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风水宝地
明朝万历年间,歙县有一个员外叫崔鹏程,家产万贯,富甲一方,生平不做一件善事,却偏偏笃信风水之说。
时常不惜重金,把一些有名望的风水大师请到家里,请他们讲解堪舆相地之术。
时间一长,他自己也学了个七七八八,一块地是好是歹,是吉是凶,也能看得八九不离十。
在他眼里,只要找到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把先人往里面一埋,即便自己不行善,也可得上天福报;子孙不读书,也能登科及第一般。
多年来,他走遍了歙县,乃至徽州一府之地,怎奈吉壤难寻,竟无一块地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这天,适逢清明,崔员外与人一道郊外踏青,信步行去,走到一个所在,细观此处形势:后有山峦叠嶂,前有溪水蜿蜒,左右险峰拱卫,中间却是一片十来亩大的平地。
驻足良久,不由又惊又喜,激动地对同行说道:“没想到寻访多年,却不知风水宝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与他同行的也是一个风水大师,闻言赶忙恭维道:“恭喜员外,贺喜员外!此地大吉,若将先人葬在此处,子孙当富贵数百年。快快买了,断不可错失良机,即便多费些银子也物超所值。”
“话虽如此,但还不知是何人产业,肯卖不肯卖?”崔鹏程口里这样回答,心里却盘算着无论如何要弄到手。
又四处走走看看,越看越有精神,越看越中意,直到天色渐晚,方才依依不舍地踏上归程。
次早,用过早饭便出了门,迫不及待地到地方上打听那块地是谁家的,刚巧遇着一老头,那老头儿姓王,人称王大郎,两人却是认识的,见了崔鹏程,忙一拱手行礼问道:“员外在此看地,不知看中了那一块?”
“就是前面的这块平地,不知是谁家的?”见遇着的是熟人,崔鹏程也暗自高兴,心说这是开了个好头,忙把看中的地指给老头看。
王大郎看了一眼便说道:“那块地啊,是前村朱渔翁的。”听说是捕鱼人家的产业,心中又是一喜,寻思道:“看来此地不难得手。”
便对王大郎说道:“此事还得劳烦老兄作个中间人,问清主人家要多少银子,此事若办成了,必有重谢!”
王大郎道:“既是员外所托之事,我岂有不尽力之理?员外请回吧!待我讨了实信,明日再到府上复命。”
员外道:“有劳了!那我明天哪也不去,只在家里静候佳音!”语毕,互相拱手而别。
到了第二天,王大郎果然上门拜访,带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朱渔翁声称那块地是祖遗财产,坚决不卖,王大郎好说歹说,始终就是不肯松口。
员外闻言不置可否,冷哼一声说道:“诸般说辞,不过是想卖高价而已!多给他加些银子便是了。”
王大郎摆摆手说道:“不瞒员外,我已经给到了三百两银子的天价,这可比正常价格多出了几倍。”
听到这里,崔鹏程不由得心头一紧,眉头已经皱成一堆,暗道:“难道要错过这么好的一块地吗?”
王大郎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自顾自继续说道:“我劝那朱渔翁,说他又没有儿子,何不抓住机遇,得个高价以作养老之费。谁知那宋渔翁却说:‘我只有一个女儿,将来许了人家,自己没什么陪嫁的,那块地要留着当做嫁妆,即便是许下千金,也断然不卖。’”
王大郎说完,崔鹏程如同当头泼下一盆凉水,沉吟半晌,灵光一闪,心中又活络起来,暗道:“那块地是我的心头肉,怎么割舍得下?宋家既然要把它当成女儿的嫁妆,那就让我儿子娶她女儿为妻。无论如何,先把地弄到手,其他的之后再作打算不迟!”
算计已定,便问道:“他女儿多大了?”
“十七八岁了,模样倒也生得周正。”
“妙极!我大儿子也十八岁,如果与他结为亲家,他愿意么?”
