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理解的“三盗既宜,三才既安”(附录《黄帝阴符经》)
“三盗”之说,出自于《黄帝阴符经》: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三盗既宜,三才既安。
1.天地,万物之盗。
何为盗?天覆地载,万物潜生,冲炁暗滋,故曰盗。
意思是,天地生养万物也能杀万物。如春生养万物,秋肃杀万物。
2.万物,人之盗。
意思是,万物滋养人也能杀人。如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病了,就容易死。
3.人,万物之盗。
意思是,人能谋制万物也能杀万物。如人力开发大自然,但过分采伐就会耗尽资源。
4.三盗既宜,三才既安。
既,是尽的意思。
意思是,宜者,天地以生养万物为宜,万物以成遂蕃息为宜,人以安分适足为宜。三者不失其宜,相养相成,相生相克,那么,三才皆得其安矣。
总之,我认为这段话的意思是:
天地,阴阳也,好比万物之父母,子生由父母之气而有之。天地间百谷草木,从无形到有形,潜生覆育,以成其体,不知不觉中悄悄长成。在此期间,天地潜与其真气,雨露滋润,万物则接受天地覆育。万物盗天地而长生,人盗万物用来资养自身。人会从所有生成物,如田蚕五谷、禽兽草木中吸取养分来滋养身体,多余的还可用来显示荣华富贵,殊不知万物反过来也能盗取人的精神以生祸患。如为争夺资源而去打仗。
《列子》有言:盗亦有道乎?三盗既宜,天地以阴阳之气化万物,万物不知其盗;万物以美恶之味飨人,人不知其盗;人以利害之谋制万物,万物不知其盗。三盗乃为天地人递相交取而成,轮转和合。天地、万物、人三盗运行,皆须有道,令尽合其宜,相互给予和付出,循环往复,这就是天地间造化的妙处。三盗与天地相宜,并行而不相悖,三才得以安宁。
附:《黄帝阴符经》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与天。
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天性,人也。人心,机也。
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变定基。
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
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知之修炼,谓之圣人。
天生天杀,道子理也。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三盗既宜,三才既安。
故曰:食其时,百骸理。动其机,万化安。
人知其神,而神不知,不神所以神也。
日月有数,大小有定。圣宫生焉,神明出焉。
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君子得之固穷,小人得之轻命。
瞽者善听,聋者善视。绝利一源,用师十倍。三反昼夜,用师万倍。
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目。
天之无恩,而大恩生。迅雷烈风,莫不蠢然。
至乐性余,至静则廉。天之至私,用之至公。禽之制在炁。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恩生于害,害生于恩。
愚人以天地文理圣,我以时物文理哲。人以虞愚圣,我以不虞愚圣。人以奇其圣,我以不奇其圣。故曰:沉水入火,自取灭亡。
