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钱团伙被黑吃黑,乡村道路上深夜持械抢劫!这三人被抓
8月21日凌晨1时许,一辆别克商务车沿省道S330行走,车上人员嫌路堵,于是拐进一条乡道,在位于舒城县张母桥镇一沿村公路上,该车被早有准备的数名犯罪嫌疑人驾车逼停,并对车内人员进行控制,抢走22000元现金后离开现场,在抢劫过程中将车内一名男子严重砍伤。
舒城警方接到警情后,迅速组织警力抵达现场,开展勘查走访、询问被害人等工作。经初步调查,受害人与别克商务车上人员系从事为平台进行“洗钱”活动的违法犯罪人员 ,为规避公安机关打击,他们租用车辆,在全省各地进行流窜作案,20日晚他们驾车途径S330省道进入舒城境内,因雇佣的一名“跑分”人员暗中勾结他人 ,不慎被团伙抢劫。
因案件性质异常恶劣,社会影响极坏,舒城警方迅速成立“8·21”专案组,不分昼夜攻坚克难。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对洗钱团伙深入调查,发现该团伙通过境外软件在网络上招募“跑分”人员 ,此次被人逼停车辆并实施抢劫,原因在于其招募的“跑分”人员充当了“内鬼”,在洗钱途中起了异心进而“反水”,透露了行踪。
在调查清楚相关因素后,侦查员对犯罪分子来去行踪开展缜密侦查,通过大数据的研判,确定犯罪分子20日17时进入舒城境内,23时从六安上高速离开,21日3时从湖北红安下高速。在当地警方支持下,专案组很快确定了阮某、方某、胡某等三名犯罪嫌疑人身份。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8月24日,专案组在红安警方协助下,一举抓获涉案的阮某、方某、胡某,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短短数天,就被抓获。经调查,阮某有抢劫前科,方某、胡某有多次被公安机关处理的记录,三人没有固定职业及稳定的经济来源。
目前,犯罪嫌疑人阮某、方某、胡某已被警方刑事拘留,所有涉案人员均在进一步处理中。
警方提醒
什么是“帮信罪”?
《刑法修正案(九)》所增设,作为《刑法》第287条之二的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规定:“明知他人利用信息网络实施犯罪,为其犯罪提供互联网接入、服务器托管、网络存储、通讯传输等技术支持,或者提供广告推广、支付结算等帮助,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单位犯前款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依照第一款的规定处罚。有前两款行为,同时构成其他犯罪的,依照处罚较重的规定定罪处罚。2019年11月1日起施行。
情节严重有以下七种:
(1)为三个以上对象提供帮助的;
(2)支付结算金额二十万元以上的;
(3)以投放广告等方式提供资金五万元以上的;
(4)违法所得一万元以上的;
(5)二年内曾因非法利用信息网络、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危害计算机信息系统安全受过行政处罚,又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的;
(6)被帮助对象实施的犯罪造成严重后果的;
(7)其他情节严重的情形。
此外,《解释》规定,确因客观条件限制无法查证被帮助对象是否达到犯罪的程度,但相关数额总计达到前述标准五倍以上,或者造成特别严重后果的,应当以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追究行为人的刑事责任。
买卖、租借“两卡”均属于违法行为,切勿将自己办理的手机卡、个人银行卡、对公账户及结算卡、以及微信、支付宝等第三方支付平台账户买卖、租赁给犯罪分子,否则将面临信用惩戒、限制业务、严管账户、法律处分等四大惩戒。
舒城警方
来源: 安徽省公安厅微信
何建明报告文学新作《山神》
