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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双叶,各生莲华——话说沉香念珠
念珠,或者佛珠,是指以线来贯穿一定数目的珠粒,于念佛或持咒时,用以记数的随身法具。其梵文原语包括四种意义:
pqsaka-mqlq,音译“钵塞莫”,意译作“数珠”
ak2a-mqlq,音译“阿叉摩罗”,意译作“珠鬘”
japa-mqlq,音译“渣巴摩罗”,意译作“念诵鬘”
ak2a- s[tra,音译“阿叉修多罗”,意译作“珠之贯线”
mqlq 在这里译做鬘,中文意思是头发,实际可能解释为饰品,即鬘条。
1从迷烟幻雨中来
我们在谈到中国文化的时候,无数次重复了儒释道三位一体,佛教已然是中国文化中不可剥离的部分。它深深扎根在我们的文化记忆里,让我们时常忘了佛陀本是“戎神”。
精神与物质的历史线程是交叉的,一切宗教法器都能从现实中找到文化渊源,念珠也同样能从烟迷雨幻、乱云垂天的南亚次大陆找到自己物质线程的源头。
电影《奇幻丛林》的场景原型,印度班奇国家公园
闻一多先生在解释楚辞的瑰丽想象时说过,“楚人好巫”很大程度上因为上古时期,楚地的原始森林对于先民来说有太多未知和不能解释的事物,让人们很容易就在自然的伟力面前膜拜,认为冥冥中的神祇主宰自己的命运。
那么古印度富沃的平原、幽深的丛林,无疑也是宗教的温床。
《奇幻丛林》的场景原型,加济国家公园
最初,古印度先民在传统上会批戴蔓草,也会制成植物做的鬘条。日后富于宗教意味的璎珞与珠串都是在这种古俗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因此珠串与璎珞本是是一体双生的东西,他们所代表的含义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分离,却又依然彼此联系。
中国式璎珞
印度妇女戴璎珞
璎珞这个词,中国人绝不陌生。“璎”与“珞”两个玉旁的字,都可以解释成宝石,而印度地区是中古世界最重要的宝石产地,至今印度妇女的传统服饰中仍有璎珞
而佛教自阿罗汉以上,佛像颈间常以璎珞为装饰,由世间众宝所成,寓意为“无量光明”。《佛所行赞》卷一所载,释迦牟尼当太子时,就是“璎珞庄严身”。
《菩萨璎珞本业经》则叙说了菩萨之阶位及其三聚净戒等因行,“璎珞本业”成为华严宗系统的用语。菩萨宝像中,璎珞是必不可少的因素。
实际上这也是佛教从更古老的印度教中借来的元素,印度教十二天中的毗湿奴,即以璎珞宝像而著称。在后世佛教体系的传说中,毗湿奴与梵天成为佛前护法,即“天龙八部”中天部领袖。
在佛教经典中, 关于佛珠的起源一般都以《木槵子经》所载佛陀 对波流离王的开示作为通说。经中世尊教波流离王,以木槵子(一种乔木的果实)结串作为计数的工具。念一次佛陀、达摩、僧伽名,则过一次木槵子。这也是最早的念珠。
“当贯木槵子一百八, 以 常自随; 若行、若坐、若卧, 恒当 至心无分散意, 称佛陀、达摩、僧 伽名, 乃过一木槵子; 如是渐次 度木槵子, 若十, 若二十, 若百, 若千, 乃至百千万……趣向泥洹, 永断烦恼根, 获无 上果”
——《木槵子经》
