空间科学实验与技术试验,航天员乘组分工更加精细化,“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是一种必然趋势,神舟十六号乘组中就首次出现了“航天驾驶员、航天飞行工程师、载荷专家”的全新组合。

航天科普 星火燎原

民谚道:“芒种芒种,忙收忙种。”

再过两天,就是中国的传统节气芒种了,眼下大江南北田间地头一派忙碌劳作景象。

6个月前,神舟十五号乘组把一份特殊的“见面礼”带上了天——几包不同的种子。其中,榆钱种子,是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发射塔架旁那棵“树坚强”的种子;苦楝树种,来自曾经缺水缺电缺补给的开山岛;杂交水稻种子,是袁隆平“禾下乘凉梦”心之所系……每一粒种子,都承载着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梦想,也饱含着中国航天人对国泰民安的美好祝愿。

这些种子由神舟十五号乘组带上太空,又由神舟十四号乘组带回地面。据了解,这两艘神舟飞船共搭载了112家单位1300余份作物种子、微生物菌种等航天育种材料。在空间站建造阶段历次飞行任务中,不仅安排了航天育种实验项目,航天员还尝试在太空种菜。

“在空间站如何克服失重?”“怎么解决吃饭问题?”不仅面向中国的中小学生,神舟十五号乘组还与上合组织国家青少年开展了一场有意思的“天地问答”。

太空授课,一直是中国载人航天工程面向全人类开展太空科普教育,特别是向青少年群体传播载人航天知识、播撒航天梦想种子的有效途径。今年5月,中国载人航天工程办公室首次推出“天宫课堂”线上课程系列,第一节课由神舟十五号航天员与地面专家共同出镜,详细解读“载荷出舱任务”。

春节假期,中国空间站第二届“天宫画展”、首届“全球拍天宫”摄影作品展开展,神舟十五号航天员对展出作品还进行了重点介绍。孩子们用各异的色彩、线条绘出的作品以及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都让航天员赞叹不已。越来越多的专业摄影师、天文爱好者、航天工作者、青年学生等,用手机、相机抓拍中国空间站过境时的经典瞬间。

科学沃土滋养林木,枝叶如盖复又肥土。

航天梦不断播种、循环。因杨利伟飞天而心向星辰大海的王亚平,后来成为了千万青少年的“太空教师”;2013年看过王亚平太空授课的孩子们,如今有不少人成为了航天人。

神舟十六号任务中,飞船上专门搭载了来自阿尔及利亚、刚果(金)、埃及、马达加斯加等10个非洲国家青少年的优秀画作,国际绘画作品首次进入中国空间站。

“探索浩瀚宇宙是全人类的共同事业、共同梦想,不分种族、不分年龄、不分地域,我们愿与一切爱好和平的人们携手绘就更加美好的蓝图。”四次飞天的航天员景海鹏在乘组见面会上说,“这次我们有幸把孩子们最美好的青春、最美好的友谊、最美好的梦想带上太空,在中国空间站播下科学、梦想和友谊的种子,让它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敢于有梦、勇于追梦、勤于圆梦,中国载人航天工程播下的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焰。

星辰大海 登月可期

6月2日,神舟十五号、神舟十六号乘组在空间站进行了交接仪式,神舟十五号乘组跑完了空间站建造阶段的最后一程,又把空间站进入应用与发展阶段的第一棒交到了神舟十六号乘组手中。

一天后,神舟十五号载人飞船离开空间站组合体,在神舟十六号乘组的目送下踏上归途。

同一时刻的东风着陆场,记者跟随的任务车队已经深入巴丹吉林沙漠腹地,在夜色中严阵以待。4日清晨,当沙漠被阳光唤醒,数架直升机、近百台车辆也陆续向飞船预定着陆点进发。

这是一场跨凌晨的返回搜救行动,也是东风着陆场第4次迎接英雄归来。

这一次,神舟十五号依然采用“5圈快速返回模式”。为完成飞船搜索和航天员救援任务,东风着陆场事先开展大量针对性准备工作,推进了着陆场布局优化,在东风着陆场周边勘选了应急备降场,按照飞船连续两圈可返回状态设计了搜救方案。

这一次,神舟十五号返回任务在以往大范围偏差搜救预案的基础上,首次规划飞船后弹道返回着陆区,设计飞船后弹道返回搜救方案,提升东风着陆场应对大范围偏差快速搜救能力,进一步增强航天员安全保障能力,确保神舟十五号航天员乘组安全返回。

“国际空间站运营以来,先后出现过3次载人飞船后弹道返回案例。”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正高级工程师、载人航天工程着陆场系统副总设计师卞韩城介绍说。

“轨道舱分离”“制动开始”“推进舱分离”“穿越黑障区”……当一朵红白相间的巨大降落伞绽放在天地中央,东风着陆场直升机搜救分队、空运机动搜救分队、地面搜救分队、着陆区周边民兵分队等各方搜救力量,穿过数不清的骆驼刺、梭梭树,碾过起伏不平的沙包石砾,迅速向飞船的最新预定落点集结。

一时间,戈壁滩上尘烟四起,翻滚着在霞光下升腾。

“飞船返回时段着陆场区域地面风力3-4级,气象条件满足返回要求,东风着陆场‘东风’俱备。”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气象室副主任康林说,时值初夏,冷空气较为活跃,从开伞到落地,风向风速是影响飞船返回舱落点精度的重要气象要素。

减速、反推发动机点火……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返回舱成功着陆。

从2500多公里外的江苏南京专程赶到东风着陆场的天文爱好者徐成城,挤到了人群中靠前的位置,一眼就能看到航天员。“春节期间,费俊龙在空间站里展示了我的拍天宫摄影作品。”近年来,徐成城常用自编的程序操纵天文望远镜来拍摄中国空间站过境时的清晰影像。登上太空的那张照片上,空间站组合体光泽柔和,太阳翼清晰可见。

随着航天员费俊龙、邓清明、张陆天外归来,我国第一、二批现役航天员全部圆梦九天。同时,随着神舟十六号航天员朱杨柱、桂海潮进入中国空间站,浩瀚太空也首次出现了第三批航天员的身影。

中国载人航天工程新闻发言人、中国载人航天工程办公室副主任林西强表示,目前,中国第三批航天员已完成既定的训练内容,通过飞行资格评定,均具备执行飞行任务的能力和条件。第四批预备航天员选拔工作也正有序推进,计划今年年底前完成全部选拔工作。

“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新人’入选飞行乘组,接续执行载人航天飞行任务,成为我国载人航天工程后续飞行任务的中坚力量。”林西强说。

还有令人振奋的消息,我国载人月球探测工程登月阶段任务已启动实施,计划在2030年前实现中国人首次登陆月球。中国载人航天工程办公室也已全面部署开展各项研制建设工作,包括研制新一代载人运载火箭(长征十号)、新一代载人飞船、月面着陆器、登月服等飞行产品,新建发射场相关测试发射设施设备等。

眼有星辰大海,登月未来可期。

也许有一天,中国百姓也能飞向宇宙,领略太空深邃之美,这更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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