在大山住久了的人,一定会相信山神的存在。山神具有超凡的力量,那力量来自大山不可逆行的意志与信仰,那是大山的精气与灵魂。山神,就是大山的精气与灵魂的融合体。
2017年11月17日,我的主人公真的成了“山神”。总书记亲自为他让座,“山神”从此受万众瞩目与崇敬,被奉为当代英雄。
—— 题记
第一章
现年66岁的黄著文在遵义市播州区(以前叫遵义县),绝对是有名有姓的水利专家。1976年从贵州工学院水利专业毕业后,他就在当时叫遵义县的县水利局工作,退休前在管业务的副局长职位上干了20余年。
全区的每一条溪、每一个大大小小的水利工程,没有他不清楚的。区上的干部这样向我介绍黄著文。(黄著文因此也就很牛了。一则他有理由牛,二则历史上的播州本来就很牛。早在商周时代,这里就有“百濮”人在此居住。唐贞观十三年,播州府在此设立,直至明朝万历二十八年。当然,播州改成遵义后,最出名的当数 1935年,长征中的中国工农红军三进三出此地,并召开了闻名中外的“遵义会议”和“苟坝会议”。)
那么长,你应该对黄大发很熟吧?尤其是他开凿的那条“大发渠”——村民这样称呼的水渠……那天,我见黄著文后,问他。
他摇摇头,说,其实原来也不是太熟,或者说根本就算不上熟。我在县上搞了近一辈子水利,大大小小的项目不下百个,由于工程原因,全区上上下下,至少也接触了好几万人吧!但除了单位同事,真正记得住的其实也不是太多。
黄大发呢?他属于你记住的还是没记住的?我又问。
在宣传他之前,老实说,他还只是个我不是太熟,但是一个属于让人记得特别牢的那么一个人。
为什么不是太熟,又对他记得特别牢呢?
黄著文长叹一声,仰头闭目了一阵,似乎心头释放了一块什么特别沉重的东西似的,道,我已从岗位上退下六年,一辈子也算是个知识分子吧,但不是党员,要说工作也干了些,但身上也有些知识分子的通病,让我瞧得起的和真正佩服的人没几个,就是这“几个”,说句实话也还有的不咋样。但,说起黄大发,我不能不佩服。他是一个真正的员。像他这样的人,在遵义也只有他黄大发一个人,我认为在全国甚至全世界,恐怕也是绝无仅有!所以上面说要宣传黄大发,让我去当演讲团的成员,我没有推辞,我说我愿意讲,我要大讲特讲黄大发的事迹,因为他是一个崇高无私的人,他这个人就像是一个神。像是一个因为有了为百姓做好事的理想和信仰后就变成了神的人。所以我觉得他是一个神!我们山里人相信大山是神灵之物,山神是有的。他黄大发就是一个。黄著文说完上面的话,重重地向我点头,又补充这句话。这个神圣而虔诚的表情,显然是为他自己的话的庄重性做出进一步的肯定,当然更是对黄大发这个“神”的敬重。
我虽然不相信世上有绝对的无私者、崇高者,但世上确实有这样的人。世俗的社会和世俗的环境里不容易让一般人成为无私者和纯粹的崇高者。我们山区有许多地方不同于世俗社会,尤其是大山的深处,就叫它深山里吧。那些地方真的太纯了,那里人的纯朴程度让你无法想象,许多我们一般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在那里它就变得非常自然。黄著文说,所以我们贵州才有了黄大发这样的人,他是真正的大山里的人。80岁之前,他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我们县城。到县城也是为了给百姓办事,为了开凿他的那条水渠……而且他第一次到县城,是靠着一双腿走到县城的。寒冷的大冬天呐,200多里山路啊!他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地用双脚量到县城的呀!当时我看到他穿了一双破解放鞋,脚趾头还露在外面……我看到黄著文说这话时,双眸盈满了泪水。
一个66岁的铁骨铮铮的长者,是什么事能让他回忆起来如此激动?
应该是1990年的冬天。是腊月的一天晚上,黄大发跑到县城来找我。黄著文说,开始我并不知道他找我。因为那天我到乡下去落实一件冬季农田水利建设的事,回到县城已经很晚了。快到家时,我突然看到暗淡的路灯下,在我家门口有个人好像在等谁似的,但一下又看不清是谁,所以我边朝前走边注意观察。就在这时,那个人突然冲我快步走来。还没等我看清他是谁,那人就抱住我连声哆嗦着嚷了起来,小黄!黄著文!长……总算见着你啦呀!