王大郎哈哈一笑道:“员外既然肯自降身份,他一个普通渔家,有什么不愿意的?”
“老兄作中人没成,就再劳烦做一次媒人,若能促成此事,还是那句话,必有重谢!”
王大郎道:“这倒是一步好棋!若事情顺利,员外人地两得。只是渔家女一步登天做了员外的媳妇儿,太造化那女子了。”
商议已定,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崔鹏程有求于人,一改往日吝啬的作派,殷勤挽留王大郎吃过了点心,方才再三叮嘱送他出门而去。
王大郎从崔家出来,一刻也不肯延误,急急忙忙来到朱渔翁家,笑嘻嘻地说道:“恭喜朱兄,喜事临门!崔员外托我来做媒,他长子与令爱年貌相当,愿与你结为亲家,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朱渔翁是个老实人,闻言忙推辞道:“使不得,使不得!他是富家,我是渔户,地位悬殊如天渊之别,门不当户不对,如何敢高攀?况且,我只有一个女儿,将来要招一个女婿给我二人养老送终的,富家之子,岂肯入赘?虽承崔员外一番好意,我却实在消受不起。”
王大郎劝道:“朱兄过虑了!实话告诉你吧!此事是他求你,不是你求他,他既然愿与你联姻,就决不会嫌你身份低微。至于养老之事,包在我身上,事先给他讲明,令爱嫁过去后,把你老两口接去同住便是了!”
这番说辞把朱鱼翁说得有些心动起来,一众邻里听说了此事,也都走来撺掇,有的叫“朱阿哥”,有的叫“朱阿叔”,纷纷说道:“这门亲事,千万不可错过。你女儿一进他家门,立马便成了富家娘子,吃香的喝辣的,一世不用愁,难道偏要嫁一个穷苦人家,一辈子粗衣淡饭的才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说得朱渔翁老两口儿喜上眉梢,当下拿定主意,托一个村学先生写了女儿的年庚八字交给王大郎,请他去回崔员外的话。
王大郎收好藏在袖中,起身告辞道:“改日再来喝喜酒。”出门径直来到崔家,送上庚贴。
崔鹏程拿出银子谢了王大郎,当即择了定亲吉日,派人送了聘礼过去,说定本年九月迎娶,朱家夫妇无不言听计从。
此事一个图的是地,一个图的是女儿嫁个好人家,两家欢喜。只是那准新郎崔玉林却不乐意了,难免对着崔鹏程叫起屈来。
不无埋怨地说道:“父亲大人,凭我家的门望,岂无富家千金相配?为何要孩儿认渔翁为岳丈、与渔家女子为夫妻?这门亲事,体面全无,难免要惹人笑话!”
员外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懂什么?要笑就由得人笑呗!那块风水宝地却是实实在在落入了我的手中。再说了,你以为我真的要你娶他女儿么?这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只要地一弄到手,我们是大户人家,三妻四妾乃是常事,你要她,便与她做做夫妻;你不要他,便把她丢在一边罢了。这一着妙计,管教他贴了地,又贴一个人,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崔玉林听了父亲的话,悬着的心方才放下,可怜新娘子,还没过门便已经被嫌弃了。
话分两头,且不说这父子俩在这里百般算计,却说那朱家夫妇只道女儿许了个好人家,十二分的快活,怕折了亲家的面子,粗布衣服也不好再拿给女儿穿,不吝钱财买了些细绢,给她做了几件上好的衣服。