自然之道静,故天地万物生。天地之道浸,故阴阳胜。阴阳相推,而变化顺矣。
是故圣人知自然之道不可违,因而制之。
至静之道,律历所不能契。
爰有奇器,是生万象。八卦甲子,神机鬼藏。
阴阳相胜之术,昭昭乎近乎象矣。
《颜氏家训》全文·注释·译文(卷五)
《颜氏家训》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第一部内容丰富、体系宏大的家训,也是一部国学经典著作。作者颜之推,是南北朝时期著名的文学家、教育家。
该书成书于隋文帝灭陈国以后,隋炀帝即位之前(约公元6世纪末)。是颜之推记述个人经历、思想、学识以告诫子孙的著作。共有七卷,二十篇。分别是序致第一、教子第二、兄弟第三、后娶第四、治家第五、风操第六、慕贤第七、勉学第八、文章第九、名实第十、涉务第十一、省事第十二、止足第十三、诫兵第十四、养心第十五、归心第十六、书证第十七、音辞第十八、杂艺第十九、终制第二十。
《颜氏家训》卷五 省事第十二
【原文】铭金人云:"无多言,多言多败;无多事,多事多患。"至哉斯戒[1]也!能走者夺其翼,善飞者减其指,有角者无上齿,丰后者无前足,盖天道不使物有兼焉也。古人云:"多为少善,不如执一;鼫鼠[2]五能,不成伎术。"近世有两人,朗悟[3]士也,性多营综[4],略无成名。经不足以待问,史不足以讨论,文章无可传于集录,书迹未堪以留爱玩,卜筮[5]射六得三,医药治十差[6]五,音乐在数十人下,弓矢在千百人中,天文、画绘、棋博,鲜卑语、胡书,煎胡桃油,炼锡为银,如此之类,略得梗概[7],皆不通熟。惜乎,以彼神明[8],若省其异端[9],当精妙也。【注释】[1]戒:训诫。[2]鼫(shí)鼠:鼠名,也叫石鼠、土鼠。[3]朗悟:天资聪敏。[4]营综:经营。[5]卜筮(shì):古人预测吉凶,用龟甲称卜,用蓍草称筮,合称卜筮。[6]差:病好。[7]梗概:大略,大概。[8]神明:精神和灵气。[9]异端:古代儒家称其他持不同见解的学派为异端,后泛称不合正统者为异端。【译文】孔子在周朝的太庙里见到一个铜人,背上刻有几行字,说:"不要多说话,多说话多受损;不要多管事,多管事多遭灾。"这个训诫说得太妙了!对于动物来说,善于奔跑的就不能让它长上翅膀,善于飞行的就不能让它长出前肢,头上长角的嘴里就没有上齿,后肢发达的前肢就退化,大概大自然的法则就是不能让它们兼有各种优点吧。古人说:"干得多而干好的少,那就不如专心干好一件事;鼫鼠有五种本领,却都难以派用场。"近世有两个人,都是聪明颖悟之辈,兴趣广泛,却没有一样专长能帮助他们树立名声。他们的经学知识经不起别人提问,史学知识不足以跟别人探讨评论;他们的文章水准达不到编集传世,书法作品不值得保存赏玩;他们为人卜筮六次里面只对三次,替人看病治十个只能有五个痊愈;他们的音乐水准在数十人之下,射箭本领也不出众,天文、绘画、棋艺、鲜卑话、胡人文字、煎胡桃油、炼锡成银,像这一类的技艺,他们也只能略微了解一个大概,却都不是精通熟悉。可惜啊,以他们这样的精神和灵气,如果能割舍其他爱好,专心研习一种,那一定会达到精妙的地步。
【原文】上书陈事,起自战国,逮于两汉,风流[1]弥广。原其体度:攻人主之长短,谏诤之徒也;讦群臣之得失,讼诉之类也;陈国家之利害,对策之伍也;带私情之与夺,游说之俦也。总此四涂[2],贾诚[3]以求位,鬻言以干禄。或无丝毫之益,而有不省之困,幸而感悟人主,为时所纳,初获不赀之赏,终陷不测之诛,则严助[4]、朱买臣[5]、吾丘寿王[6]、主父偃[7]之类甚众。良史所书,盖取其狂狷[8]一介,论政得失耳,非士君子守法度者所为也。今世所睹,怀瑾瑜[9]而握兰桂者,悉耻为之。守门诣阙,献书言计,率多空薄,高自矜夸,无经略之大体,咸盷糠之微事,十条之中,一不足采,纵合时务,已漏先觉,非谓不知,但患知而不行耳。