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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故事:女子成亲入洞房,行房后头痛欲裂,道士:你丈夫已去世
赵灵芝怀孕七八个月了,再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产了,但她心里并没有为人母的喜悦,而是非常的忐忑,因为孩子的父亲早在半年前就离世了,肚里的孩子是遗腹子。
赵灵芝的丈夫叫沈远山,他白手起家,十六岁开始做小买卖,到了二十岁已经积累了不少财富,在村里盖了一座大宅子,还买了几十亩良田,并且娶了如花似玉的赵氏为妻,日子过的也是蜜里调油。
可意外和明天那一个先来谁也不知道,就在赵氏怀孕两个多月的时候,沈远山晚上睡觉时再也没有醒过来。
幸福生活戛然而止,赵氏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抱住丈夫的尸体就晕倒过去。
再说沈远山有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哥哥,沈老大和沈老二见弟弟死了,他们不但不同情赵氏,反而骂她是个扫把星,害死了弟弟。
赵氏失去丈夫,两个哥哥又把她当做仇人,她悲痛欲绝,要不是想到肚里的孩子,她就一死了之了。
赵氏心里明白,若自己生个儿子,就可以保住丈夫辛苦打拼来的家业,要是生个女儿,丈夫的两个哥哥就会吃绝户,把他家吃干抹净,她和孩子只能流落街头。
眼看就要生产了,赵氏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为了保住家中的房屋和良田,她每天都默默祈祷,求丈夫保佑让她生个儿子。
一日赵氏在地里干活,突然肚子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知道自己就要生了,赶紧往家跑,可还没跑到家孩子就呱呱坠地了。
赵氏抱起孩子一看,心一下子就坠入了万丈深渊,她生的是一个女婴,可生孩子这事谁也决定不了,她只能接受这个现实,赵氏脱去外衣包住孩子,就踉踉跄跄的回家去了。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沈家两个哥哥的耳朵里,他们心中窃喜,就来到赵氏家里与她谈判,说要买下他家的房屋和土地,话说是买,其实就是抢。
赵氏一个妇道人家,如今又刚刚生产,她没有任何能力与他们抗衡,只能含泪答应,那兄弟二人给她扔下了几个铜板,说道:“按理说你没有生出儿子,我弟弟的东西都是我们的,可看在你们孤儿寡女可怜的份上,我们就给你几个铜板,赶紧拿着钱离开吧!”
赵氏心中有一万个委屈,可又能向谁诉说呢?她只能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走了,赵氏没有地方去,就在村子外面的破窑洞住下了。
赵氏刚生产完,身子十分的虚弱,可为了孩子有奶吃,她不得不拖着虚弱的身体去要饭,只有自己填饱肚子,孩子才不会饿死。
入秋的天气冷飕飕的,天空中飘着小雨,赵氏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她的头发,衣服都被淋湿了,脸上的水不住的往下流,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想到女儿还在窑洞里饿着肚子呢,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加大步子往前走去。
突然,她眼前一黑就晕倒在地上,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躺在破庙里的干草堆里,她正觉得奇怪呢,就有一个破衣烂衫的小乞丐走了过来。
小乞丐脸上有很多灰尘,而且很瘦,他见赵氏醒来,干瘦的脸上露出喜悦之色,说道:“大娘,你醒了,你都睡过去几个时辰了!”
赵氏心中咯噔一下,当地经常有野狼出没,女儿自己睡在窑洞里……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她赶紧起身要走,但两腿发软,根本站不起来。
小乞丐吹着手里黑乎乎的东西说道:“大娘,我给你烧了红薯,你赶紧吃了,一会我扶你回家!”
赵氏饿的前心贴后背,也顾不得黑乎乎的红薯皮,就三下五除二的把红薯吞进了肚里,顿时感觉有了力气,但站起来还是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小乞丐就赶紧扶住了她。
此时的雨已经停了,路上很泥泞,小乞丐搀扶着赵氏,二人深一脚浅一脚朝窑洞的方向而去。
回到窑洞里,赵氏见女儿还在,她不哭不闹,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她的心一下子就放到了肚上,抱住孩子喜极而泣。
小乞丐见她这样,眼圈也红了,赵氏非常感激小乞丐,可她这么穷,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招待他的,就说道:“孩子,谢谢你了,大娘也没啥好招待你的!"说着就从草堆里拿出一个野果子给小乞丐吃。
小乞丐没有接,说道:“大娘,我不饿,吃不下,你留着吃吧!”
原来,这个小乞丐叫林光明,十四岁,是一个孤儿,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就住在山脚下的破庙里,今日要饭回来,他在路上发现了晕倒的赵氏,就把她弄回了庙里。
赵氏听了孩子的身世,很是心疼他,可如今她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也不能帮上他什么忙。
林光明见赵氏母女住窑洞也是很好奇,问她们为何住在这里,赵氏就说了自己的遭遇,林光明听了攥紧拳头说道:“他们真是太恶毒了,怎么能这样子呢?早晚会得到报应的……”
林光明是个善良的孩子,他见赵氏孤女寡母的不容易,从那之后经常来到破窑洞里看望她们,把讨到的食物分给赵氏吃,哪怕是一碗汤也要给赵氏留下一大半。
他自己都那么可怜了,还想着她们这两个非亲非故的人,赵氏对林光明说道:“孩子,你要的东西自己留着吃吧,大娘有吃的!”
林光明说道:“大娘,我年轻有力气,一天跑好几个村子,有时还会去城里讨饭,哪些有钱人在饭馆里的剩饭剩菜我都吃不完,这些就是给你吃的……”
赵氏哪里不知道,他之所以这样说,就是为了让她收下他的东西,她眼泪花花的说道:“孩子,你帮了我们母女这么多,我也没有可报答你的……”
她又看着怀里的女婴说道:“让她长大好好报答你……”
林光明说道:“大娘,这不算什么,不用报答!”他说着就离开了。
赵氏给女儿取名沈珠儿,母女二人就一直住在破窑洞里,这一住就是十几年,眨眼间,沈珠儿就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她肌肤如玉,眉眼灵动,樱桃小口一点红,是十里八乡最俊俏的女子,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很多青年才俊对她是爱慕不已。
再说林光明已经快三十岁了,因为家里太穷,没有一个姑娘愿意与他结亲,如今依然是光棍一条。
赵氏母女靠着纺线织布,做鞋袜卖钱,有时还挖草药补贴家用,日子过得也越来越好了,她们在村里搭建了两间新草房,也算是有一个家了。
这些年,母女二人没少得到林光明的帮助,对他也是十分感激,赵氏总是在女儿面前说起林光明的好,沈珠儿也把他当成自己的哥哥一样对待,林光明四季的衣服和鞋袜都是她做的。
林光明身体强壮,心地善良,勤劳肯干,可如今却没有娶到妻子,赵氏心里替他着急,她有意把女儿沈珠儿嫁给他为妻,可又不知怎么对女儿说。
一日,镇上的王家突然上门提亲了,王家是镇上的大户,家中有良田百亩,牛马成群,日子很是富足。
王家公子王玉安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沈珠儿早就听说了,心里也早已钟情于他,可赵氏心里却犯了难,她本来想把女儿嫁给林光明的,再说这王家家大业大,她们也高攀不起呀!
就对媒婆说道:“我们小门小户的,也高攀不起呀,还请婆婆回绝了吧!”
媒婆一听就说道:“你家女儿生的标志,人家才不在乎你家穷,你要是不愿意,还有很多人排队呢!”
沈珠儿见母亲不愿意,脸上的笑容也就没有了,抹着眼泪的走进了里屋,沈氏疼爱女儿,也不想惹她伤心,又对媒婆说道:“好吧,就容我们母女商量一下再说!”
媒婆说道:“好,你们快点,王家等着回话呢,你们要是不同意,还有好多女子等着呢!”