嫁妆虽然没有,仍千方百计置办了些随身物件给她带去,员外家下聘给的银子本来就不多,一并拿来用了,又将自己多年苦挣攒下的蓄积都赔在了里头。
到了迎娶时候,又要做给别人看,难免备酒宴客,请来乐队吹吹打打,破费无算,弄得自家一干二净,方才打发得女儿出了门。
彼时崔家因为那十亩地尚未到手,诸事也不敢太过应付,只得一一还他礼数,好在新人虽是大脚,身段面貌也还过得去,那崔玉林见了,也不算十分抵触,新婚之际夫妻二人感情尚还凑合。
三朝之后,派人接了朱家夫妇来同住,前堂设筵招呼亲家翁,后堂备酒接待亲家母,此时两相照面,女婿避无可避,勉为其难叫了丈人、丈母,朝夕相处,假意殷勤。
朱家老两口本是老实巴交的人,哪知道亲家心里的小算盘,受此礼遇,欢喜无限,只恨自己无以为报,唯有依言将十亩好地双手奉上。
崔员外得偿所愿,大喜过望,忙找来工匠筑起坟来,将他父亲的棺木入土。
迁葬之后,大事已定,对朱家夫妇的态度自然大不如前,朱渔翁自我安慰,只道亲家事多人忙,一时不周,且等他闲下来定会与往日一样。
谁知此后一天不如一 天,偶尔遇到却似不认识一般,仰着头不理不睬,起初每餐四样菜肴,有酒有肉,如今是粗茶淡饭,荤腥不见一点。
就连新娘子本是与婆婆同吃的,如今也被叫来与父母同吃,奴婢仆从等都是见风使舵之辈,见主子如此怠慢,也都不拿正眼瞧他们一家,要汤没汤,要水没水,甚至在背后做鬼脸,说一些挖苦人的闲话。
朱家老两口气得半死,悔不当初,暗地里互相埋怨,忍气吞声住了一年,适逢崔家次子崔玉树讨媳妇,女方姓聂,也是本地富家,进门时嫁妆丰厚,四橱八箱摆了满满的一堂。
崔员外夫妇自然是谄媚逢迎,说不出的肉麻恶心,喝喜酒的亲戚朋友也纷纷道贺,啧啧称赞崔玉树有福,讨了个有嫁妆的娘子。
崔玉林原本就看不上妻子的,如今见弟媳满头珠翠,衣裙华丽,再看自己妻子,身上穿的是粗布衣衫,头上戴的更是一件也没有。
相形见绌,又气又羞,竟把妻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丈人丈母自不必说,越加看不上了。
崔家连日摆酒宴请宾客,唯独不请朱家夫妇,合家热闹,连丫鬟仆从都跟着欢喜。只是这二老冷冷清清,无茶无饭,缩在一间屋里相对无言。
思来想去,朱渔翁气愤不过,心说眼不见心不烦,索性走出门去,到一个朋友家里消消闷气,一直到了晚上方才回来,却见妻子与女儿泪如雨下,忙问二人缘由。
其妻埋怨道:“只因你耍性子走了出去,女儿又被女婿埋怨,说你这样寒酸丑态,还要在人前现眼,分明是故意折他脸面,两下争论,竟要动手打人,你说气不气人?”
朱渔翁闻听此言,不由勃然大怒道:“我半生无拘无束,今日反倒要受这孽畜拘管!在此住了一年,分明与坐牢无异!罢了!罢了!老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老汉我宁可饿死在家中,也不要再吃这碗折辱人的饭了!”
言毕,老两口相对而哭,一夜未眠,次日天蒙蒙亮,起身将铺盖卷好,收拾了自己的旧衣服叠在箱子里,叫了一条小船,搬下物件,走出堂前。
原本打算无论如何,自家不能丢了礼数,好歹与亲家亲母告个别,谁知人家都回话说没有工夫,有事改日再说,女婿也不来相送,只有女儿牵衣大哭。
朱渔翁无奈地对女儿说道:“都怪爹爹一时误听人言,害你受苦,如今我也顾不得你了!”