你是……一个愣怔,我没有一下认出对方是谁,又好像哪儿见过。
我是黄大发,草王坝的黄大发呀!那人说。
哎呀,你是黄大发呀!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有啥事嘛?我问。不明白个头本来就很矮小的黄大发怎么穿了那么单薄的衣衫,全身还在发抖……
快到屋里去!你怎么冻成这个样嘛!黄著文一把拉住黄大发,就将他往自己屋里拉。进屋后,又赶紧生起火,让黄大发挨着炉子烘火取暖。
总算找到你了!你现在当局长啦!太好了!嘴唇冻得发紫、说话断断续续的黄大发激动得直在跺脚。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黄著文问。
我到了县城,就打听你们水利局在哪。后来总算找到了,可人家下班了。问了看门的,说你这些天没在班上,到乡下去了。我就要来你家里的地址。县城大呀!找了两个多小时。又在你这门口等了个把小时……嘿嘿,总算没白等,你回来了!年近花甲的黄大发高兴得像孩子般冲黄著文乐。你现在当局长了啊!
副的。黄著文纠正道。
副的也是局长嘛!黄大发开心地说,你当了局长,我的事就有希望啦!你一定是我的“大救星”……
嗨,你千万别给我戴高帽子!还是为了你那条渠?黄著文隐隐约约想起十几年前第一次与黄大发认识时的事,那一次他被拉去看过的那条废弃的水渠……
是啊!我一辈子能做的也就是修渠这一件事,所以你要帮我忙!黄大发的身子还在发抖,人却像发神经病似的冲到黄著文前面,再一次紧紧拉着对方的手,连声恳求道。
黄著文!长,无论如何,你得看在我们是老相识、老朋友、老工友面上,你得帮我一把!那水渠对我们草王坝、对我来说,就是命,不!比命还要重要的事情!你一定得帮忙啊!
黄著文感觉自己的手被对方捏得非常疼了。两个男人的目光此刻长时间地碰在一起,并产生出对撞的火花,那火花是力量、是岩浆、是火山——不易被感动的黄著文,这一刻被黄大发的虔诚和迫切愿望强烈地感染了,说,坐下来谈,别着急!
我、我还是站着,站着好!黄大发放开黄著文的双手,脸上尴尬地笑着,说。
你这是怎么啦?都到我家了,你还客气啥?黄著文迷惑不解。
黄大发不好意地拉拉衣角,我身上太脏……
看你这个人!黄著文一听就生气了。上前用力一把,将黄大发按在自己家的椅子上。说,你先坐着,我给你烧点吃的,也好暖暖身子。
别别,我已经吃了!你别去忙!黄大发站起,一把拉住黄著文,这么说。
黄著文不相信,你吃了?哪儿吃的?
就——就在你家前面拐弯路口的一家小铺里吃的。
尽瞎说!那边哪有小铺嘛!黄著文笑黄大发说穿帮了。
是吃了!你千万别忙碌了!你要不跟我说工程的事我就走。黄大发犟着脾气说道。
黄著文无奈地摇摇头,那你就先坐下,谈谈你的水渠吧。黄大发顿时情绪高涨。只见他从斜挎的黄军用包里取出一卷纸,并展开道,这是我们给你们局里的报告,乡里、区里都盖了章的……
我说大发书记,你先不用跟我说报告的事。我今天要认真地告诉你一句话,你这么大的工程,就靠你草王坝一个村、千把号人、200来个强劳力是吗?黄著文停住话,问。
正劳力234个。黄大发回答。
就算你有300个劳力吧。黄著文又问,你知道整个工程需要多少劳力吗?
多少?黄大发张大眼。
黄著文无奈地拿起笔,“唰唰唰”地几个乘法,然后将笔往桌上一扔,说,至少六七万工!就按你现有300来个劳力算,你说你要修到啥时候?
黄大发瓮声瓮气道,我不怕,一年修不成两年,两年修不成三年、五年都成。只要我活着,就一直修下去。如果我死了,再让儿子、孙子他们继续修下去!