或被发奸私,面相酬证,事途盺穴[10],翻惧愆尤[11];人主外护声教,脱[12]加含养,此乃侥幸之徒,不足与比肩[13]也。【注释】[1]风流:遗风。[2]涂:道路。[3]贾诚:即贾忠,避隋文帝父杨忠讳改。[4]严助:西汉辞赋家。会稽人。后因与淮安王刘安谋反事有牵连,被杀。[5]朱买臣:西汉吴县人,字翁子。武帝时,为会稽太守、主爵都尉等。后被杀。[6]吾丘寿王:西汉赵人,字子赣。为侍中中郎,后坐事诛。[7]主父偃:西汉临淄人,主父为复姓。任中大夫,后为齐相,以迫齐王自杀,被诛。[8]狂狷(juàn):指志向高远的人与拘谨自守的人。[9]瑾瑜:美玉,喻才能。[10]盺(xīn)穴:纡曲、变化无定的意思。[11]愆尤:指罪过。[12]脱:或者。此处用作表推度的副词。[13]比肩:并肩。此处指与之为伍。【译文】向君主上书陈述意见,这种事起自战国时代,到了两汉,这种风气更加流行。推究它的体度,有四种情况:指责国君长短的,属于谏诤一类;攻讦群臣得失的,属于讼诉一类;陈述国家利害的,属于对策一类;抓住对方私人情感来打动他的,属于游说一类。总括这四类人之道路,都是靠贩卖忠心来求取地位,靠出售言论来谋取利禄。他们陈述的意见可能没有丝毫益处,反而可能会导致不被国君理解的困扰;即使有幸能感悟国君,被及时采纳,当初他们也能得到不可比量的奖赏,但最终还是遭致了无法预测的诛杀,就如同严助、朱买臣、吾丘寿王、主父偃这类人,那是很多的。优秀的史官所记载的,只是选取了其中那些狂狷耿介,评论时政得失的人罢了,但这些都不是世家君子谨守法度的人所能干的。就我们现在所看见的,那些德才兼备的人都耻于干这种事。守候于国君出入的门户,或趋赴朝廷的殿堂,向国君献书言计,那些东西大多是空疏浅薄,自吹自擂的,内中没有治理国家的纲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十条意见里面,无一条值得采纳;纵然其中所言也有合乎实际情况的,但上书者却忘了那是别人早就认识到的,并不是大家不知道,可忧的是知道了却不去实行。有时上书者被人揭发出奸诈营私的事,当面与人应答对证,事情的发展反复变化,当事人这时反而是时时担惊受怕;纵然国君出于对外维护朝廷声誉教化的考虑,或许能对他们加以包涵,那他们也只能算是侥幸获免之辈,正人君子是不值得与他们为伍的。
【原文】君子当守道崇德,蓄价[1]待时,爵禄不登,信由天命。须求趋竞,不顾羞惭,比较材能,斟量功伐[2],厉色扬声,东怨西怒;或有劫持宰相瑕疵,而获酬谢,或有喧聒时人视听,求见发遣;以此得官,谓为才力,何异盗食致饱,窃衣取温哉!世见躁竞[3]得官者,便谓"弗索何获";不知时运之来,不求亦至也。见静退未遇者,便谓"弗为胡成";不知风云[4]不与,徒求无益也。凡不求而自得,求而不得者,焉可胜算乎!【注释】[1]价:指声望。[2]功伐:指功劳。伐也是功的意思。[3]躁竞:急于与人比高下,争权势。[4]风云:指人的际遇。【译文】君子要谨守正道、推崇德行,蓄养声望以待时机。一个人如果官职俸禄不能往上升,那实在是因为天命的缘故。自己去索求奔走,不顾及羞耻,跟别人比较才能大小,计量功劳高低,声色俱厉,怨这怨那,甚至有人以宰相的毛病进行要挟,以此取得酬谢;有人大声吵嚷,混淆视听,以此求得早日被安排任用。靠这些手段得到官职,说这就是他们的才干能力,这与偷盗食物来填饱肚皮,窃取衣服来求得温暖有什么区别呢!一般人看见那些奔走钻营而取得官位的人,就说:"不去索取怎么能获得呢?"他们不知道时运到来时,你不求取也会来的;他们看见那些恬静谦让却没有得到赏识的人,就说:"不去争取怎么能成功呢?"他们不知道时机没有来到,徒然去追求也是没有好处的。世上那些不去索求却获得了,以及索求了却没有获得的人,哪能计算得清呢!