至唐代, 在佛教大兴的时代 背景下, 记载有关佛珠的经典被广泛传译, 先后有天竺僧人阿地瞿多译的《陀罗尼集经》、宝思惟译的《校量数珠功德经》、不空三藏译的《金刚顶瑜伽念珠经》、义净三藏译的《曼殊室利咒藏中校量数珠功德经》等诸多经典。
《旧唐书·李辅国传》载: 辅国不茹荤血, 常为僧行, 视事之隙, 手持念珠, 人皆信以为善。
《续高僧传·道绰传》载: 人各掐珠, 口同佛号, 每时散席, 响弥林谷。
从现存的实物来看, 甘肃敦煌莫高窟中, 保存下来有一尊十六国时期(304—439) 的泥塑弥勒菩萨像, 便是一尊颈部挂有佛珠的造像。此外, 在日本保存下来有《佛像图鉴》一书, 其中绘制的唐代高僧 像, 使用佛珠者比比皆是。
2玉与菩提相表里
世间一切宗教仪轨都有一个不断复杂和充实的过程,在这点上佛教或许有一些特殊,从一开始就踩着巨人的肩膀站在一个极高的思辨起点上。但它同样要受到发展规律的支配。
在这种发展中,璎珞与珠串的作用和意义开始分离。璎珞仍旧作为佛身的装饰存在,成为庄严宝相的一部分。而珠串成为僧人的法器,宗教仪式的一部分。璎珞的材质,用的是最华贵的宝石,人间重宝;而念珠的材料极为广泛,包括宝石、骨、竹木、果核……不一而足,但诸多材料之中,佛家最贵菩提,这在诸多经文之中都是明确指出的。
菩提子珠串
如《佛说较量数珠功德经》中, 佛告大众言: 汝等善听, 我今演说受持数 珠校量功德获益差别……用铁为数珠者, 诵掐一遍得福五倍; 若用赤铜为数珠者, 诵掐一遍得福十倍; 若用真珠、珊瑚等为数珠者, 诵掐一遍得福百倍; 若用木槵子为数珠者, 诵掐一遍 得福千倍,……若用菩提子为数珠者……数诵一遍其福无量, 不可算数,难可校量。
菩提子因为应了佛陀在菩提树下得正道的大典故,其余材料难与之争。地位在它之下的尊贵材料则是水晶、珊瑚、砗磲等佛家宝物。这之中实际是两个不同的逻辑:菩提子地位最尊,所代表的是佛家重精神大于物质,这是原始教义赋予佛家的理念;但世尊的归世尊,教团的归教团,后世佛教集团不可避免地要追求供奉的价值,因此各种昂贵华美的材料也获得了极高的地位。
菩提子年年都可重复生产,它的实际价值很低,不具有稀缺性
或许我们也可以这样理解,超然物外的是释教,心仪重宝的是人性,二者相互掩映才是行走在世间的佛教。因此璎珞与念珠,实际互为倒影。璎珞是爱重珍宝的那一部分理念,世间瑰宝的合集;而念珠是不计物质的一部分理念,是不值钱的果实串成的计数器。
但佛身上的璎珞往往是泥土塑成,而人手上的念珠却可以由极珍贵的材料制成。这又是个很有意思的事了。《虚云老和尚年谱》一书 中, 便有关于虚云老和尚委托宽航 法师将某亲王所赠的“七色九宝罗汉珠”一串, 带到香港交给岑学吕居士留念的记载。
凡有所像,皆是虚妄。佛珠这东西,按说是不该论什么材质,重要的是内心的虔诚。但就算是得道的大和尚,也是爱重珍贵的珠串的。菩萨宝像都以璎珞为贵,何况是普通人呢?
人的本性之一就是爱物。对于生命中看中的东西,总是想要用最好和最珍贵的材料去做。对于最亲近的人,总是想给他最好的。这一点上,信佛的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佛家更多地鼓励信徒放下这种执念罢了。
璎珞与念珠,二者互为表里。珍贵与平凡,物质与精神,在它们身上交织、纠缠,像塔的影子倒映在湖水里。
3兼及表里可乎?
所以有没有一种材料,可以兼及表里,既得精神之空灵,又得物质之尊贵呢?
我猜大家都知道下面要说什么了——但这是这是事实!