送走媒婆,赵氏就问沈珠儿的想法,沈珠儿说道:“娘,女儿一切都听您的,可这事……”
赵氏说道:“王家家大业大,我听说那王公子生的也很俊俏,咱们家里穷,我怕你去了会受委屈,被人瞧不起……”
沈珠儿说道:“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沈珠儿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赵氏明白女儿的心思,可把她嫁到王家,林光明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她于心不忍啊!就说道:“孩子,大家公子不可靠,要是嫁错了人,会后悔一辈子的,依我看呀,女子嫁人就要嫁一个像你光明哥那样的,善良忠厚……”
沈珠儿明白母亲的意思,可她只是把林光明当大哥哥一样看待,根本没有别的想法,说道:“娘,光明哥是个好人,可我一直把他当亲哥哥看……不过娘你放心吧,我会一直对他好的……”母女二人促膝长谈,赵氏也不能强迫女儿,就同意了王家的亲事。
王家下聘之后,就与赵氏商量婚期,说要尽快成亲,女大不中留,赵氏也就同意了,可说来也是不巧,就在成亲的前两天,赵氏突然就毫无征兆的晕倒在灶房里。
沈珠儿赶紧把母亲弄到床上,又找来郎中给她诊治,郎中把过脉后说道:“是气血拥堵,我开几服药好好调理,记住一定不要起床活动,要静养!”
沈珠儿听了郎中的话很是担心,也很是为难,两天后她就要嫁人了,谁来照顾卧床的母亲呢?她考虑再三,就去找媒婆说了情况,希望她给王家说说,把成亲的日子往后推推。
媒婆一听不可思议,说道:“婚姻大事怎么能说推迟就推迟呢?王家可不像我们这些普通人家,王家家大业大,亲戚朋友也都是有脸面的人,如今请柬都送出去了,推迟婚期,不是让王家难看吗……”
沈珠儿听了媒婆的一番话,觉得也有道理,王家不会轻易改变婚期的,她思来想去,就想着去找林光明商量一下,让他帮忙照顾母亲,可她又觉得不好意思再麻烦他。
她一脸愁容的回到家里,却看到林光明正在喂赵氏喝药,地上还放着一只大木箱子。
林光明见沈珠儿回来,起身说道:“珠儿妹妹,听说你要出嫁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就弄了一些木头,请木匠给你做了一个大板箱。”
沈珠儿看看林光明,又看看大板箱,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说道:“谢谢光明哥!”
林光明说道:“谢什么,不要客气,你就放心的嫁人吧,大娘我会照顾的!”
沈珠儿还没有开口,林光明就主动说出来了,这让她更是感激涕零,说道:“光明哥,太感谢你了,我……我以后好好报答你……”她说着就跑回了自己的屋子,捂住嘴低声抽泣。
很快,吉日到来,王家的大红花轿就把沈珠儿娶走了,宴席上高朋满座,名流如云,好不气派!
洞房里,沈珠儿心情激动的坐在床头,等待着自己的新郎,从此开启美好的生活。
夜幕降临,宾客陆续散去,新郎姗姗来迟,他走到沈珠儿面前,就一把扯下她的红盖头。
沈珠儿羞涩的抬起头,看到了传说中的翩翩公子,果然是赛过宋玉,胜过潘安,简直是太诱人了。
王玉安伸手捏住沈珠儿娇嫩小巧的下巴,说道:“果然是名不虚传,好一个沉鱼落雁,闭花羞月的美人呀!”
沈珠儿被他你捏痛,说道:"相公,你轻点……”
王玉安放开她,从桌子上端起两杯酒就递给她一杯,说道:“娘子,天也不早了,咱们就喝了交杯酒吧!早点歇息。”
沈珠儿心中的小鹿乱撞,就含羞的喝下了合卺酒,然后二人宽衣解带……风卷残云,事后,沈珠儿头痛欲裂,迷迷糊糊就睡着了,次日醒来,头就不痛了,沈珠儿也就没有当回事。
成亲第二日晚上,夫妻亲热之后,沈珠儿依然是在头痛的情况下进入梦乡了,次日一早就恢复正常了。
女子出嫁三日要回门,王玉安和沈珠儿就带着礼品回去看望赵氏,此时的赵氏依然躺在床上,林光明正在给赵氏熬药,一个老道士坐在赵氏床前把脉。
原来这个老道士今日云游至此,来到赵氏家里讨水喝,赵氏就让林光明给他端了水,还给他做了饭菜果腹,老道士很是感动,就要给赵氏把脉诊病。
原来这个老道士是一个高人,沈珠儿说道:“多谢老道长为我娘诊病,请问我娘的病……”
老道长抬头看看沈珠儿,又看看王玉安,眉头突然拧了一个大疙瘩,沈珠儿看他的表情很是担心,正要说话,老道士看看赵氏,说道:“你母亲她……你出来一下,我细细说给你听!”
沈珠儿的心一下子被揪的生痛,她就跟着老道士出了屋子,来到外面,沈珠儿赶紧就打听母亲的病情。
老道士说道:“你母亲没病,你才有病!”
沈珠儿一听大吃一惊,说道:“老道长这是怎么说的?我母亲没病?我有病?您开玩笑吧?”
老道士严肃的说道:“贫道没有与你开玩笑,我看你印堂发黑,脸上有灰土气,你命不久矣!”
沈珠儿见他不像是开玩笑,赶紧说道:“请道长明示!”
老道长说道:“你这两日晚上头痛欲裂对不对?你生病了,如不及时止损,性命不保!”
沈珠儿差一点吓哭,她本来没有当回事,谁知这么严重,就恳求老道长救救自己。
老道长从袖筒里掏出一只黄符,说道:“晚上休息的时候,悄悄贴在你丈夫的背上!”
沈珠儿瞪大了眼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我这病与我丈夫有关吗?”
“对,你按我说的做就行!”
沈珠儿心中有很多疑问,她正要再问,王玉安就走了过来,老道士从袖筒里掏出一张纸,说道:“去药店买这上面的药给你母亲服下,也许有效!”老道士说完就离开了。
沈珠儿没有久留,立刻就与王玉安一起回到了家里,她在镇上买了药,让家丁给赵氏送去了。
这一天,沈珠儿的心里都很忐忑,吃过晚饭,小夫妻就来到卧房休息,沈珠儿已经提前把那张黄符放在了枕头底下,缠绵的时候就悄悄拿出来贴在了王玉安的背上。
说时迟那时快,黄符刚贴上,王玉安就惨叫一声滚落在地上,他两眼发红的看着沈珠儿,“你……你这个,居然害我……”
他说着就从嘴里吐出一团火,喊道:“采阴火……”
那团火就朝沈珠儿飞去,沈珠儿吓得面色苍白,突然老道士就出现在房里,他一口气就熄灭了那团伙。
王玉安看见老道士大吃一惊,“原来是你!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老道士说道:“你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我不能不管……”他又对沈珠儿说道:“你丈夫已经去世多日,他根本不是你丈夫!”
王财主夫妇听到响声,也跑了进来,听到道士的话也感到不可思议,王财主怒道:“老道,他是我儿子,你怎么这样说话?难道沈珠儿还有其他丈夫不成?”
老道士没有回答,而是吐出一口黄水,喷在了王玉安的脸上,王玉安的脸慢慢变化,就表成了一个相貌丑陋的中年男子。
众人看到都瞪大眼睛,王夫人怒道:“你这妖道,怎么把我儿子变成了这个样子?”