你真当愚公啊!黄著文叫了起来。
我不是愚公。但我要看到自己村的地灌上水,百姓能吃上白米饭……黄大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黄著文。
你……黄著文还想说什么,当他的视线触碰到黄大发的那双不动的眼珠时,内心一阵痛楚和无奈,这是个顽固不化的人,同时又是无法改变他意志的人。
你……好,就算你有劳力,子子孙孙修下去,可你有钱吗?黄著文再问。
所以我跑了两天来县里找领导,请领导们帮助。黄大发的眼珠仍然不动。
那……黄著文想告诉他,全县一年的水利经费用于农田建设也就二十来万,都给你黄大发也不够你工程的呀!
领导如果给的钱不够,我们村里百姓卖掉玉米、豆子,还有其他的东西垫上。如果再不够,我们去扛石头赚了劳力费也一起垫上。女人们还可以养鸡卖鸡蛋……黄大发说了一大串。
黄著文越听越堵心。别说了,别说了。我还想问你,上次你那条水渠为什么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没有通上水呀?
就是技术不行。我们没有技术。黄大发的眼珠转动了,并且闪着光芒。现在不是好了吗!有你长!有你帮助我们,技术问题就不是问题了嘛!
你……好了好了。今天我们不谈你的水渠了!黄著文摆摆手,半命令似的。你已经跑了两天山路——也不知你是怎么跑到县城来的。一定累坏了,今晚在我这儿好好睡一觉,明天一起到局里谈你的事。
不不!我走!我走!突然,黄大发站起身就往外走。
嘿嘿,你现在去哪个地方呀?黄著文赶紧拉住黄大发,说,你不在我这里住,你还想往哪儿去呀?
有地方往。我自己有地方住!黄大发这回使出很大的劲挣脱着往外走。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黄著文有些生气了,说,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嘛!
不用管了你!今天见到你就是最开心的事!明天上你单位啊!黄大发一挥手,就在街头消失了,一个矮小又穿着单薄衣衫的老人消失在北风呼啸的县城的一条小街头,像一颗飘动的尘粒,被寒冷的夜空裹在寒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黄著文突然想起,等等,给你披条棉大衣!
可,当他再从屋里走到门口时,黄大发早已不知去向。
黄大发后来告诉我,那夜他住在两块钱一宿的一家小旅店。我身上那么脏,哪好意思住人家长家嘛!他说,从黄著文家出来,已经很晚了,我找了几家旅店,都很贵,都在十元以上一宿,我已经出来两天了,身上钱不多了,还要回家呢!所以找了好几家,最后才找到一家最破旧的小旅店,人家也要八块钱一夜,是八个人一间的。我说我就不住在屋里,走廊里是不是可以便宜点?最后人家同意了,说看你这么大年岁,照顾一下吧,给两块钱。这可能是天下最便宜的旅店了!
刚在走廊里睡下的黄大发,突然被人“嘿嘿”地叫了起来。什么事?什么事?他迷迷糊糊地问。
人家说,你这打呼打得也太玄乎了吧!我们睡不着,你得搬走,不能睡这儿!
黄大发赶紧抱歉,拉着钢丝折叠床和被子,往走廊的顶头没有人住的地方挪位置。自言自语道,现在可以了,现在不吵人了!
等他再睡的时候,竟然睡不着了。他想想这两天走过的路,一阵悲喜。悲的是:从草王坝到县城,竟然有那么远的路!竟然要走整整两天,而且还是紧赶慢赶在下午临下班前才赶到了县城。这两天的山路,让黄大发明白,他村子外面的世界太大了!喜的是:总算找到了水利局,关键是水利局的熟人黄著文竟然当上了副局长!有熟人是局长,咱草王坝的水渠就有希望了!想到想着,黄大发就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他发现眼眶边怎么有些黏糊糊的,嗯,是泪迹啊!怎么昨晚流泪了?为什么?