一家三口含泪而别。
见他们走了,崔家上下无不欢喜,说道:“两个老厌物去了,省得端茶送饭。”朱氏听了耳中,只得默默掉泪,好不苦楚。
隔了一日,崔玉林又讨起小妾来,是一个皂隶人家的女儿,生得有五六分颜色,妖妖娆娆,如风摆荷花一般。
崔玉林如获至宝,宠爱有加,夜夜与小妾同房共宿,至于朱氏,连面也不见了。可怜朱氏举目无亲,丈夫嫌弃不说,还要受公婆作践。
只有弟媳聂氏还肯叫她一声“嫂嫂”,时不时走来和她说说话。
一日,几人一同到婆婆房去,那新讨来的小妾随后也来了,见了众人,个个都叫了个遍,唯独不搭理朱氏。
在那个年代,妻妾尊卑有别,朱氏见她如此怠慢,忍不住发话说道:“我是你什么人,不值得你叫我一声?就算是受丈夫宠爱,也要晓得分大小!”
那小妾尚未开口,只听婆婆冷笑一声说道:“分什么大小?你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出身,她虽晚你过门,却也不见得比你低微。不过话说回来,你那双脚,倒是大了她许多!”
丫鬟奴婢听了主母这番冷嘲热讽,俱都忍不住笑成一团,羞得朱氏满面通红,含怒回到房间,思量不如寻一条死路落个一了百了,只是放不下父母,犹豫不决,倒是弟媳聂氏看不过眼,走来好言劝解了一番,方才忍下这口气,暂时打消了轻生的念头。
再说朱渔翁夫妇回到自己家里,邻里都来探望,问起他们怎么会回来,老两口害怕丢丑,不好说实话,只是含糊其辞应付,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可怜家里除了几间破旧茅屋,柴米俱无,原本有一条渔船,为了嫁女儿也卖掉了,如今就算想重操旧业,捞几条鱼儿变钱也不可能,又气又苦,老两口渐渐害起病来,睡倒在床上,吃碗热汤水也无人使唤,更别说请医吃药了?
不多几日,朱渔翁一命呜呼,妻子病痛中见丈夫去世,心口一痛一急,跟着两脚一挺,也赶着和老伴一同奔赴黄泉了!
邻里见他家一点动静也没有,走进一看,夫妇俱死在床上,只得来到崔家,把噩耗报与他女儿、女婿,崔家父子闻信,只装着不知情,又吩咐家人瞒着媳妇。
乡邻回去等了一天,不见崔家一个人来,无可奈何,只得去对王大郎说道:“当初崔家媒人是你做的,如今丈人、丈母死了,怎么不派人来盛殓?”
王大郎闻言,也有些气愤,对众人说道:“这也太可笑了,等我去看看怎么回事!”说完径直来到崔家,让人通报要见员外。
崔鹏程心知其来意,借故不见,王大郎候在厅里无计可施,恰逢员外的一个旧友来访,便将此事一五一十说给那人听了。
末了,气愤地说道:“起初是员外自己求着和别人联姻,如今亲家翁、亲家母过世,却不叫儿子媳妇过去处理后事,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人深以为然,安慰道:“这自然说不过去,老话说得好,‘婚姻事,难论高低。若论高低,何必当初要结亲?’你且不要急,我去和他说说。”
如此一来,崔员外也不好再缩着了,走出来说道:“我叫他女儿去就是了,只是不巧,小儿刚好不在家,只好改日再去。”
一面叫好了船只,一面吩咐下人去给朱氏报信。
可怜朱氏突闻噩耗,顿时号啕大哭起来,一路跌跌撞撞奔到厅上,问父母如何俱死,王大郎如此这般备述一番,朱氏哭得死去活来,几乎昏厥过去。
王大郎好言劝慰道:“事已至此,哭也无益,依我之见,速去盛殓为妙。”
朱氏要丈夫同去,崔玉林却避而不见,一时心慌意乱,只得一路哭着回到房中,收了些随身衣服,叫来一个小婢拿了,跟着王大郎上了船。
到了家中,抱着双亲尸首哭得石人下泪,铁汉伤心,旁人听了,也不知跟着落了多少眼泪。哭罢,准备后事,以为家中还有些用度,那知一看之下,却是空空如也。
自己来时又慌慌张张,一文钱也不曾带。无奈,只得央王大郎帮着将房子变卖,这才买了两口薄薄的棺木。
好在邻里都来帮忙,将朱家老两口儿入殓,棺木抬到空地上安放好,只是至始至终不见女婿崔玉林的影子,公公婆婆也未曾买一张纸钱相送。
等事情完了,王大郎说道:“是我接你回来的,自然要送你回去。”将朱氏送到崔家门口,也不去见崔员外,转头就走。
朱氏自己进了门,见了婆婆,忍不住泪如雨下,谁知那老婆子见状,不但无一句安慰的话,反倒出言讥讽道:“你哭成这个衰样,怎么不同你那好爹好娘一同去了?”