老道士说道:“你儿子早不在人世了……”
他又对男子说道:“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男子知道自己不是老道士的对手,就如实交代了。
男子叫朱连清,只因他相貌奇丑无比,一直没有娶到妻子,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遇到一个邪道,他就请那邪道帮他变俊,邪道就教了他偷阴补阳术,不但可以变俊,还能延年益寿。
朱连清太丑,根本没有机会,他见王玉安长相英俊,玉树临风,就暗害了他,自己易容成他的样子来到王家,他见沈珠儿貌若天仙,就叫王财主去提亲,成亲后就对她使用了偷阴术,她才会头痛欲裂的。
那日,老道士一眼就看出了玄机,于是就给了沈珠儿一张符,在他使用偷阴术的时候贴在他身上,才能破坏他术法,偷走的阴气也会回到沈珠儿的身上。
王财主夫妇听了,抄起棍棒就把朱连清打的头破血流,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已经被朱连清害死,他们把他送到县衙,朱连清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沈珠儿本来想嫁给王玉安的,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痛不欲生,就要收拾衣服离开王家,回家照顾母亲。
再说沈老大与沈老二当年分赃不均结下了仇恨,他们又因为一些新的矛盾就打了起来,结果沈老大被沈老二家的两个儿子打死。
沈老大的妻子和女儿就到县衙报官,并说出了十几年前沈老二为了得到沈远山的财产,设计害死他的事情,沈老大只是帮凶。
知县听了震惊不已,就提审沈老二,沈老二见两个儿子犯了死罪,他也生无可恋,就全招了。
知县判处沈老二父子三人死刑,秋后问斩,并没收他们的家产还给了沈珠儿母女,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赵氏母女就去祭拜亡灵,沈远山也可以瞑目了。
在赵氏的撮合下,沈珠儿就嫁给了三十岁的林光明,夫妻二人很恩爱,一起孝敬赵氏。
#民间故事#
故事:她是远近闻名的疯小姐,入宫封妃恩宠不断,皇后都避其锋芒
本故事已由作者:周萌龙,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不周山下的天水镇,原本平静富足的日子,被一道来自帝京的传闻所打破——皇帝有意充实后宫,采选十五岁上未曾婚配之女子。
帝京里的豪门望族,都遣嫁过贵女入宫,可别说捞到什么好处,五个打入冷宫,三个活活吓疯,两个难产而死,一个自请出家……最终,连带着把整个家族都折进去的比比皆是。宫里的花谢了总还有再开的时候,宫里的女人凋落了便是永生永世的寂寥。
天水镇有女儿的人家纷纷拿定了主意,必须赶在圣旨到来之前,火速敲定终身大事。
就这样,天水镇的媒婆们,纷纷化身救苦救难的姻缘菩萨,走上人生巅峰。
其他家都好解决,毕竟这是一处山野边的小镇,也并没有十分严苛的礼教约束,捕鱼的小哥划船经过洗衣裳的阿姐扔给她一尾大鲤鱼,卖馄饨的小妹少收了俊秀书生三文钱还多送他一只冬笋烧卖……眼对眼,心对心,早就彼此有意,这一遭不过是提前罢了。
唯有赵家,最是让媒婆们头痛。
赵家在天水镇也是排得上名的富户,赵老爷是个儒商,赵夫人出身书香,膝下唯一的血脉赵小姐美貌绝伦,作为姻亲那都是无可挑剔的,偏偏赵小姐赵蘅,是个疯子。
赵小姐看见花朵跟花朵说话,看见月亮和月亮玩笑,对着人却不发一言。纵有万贯家财做陪嫁,哪个好人家的儿郎,愿和一个疯子过一生?
赵小姐的疯病,原该是她的护身符,可天水镇的县令一盘算,这一番嫁娶风波过后,无论如何也凑不齐上级交代给他的入宫名额,赵小姐又实在美貌,这便又进入了候选名单。县令心想,赵小姐对着人高贵冷艳的范儿,皇帝兴许就好这一口呢……
赵老爷听到消息,立刻将全城的媒婆都请到家里。可媒婆们手上的才俊皆已使尽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为难之际,赵小姐竟命丫鬟送给赵老爷一张字条,她要抛绣球招婿。
2
绣球招婿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赵老爷心里明白,再不把女儿嫁出去,赵蘅便真没有活路了。
于世人而言赵蘅是个疯子,可在赵老爷夫妇眼中,赵蘅只是行止与常人略有些不同罢了。就连家中的心腹老仆们也晓得,这些年来,赵蘅暗地里给赵老爷的生意出过不少主意,深受主君的看重。
就在赵家自己的绸缎铺子上,一夜的工夫,全都布置好了。赵家的仆役敲着锣打着鼓,将消息送进了千家万户。
次日,赵老爷和夫人陪着赵蘅登楼,楼下乌泱泱挤满了人,人群发出嗡嗡的苍蝇般的叫声。看热闹的人多,可摩拳擦掌等待抢绣球的,却多是无赖闲汉,他们看向赵小姐的目光,就好像看待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肉。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绝户财,不发简直没天理!
赵蘅从丫鬟手里接过绣球,赵老爷拦住她,问道:“阿蘅,你可想清楚了?”
赵蘅对赵老爷眨眨眼睛,看也不看就将绣球扔了下去。
闲汉们一双双脏污的手伸向绣球,得到它不吝于重新投胎。可让他们失算了,绣球抛到一个过路人的头顶,砸得弹跳起来,过路人“唉哟”一声,随即那绣球被他稳稳接住。
这人是个生面孔,众人都不认得他。只见他大热天却穿着雪白的皮毛衣裳,一手擎着绣球,一手摸着受伤的头,脚边是一碗洒了一半的甘草雪水,他那张带着茫然神情的清俊脸孔,俨然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一双大眼睛里缀满了红血丝,显然是个爱熬夜的家伙。
少年不悦地问赵蘅:“你作甚高空坠物?违法乱纪要不得!”
赵老爷商海沉浮数十载,透过少年的眼睛便看出他本性纯善,远胜其他人。正欲开口回应。
闲汉们大怒,竟敢有不长眼的坏老子好事,伸手便要抢夺绣球。少年并不肯给:“这是那位姑娘的东西,你们真不要脸,抢个姑娘的玩意儿。”少年轻轻跃起,踩住一个闲汉的脖子,借着闲汉挣扎的劲,飞身上了绸缎铺子二楼,稳稳立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赵蘅。
少年递过绣球:“还你。”
赵蘅不接,却一瞬不瞬看着他。
少年抿抿嘴唇,嘟囔道:“真是倒霉,那碗甘草雪水,我才刚喝了一口。”
赵老爷道:“贤婿……”
少年吓得差点从栏杆上掉下去:“打住!谁是你的贤婿?!”
赵老爷道:“你接了小女招亲的绣球,自然就是我的贤婿。”
少年道:“我只是个过路人,我不能跟你女儿成亲,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少年转身欲走,却不想被赵蘅拽住了辫子,赵蘅看似纤弱,手上却极有劲,她这一拉扯,少年非但没走成,反而跌落在二楼的地板上。赵老爷一扬手,众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麻绳与棉布,捆住手脚塞住嘴,一路往赵宅相送。
扬眉吐气的赵老爷夸下海口,邀请全镇人三日之后前来观礼。这是一场奇异的婚礼,赵蘅不仅夺过了市井流氓的觊觎,还强抢回一个品貌上佳的良家妇男。足以成为天水镇好一阵的头条谈资了。
回到赵宅,赵蘅又递给赵老爷一张纸条,这少年被人绑来,必然惶恐,她有法子劝他接受这门婚事。
赵老爷本想搬出两句“男女授受不亲”的话,又想到自己的掌上明珠都已沦落到绣球招亲的地步,还管那劳什子男女大防,索性全照女儿的心意行事。
将少年扔到赵蘅的房间,众人潮水般褪去。
少年脸上的神情惊疑不定,怎知这玉人一般的赵小姐竟是个玉面罗刹。赵小姐拿着剪刀一步步走近,她的笑容在烛火的映衬下幽深而诡秘。
少年闭上眼,已准备好交代在这里,却忽然感觉四肢骤然一松,原来赵蘅拿剪刀是替他剪断麻绳。
少年取下嘴上的棉布,大叫:“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你知道我名甚名谁?你就这样草率地与我成亲?!”
赵蘅还是笑,不说话。
少年这才想起来,方才他瞧热闹时,听人说过,赵小姐是个不对人说话的疯子。
少年见赵蘅转身背对自己,就想开溜。疯子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赵蘅拿起剪刀,她竟然对剪刀说起话来:“其实我知道,他不是人类,他呀,是一只修成人身的兔子精。”
少年的脚步顿在原地。她竟然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少年花了好半天,才弄明白赵蘅所说的“他”,是指自己。
赵蘅放下剪刀,又对蜡烛说道:“我也知道,他的名字,叫做红襄。”
名为红襄的少年看向赵蘅的目光骤然冷凝,这个名字,是不周山的山神为他取的,只有极少数人知晓。
红襄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蘅的叹气险些吹灭了烛火,她端起桌上的茶壶,对着流入杯盏的茶水说:“真正的赵蘅早就死了。我只是被困在这身体里的,一缕幽魂。”
3
赵蘅不是生来就有疯病的。
十二岁那年,她去不周山礼佛的山路上,马发了狂,带着马车一齐坠落山崖,一天一夜之后,当人们在谷底找到死去的车夫和丫鬟时,唯有赵蘅幸免于难,却不再对人言,人们都说,她是因为看见了同伴惨死的情状,惊惧之下神智失常,所以疯了。
不是这样的。
红襄问道:“所以事实的真相?”
