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建中八字(罗建中医)

疫情下黄山却说自己越来越自信,凭什么

“我们越来越有自信了。”在安徽省黄山市采访时,记者经常听到这句话,这多少让人有些惊讶。

作为知名的旅游城市,旅游业一直是黄山的首位产业、富民产业。但是,受今年上半年疫情持续冲击影响,3-5月黄山旅游市场用“断崖式下跌”这个词来形容并不为过,最低时景区一天客流量不足百人。

不过,抛开单一的GDP指标,另一组数据展示了黄山的另一面。去年,黄山农村常住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长10.9%、增幅创2015年以来新高,590余个中心村、810余个自然村实现美丽蝶变,美丽乡村建设连续8年位居全省前列,近半数区县村均集体经营性收入位列安徽省十强……黄山在乡村振兴上表现抢眼。

“在‘五微’行动中,我们找回了自信。”近日,黄山市委书记凌云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揭开了谜底。“五微”指的是黄山市正在大力实施的微改造提升、微景区培育、微创意运营、微循环发展、微奉献治理。和以往很多地区醉心于大规划、大战略、大拆大建不同,“五微”力求最小干预、最好效果,以小切口实现大目标,打造乡村建设新典范。

“五微”既是黄山既往乡村振兴工作的经验总结,又是在此基础上探索升级出的一种乡村振兴的新机制。在黄山,记者走访了十多个乡村,发现在不断探索总结的过程中,乡村的价值得以重新定义,也让黄山有了更为自信的底气。

在疫情带来的不确定下,这样的“微”又显得别有深意,疫情冲击各方面资金吃紧,以往粗放式的投资发展不可持续,乡村建设必须用“绣花”功夫,想明白后穿针、看清楚后引线,走出一条生态、人文、经济和谐发展的精细化发展道路。

黄山的乡村是画里乡村,黄山所具备的重大战略、独特价值,主要承载于乡村、体现在乡村。“我们希望这些一点一点的‘微’光能聚集起来,成为万丈光芒。”凌云这样说。

找回自信

“看起来不值钱的东西,但有它的味道。”在黟县碧山村的猪栏酒吧客栈,老板娘寒玉递给记者一块用红纸包着的当地糕点,在她身后,从野地里采来的几根狗尾巴草在玻璃瓶中,自成一处风景。

现在猪栏酒吧的名气很大,但十多年前,上海人寒玉刚在这里定下开店计划时,村民们议论纷纷:“老板是不是脑子坏了?”也难怪会有这样的议论,当时,碧山村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村里几乎看不到旅行者。如今在旺季一房难求的客栈,当初只是一处废弃的老油厂,在改建前,老油厂的部分建筑已经坍塌。

但在寒玉眼里,这些老房子自有价值。在这里的十多年里,寒玉不断对这些老房子进行微改造,在不破坏房屋主结构的前提下,作出符合本土特色的设计,并摆上乡村的老物件,让游客有了穿越时空的感觉。“不自信就会拆,自信了就会保护。”寒玉说。

自信心是可以传递的。比如寒玉递给记者的糕点千张酥,用红纸包着,小小一块。以往逢年过节,家家户户会拿着自家收种的芝麻到村里的手工作坊加工制成这样的糕点,在村民的认知中,这种东西不值钱,送不出手。寒玉却对这种糕点“微改造”,包扎后作为伴手礼送给游客,这硬生生让过年才营业的手工作坊有了稳定的订单,并成为村里一个新的景点。现在,在村民们开出的民宿中,这款糕点也成了必备品。

碧山村一景

在休宁祖源村的\"梦乡村\"特色民宿群,负责人王磊刚接待了一群来自无锡的游客。游客提出晚饭要吃冬瓜,但民宿厨房的冬瓜恰好没货了。不着急进货,王磊带着客人在村里转悠,看到隔壁农户家种的冬瓜正挂在院墙上。“你看中哪一个,我们就摘哪一个。”王磊拍着胸脯向游客保证。游客们来了兴致,左挑右看选中一条,等王磊和农户打过招呼,就以每斤一元的价格买下,采摘后直接下锅。“你说味道能和菜市场的一样吗?”王磊笑着反问,仿佛还在回味。