好事。咱水渠有戏了!他异常高兴地在小店用五毛钱买了一碗粥和一块酱豆腐。匆匆吃完后,抹抹嘴,就直奔水利局。
同一个晚上,还有一个男人流了泪。他就是黄著文。
黄大发走后,黄著文自己动手弄了些吃的,这一天他家人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吃罢,洗涮完毕,上了床。黄著文的眼前又闪出了黄大发的身影……本来,这一天从乡下的一个水利工程回家已经很累了,但躺下后的黄著文怎么也睡不着,因为黄大发的影子一直在搅着他。
黄大发啊黄大发,少见,少见你这样的人 !真是一个奇人……黄著文的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么个小老头,他怎么就想得出从几百里外的大山深处,靠双腿走到了县城!晚上如果不是他黄大发出现在家门口,若换个什么地方,他黄著文一定以为他是个要饭的流浪汉。瞧他大冬天穿的一条单裤,脚上的一双解放鞋露着脚指头,冻僵的脸青一块紫一块……但黄大发不是流浪汉,是带着乡亲们修渠的已经当了几十年的村支部书记啊!
大山里的人多么实在,也多么可怜!黄著文睡不着,是因为天下竟然有这么个黄大发,为了村上的一条无法想象是否能修得起来、是否能通得上水的渠道,竟然在时隔 14年后,重新来找他……
14年!黄著文想了想:14年前的1976年,自己刚从贵州工学院水利专业毕业参加工作。碰到的第一个“怪人”“奇人”就是黄大发。
14年啊,一晃就这么过去了!黄著文睡不着,干脆起身打开灯,镜子里的他,已经不再年轻,由于常年在山区的水利工地上奔波劳作,头上都有银丝了。虽然一直在水利局工作,但岗位已经换了不知多少,光在局内的业务股就换了五六个,从小科员,到工程师,一直到现在的副局长。我黄著文觉得虽没干出什么大事,但也算在遵义这小地盘上叱咤风云数十年了,阅尽山川人物无数,却就是没想到竟然对黄大发此人不甚了解!
一个村支书,一个做梦都想给村上开凿一条能让村民们吃上白米饭的水渠的村支书,14年的决心从没改变过!不对,认识黄大发是 14年,但他黄大发上山开凿挖渠可不是 14年,应该是 30年了啊!从1960年到今年 1990年,不整整30年吗?30年不变一颗心,少有!没有!
黄著文一想到这些,更无睡眠。无法睡,也不仅仅是为黄大发这一颗 30年不变的心,更多的是,14年前与黄大发第一次认识时的情景太让黄著文记忆深刻了——
1976年是个什么岁月?这一年中国遇上了大难:周恩来、朱德、三位领袖相继去世。同时还有一下死了近 30万人的唐山大地震……当然,也有粉碎“”这样的喜事。总之,这一年对中国人来说,经历的感情波折太多、太深、太要命!
贵州山区的普通百姓,除了上面这些共同要经历的国家大事外,也有他们自己的事情。比如黄著文他正好在这一年大学毕业,10月份,他怀着“沉痛悼念毛主席”“化悲痛为力量”“到最需要的山区建设好自己的家乡”的愿望,到家乡的县水利局报到、上班。
上班后的第一个任务是到平正乡那边的一个水利工地检查工作。黄著文说,那时没有公路,连像样的土路也不多。我和局里的另外两名干部也是步行了两天才到达那个乡的。有一天一位个头很矮的中年人找到我,说,听说你小黄是大学毕业生,专门学水利的,我想请你去看看我们那儿有条水渠为啥通不上水。我问他那水渠是县上的工程还是乡里的工程,他说都不是,是他们村上自己挖凿的。
有没有名?黄著文又问。
有啊,叫红旗大渠。那中年人回答得很响亮。
黄著文赶紧翻了一下局里发的有关全县水利工程的资料小册子,可就是没找到“红旗大渠”。没有你们的嘛!