赵蘅——姑且这么称呼她吧——放下杯盏,推开窗户,对着夜空中皎洁的明月道:“赵蘅没有疯,她和其他人一起死在那场意外里。我之所以附着在她身上,是因为那处山崖,也是我丧命之处。”
“你也丧命在那处山崖……”红襄细细思量赵蘅的话,“若你不是赵蘅,那你便是……”
红襄一双眼睛顿时变作赤红之瞳,他竟是现出了本形,似乎想要洞穿这具肉身、逼视内里的灵魂。
赵蘅将手伸出窗外,承接脉脉流淌的月色:“看来兔子精认出我的身份了。”
红襄肯定地说:“你是那个逃跑的山鬼。”
山鬼,是指那些集山野之灵气幻化成女形的精魅。不周山里的山鬼,都是山神茱萸大神坐下的女使,协助茱萸大神看顾与打理不周山九峰十八岭的事务。山鬼若是积满了功德,茱萸大神还会向九重天推荐,出众者会遴选入天宫位列仙班,可说是极好的出路了。
在不周山来来往往的数位山鬼之中,有一位最为知名,因她终于落跑,曾一度引发满山生灵的讨论。有别于其他山鬼,她并非不周山天生天养诞育的灵识,她曾经是人类。
二十年前,大皖国的皇帝还不是眼下这位。未来的帝王此时只是七皇子,他虽有贤名,也得到父君的看重,却因为成亲多年始终无嗣,在夺嫡之路上落了下风。
皇子妃的父亲是当朝宰相,七皇子仰赖老泰山多矣,虽皇子妃多年未孕也不敢广纳妃妾。七皇子听闻不周山的霖元寺香火极盛,便和皇子妃一道微服千里来此祈福,谁料马车在山间行走时发生意外,除了七皇子因为嫌马车憋闷自行骑马之外,其余人等均葬身山崖,就连皇子妃也未能幸免——和赵蘅的遭遇惊人的相似。
七皇子求子不成又失爱妻,呕出一口心头血后一病不起,闻讯赶来的官员想将其送归帝京。七皇子执意不肯,待能下床后,他去往皇子妃葬身之所,亲手将她的骨殖好生收敛,在场诸人听了七皇子招魂的挽歌无不泣泪。
天下人都说,有这样情深义重的夫君,皇子妃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七皇子扶棺归去。许是七皇子病重思绪不济,他忙着运走尸骸,却在仓促间忘记请一位得道高僧来为皇子妃超度亡灵。
她的亡灵忧愤不已,拒绝了黑白无常的接引,放弃了转生投胎的机会,滞留在原地。她夜夜嚎哭,怨气如海浪滔天,不周山中的精灵们皆苦不堪言。
山神怜悯她的遭遇,给她安排了一个“山鬼”的名额。只等她清修百年积满了功德,便可凭借这份小小的功业,脱离轮回之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红襄因为腿脚轻便,充当过一段时间山神的信使,这个消息还是他传递给皇子妃的。他还记得皇子妃当时的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她是众位山鬼中最特立独行的存在,山鬼都是聚居的,她偏安一隅,求了自己葬身的那处山岭作为辖地,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款儿将那座山岭打理得井井有条,连花朵也开得比别处精神,众精灵都信服她。那是一段宁静祥和的好时光。
十数年一晃即逝,有一天红襄奉山神之命给皇子妃送对修炼有益处的灵丹时,再没有找到她的踪迹,无人知晓她的去向。
红襄将这件事禀报给山神,山神掐指一算,让红襄别再管这件事,却没有说因由。
红襄揣摩道:“你享受了山神的庇佑,得到山鬼的职司,却眷恋红尘,贪图赵蘅的肉身,故而趁其身死夺舍?”
赵蘅对着明月轻轻摇头。
不是这样的。
赵蘅阖上窗户,摩挲着窗棂上喜鹊报春的图案,幽然道:“我幼承庭训,绝非趁人之危之辈。赵蘅死在我管辖的境域,我被她魂魄的哭泣声吵醒。我安抚她,陪伴她等候黑白无常的接引,赵蘅想到父母只有她一女,她死后父母必将老无所依,故而与我做了交易,她将肉身借我重生,而我需替她回报父母养育之恩。
我……我知道能成为山鬼已是侥幸了,可正如你所说,我眷恋红尘,我知道他成了皇帝,我知道他每年在我生辰忌日都会罢朝三日去我的陵寝小住,他心中有我,我亦然。我还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有一眼,我愿舍了山鬼的前程。只是没想到,后来出了岔子。
我本已跳出尘世,然而凡心一动,天谴随之降临。我虽然夺舍成功,却再不能对人类言语,哪怕是人形的妖神也不行。我试图以旁观者的身份与人交谈,众人却认为我疯了。一个疯子被严密地看顾,如何脱身从不周山跋涉去千里之遥的帝京?我被迫幽居在赵家,替真正的赵蘅尽孝双亲榻前。”
红襄又问:“然后呢?”
赵蘅扯掉头上的珠钗,青丝逶迤而下,犹如无星无月的暗夜里,静寂流淌的瀑布,闪耀着危险而迷人的光泽。
赵蘅对镜自照:“我本打算等赵蘅父母百年之后,再去做我自己的事情,可机缘提前了。皇帝选秀,以赵蘅的品貌,必会遴选入宫。”
红襄不解:“你既要入宫,为何又要绣球招亲,把我绑来此处?”
赵蘅将手上的玉镯摘下:“我附身为人,灵力也都被封锁,只有通过经书习得些许卜算之术。我卜算到兔子精今日会下山,所以才设下此局。我需要他随我一同入宫,帮我完成一件事情。”
红襄身为妖精,自然也听说过不周山中曾经有只野鸡精在皇宫搅风搅雨的故事。试问哪一位妖精不想去这人间最繁华处溜达溜达呢。可红襄常年受山神教化,还保留了最后一丝警惕之心。
红襄道:“痴心妄想。你既已非山鬼,我焉能受一幽魂的胁迫。”
红襄抬腿欲走,不想赵蘅蓄势一拳精准击中他的胸口,来自幽冥地界的森寒之意令红襄周身发冷,心口一阵战栗,转瞬之间,他的内丹竟被他呕吐出来。
赵蘅捏住聚集了红襄修为的内丹:“兔子精若不帮我,我便将这内丹击碎。届时兔子精数百年的修为便化为乌有了。”
内丹失手,红襄不得不唯命是从。如此精致的计谋,这便是赵蘅绣球招亲的真相。红襄咬牙切齿:“我可以帮你,但你总得告诉我,你究竟想入宫做什么?”