从先秦起,香就被认为可以沟通天人,用于表达对天地的敬仰。隋唐时期,佛教文化和香炉文化的鼎盛加速了香文化的发展。《法华传记》卷十《十种供养记九》中鸠摩罗什曾说,若要供养《法华经》,须依经说,略备十种供具,一花、二香、三璎珞、四抹香、五涂香、六烧香、七幡盖、八衣服、九伎乐、十合掌也。其中香就占四种,可见香在诸供养中之重要,而上好妙香之供养尤为重要。沉香或正檀香制成的香在供佛中被视为上品。
《楞严经》中谈到诸根圆通的法门中,香严童子以香尘修持:“香严童子,即从座起,顶礼佛足,而白佛言,我闻如来教我谛观诸有为相,我时辞佛,宴晦清斋,见诸比丘烧沈水香,香气寂然来入鼻中。我观此气,非本非空,非烟非火,去无所着,来无所从,由是意销,发明无漏。如来印我得香严号。尘气倏灭,妙香密圆。我从香严,得阿罗汉。佛问圆通,如我所证,香严为上。”
密宗《苏悉地羯罗经》卷上《分别烧香品》载,修佛部法应燃烧沉水香。《虚空藏菩萨神咒经》等经文也都广泛提及沉香在佛事中的应用。
沉香,绝对是满足佛家精神理念的一种材质。相比菩提它之所以小众,首先是因为价值高,在从前难以取得,在旧时物质条件不丰厚的时代很难被广泛传播;其二是沉香木质较软,旧时的制作工艺使它很难保存长久,目前拍卖行卖出的最早的沉香珠串也不过是清前期的。
但如果仔细想一想,沉香珠串确实是罕见的兼及表里的门类。
它的木质使它天然具有亲和自然、沟通天人的属性;树木倒伏于土中,由衰朽中孕育香气,恰好与佛家涅槃暗合;同时沉香的稀缺性又是菩提子等木质材料无法比拟的,野生沉香的成香过程有数百年,人类的开采却极快,上品沉香只会越来越珍贵,不像菩提子和竹木等材料,每年都有一茬。优质沉香珠的价值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高。
香是净土中上等的庄严香,沉香之气清醇、幽美,使人身心舒畅。悲华经、毗耶婆论经中,将香详述是净土中常见的殊胜庄严之一。维摩诘经中的香积国土,即是香之净土。华严经中也说华藏世界被重重无数的香水海所围绕。 沉香之气可以营造使人修行增长的环境,它与其他的风水景物不相挤,祥和洁净的环境,使人心欢喜,心明性悟。
人们赏玩手串念珠,无非是两种追求。一是礼佛,求内心之澄静;一是美观和珍贵,为自己心情的愉悦。前者追逐的是“念珠”的理念,后者追逐的是“璎珞”的化身。对中国人来说,随身的珠串用佛家七宝的砗磲、珊瑚、金银过于直接;而菩提、梧桐、竹木又过于素净,能在一个物件中,同时满足两种需求的,舍沉香外无它物。
花开双叶,各成莲华——我们谈沉香念珠的时候,所说的其实是两件事。
它是随身的璎珞,是木质的宝石,是珍贵的玩物。
它随情随性,寓意深远,是人生在世所修的“顺心意”。
今天我们来聊聊“诅咒”
诅咒,这是一个我们似乎经常可以看到,但是却并不了解怎么回事的词语。
查查字典的话,“诅咒”一词的出处,其实来自于《周礼》的“诅祝”。“诅”字的原意是“起誓、许愿”,而“祝”则是“通过祷告将心意传达给神灵”。
然而在中国进入战国时期以后,“祝”字的含义便发生了变化:原意中的“传达心意”,其实有“向神明乞求祝福”和“向神明乞求给予别人惩罚”的含义,而这样两个相反的含义,也就成为了两个不同的汉字:“祝”和“咒”。
在日语中,祝和咒分别写成:“祝う(いわう)”和“呪う(のろう)”,字形的区别仅仅在于偏旁不同。而在日语中关于这两个字的关系,与中文完全相同。然而,对我本人来说,似乎日语的“呪”字要比中文的“咒”字看起来,更可怕一些。而这个原因,估计是由于一部电影的影响。
单单只是一个简单的汉字,就能让人产生恐怖的感觉,这大概也是一种模因现象吧。
提到日本的“诅咒”,很多朋友一定会想起那种 “丑时三刻,披头散发,身着白衣,脸上涂白,头戴铁箍,燃三根蜡,口含木梳,脚穿木屐,尺长草人,五寸铁钉,心念毒咒,钉入神木,连续七日,其人必亡”的“丑の刻参り”。在一些翻译中,也会将其称为“丑时之女”。
丑时之女的形象,源自于日本的平安时代,基本可以看作是日本本土的萨满信仰与中国传来的“阴阳学”的融合。
在岛根县松江市的弥生时代遗迹中出土的一块木札,时代大约为公元2世纪末。在它上面画着一名身着贵族服饰的女性,但是在木札上,钉有三根木钉,分别位于该女性的两胸和心脏的位置。这被认为是日本发现的最古老的,与“丑时之女”相关的诅咒证物。
而“丑时之女”所使用的“一尺长稻草人”,其实是阴阳师安倍晴明在做法时所使用的道具。钉草人时使用的“五寸铁钉”,是日本接受了从大陆传来的冶炼铁器技术后,才出现的物件。
而这一切与“丑时诅咒”相关的元素,要到了江户时代(17-19世纪),才真正地成为了我们所了解的样子。
但为什么选在丑时(凌晨1-3时)呢?