【原文】前在修文令曹,有山东学士与关中太史竞历[1],凡十馀人,纷纭累岁,内史牒付议官平之[2]。吾执论曰:"大抵诸儒所争,四分并减分两家尔[3]。历象之要,可以晷[4]景测之;今验其分至[5]薄蚀,则四分疏而减分密。疏者则称政令有宽猛,运行致盈缩[6],非算之失也;密者则云日月有迟速,以术求之,预知其度[7],无灾祥也。用疏则藏奸而不信,用密则任数[8]而违经。且议官所知,不能精于讼者,以浅裁深,安有肯服?既非格令所司,幸勿当也。"举曹贵贱,咸以为然。有一礼官,耻为此让,苦欲留连,强加考核。机杼[9]既薄,无以测量,还复采访讼人,窥望长短,朝夕聚议,寒暑烦劳,背春涉冬,竟无予夺,怨诮滋生,赧然而退,终为内史所迫:此好名之辱也。【注释】[1]关中:地名。指今陕西一带。太史:官名,掌历法。竞历:指争论历法。[2]内史:官名,掌民政。牒:公文。平:评议,即公正地论定是非曲直。[3]四分:指四分律。减分:指减分律。[4]晷(guǐ):指日晷,测度日影以确定时刻的仪器。亦指监测日月星等天象的仪器。[5]分至:指春分、秋分和夏至、冬至。[6]盈缩:也称赢缩,《汉书·天文志》:"岁星超舍而前为赢,退舍为缩。"[7]度:躔度。日月星辰运行的度次。[8]任数:指顺应天数。[9]机杼:胸臆。【译文】从前我在修文令曹时,有山东学士与关中太史争论历法,共有十几个人,相互之间乱争了好几年也没有结果,内史下公文交付议官来评定是非。我发表自己的看法说:"大抵各位先生所争论的,可分为四分律和减分律两家。历象的要点,是可以用日晷仪的影子来测量的。现在以此来检验两种历法的春分、秋分、夏至、冬至四个节气以及日食月食等现象,可以看出四分律比较疏略而减分律比较细密。疏略者就声称政令有宽大与严厉之别,天体的运行也相应会产生超前与不足,这并不是历法计算的失误;细密者则说日月的运行虽然有快有慢,但用正确的方法来推求,就可以预先知道它们运行的躔度,并不存在什么灾祥之说。如果采用疏略的四分律,就可能隐藏奸邪而失却真实,如果采用细密的减分律,就可能顺应天数而违背经义。况且议官所懂得的知识,不可能精于论争的双方,以学识浅薄的人去裁判学问深厚的人,哪里能让人服气呢?既然这事不属于法律条令所掌管,就希望不要让我们来判决此事吧。"整个议曹的人不分地位高低,都认为我说得对。有一位礼官,却以表现这种谦让态度感到耻辱,苦苦地舍不得放手,想方设法去对两种历法进行考核。他的有关知识修养又不足,无法实地进行测量,就反反复复地去采访论争的双方,想借此看出其中的优劣。他们从早到晚地聚会评议,暑往寒来,不胜烦劳,由春至冬,竟然无法裁决,抱怨责难之声四起,这位礼官才红着脸告退了,最后还被内史搞得下不了台,这就是好名声出风头所招来的耻辱啊!
【评析】《省事》篇所介绍的"省事",就是要减少事情。在作者看来,要想使家庭不遭受祸害,让家庭成员生活安定,就要做到不多说,不多事,因为,多说多败,多事多患。并且列举了历史上许多巧言善辩之徒的下场:他们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得势一时,最终还是落得个身败名裂,家败人亡的下场。作者对子女提出要求:君子要守道崇德,等待天命,不要违背道德追求富贵。
《颜氏家训》卷五 止足第十三