朱氏气得一言不发,回到自己房中,见箱笼物件全被丈夫都搬到了小妾房里去了,只留下一床一桌一凳。
正在暗暗叫苦,丈夫却走进来说道:“别哭丧着脸,你的东西都在,没人稀罕,其余的都是我家置办的,我想搬到哪里就搬哪里,与你有什么相干?”
连番羞辱打击,朱氏气血翻涌,再也忍耐不住,厉声说道:“罢了,罢了!我也不活了,与你拼命就是了!”
说完一头撞了过去,可怜娇滴滴一个女子,怎是大男人的对手?自己还没挨着对方的身体,便被一拳打翻在地,崔玉林手脚并用,乱踢乱打,毫不留情!
弟媳聂氏听见,忙走来相劝,崔玉林方才骂骂咧咧地住了手,扭头出了门。
朱氏蓬头垢面、满脸血污躺在地上,聂氏叫了一个丫鬟相帮,将她扶到床上睡下,低声劝慰道:“大伯的心肠实在太狠,只是我们做女人的,除了默默忍耐,指望他回心转意外,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朱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轻轻摇头,聂氏劝慰良久,见她闭上眼睛,像是要歇息,只得说了一句“嫂嫂不要多想,好好睡上一觉罢”便走了出去。
到了黄昏时分,丫鬟端来一碟小菜,一碗薄粥,朱氏却叫她拿走,起身关了房门,思量与其活着受苦,不如死了反倒干净,哭了又哭,到了半夜,便一发狠,悬梁自尽了。
可怜朱氏自从嫁到崔家,不曾有一日舒心日子,闷气倒是受了无数,如今落得这个下场,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次日,直到午饭过后,奴婢见她还不开门,叫门也没人应,疑惑起来,撬开窗户一看,只见她直挺挺的挂在那里,连忙撞门进去,一摸身子,早已经凉透了。
崔家正在兴旺头上,欺他父母已死,又无亲戚,于是随意买了口棺木,草草入殓,并无一人说句公道话,聂氏心中虽有不平,奈何自己身为崔家儿媳,又是女流之辈,只是背后悄悄祭奠了几回,暗中落了不少眼泪。
公婆自她死后,反倒像甩脱了一个累赘一般,丈夫也道死得好,正好方便他另娶一个富家女儿,心里说不出的快活,白布也没用一块,功德更不必说了,竟然比死了一个婢女还不如。
一日,正值崔员外五十寿辰,宾客盈门,忽闻晴天霹雳,震得地动山摇,众人惊疑不定,说道:“怪事了,如此大好天气,怎会有此霹雳?”接着便有人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必定是打了甚么妖孽毒物。”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什么的都有,忽见门外一人飞奔而来,嘴里大喊道:“员外,不好了!你家祖坟被雷打了!晴天一个霹雳,雷火交加,把坟头炸出一个大窟窿,棺木被掀飞到数丈之外,周围树木也不能幸免,全部烧了个焦黑,员外须速去看看!”