其实最初的传说,是源自京都的贵船神社。
贵船神社,供奉的是“高靇神”,属于司水的龙神。在古代,历代日本天皇会在天干大旱时,在这里宰杀黑马进行祈雨,也会在大雨成灾时在这里宰杀白马祈求放晴。这也就是“绘马”的由来。而到了江户时期,很多青年男女会来这里祈求爱情的缘分。因为不想被人看到,因此一些人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到神社里悄悄许愿。于是,便传出了“在丑年(牛年)丑月丑日的丑时,在贵船神社祈求姻缘的话,一定会实现”的传说。
但是,感情的事情其实也很复杂 —— 有人祈求心上人的青睐,也有人会祈求心上人的另一半赶快死去。为了让心爱的人赶快恢复单身,于是一些人就有了“诅咒碍眼的人快点死去”的想法。趁着夜深人静,自己悄悄来到神社后面的树林中,怀着满心的怨恨把长长的铁钉钉入稻草人,这就逐渐形成了“丑时诅咒”的样子。
丑时诅咒是否有效,在历史上并没有留下可信的证据。然而,单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恐怕就已经足够让人吓得魂飞魄散了。
丑时诅咒为何都是以女人为原型?
这是因为在古代的社会里,普遍认为女性的嫉妒心更强。无论是源自印度的般若,还是古希腊神话中的赫拉,或是日本“嫉妒心最强”的宇治桥姬,都有着令人恐怖的嫉妒心。尽管在现代社会中,我们可以了解到这其实是一种性别偏见,但是在古代,“嫉妒”一词是与女性分不开的 —— 就连汉字中“嫉妒”这两个字,也都是女字旁。
说到这里,我就来聊聊“宇治桥姬”的故事。
在嵯峨(809-825年)年间,有一对贵族夫妇。由于妻子桥姬的嫉妒心太重,在家中只要发现丈夫与女仆说话,甚至只是相望一眼,就会轻则将女仆剥光衣服痛打,重则剜眼割舌毁容。时候长了,丈夫不堪重负,便逃出了家门,与另一户的女子成亲。
桥姬得知此事后怒不可遏,于是跑到贵船神社,连续7天7夜祷告,“贵船大明神,请让我活着变成鬼吧,我要去杀掉那些让我嫉妒的女人。”到了第七天夜里,贵船明神终于给了她答复:
“如果你那么想要变成鬼的话,就到宇治川里,连续在河水里跪拜21天,就可以实现心愿。”
于是桥姬便从贵船神社赶回了京都,将自己的一头长发分成五股,每一股都盘成鬼角的形状。之后她用朱红的颜料将脸和身体都涂成鲜红的颜色,头戴铁环,在铁环上燃起松明,口中也叼着沾上了松明的木枝,沿着向南的大路一直走到了宇治川边。
21天之后,她果然变成了一个全身漆黑,眼中喷火,头上长角的女鬼。从这一天起,她每天晚上都在京都街上,物色长相漂亮的女孩,将她们一个个都拖到河里淹死。很快,京都人心惶惶,过了下午之后街上就没有人再敢上街了。