【原文】《礼》云:"欲不可纵,志不可满。"宇宙可臻其极,情性不知其穷,唯在少欲知足,为立涯限尔。先祖靖侯[1]戒子眊曰:"汝家书生门户,世无富贵;自今仕宦不可过二千石[2],婚姻勿贪势家。"吾终身服膺,以为名言也。【注释】[1]靖侯:指之推九世祖含,字宏都,谥号"靖侯"。[2]二千石:汉制,郡守俸禄为二千石。盖自汉、魏以来,因仕途凶险,一般浮沉宦海者多以俸禄二千石的官职为限。【译文】《礼记》上说:"欲望不可放纵,志向不可满足。"天地之大,也可到达它的极限,而人的天性却不知道穷止,只有寡欲而知足,才可划定一个界限。先祖靖侯曾告诫子侄们说:"你们家是书生门户,世世代代没有富贵过;从现在起,你们为官,不可担任年俸超过二千石的官职;你们成婚,不可贪图高攀世家豪门。"对这些话我一生都信奉,牢记心间,把它当做至理名言。
【原文】天地鬼神之道[1],皆恶满盈。谦虚冲损,可以免害。人生衣趣[2]以覆寒露,食趣以塞饥乏耳。形骸之内,尚不得奢靡,己身之外,而欲穷骄泰邪?周穆王[3]、秦始皇、汉武帝,富有四海,贵为天子,不知纪极[4],犹自败累,况士庶乎?常以二十口家,奴婢盛多,不可出二十人,良田十顷,堂室才蔽风雨,车马仅代杖策,蓄财数万,以拟吉凶[5]急速,不啻[6]此者,以义散之;不至此者,勿非道求之。【注释】[1]天地鬼神之道:即今天所谓自然法则之意。[2]趣:仅够的意思。[3]周穆王:西周国王。姬姓,名满。昭王之子。[4]纪极:终极,限度。[5]吉凶:婚事丧事。[6]不啻:不但,不止。【译文】大自然的法则,都是憎恶满溢。谦虚淡泊,可以免除祸患。人生在世,衣服只要能够御寒,饮食只要能够充饥,也就行了。在衣、食这两件与人本身密切相关的事情上,尚且不应该奢侈浪费,何况在那些非身体所急需的事情上,又何必要穷奢极欲呢?周穆王、秦始皇、汉武帝,他们都富有四海,贵为天子,不知满足,到头来还会遭到败损,何况一般人呢?我一直认为,一个二十口的家庭,奴婢盛多,也不可超出二十人,良田只需十顷,房屋只求能遮挡风雨,车马只求可以代步,钱财可积蓄几万,以备婚丧急用,超过这个数量,就该仗义疏财;达不到这个数量,也不必用不正当的手段去索求。
【原文】仕宦称泰[1],不过处在中品,前望五十人,后顾五十人,足以免耻辱,无倾危也。高此者,便当罢谢,偃仰[2]私庭。吾近为黄门郎[3],已可收退;当时県旅[4],惧罹谤眎[5],思为此计,仅未暇尔。自丧乱已来,见因托风云,侥幸富贵,旦执机权,夜填坑谷,朔欢卓[6]、郑,晦泣颜、原[7]者,非十人五人也。慎之哉!慎之哉!【注释】[1]泰:大极;过甚。[2]偃仰:安居。[3]黄门郎:即黄门侍郎。职官名,属门下省。东汉始设专官,其职为侍从皇帝,传达诏命。[4]県(xiàn)旅:作客他乡。[5]眎(shì):诽谤;怨言。[6]卓:指卓氏。战国时秦、汉间大商人,祖先为赵国人。[7]原:指原宪,春秋时鲁国人。字子思,亦称原思。孔子学生。【译文】我认为做官做到最高位置,不过是处于中等品级就足够了,向前看有五十人在前面,向后望有五十人在后面,这就足以免去耻辱,又不承担风险。高于中品的官职,就应该婉言谢绝,闭门安居。我近来担任黄门侍郎的官职,已经可以告退了;只是客居异乡,怕遭人攻击诽谤,虽有这个打算,只是找不到机会。自从丧乱发生以来,我看见那些乘时而起,侥幸富贵的人,白天还在执掌大权,晚上就尸填坑谷;在高兴自己与卓氏、程郑一样富有,月底就悲泣自己像颜渊、原宪一样贫穷,有这种遭际的人,并不止十个五个。要当心啊!要当心啊!
【评析】《止足》篇所介绍的"止足",一般指"知足"。这里有既要满足又要知止的意思。知止,就是说做官、积财都要有个限度,财富太多、官位太高都容易招来祸患,不如有个限度以平安过日子为好。作者认为,少欲知足是安身立命、保全门户的重要方法。他还用具体事例告诫子女谨慎做人。
《颜氏家训》卷五 诫兵第十四