崔员外闻言大惊,连忙赶到坟头,众人也都跟着去看稀奇,到了地方,果然看见坟头赫然裂开一个大洞,棺木被雷火轰得焦黑,歪倒在数丈之外。
众人惊骇不已,暗道:“这是天不容葬!”崔员外垂头丧气,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得先回家后再作打算,行到一小石桥边,只见朱渔翁老两口儿立在桥头,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崔员外口中只叫得一声“亲家亲母”,往后便倒。
众人忙将其扶起,兀自昏迷不醒,抬到家中,忽然开口说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骗了我的十亩地,气死我夫妇不算,又逼得我女儿自尽!我到底有什么亏欠了你,要下此毒手,害我一家?”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叫嚷起来:“是朱渔翁来索命了!”员外妻儿忙跪地求饶,那被附体的员外指着他妻子骂道:“你这为老不贤的老巫婆,少不得要死在我手里!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完了又指着崔玉林骂道:“你逼死发妻,少不得也要遭横死!”崔家母子吓得战战兢兢,牙齿捉对儿厮打,忙许他做功德忏悔、卖好棺木改葬……
只是不依,旁人见了,俱都不寒而栗。乱了一夜,次日方才渐渐苏醒,睁眼对妻儿说道:“冤魂索命,我怕是活不长了,我死后,你们要好好守着家业。”
话音刚落,便开始自己打自己嘴巴,边打边说道:“你要守家业,为何要把我家弄得家破人亡?”
说着抢过床前桌上的一把剪刀,朝着心口便刺,好在他妻子眼疾手快,慌忙拦住,只听他喉头“格格格”直响,像是被痰堵住了一般,双脚一挺,顿时气绝身亡。
见父亲已死,两个儿子慌忙置办后事,入殓方毕,崔玉林坐在房中,忽见朱氏满面怒容走了进来,顿时吓得冷汗淋漓,大声喊道:“快来人啊!有鬼!有鬼!”
众人听见,忙走来察看,却什么也没有。自此以后,只要无人之时,朱氏便出现在他面前,崔玉林被吓怕了,时时刻刻带着一把朴刀,只要朱氏现身,抽刀挥砍,那冤魂便不见了。
一日,崔玉林在屋里独坐,又见朱氏走来,烦不胜烦,忙抽刀一挥,只听得一声惨叫,朱氏颓然倒地,心中暗道一声不妙,仔细一看,却是把小妾杀死在地上。
顿时吓了个半死,不由自主大喊大叫起来,众人闻声而来,一看之下无不大惊,料想此事瞒不住,只得派人报与小妾父母知道。
其父是县中皂隶,一见女儿被害,怎肯善罢甘休?径直去县里告了一状,又率领一干亲戚打将进来,将崔家掀了个底朝天。
县官派人查验了命案现场,将凶犯崔玉林带走,当堂审问,声称是用刀驱赶鬼魂,以致误伤。
县官哪里肯信,斥他信口胡说,命人上了夹棍,那崔玉林细皮嫩肉,受苦不过,只得招认杀人。县官大怒,责了三十大板,打过后将其收监。
其母要救儿子出狱,各处使银子,又买通了苦主,叫他不要追究,谁知县官是个正直清官,坚决不肯枉法,以致崔家白白费了银子,崔玉林仍旧被问成了死罪,其母见无力回天,一口气没接上,郁郁而终。
崔玉林也紧随其后,不等刑期到来,便病死在了狱中。唯独剩下二房夫妇,家道虽败落,但夫妻和睦,后来子孙也算成器,多年后再奔小康,虽不如崔家早前鼎盛,好歹得了个善终,这也算是上天念聂氏不欺人之德了!
故事为虚构,只为导人向善,与封建迷信无关!说来可笑,那崔鹏程既然笃行风水,难道就不晓得因果报应?若风水之说有灵,难道因果报应之说就不灵?他只管昧着良心谋夺好地,间接害死了一家三口,若这种人都能大富大贵,那岂不是老天无眼?人生在世,唯有不欺人、不害人、不负人便是最好的风水,一言以蔽之:葬地好,不如心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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