疯子赵蘅慢悠悠许了一个愿望——
“做宠妃,诛皇后。”
4
天光刚刚放亮,赵宅传出消息,好不容易捉到的女婿,纵使破天的富贵摆在眼前,也不愿与疯子白首到老,于是半夜翻墙跑了。
天水镇的百姓刚就着豆浆春卷品味这变故,县令听见消息,连官服也来不及穿,便装出行,到了赵宅,喝令赵老爷别再做无畏的抵抗,现已查明赵蘅年十五未曾婚配,条条框框都符合采选标准,她的名字已经报到州府,明日将有人接赵蘅入京。推诿阻拦者以违抗圣旨之罪论处。
就这样,无论赵老爷夫妇如何惦念不舍,还是将爱女送上了去往帝京的船。
赵蘅戴着帷帽,遮住了脸孔,人们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手中捧着一只雪白的兔子。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人们都暗地里笑话这个疯小姐,竟不多带些金银细软,这一路的交际打点,入了宫之后的人情往来,都靠银子开路。光带这一只兔子有甚用!是能做麻辣兔头解馋还是怎样。
赵蘅立在甲板上,县令一声令下:“开船!”一船妙龄少女便离开了养育她们的故土,踏上未知的征程。
除了赵蘅之外,天水镇还选了七名少女,执事官本想安排两人一间方便看顾,赵蘅却对着怀里的兔子说道:“若是将我和她人安排一间房,我便从这船上跳下去。”
赵蘅的名字已经上达天听,无论如何都得将她全须全尾送入皇宫,执事官不敢违拗她的意思,将自己的舱房让给赵蘅。赵蘅不许人伺候跟随,执事官也一一听从。
赵蘅一行出奇得顺利。抵达帝京码头之后,内监忙不迭地接过众人迎入宫中待选。秀女参选也有一道道手续,在红襄的帮助下,赵蘅并未遇到任何刁难。其实就算没有红襄,光凭赵蘅这张脸,也足以成为开启宫墙的钥匙。
明日就是终选了,由皇帝和皇后组成最终的评判。红襄趁着夜色,从御花园的兔子窝溜到赵蘅居住的宫室来。这些日子他寄居在御花园,红襄失了内丹,皇帝的龙气使得他无法长时间地保持人形。
赵蘅正在用算筹占卜,口中念念有词。红襄啃着鲜嫩的胡萝卜,对掐指卜算的赵蘅道:“别算了。皇宫有龙气环绕,你这一点微末的道行,根本无法卜算出什么有用的讯息。”
赵蘅对着手中的算筹道:“兔子精不明白。”
红襄一双赤脚搭在窗户上,徐徐的水风吹入室内,清凉而潮湿:“你不说,我自然不明白。”
万籁俱寂,唯有屋檐上的铜铃发出孤清的声响,这实在是个适合叙旧的时刻。赵蘅走到窗边,弹起瑶琴,将在天水镇赵宅里未尽的故事娓娓道来。
“我因是幽魂之身修行,要避着日光,除了趁夜色去山神的须臾宫朝觐茱萸大神极少外出,精灵们都是热心肠,为我打听人间的消息——七皇子登基称帝了;皇帝追封我做皇后了;皇帝和新皇后生下了嫡长子,满月之际便册立为太子……兔子精不知道,所谓的新皇后,曾是我闺中密友、礼部尚书之女。
她因未婚夫战死,背上了不祥之名,成了无人问津的老姑娘,故而我将她接入府中散心。我一片真心相待,她却不愧祖上泥瓦匠的出身,撬了我的墙角。我算了算太子出生的时辰,距我身死不足十月,也未曾听闻太子是早产之身,那只有一个可能了——想必在我生前,她便与七皇子有了首尾。”
红襄默默然,闺蜜撬墙角,古往今来都不罕见。
红襄刚想劝解,赵蘅却又抛出一个惊天的秘密:“我因这一点旧怨如鲠在喉,在朝觐茱萸大神的时候说了出来。你知道大神的性子,她给我出了个歪招,借我一只梦魅,使梦魅入皇后梦中吓她一吓,也算是报复。不想这一吓,皇后竟在梦中吐露了实情——我的死并非意外,而是人祸。是她派人在马车上做了手脚。”
“怎会如此?”
“先皇看中嫡长。我若不死,她的孩子就算出生也是庶出。只有取代我,她和她的家族才能扶摇直上……她成了皇后,母仪天下;我成了一块落满尘灰的牌位,我的家族被她的家族打压得不见天日。夺夫之仇,丧命之恨……天可怜见,赐予我重新来过的机会,我必将所失去的一一夺回。”
红襄交给赵蘅一枝桂花。
赵蘅看着夜露浸润的桂花:“兔子精送花给我作甚?”
红襄道:“是个好意头,祝你蟾宫折桂。”
赵蘅无奈地摇头:“兔子精当真没文化,蟾宫折桂是说科举及第的。”
红襄道:“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看在你我也算旧相识的份上,我已在这花上施了法,你将它吃下去,立时便会发作高热伤寒之症。如此自然是不能面圣的,你会被即刻送出宫城。回去吧,回到天水镇,替赵蘅过完你们共同的余生不好么?”
赵蘅指尖用力,将那桂花碾碎成泥:“不好。”
该劝的都已劝尽,红襄便无话可说了。红襄拔下眉心处浮现的兔毛,将其揉成一束,嵌入竹管之中,一支兔毫笔便做成了。
红襄将兔毫笔注入灵力之后交予赵蘅,赵蘅蘸了胭脂水粉,对照铜镜细细描摹她的眉眼。
次日,赵蘅中选,册为贵嫔,封号为欣。
5
赵蘅入宫后,一连承宠月余,恩宠赏赐不断。六宫粉黛无颜色,大抵说得就是这般境况了。就连她身子有恙不宜承宠的时候,也特意去她的宫室与她一起用膳。皇帝已经是四十许人了,按说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本该老成持重作为天下臣民的表率,但自从遇着了赵蘅之后,活脱脱换了一个人似的。
皇帝宠爱赵蘅,不单单是因为赵蘅貌美,令皇帝一眼变相中的,便是她这一双眼睛。
红襄特制的兔毫笔足以改换容颜,赵蘅特意在眉眼处多加描摹,便是为了这一份似有若无的相似之感。灵力一日日浸润着这张脸,赵蘅这双眼睛,透露出与昔年别无二致的眼神。
皇帝年岁渐长,眼前的事情如过眼烟云,往昔的回忆却是历久弥新,回忆中的那个人——他的原配妻子——永远留在了二十岁的韶龄。
记忆层层晕染,掩去了昔年因为无嗣横亘在夫妻之间的焦虑,放大了少年夫妻指间情挑的缱绻旖旎……在他心里,欣娘是顾恺之和吴道子的画笔也无法描绘的纯与真。
这是逝者在人间的特权。
皇帝对赵蘅好,是为着从前的遗憾,欣娘的死是他此生最痛的伤口。若欣娘转生为人,便恰似赵蘅这般年岁,况且她又来自不周山,欣娘的殒命之所。这不是巧合,而是天意。
这一日是十五,皇帝按例去了皇后宫中。赵蘅将伺候的宫人都屏退了,她自提着灯笼,在幽寒的夜色里去到她宫室最角落处的兔舍——这本来是一位美人的住所,赵蘅借机从御花园将红襄接出来,因说自己想要在自己宫里养兔子,皇帝便下旨令那美人即刻迁宫,给红襄腾房子。
红襄闻着赵蘅的气息,便恢复了人形。看着赵蘅满头的珠翠,不禁打趣道:“贵嫔娘娘贵步临贱地,所为何事呢?”
赵蘅一片片撕着青菜叶子,投掷到红襄的嘴里:“兔子精可办好我交代的事情了?”
红襄道:“如今您可是帝国最耀眼的女人,您吩咐的事,我自然尽心竭力替您办好。”红襄掏出一枚丸药,递给赵蘅,神色却有些迟疑,“从太医院偷了上好药材做的。只是你要想好了,若服下这药丸,此生便再不能有子嗣了。你是宫嫔,若无一儿半女傍身,来日新帝登基,皇后成了太后,定不会让你好过。”
赵蘅嫣然一笑:“皇后和太子的来日,尽在我算计之中。”
赵蘅的算计很快应验了。
碎嘴的宫娥与内监在喂兔子时候的窃窃私语被红襄听了个正着——皇后赏赐了欣贵嫔一碗野鸡汤,借机讽刺她。欣贵嫔谦卑恭敬地接过赏赐喝下,一滴不剩。当夜便发作出来下身见了红,皇帝半夜从皇后宫中奔出,连鞋子也忘了穿。饶是如此,太医还是伏地悲切道欣贵嫔中了寒毒,伤了身子,此生再不能生育了。
一番查探下去,缘故自然落到那碗野鸡汤上。这一石二鸟之计徐徐施展,皇帝气得掀了皇后宫中的紫檀屏风,整座宫城为之战栗。偏欣贵嫔挣扎着从病床上起身,一乘软轿到了皇后宫中,恳求皇帝不要再追究此事。精致哀婉的病妆既博得皇帝更深的爱重,又将皇帝的怒火催发得更烈。
皇后冷冷看着赵蘅,只有女人最懂女人,她当然知晓自己是中了算计。皇后怒斥赵蘅:“设计挑拨,陛下难道当真信我是不能容忍的毒妇吗?这宫内如花美眷何其之多,我又何必偏偏为难一个刚入宫的贵嫔。”
赵蘅捂着肚子哀声道:“皇后娘娘疑我。可我若是要挑拨,什么法子不成,何必拿自己的肉身做献祭。我知道皇后为何看我碍眼,不过是我生了一双与先皇后相似的眉眼罢了。若是您不喜,我这便剜去双目!”