【原文】颜氏之先,本乎邹、鲁,或分入齐,世以儒雅为业,遍在书记[1]。仲尼门徒,升堂[2]者七十有二,颜氏居[3]八人焉。秦、汉、魏、晋,下逮齐、梁,未有用兵以取达者。春秋世,颜高、颜鸣、颜息、颜羽之徒,皆一斗夫耳。齐有颜涿聚,赵有颜冣[4],汉末有颜良,宋有颜延之,并处将军之任,竟以颠覆。汉郎颜驷,自称好武,更无事迹。颜忠以党[5]楚王受诛,颜俊以据武威见[6]杀,得姓已来,无清操[7]者,唯此二人,皆罹[8]祸败。顷世乱离,衣冠之士,虽无身手[9],或聚徒众,违弃素业,侥幸战功。吾既羸薄[10],仰惟前代,故置心于此,子孙志[11]之。孔子力翘[12]门关[13],不以力闻,此圣证也。吾见今世士大夫,才有气干,便倚赖之,不能被[14]甲执兵,以卫社稷;但微行险服[15],逞弄拳腕,大则陷危亡,小则贻耻辱,遂无免者。【注释】[1]书记:指书籍等书面材料。[2]升堂:升堂入室的简略语。泛指人的学问造诣精深。[3]居:占。[4]冣(zuì):通"最"。[5]党:结党。[6]见:被。[7]清操:清廉高尚的节操。[8]罹(lì):遭遇不幸。[9]身手:武艺气力。[10]羸薄:瘦弱。[11]志:记。[12]翘:举。[13]门关:出入必经的国门、关门。[14]被:披。[15]微行险服:悄无声息地行动,穿不合礼制的服饰。【译文】颜氏的先辈,祖居春秋时期的邹国、鲁国,有的又分散到春秋时期的齐国,世世代代都是以儒雅为业,这在书籍中随处可见记载。孔子的门徒,学问精深的七十二人中,颜氏家族占了八人。从秦、汉、魏、晋,往下数到南朝的齐、梁,颜氏家族中没有靠用兵而得志扬名的。春秋时期,有颜高、颜鸣、颜息、颜羽等人,都是一些武夫。齐国有颜涿聚,赵国有颜冣,汉朝末年有颜良,东晋末年有颜延,都处在将军的位置上,最终却因此而倾败。汉朝的郎官颜驷,自称好武,但却没有看到他有事迹流传。还有颜忠因党附楚王受诛,颜俊因割据武威被杀,从有颜姓以来,没有高尚节操的,只有这两个人,都遭致了灾祸败亡。近世以来,国家遭逢乱离,士大夫们虽然没有武艺气力,但有的也聚集徒众,放弃了一贯的诗书儒业,去碰运气求取战功。我的身体既如此单薄,又想到前人好兵致祸的教训,所以把心思放在读书仕宦这上面,希望子子孙孙都记住这一点。孔子的力气可举起城门,却不以武力闻名于世,这是圣人为我们树立的榜样啊!我看见当今的士大夫们,才血气方刚,就以此自恃,又不能披戴铠甲手执兵器去保卫国家;只知穿上剑客的服装,行踪诡秘,到处逞弄拳术,大则身陷危亡,小则自讨耻辱,竟没有一个可以幸免的。
【原文】国之兴亡,兵之胜败,博学所至,幸讨论之。入帷幄[1]之中,参庙堂[2]之上,不能为主尽规以谋社稷,君子所耻也。然而每见文士,颇[3]读兵书,微有经略。若居承平之世,睥睨宫阃[4],幸灾乐祸,首为逆乱,诖误[5]善良;如在兵革之时,构扇[6]反覆,纵横说诱,不识存亡,强相扶戴:此皆陷身灭族之本也。诫之哉!诫之哉!【注释】[1]帷幄:此指天子决策之处。[2]庙堂:朝廷。指人君接受朝见、议论政事的殿堂。[3]颇:这里是略微的意思。[4]宫阃(kǔn):帝王后宫。[5]诖(guà)误:贻误;连累。[6]构扇:也作"构煽",挑拨煽动。【译文】国家的兴亡,战争的胜败,对此如果已具有广博的学识,也是可以讨论这个问题的。一个人进入国家决策机关,在朝廷的殿堂上参与国政,却不能为君主尽谋划之责以求得国家的安定富足,这是君子所引以为耻辱的。但我常常看见一些文士,兵书既读得很少,兵法也只是略知概要。如果处在太平盛世,他们会热心于侦伺后宫动静,为每一点而幸灾乐祸,领头犯上作乱,以致牵连善良之辈;如果处在战乱时期,他们会到处挑拨煽动,八方游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看不清存亡的趋向,却竭力扶持拥戴别人称王。这些行为都是招致丧身灭族的祸根,对此要警惕!千万要警惕!