这一天,朝廷中最具权力的源赖光得知了此事,于是便命令手下四天王之一的渡边纲前往京都南部,讨伐这名女鬼。渡边纲骑着马向西而去,刚刚走到一条堀川的桥上,便遇到了一名肤白如雪,穿着粉红和服的少女,手中拿着经文在桥上缓缓走着。渡边纲下马,对女孩说:“最近京都不太平,我送你一段路吧。”
就这样,渡边纲和这名少女沿着京都中心的堀川,一路向南。当走到了四条附近的时候,少女说“我的家其实在京城外,可以送我到家吗?”渡边纲同意了,没想到那名少女的头发突然变长,裹住了渡边纲,带着他一直向着京都西北的方向飞去。
渡边纲虽然被带上了天,但是他毫不慌张。他将佩刀“鬼切”拔出,一刀砍向了用头发裹着自己的女鬼。锋利的刀刃将女鬼的头发斩断后,还砍下了她的一只胳膊。从天上掉下来的渡边纲,落在了北野的森林中(后来此地建立起了北野天满宫),毫发无伤。
渡边纲带着鬼女的头发和手臂,回到了源赖光处复命。源赖光细细查看鬼手,发现那原本应该是雪白的手臂,此时已经完全漆黑,而且上面还长满了银针一般的白色汗毛。他叫来安倍晴明,问该如何处理。安倍晴明说,要让渡边纲在御所中躲避整整一周,因为这个女鬼一定会回来取手臂报仇的。之后,他赶忙带着人马,奔到了宇治川边,在桥姬跪拜成鬼的地方 —— 宇治桥下,重修了宇治桥,以此来压制桥姬的鬼气。
而这一传说,时至今日仍然在流传。很多去过宇治旅行的人,肯定都会对横跨宇治川的这座大桥有印象:
在宇治桥的东头,风水上鬼门的位置,还安置了“东屋观音像”。即使在近现代的河道修复、桥梁改造、宇治车站设立等等的施工工程中,这座观音像也从未被拆除过,始终保留。
而关于宇治桥,其实也有一些有关禁忌的传说:
在桥上的情侣绝对不可以手拉手走,更不能在桥上合影或是做出亲昵的举动,否则就会招致桥姬的嫉恨,让情侣中的一方遭遇不测。
“丑时之女”作为日本诅咒文化中的一大象征,其实也有一些相关的衍生传说,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反噬”。
第一种反噬的情况,就是“诅咒不能持续七天”。如果发愿诅咒的人,在七天中某一天中断的话,诅咒就会加在自己身上。
第二种反噬的情况,是“在诅咒的过程中不能被人发现”。如果被人看到的话,要么诅咒无效,要么被诅咒反噬。而消除这种反噬的方法,是要当场除掉偷看的人...
第三种反噬的情况就更厉害了,日语有一句俗语叫“人を呪わば穴二つ”,直译是“诅咒别人要挖两个坟”。很多关于丑时诅咒的传说中,都会提到“这是一种死咒”:当被你诅咒的人死去的时候,你也会同时丧命。所以进行“丑时诅咒”的人,往往是带着强烈的,哪怕与对方一起堕入地狱也无所谓的恨意的。
这正如同“桥姬”的传说一样,想要咒死别人,自己就要先变成鬼。
所以“我咒你不得好死”、“咒你全家暴毙”这种话,也许是不能随便说的哦...