赵蘅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朝自己双目挥去,皇帝大惊,一脚踢飞了匕首,将赵蘅护在怀里,口不择言道:“欣娘,我不许你做傻事。”
皇后这才变了脸色:“欣娘!欣娘!你给她的封号,竟是这个意思!你始终忘不了她!”
皇帝掌掴皇后:“住嘴!”
赵蘅是上天对他的偿还。任何人想要从她身旁夺走赵蘅,便是与他为敌。就连皇后也不例外。
她是远近闻名的疯小姐,入宫封妃恩宠不断,皇后都避其锋芒。
皇帝看向受他一掌后嘴角沁出血意的皇后。皇后渐渐老了,眉目庄严,周身堆金砌玉、遍布绫罗,她为他的登基立下了汗马功劳,而她也一直用这一点巩固自己的权势地位。许多年过去了,时间消磨了恩情,留下琐碎而庞杂的龃龉。终于,比起妻子,她更像是庙里供奉的一尊神像。
是日,一道旨意伴随夕阳传递到皇宫的每一间宫室——皇后病重,封闭宫室静养,任何人不得擅入,违者斩。
6
红襄又换了一间更大的宫院做兔舍,一日十二个时辰四名宫人轮流值守,专为伺候它这只金尊玉贵的爱宠。这自然是随着赵蘅地位的变化而变化。
赵蘅受封贵妃,摄六宫事。繁复而盛大的典礼响彻云霄,从清晨持续到日暮。
赵蘅行完册封礼,命人将红襄抱过来,屏退众人之后,红襄化为人形。红襄见赵蘅面色酡红,问她:“你吃了酒?”
赵蘅看着铜镜中醉意酣然的自己:“皇帝特特命人从当年的七皇子府挖出一瓮梨花白。恐怕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那是我嫁给他那一年的春天,亲手埋在梨树下的。他怕我跌倒,给我扶着梯子,我攀到梨树上采摘梨花,一阵风吹过来,满园梨花胜雪……”
红襄道:“你不快活。你已经逼退了皇后,成了贵妃,可你仍旧不快活。”
赵蘅不理红襄,她拿起兔毫笔,继续在自己脸上描摹,她以脸孔做纸,日复一日地描画,如今属于赵蘅的容貌逐渐淡去,她越来越像从前的自己。
红襄抢过兔毫笔:“连一瓮酒都深藏心底,你心里始终有他。若你就此罢手,依旧能与他共度余生……”
赵蘅打断红襄的话:“皇后已不成气候,接下来,该轮到太子了。”
一则小道消息在宫廷之中快速地流传——太子并不是皇后亲生,却是她谋夺了宫人子,留子去母的产物。传闻有鼻子有眼,那宫人的姓氏、年岁乃至身上的体征都有。
太子的心腹忙将消息禀报了他。
太子怀揣着心事,去御书房的路上、在东宫休憩之时,无时不刻不感到周遭人探查的神色与异样的目光。太子和赵蘅差不多年岁,虽经受了帝王心术的训练,终究还是个少年。
午夜梦回,总是有个纤瘦女子的背影入梦,哀声呼唤他“儿啊”,她的后颈上那颗红痣与太子如出一辙……太子不知道这是红襄施法的缘故,只当是亡母显灵。
若他不是皇后之子,便不算嫡长。皇帝并非只有他一个儿子。失去了礼法继承上的优势,面对虎视眈眈的皇弟们,太子深感自己宛如落入豺狼群众的羊羔般凄惶。
太子终究忍耐不住,他去到皇后宫外希望能够面见皇后与她对质,可是看守的宫人没有皇帝的旨意不敢放他入内。太子只好求见皇帝,却刚巧遇见了赵蘅。
太子自然是深恨赵蘅的,却不敢对皇帝的枕边人高声语——总有收拾她的时候,等到皇帝殡天,一杯毒酒的事罢了。现在需得动心忍性。帝王心术的传承,首先是学会忍。
赵蘅焉能看不出太子眼神中的谋算。果真是皇后之子,延续了她阴狠的血脉。
赵蘅无法对人说话,她一个眼色使过去,红襄扮作的小内监对太子道:“陛下刚刚午睡,太子还是晚些时候再过来吧。”
太子坚持道:“那我便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红襄道:“崔宫人的事情,陛下已经知道了。”
太子高贵的神情出现了裂痕。
红襄再接再厉:“贵妃娘娘已劝得陛下追封崔宫人为淑妃,虽不能将太子重归她名下,也算是一点慰藉。太子不必为此再伤怀了。”
太子看向赵蘅:“为什么?这于你有何好处。”
赵蘅没有回答太子,在红襄的伺候下,转身离开。
太子在皇帝宫室外等了许久,始终不得传召。惊疑不定的他回到东宫,大病一场。
赵蘅回到宫室,红襄问她:“为什么要给太子一个所谓的生母呢。”
赵蘅抚摸着刚刚做好的崔宫人的牌位:“崔氏服侍过我一场,因此受到皇后的忌惮,我死后不久便也寻了由头料理了她。我不能让她枉死。补偿她一个孩子,也让她往后香火有继,不至于沦为孤魂野鬼。”
红襄道:“太子就算相信流言,也会为了权势想方设法证明自己是皇后嫡出之子,你这点谋算,并不能动摇他的根基。”
赵蘅对着崔宫人的牌位上香:“我为什么要动摇他的根基?哪位皇子做储君与我都是一样的。我在他和皇后心里种下一颗芥蒂。太子为礼法计,不得不借助皇后的力量,却又晓得她的狠辣与无情,年深日久,今日皇帝如何见弃皇后,来日太子便会如何见弃他的母后。”
“可你不是想要诛皇后么?她天长日久地活下去,你的谋算岂不是落空。”
赵蘅打开窗扉,满园春色倾泻而入:“诛人之术,诛杀为下,诛心为上。”
7
皇帝开始服食丹药了——在贵妃赵蘅的建议下。
贵妃生辰那日,皇帝问她想要什么生辰礼,贵妃说她无所缺,但想求一道圣旨。
一道皇帝殡天之后准许她殉葬的旨意。
言及皇帝往生之事乃大不敬,可皇帝感念贵妃的深情,顾不得恼怒。他只是惊讶为何赵蘅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厌世的光景。他多番试探,才终于撬开她的口齿——她已是朝野内外有名的妖妃,在他身后,必不会有好下场,与其引颈就戮,不如自己求个痛快清白。
赵蘅伏在皇帝膝上,神色是那样诚恳。皇帝看着自己鬓发间夹杂的白发,不由心头起念,他要活下去,活得比任何人都要长久,这样才能守护住赵蘅,守护住欣娘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丝遗存。
当一个人陷入他给自身编织的幻网里,他必然会一步步走向疯狂的境地。
皇帝误以为自己深情。
所以,他想要长生。
炼丹师络绎不绝地从帝国四面八方汇聚帝京,皇帝为他们修建道观,采买朱砂硝石和各色药材,甚至专拨了一座矿山给道人烧制铜鼎。
一位清俊少年在朝觐时施展了令枯木逢春的神技,被奉为国师之尊。
国师来自不周山,道号红襄。
一枚枚丹药送入宫城,皇帝的面色愈加红润,就连夹杂的白发也重新变得乌黑。在赵蘅的暗示下,宫人们都奉承皇帝,说他年色一如少年人。皇帝龙心大悦,厚赏诸人。赵蘅趁着皇帝高兴,向他求了恩赏,准许太子去皇后宫中见她一面。
宫人们收到丰厚的赏赐,自然投桃报李,将贵妃贤德的事迹传播出去,宫墙内外,无人不晓。
太子拖着大病初愈的身体,入了皇后宫中,说了许久的话,直到日暮时分也没有出来。
赵蘅向皇帝推举崔大人为太子少师,崔大人人品端方,教育太子不思一苟。
崔大人还是崔淑妃的同胞兄弟,太子日日聆听老师教诲,便如同受到崔淑妃照拂。
时间打马而过,赵蘅宠冠六宫,将其他妃嫔都映衬成了废品。
春天,她和皇帝一去回到七皇子府,两人共同埋下新的梨花白,等待时光将它酿制成醇香美酒。皇帝同赵蘅说他与欣娘的往事,赵蘅含笑听着不发一言。
夏天,皇帝用冰砖给赵蘅搭建了一座纳凉的寝殿,以夜明珠为烛火,流萤蹁跹其间,这只存于一夜之间的宫室竟耗费了皇宫三分之一的藏冰。
秋天,皇帝遣散了过半宫娥出宫,准许她们各归其家,除赵蘅与皇后外的妃嫔都打发去皇家寺庙代发修行……
皇帝忙着与赵蘅“再续前缘”,在赵蘅的建议下,命太子监国。
一日,红襄借由送丹药入宫的机会面见赵蘅,欲言又止。
赵蘅道:“兔子精做这副扭捏作态作甚?”