不通水了,所以就没进你们的小册子里了。小个子中年人这么回答道。
那你是村里什么人?跟水渠有啥关系?黄著文又问。
我叫黄大发,是村上的支部书记,草王坝村支书。那水渠就是我带领大家干的,可惜没有干成……中年人很沮丧。
黄大发!名字挺吉利。大发、大发,可惜没发起来。黄著文一阵窃笑。
看在本家同姓面上,跟你去看看吧。毕竟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人家一位村支书跑了十几里路来求情,黄著文自然蛮感动。
不是河南有条毛主席都知道的“红旗渠”嘛,所以我们当时也给自己的这条渠起了个名,叫“红旗大渠”。一路上,黄大发跟大学毕业生黄著文讲他和水渠的故事。
我们先去了黄大发自己叫的“红旗大渠”的水源地。随后跟着他一直沿着他们在山上开凿的石渠走,最后是穿过一段几百米的隧道……几十里路,又是在山上,十分难走。出隧道时就天黑了,又跟着打着火把的黄大发披荆斩棘走了十多里山路,很晚才算到了草王坝村。黄著文说,那真是大山深处的穷山村!黄大发所在的那个自然村,我们进村的时候,一片漆黑,除了萤火一样的几柱火把外,就是狗叫声,旷静旷静的,挺吓人。这也是我上班搞水利后第一次夜间到大山深处,所以感触特别深。
村里没有任何可以接待我们的,黄大发说,你们就住我家。进了他的家,我才知道啥叫山里人,啥叫我们贵州山区的穷百姓。那个时候已经1976年了,新中国成立20多年了,可是我看到的黄大发家就是像过去“忆苦思甜”中那些贫下中农们所描写的那样,墙壁是用玉米秆和竹子编夹的,只有房子前面几垛墙用的是木板。几间房子里面除了两张床和一个灶头,好像啥都没有。只有墙角的几根竹竿上挂着不少玉米,这大概是一家人的口粮和全部“可支配”的家当了!黄大发他还是一村之大支书呢!其他普通村民是啥样?我心想:是否能确保顿顿有玉米吃啊!后来我发现,这个草王坝村的村民们包括黄大发家在内,他们平时连玉米都是不够吃的,吃的主食叫苞谷糊,是连玉米的芯一起碾碎磨成粉后的那种东西,难吃极了,现在我想起来还觉得嗓门被啥东西卡塞住一样无法下咽……黄著文连连摇头,回忆道。
当时已是快 10月底了,山区的夜里很冷。黄大发家只有两张床,他和妻子还有两个孩子在身边,他就对我们说,家里就这个条件,你们仨睡一张床。他的意思是他们一家人再睡另一张床。这种野外生活对我们这些在山区工作的水利工作人员来说,好像也习惯了,所以比我年长的两位同事说,挺好挺好,麻烦黄书记了!我呢,是新毕业的大学生,单位同事说好肯定也就这个样了。睡的时候,我发现我们仨盖的是两条被子,还行,睡下后不算太冷。因为白天走的路太多,累了,一躺下就直到天亮。
我是被几声狗叫吵醒的。清晨,山区的狗叫得特别响亮,好像也特别凶似的。我最先起床。黄著文说,可就在这一刻,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黄大发一家四口,竟然连一床被子都没有,仅靠身边的炉灶那么一点热气过了一夜……我当时很感动。后来黄大发对我说,他家只有两床被子,怕我们冻着,就都盖在我们身上。他和妻子就在火堆边坐了一夜,不停地往火堆里添松枝,生怕孩子和我们水利局来的仨人半夜冻着。
这样实在,这样真诚的山里人,你能不感动吗?黄著文说。
……
作者在“天渠”险境实地采访
作者与开渠的村民探访第一次修渠失败的隧道
作者与黄大发在侧耳岩“岩窝”
(本文节选自何建明报告文学作品《山神》,全文即将在《中国作家》纪实版2018年第1期刊出,敬请关注。何建明,著名作家。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华文学基金会理事长,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长。全国政协委员。全国劳动模范。中宣部“四个一批”人才。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全国新闻出版行业领军人物。博士生导师。当代中国报告文学的领军人物,曾三次获得“鲁迅文学奖”、五次获得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四次获得“徐迟报告文学奖”。代表作有《那山,那水》《爆炸现场》《南京大全纪实》《国家》《忠诚与背叛》《部长与国家》《生命第一》《为了弱者的尊严》《我的天堂》《根本利益》《落泪是金》《中国高考报告》等。30余年来出版40余部文学著作,改编成电影电视10部,作品被翻译到十几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