2016年,年近七旬的庞焕泰从上海来到休宁祖源村,租下30多栋破烂旧屋,实施传统村落改造工程,建成了“梦乡村”特色民宿群。在他的带动下,村中先后有40多个外出打工的年轻人纷纷“回巢”办民宿、搞旅游,昔日的“空心村”成了一个微景区。

2018年,王磊跟着庞焕泰来到黄山,在上海时,他在市北某商业园区工作,习惯了“建一个楼盘,然后招租”的商业模式,但现在他更愿意讲见到祖源村的第一眼:“车门一开,我看到广场上的老人家在聊天,小溪里三只大白鹅。那时候正好是下午四五点中,太阳照过来,整个村子镀了一层金边,安静又美好。”王磊的目光转向窗外,远处林茂竹翠、溪水淙淙,山顶上一棵红豆杉据说是村子开基时所栽,有1200多年历史。

这里有好水、好空气,但不一定有好价格。祖源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项祥年记得,2015年庞焕泰刚来时在村里吃饭,结账时鸡鸭鱼肉算钱了,茄子、青菜是搭售赠送的。庞焕泰告诉项祥年,3—5年后,这里的青菜要卖20元一盘,当时大家哈哈一笑,没人相信,但现在,村民民宿里销售的青菜确实标上了这个价格。

但梦乡村民宿群的负责人王磊觉得,以祖源村绝佳的生态环境,这些土特产的价格还是太便宜。“什么时候冬瓜的价格比菜市场的贵了,才是对的。”王磊说:“需要重新定义乡村的价值,要有这点自信。”

祖源村一景

“梦乡村”特色民宿群

定义价值

“不是‘发展起来’,是‘复兴’。”在谈论徽州区西溪南村的发展过程时,西溪南镇党委委员汪为之纠正记者的用词,透着一股子骄傲。

西溪南村距离高铁黄山北站车程不超过10分钟,却有着“绿野仙踪”的美誉。去年上半年,西溪南依靠自然流量,上了微博热搜,在某短视频平台的黄山景区排行榜中,“霸榜”3个月,一度超过黄山风景区、宏村这些传统景区。对于这些成绩,汪为之再次强调了“复兴”这个词。

用“复兴”这个词,汪为之是有信心的。西溪南村是古徽州最富庶的地方,有着“歙邑首富”的称号,至今保留明代建筑10多处,清代民居100多幢,相传唐伯虎、祝枝山经常来此游玩。

这几年,西溪南不搞大拆大建,而是邀请知名学者、设计师参与乡村保护建设,同时引入一批艺术设计、书画创作、摄影影视等创意人才作为新村民,挖掘当地文化,建成土人学社、清溪涵月等近20处业态,并以“旅游+创意”启动复合旅游,吸引社会资本,推进文化资源优势向产业优势转化。如此,政府引导,由文化入手,以点带面,重新定义了一个村庄的价值,成为微创意运营的一个典型案例。

西溪南村

在屯溪区傍霞村,大片抛荒地的价值正被重新定义。傍霞村通过“党支部+土地流转+公司+农户”发展模式,流转抛荒地185亩,为集体经济增收15万元。同时不断加大对外推介力度,引进生态农业公司,参与项目建设,打造特色品牌。“我们流转了近百亩撂荒地,计划将之打造为集观光旅游与农事体验为一体的研学乐园。”黄山微行知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负责人吴俊说。

在黄山,微改造、微景区、微运营开始逐渐形成合力。在屯溪区凤霞村,这两年,村庄按照景区标准,以旧砖瓦、轮胎、腌菜缸等元素点缀村庄整体环境,对村域道路、房前屋后、小菜园等进行改造提升,以小节点提升微景区。环境提升后,村中采取微创意运营,探索“田园+乐园+家园”模式,以盘活农村闲置资产为突破口,通过村企合作,发展乡村休闲旅游,带动当地村民增收以及村集体经济发展,村子集体经济收入每年已达到150万元,推动乡村一二三产融合发展。“好的山水,可不就值这个价?”村干部很自信。

凤霞村微改造前后对比图

在徽州区临河村,一栋二层老房子的价值也被重新定义。村中有兄弟俩对父母留下的老房子使用方式不统一,索性以25万元的价格卖给了村集体。眼下这栋老房子正由一家股权多元的村级强村公司运营:国有公司徽州浪漫红文旅集团持股60%,村级持股40%。从设计图来看,这栋老房子将被建成村中的民宿和公共休闲区域。