红襄道:“皇帝不能再服丹药了。过犹不及,会损本元。”皇帝若出事,头一个遭殃的就是赵蘅。
“我知道。”
“那你还……”
“当年皇后有孕,他已无须为子嗣发愁,为什么还要送我去不周山祈福呢?为什么他刚好感到憋闷,离了马车幸免灾殃?”
红襄不曾想竟还有这一重缘故:“难道说……”
“兔子精猜猜,皇后在马车上动的手脚,他可知晓?”
“想必你心中已有了答案。”
赵蘅走到多宝阁,打开一只玳瑁锦盒,里面是一团晶光莹然,流离的幻彩令人难以窥见本体。只见这团光从锦盒中飞出,顺着赵蘅的手攀爬上了脖颈,从左耳钻入,从右眼钻出,凡人七窍任它驰骋。
赵蘅道:“这只梦魅,我没有还给茱萸大神。有一日,皇帝无意中打开了锦盒,梦魅进入了他的梦中,告诉了我一切——我父亲的当朝宰相,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他是皇子时,父亲是助益,他成了皇帝,便成了障碍。相权强于皇权,这便是我的原罪。纵没有皇后插足,我也活不到他登基那一日。我的死,于他,是解脱……是成全。”
赵蘅谋算皇后与太子时八风不动,成竹在胸。但这一次,她所算计的,是她宁愿舍弃山鬼身份也要再见一面的郎君。生前身后如白驹过隙,她是三山六合有史以来最可笑的痴情鬼。
红襄撇过身去,却还是看见了铜镜折射的,她的泪痕。
红襄这些时日为了假装道人,也研读了几本古籍,瞧见一句话叫做“哀莫大过于心死”,这便是了。
红襄心想,人间事,真没意思。
红襄已经在人间滞留太久,临出宫,他问她:“你到底什么时候还我内丹?”
寒风乍起,赵蘅拢了拢斗篷,长长地叹息:“快了。”
冬天,初雪降临的时候,皇帝被一阵喧闹声吵醒。心腹内监凄惶地闯入房中,惊恐道:“太子反了!”
太子联络皇后母族暗中收买控制朝臣,又趁着监国之便,将帝京内外的军事防卫都握在自己手中。趁着宫务换防之际的空隙,一举率众反了。
太子率着叛军,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便逼近了皇帝的宫室。
皇帝的心腹内监被太子一剑劈杀。其余的宫人们或逃窜、或投诚,纷纷远离了皇帝。
皇后的宫室再度开启,皇后按品大妆,身着册封皇后礼时的大朝服,在宫人们的簇拥下施施然来到皇帝宫室之外。
皇后道:“陛下,你输了。”
皇后曾扶持过一位皇帝,依样画葫芦并不是难事。那一日,太子在皇后宫中并非叙说母子亲情,而是皇后对太子面授机宜。她和太子都知道,依着皇帝对赵蘅的宠爱,皇帝一日不死,她们便一日悬心苟活。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局面,父子、夫妻,原本是世间最亲密的联结,此刻都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
8
雪越下越大,落在众人颅顶肩头,却掩盖不了蜿蜒流淌的血水。皇帝打开宫门,冷眼看着阶下并立的太子与皇后。
皇帝道:“逆子恶妇,竟敢逼宫!”
太子的剑上还泛着凝固的血迹:“父皇,谁让你要修长生道呢。寿多则辱,便是平民之家也没有霸着家业永不撒手的道理。你要违背父死子继的天纲伦常,儿臣眼见一点指望也无了,不得不兵行险着。我也是迫于无奈,这可都是你逼我的呀。”
皇后道:“这话陛下是不是听着耳熟?被逼之下,迫于无奈。当年你杀先皇后的时候,也是这般说的。总是别人的过错。如今这也算是自食其果。这滋味,陛下可还满意?”
皇帝逡巡周遭众人,没见到熟悉的身影,问道:“贵妃何在?”
皇后讥讽道:“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有闲心担忧那贱妇的死活?快快写下退位诏书,令我儿继位。”
皇帝笑意森寒:“传国玉玺,我已交予贵妃保管。”
皇后与太子当即色变。没有传国玉玺,便是得位不正。太子命心腹将士骑马去捉拿贵妃,却得到贵妃早已离开自己宫室不知所踪的回报。
赵蘅在国师府邸。
红襄看着宫城处的纷乱,对赵蘅道:“如今你可算是大仇得报了,该与我一同回不周山了吧。”
赵蘅从怀中掏出藏匿已久的红襄的内丹,说道:“还不够。”
红襄忙抢过内丹服下,问赵蘅:“至亲相残,已是人世间最大的不幸。难不成你真要天下大乱才甘心?”
“天下不会乱的,崔少师对太子的教导并没有白费。太子会成为一位合格的帝王。”
赵蘅缓缓坐下来,她拿兔毫笔蘸了雪水,将施法描画的容貌卸去。顷刻间便又是红襄初见时赵蘅的容颜了。属于赵贵妃的雍容端方一扫而空,赵蘅依旧是少女的神态模样——若不是她疯狂灼热的眼神无可更改,红襄真要将从天水镇到这宫城的种种当做一场幻梦了。
“如果可以选择,你是喜欢做皇后,还是山鬼?”
“我曾经是山鬼,我很满足。不周山的岁月是我此生最舒怀的时光。然而所有的好时光总不能长久,”赵蘅看中红襄瞳仁中她的倒影,“这是我求兔子精的最后一件事了。”
皇后与太子将帝京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传国玉玺和赵贵妃。
宫城围得再严密,也不能一直围困下去。皇后与太子一合计,事已至此无法回头,干脆直接鸩杀了皇帝,嫁祸到赵贵妃头上。
剧毒的鸩酒刚奉到皇帝面前,内监忽然传来消息,国师带着传国玉玺回来了。
国师红襄穿越重重禁制,走到帝国最尊贵的一家三口面前,恭敬地将传国玉玺奉上。皇后凝神细看,确认了那黄金补救的缺角之后,才确信无误,给了太子一个眼神。太子欣喜若狂地接过,爱不释手地摩挲着玉玺。
皇帝却不管这些,他定定看着红襄:“既见玉玺,贵妃何在?”
红襄道:“贵妃乃是妖孽化身,携玉玺出逃至微臣府邸之外,不慎泄露了行藏。我已将其诛杀了。”
皇帝道:“不可能!你说谎!”
红襄将兔毫笔扔在地上:“这便是妖孽的法器,用以修饰容颜魅惑君上。真正的赵蘅在入宫之日便被夺舍,沦为妖孽操纵的行尸走肉。妖孽既除,赵蘅已恢复本来面目,陛下若不信,可传她前来问话。”
太子道:“不可!”太子这些时日已养成多疑的性子,深恐骤生变故。
皇后却道:“如今大事已成,何妨多看一出热闹。”皇后许是在宫室内禁足太久憋坏了,竟有闲心看戏。
皇后无视太子的眼神,径直吩咐下去,赵蘅很快被人从国师府邸接了过来。
赵蘅还穿着贵妃的服制,她木讷呆板的模样,恰似来自边陲小镇没见过世面的女子,和人们印象中气度高华的赵贵妃大为不同。
红襄背着众人的手上操纵着透明的丝线,控制着赵蘅的言行举止。
皇帝走近赵蘅,似要从她的眼神中寻找往昔的模样。赵蘅却极害怕他的靠近,一径往红襄身后躲闪。
皇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襄道:“这便是真正的赵蘅。”
皇帝颓然道:“不,这绝不是她!”
红襄道:“陛下,事已至此,你仍旧不信么?”