古代人相信语言存在着“灵性”,而一些特殊的语言,可以用来与更强大的力量对话,或是令人具备超自然的力量。所以我们会在“魔法电影”、“驱魔电影”里,看到各种各样的咒语。
在日本文化中,将这种现象称为“言灵”。除了在上古传说中留下的言灵信仰之外,从公元8世纪末开始,日本也开始出现了另外一种“言灵”,那便是随密宗佛教一同传入日本的“真言”。
真言并非随佛教一同诞生,而是形成于早期拜火教时期。这一时期里印度、伊朗等地的人们通过真言来向火神祷告,祈求除灾招福。在佛教诞生之后,最初释迦摩尼曾经禁止过使用“咒语”祷告,但由于民众对于通过真言祷告的习惯保持已久,因此之后还是保留了这样的传统。
到大乘佛法出现之后,印度教此时也在南亚形成了强大的势力,并且倡导使用真言来对神灵进行祷告。为了与之抗衡,于是佛教此时也开始为自己的如来、菩萨等等创造真言,并且制定出了法事中的诸多咒术和礼仪。在这一时期里,《般若心经》、《法华经》、《华严经》已经成型,佛教所倡导的通过冥想来使身心合一,达到开悟的修行方式中,也融合了念经的环节。
到了密宗佛教产生的公元3世纪至4世纪前后,《持句神咒经》、《檀特罗麻油述经》以及《佛说大金色孔雀王咒经》的出现,标志着佛教已经开始承认通过咒法、咒文,进行驱魔除恶、治病解难等等法事的地位。到了公元7世纪,《大日经》和《初会金刚顶经》的成文,密宗佛教的世界观开始形成了系统化、阶级化的体系,并且确定了密教教义中真言的地位。
而也就是此时,中国唐朝向西域所派遣的诸位僧人,便将这一时期的密宗佛教,带入了中国。真言也在进入中国之后,与本土的道教咒禁法术开始了融合。尤其是真言的“身密、口密、意密”中的口密,收到了相当多的中国本土影响,为了方便传播记忆而被逐步翻译成为汉字。
著名的“南无阿弥陀佛(我愿皈依阿弥陀佛)”,其实就是真言形式中最为简单的一种“心中咒”。
随着日本向唐朝派出的留学生的归国,密宗佛教也传到了日本。其中最为知名的遣唐留学生空海大师,在日本被称为弘法大师、遍照金刚,他从长安带回日本的密宗佛教,被称为“真言宗”,成为了日本最具影响力的佛教宗派之一。
密宗中对真言的应用,很多反映在“重复念诵”上。例如不动明王的真言(火界大咒):
“namaḥ sarvatathāgatebhyaḥ sarvamukhebhyaḥ, sarvathā traṭ caṇḍa-mahāroṣaṇa khaṃ khāhi khāhi sarvavighanaṃ hūṃ traṭ hāṃ māṃ”
“我愿追随您的旨意,全方位的所有如来,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惩治邪恶的大愤怒尊者,请扫除一切障碍,扫除一切障碍。”
根据《圣不动尊大威怒王秘密陀罗尼经》的说法,如果重复念诵30万遍这段真言的话,就可以让不动明王在自己的眼前出现。而空海大师本人所实践的“虚空藏菩萨求闻持法”,则是在50至100天内,持诵“虚空藏菩萨心咒”100万遍,就可以获得无上的智慧和记忆力。
密宗中的真言数量其实数不胜数,按照其长度也被分为“大咒(根本咒)”、“心咒”、“小咒(随心咒)”等等。在真言宗、天台宗、日莲宗等等宗派的寺院中,本堂供奉的佛像前大多会有提示这尊佛的佛号真言的牌子:
而且会在一旁说明:礼佛时咏唱三遍佛号真言,就可以得到佛的庇护。
而今天我要讲的最后一个故事,就是与一队密教僧相关的“诅咒”。
图片中的僧人队伍,最前面打的旗帜上写着“咒杀”二字,似乎与僧侣身份格格不入。这是怎么回事呢?