这只是一个开始。据徽州浪漫红文旅集团党委副书记、总经理罗建中介绍,徽州区统筹国有资本、集体资本和社会资本,鼓励国企运营村庄,通过共同运营的强村公司,打通农村资产资源进场交易、各类经营主体合作参与乡村开发经营渠道。“这将会是一个资源整合、融资、招商、销售、项目导入、产业植入、人才培育的大平台,有很大的想象空间。”罗建中说。

乡村价值被重新定义的背后,正是黄山的一系列改革,这些改革激活了闲置资源,赋予了乡村更旺盛的生命力。比如各地推进的农村承包地的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三权分置”改革,进一步放活土地经营权,引导和鼓励发展适度规模经营,全市流转土地58万亩,流转率35.2%,推动了农业发展提质提效。

再比如,黄山对传统古民居制定落实《黄山市古村落保护利用暂行办法》《黄山市古民居认领保护利用暂行办法》等规范性文件,依托江南林交所建成古民居产权流转交易信息平台,完成了48幢古民居流转。2021年12月,万二村全国首场闲置农房经营权“云拍”直播吸引200多万人参与并成功交易。流转拍卖后的民居老宅,打造出民宿客栈、艺术、特色酒吧、艺术创作、休闲度假等多种业态,闲置老房子变成了致富“钱袋子”。

赋予新内容

前不久,黟县西递村村民胡云青遇到了一件烦心事,他想把老宅子的朝向转个向,对着门口方便进出,但隔壁邻居不同意,说是新建的马头墙会挡到他家的采光,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最终两人被调解员带到了村里的“作退一步想”工作室。

工作室位于西递村一处名叫“大夫第”的老宅,是清朝官员胡文照的家宅,他为了方便路人挑担、推车、行走,将侧门墙界后退半米多,正屋的墙角削去三分,并在门额上亲笔题下“作退一步想”五个篆刻字,以此告诫子孙后代待人要互尊互爱、互帮互助、互让互谅。近两年,经过重新修缮,“大夫第”偏厅改建成了“作退一步想”工作室,成了当地调解群众矛盾的一个窗口。在工作室里,胡云青和邻居各退一步,很快握手言和。

“我上小学时每天从这里经过,也知道这个‘作退一步想’的故事,但没想到有一天会和自己也有关系。”胡云青快人快语和记者聊开去,一个关于徽州文化的故事就这样有了延续性和生命力。这样的微奉献治理不仅让乡村更更和美,也从另一个角度保护徽州文脉、保留村庄肌理、保住乡土特色。

工作室之外,整个西递村锚定“席地而坐”目标,要求广场无泥灰、路面无污垢、边角无积尘、石板显原色、墙面显古色等。这是一个关于微循环发展的故事,让乡村在生态可持续发展的同时,也给黄山绝佳的生态环境赋予了新的内涵。

“作退一步想”调解现场

在“微”中可见大,积小胜可为大胜。“五微”的故事还在继续,这些新老故事在粉墙黛瓦、青山绿水中交织、生长,也给黄山带来了新的吸引力和新的自信底气。

在祖源村,村中开民宿的年轻人围坐在一起,讨论如何拍出更能吸引游客的短视频。有人发言:“老年人在一起聊天、一只鸡在山上跑、村里最新改造的微景观,这些是不是都是很好的题材?”说干就干,村里购买了手持云台,大片即将开拍。

在碧山村,更多的创业者聚集在此,开出咖啡店、创新小店,寒玉的儿子跟随母亲的脚步,在村中寻找乡村和游客的结合点,创办了狗窝酒吧和第一个乡村精酿品牌,“碧山村是我的一所大学。”这位创二代这样说。

在西递村,胡云青家门口的绿化带里新种了一片花,在给家中庭院浇水时,他也会顺手给这片公共区域的小花园浇水。“都是自己的事。”这位民宿老板哈哈一笑。

换个角度看,“五微”只是一个开始,在乡村振兴的过程中,如何在“五微”行动势头的撬动下,让政府、乡村和市场这三股力量更好地拧在一起,形成更响亮、更美妙的合奏,成为考验黄山的一个新课题。

栏目主编:孔令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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