皇帝掐住赵蘅的脖子:“把她还给我,你把她还给我!”在红襄的操纵下,赵蘅拼命挣扎间倒地,额头触及云母石屏风上,当即双目一闭昏了过去。
皇帝见此情状,一口心头血喷涌而出。转瞬间仿佛老了几十岁,这些时日服食丹药带来的改善,顷刻间灰飞烟灭。
皇后看着枯木一般的皇帝悦然大笑:“陛下,可笑你竟宠爱了一个妖孽。你将她当做欣娘的替身,却不知妖孽正是利用了你对欣娘的情谊做法,迷了你的双眼,挑拨你与我夫妻反目,与太子父子失和。你当真是世间最极致的孤家寡人了。如今玉玺在手,你已无用,但我不会杀你,我会准许你去离宫做个太上皇。”
皇后看了一眼晕厥在地的赵蘅,“派人好生医治了,就让这位赵蘅姑娘服侍陛下终老此生。”
太子急切道:“母后,斩草需除根呐!”
皇后再度驳斥了太子的意见,她森然道:“死亡并不可怕。活着才是比死亡更残忍的囚禁。”
9
新皇厌憎道教,下面的人见风使舵,红襄被剥夺了国师的封号,帝京云集的道人们作鸟兽散。
红襄收拾好这段时日积攒的金银细软,重新化身为兔,潜入离宫一阵妖风卷走了赵蘅。
赵蘅昏迷之后,始终没有醒。她永不会再醒了。红襄能保她肉身不腐,能操纵她如生人般言语动作,却无法从阎君那里讨回原主赵蘅的魂魄。
而寄居在此的欣娘,她也不会再回来了。
红襄回到不周山脚的天水镇时,才得知去岁的一场时疫,赵老爷夫妇均不幸罹难。红襄将赵蘅埋在赵老爷夫妇的坟边。他们一家三口,如此总归团圆。
红襄回到不周山自然会受到山神一顿劈头盖脸的申斥,可他是个皮痒的货,并不惧责罚。山神也拿他没辙。只拘着他专司送信的差役,不让他闲下来生事。
一日,红襄奉命下山为馋嘴的山神采买时新糕点之余,在市集上听闻了来自遥远的帝京的轶闻。
赵蘅从离宫失踪的当日,新帝的登基大典上,天边传来一道响雷,传国玉玺轰然迸裂,散成无数尖锐的碎片,击打得一众臣子鼻青脸肿,太后更是因此盲了一只眼睛。
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帝国的每一条沟壑阡陌,人们都说这是新帝篡位夺权引发的天谴。
哪里是什么天谴,是红襄受欣娘之托,将她的魂魄注入传国玉玺之中,所等待的便是今日。一位受上天诅咒的皇帝是不会受到臣民真心爱戴的。一个瞎眼的太后也必须退出权力舞台。而离宫之中的太上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未必没有翻盘之日。这是一局必然的权力的游戏。
为了追逐权力不惜制造悲剧的人,终将被权力所吞噬。正如那日皇后所言——活着才是比死亡更残忍的囚禁。
这便是欣娘最终的报复了。(原标题:《不周山夜话:疯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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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已添加小程序,请到今日头条客户端查看)什么时辰出生的人命硬 五行太强即命硬
我们经常会从别人的嘴巴里听到命硬的说法,但命硬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们一听到命硬便是会克父母或是克别人之类的命,但事实是不是如此呢?
什么时间出生的人命硬:
命硬的人无所谓在什么时候出生虽然民间有男不得初一女不得十五的说法,但这并不是说明一个人命硬的证据,命硬是以八字来看的,如果一个人八字五行太强,那么这才是一个人命硬的意思。
什么是命硬:
命硬在八字中是指日主自身太强,一个人的八字日干五行太旺,便可以算是命硬了。比如某人五行属木,命中木极多极旺,这就算是比较硬的八字了。这是从八字中来说,八字中日主强其实也就是比肩或劫财多,自己太强在生活中的表现就是与他人相处时自己太过强势,而在危险中也能化险为夷。
还有第二种说法就是民间对命硬的解释,就是我们常听到的带有“克”的意思,往往是孤克,不利于父母亲人,所以往往也比较孤独。
生命力比较顽强,经常遭受坎坷挫折,但是基本上都能大难不死,能扛过去。命硬的意思就是说一个人的生辰八字特殊,本命强劲,不易受到刑克,适于生长,但命硬的人不一定命运很好,往往因为过强而经常遭受打击。在逆境面前命硬的人会更容易生存。但是生生相克,本命过硬的人会克到自己周围的人,所以命硬的人有时会很孤单。#p#副标题#e#
命硬的人有什么特征:
命硬的人在生活性格比较强势,也是个自我的人,如果是男人,则表现为大男子主义,若是女人,则表现在气势上,在婚姻中是妻管严。与人相处时莫名其妙就开始出现一些口舌事故,憋着劲看着不顺眼,要闹离婚。这种信息突然出现,边都是造化弄人,大运和流年产生的能量变化。而这些变化很容易随着大运和流年结束而结束,但是自己不知道这种原因所在的,也很容易冲动下离婚。离婚后虽然短期内解决了问题了,却留下更多的问题给自己。遇到这种问题的时候,建议审视下自己,客观了解下命运带来的影响,寻找可以规避和化解的办法。有很多问题是可以提前预防的。
农村俗话“女怕午时生,男怕子时临”有何讲究,生孩子还挑时辰
农村俗话“女怕午时生,男怕子时临”有何讲究,生孩子还挑时辰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有许多关于生育的俗语,这些俗语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们对生育和命运的信仰。其中,农村俗话“女怕午时生,男怕子时临”广为流传。那么,这句俗话究竟有何讲究呢?在生孩子时,我们是否应该考虑时辰的选择?本文将对此进行探讨。
“女怕午时生,男怕子时临”这句话,从字面上看,是关于女性生育和男性生育的忌讳。在农村,有些地方认为女孩子在午时生不吉利,男孩子在子时生也要尽量避免。那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呢?
首先,从文化内涵的角度来看,中国的传统文化认为,女性在午时生孩子,容易受到阳气的干扰,从而影响产程和母婴的健康。而在子时生孩子,也容易受到阴气的侵袭,对母婴的生育产生不利影响。因此,为了确保母婴的健康和生育的顺利,才有了“女怕午时生,男怕子时临”的说法。
其次,从科学依据的角度来看,午时和子时确实是一些事物发展的关键节点。根据中医理论,午时是人体阳气最旺盛的时刻,而子时则是阴气最重的时刻。在这个时候,人体的气息和自然界的阴阳变化相互交织,可能会对母婴的生育过程产生一定的影响。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只有在其他时刻生育的孩子才是健康的,这种观念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然而,有趣的是,通过对一些现实案例和调查数据的观察,我们发现“女怕午时生,男怕子时临”的俗话在某些情况下确实具有一定的道理。
比如,一项基于中国某地区出生婴儿健康状况的调查显示,女性在午时生育的孩子中出现某些先天缺陷的比例略高于其他时间段。这可能是因为在这个时间段内,女性体内的激素变化较为剧烈,可能增加孩子出现先天缺陷的风险。类似地,在子时生育的孩子中,男婴的性别比例失衡现象较为明显,这可能与子时阴气过重有关。
当然,需要强调的是,这些观察和调查并不足以证明“女怕午时生,男怕子时临”的俗话在所有情况下都是正确的。实际上,生育过程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包括基因、环境、生活习惯等。时辰可能对生育产生一定影响,但并非决定性的因素。
对于生孩子时辰的选择,我们可以适当地关注和调整,但不必过分纠结。毕竟,现代医学已经为我们提供了许多更科学、更有效的方法来保障母婴的健康。在选择生育时刻时,我们应该优先考虑更为重要的因素,如医疗设施、医生的专业水平、家庭经济状况等。同时,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均衡的营养摄入以及稳定的心理状态也是确保母婴健康的重要条件。
总之,“女怕午时生,男怕子时临”这句农村俗话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们对生育的关注和信仰。虽然其中的道理并不全面和科学,但我们可以通过对其文化内涵和科学依据的探讨来更好地理解生育文化。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应该以科学、客观的态度来看待生育问题,不要过分迷信或纠结于某些传统观念。在关注生育健康的同时,也要注重其他因素的影响,以实现优生优育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