1960年代,在日本中部的四日市市(Yokka-ichi City),出现了大范围的公害事件。由于政府主导的石油化工企业的大批进驻开发,重工业工厂在建立后,通过废气、废水、废料的无序排放,使四日市市地区的自然环境迅速恶化。空气中常年漂浮着大量的污染物、可吸入颗粒物,河流和海洋由于化学物质的排放开始变臭,渔业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土地被重金属深度污染。然而最重要的是,大量的居民开始染病。
从航空照片中可以看到,四日市市的市区,始终被浓浓的雾霾所覆盖着。
起初的症状只是咳嗽、鼻子发痒发干,但随着居民们长期处于空气污染的环境中,很多人开始出现了严重的流泪、过敏性鼻炎、皮肤过敏发炎的症状。在短短几年之内,四日市市的哮喘发作人数上升了数倍,很多新生儿在诞生时便患上了先天性哮喘。
这一症状,被称为“四日市哮喘”。在四日市市的总人口中,高达3%的人群患有哮喘。
学生们一定要佩戴口罩才能外出上学。
而老人们则出现了大量的肺气肿、慢性肺栓塞。事态已经严重到居民纷纷搬离四日市市地区的程度,但该市的市长仍然坚称“居民患病与重工业没有直接关系”。一些老人受不住病痛的折磨,选择自杀。新生儿、幼儿的夭折率,也在直线上升。据统计,四日市市地区的婴幼儿死亡率,已经达到了日本平均标准的两倍。
1967年,四日市市的一名初三女生因为哮喘而去世,这一事件让居民们联合起来,将所有重工业企业的工厂,一举告上了法庭。但是在法庭上,各家企业都纷纷出具了“排放符合政府要求”的文件,并且纷纷停工,以逃避对工厂不利的取证工作。法庭审理工作陷入了长期化的泥潭。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1970年,真言宗的松下隆洪、日莲宗的丸山照雄等8名密宗僧侣,发起了“公害企业主咒杀祈祷僧团”的运动。一行人每天前往各处企业门前,鸣法铃宣告:
“今日在这里筑坛结界,劝请大圣不动明王降临,对全国的公害企业主恶鬼给予铁锤的制裁,让他们永堕地狱冥府。”
之后僧侣们各执法器,一边念咒语一边绕着各家企业的门前经过,每次做法长达4小时之久。
而这样奇特的“咒杀祈祷”,坚持了3个月的时间。
虽然看起来荒唐无稽,但这样的“咒杀”,是否真的有效呢?
从“咒杀僧团”开始活动的第三个月开始,四日市市的各家工厂中,开始出现了变化。几家工厂的负责人、社长纷纷患病,甚至有人跳楼自杀。尽管没有任何的科学根据,但在咒杀僧团活动后的一年之内,各家工厂方意外死亡的负责人人数达到了17名。
企业一方提出“僧团的行为对企业运营构成了威胁”,“僧人们发布死亡威胁”等等原因,向四日市市警方报案,要求警方出面干预僧人们的“咒杀”。然而警方对此事给予的回应是:
“按照日本刑法,咒杀属于“不能犯”的类型,无法确认咒杀行为与最终死亡之间的客观联系。所以警方无法插手。”
“至于念经的行为,这符合宗教自由的原则,我们也不便于出面干涉。只要僧侣们没有进入工厂的大门,我们就无法以干预正常经营活动的名义逮捕他们。”
“而且僧侣们提出的是“对公害企业主进行咒杀”,是非特定对象。如果你们提出这些咒杀是针对你们工厂的,那不就相当于承认了你们自己是公害企业吗?”
在完成了“咒杀祈愿”之后,各名僧侣各自回到了原来的寺院,深藏功与名。
1973年,四日市市的公害诉讼,以市民方的胜诉宣告结束。然而所付出的代价却是,四日市市留下了1500名以上“永久性伤残”的公害病患者,整整一代人将终生被哮喘病所累。工厂所在的盐浜地区的人口,从最多时的17000人骤减为不足6000人。
关于“四日市市公害”的话题,如果大家有兴趣,我可以写一个长篇。
关于“诅咒”的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因为最近看到了一些与诅咒相关的小故事,又觉得单独写出来显得内容太少,于是便用这样的形式串在了一起。
因为最近在拍VLOG,跑了一些看起来很阴森恐怖的地方。所以一些读者会问我:你不怕吗?你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吗?
我觉得我可以在这里说明一下,我并不是认为超自然现象“完全不存在”的人,而且我更倾向于相信它们存在。但在可知的世界里,我认为它们并不会普遍存在,所以我也没有明确的宗教信仰。
我的态度是尊重它们的存在或是不存在,尝试理解它们,并且我认为很多东西,乃至于事物的本质,其实是我们人类无法了解到、认知到的。
换句话说,我是一个不可知论者。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你怕或是不怕,其实都无济于事。所以你会看到在VLOG中,我看似非常轻松,那是因为我知道恐惧与否,对我出现在那里以及之后要发生的事情,其实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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