【原文】习五兵[1],便乘骑,正可称武夫尔。今世士大夫,但不读书,即称武夫儿,乃饭囊酒瓮也[2]。【注释】[1]五兵:五种兵器。《周礼·夏官·司兵》:"掌五兵五盾。"郑玄注引郑司农云:"五兵者,戈、殳、戟、酋矛、夷矛也。"此指车之五兵。步卒之五兵,则无夷矛而有弓矢。[2]饭囊酒瓮:即现在俗称酒囊饭袋之意。瓮,一种陶制盛器。【译文】熟悉五种兵器,擅长骑马,方可称作武夫。现在的士大夫,只要不读书,就称作武夫,其实只是酒囊饭袋一个。
【评析】《诫兵》篇是作者告诉子女不要通过习武事来取得官职,达到富贵。作者结合家族的历史,说明颜姓家族是以儒雅知名的,而家族中爱好武术的人多无成就,甚至结局悲惨。并且认为要想保全自己的门户,就要以儒雅为业,远离武术。
《颜氏家训》卷五 养生第十五
【原文】神仙之事,未可全诬;但性命[1]在天,或难钟[2]值。人生居世,触途牵絷;幼少之日,既有供养之勤;成立之年,便增妻孥之累。衣食资须,公私驱役;而望遁迹山林,超然尘滓,千万不遇一尔。加以金玉之费[3],炉器[4]所须,益非贫士所办。学如牛毛,成如麟角[5]。华山之下,白骨如莽,何有可遂之理?考之内教,纵使得仙,终当有死,不能出世,不愿议曹专精于此。若其爱养神明[6],调护气息,慎节起卧,均适寒暄,禁忌食饮,将饵药物,遂其所禀[7],不为夭折者,吾无间然[8]。诸药饵法,不废世务也。庾肩吾常服槐实[9],年七十馀,目看细字,须发犹黑。邺中朝士,有单服杏仁、枸杞、黄精、术、车前得益者甚多[10],不能一一说尔。吾尝患齿,摇动欲落,饮食热冷,皆苦疼痛。见《抱朴子》牢齿之法,早朝叩齿三百下为良[11];行之数日,即便平愈,今恒持之。此辈小术,无损于事,亦可修也。凡欲饵药,陶隐居《太清方》中总录甚备,但须精审,不可轻脱。近有王爱州在邺学服松脂[12],不得节度,肠塞而死,为药所误者甚多。【注释】[1]性命:这里指万物的天赋和禀受。[2]钟:适逢。[3]金玉之费:炼丹药时耗费的金、玉。[4]炉器:指炼丹炉。[5]麟角:麒麟的角,比喻珍贵稀少。[6]神明:指人的精神,心思。[7]禀:赐予,赋予。[8]间然:找空子。这里指批评。[9]槐实:槐的果实。可入药。[10]杏仁、枸杞、黄精、术、车前:均为中药名。[11]早朝叩齿三百下为良:《抱朴子·应难》:"或问坚齿之道,抱朴子曰:'能养以华池,浸以醴液,清晨建齿三百过者,永不动摇。'"[12]松脂:松树树干所分泌的树脂。【译文】神仙之类的事情,不能说都是假的,万物的天赋和禀受由上天来决定,这种机会是很难遇到的。人生活在世上,所牵挂得太多。小时候,有侍奉父母的辛劳;成年了,却又不能摆脱妻儿的拖累。这边想着家里的衣食需求,那边还惦记着公事、私事;虽然如此的辛勤劳苦,但是真正希望隐居山林、达到超凡脱俗的人,千万个人中也遇不到一个啊。加上炼丹要耗费黄金宝玉,还有炉鼎器具之类,这更不是贫士所能办到的。学道的人多如牛毛,成仙的人却凤毛麟角。看华山下面的白骨多得像野草一般,哪里有称心如意的道理?如果放在佛教之中考究这个问题,就是成了仙,最后还是不免一死,并不能彻底摆脱人世间的羁绊,我不想让你们专心致志地做这样的事。如果是为了爱惜精神,调理气息,而因此起居有规律,穿衣冷暖适当,饮食有所禁忌,吃一些补药来滋养身体,收到延年益寿的效果,我对此是没有什么可批评的。掌握各种服药的方法,不要因此而误事。庾肩吾常服用槐树果实,七十多岁的时候,眼睛还能看清小字,胡须头发也还很黑。有些邺城的朝廷官员专门服用杏仁、枸杞、黄精、白术、车前,从中获益多多,这些不能一一列举。我曾经患有牙疼的小病,牙齿松动几乎要掉了,不管是吃冷的还是热的都疼痛难耐。看了《抱朴子》里固齿的方法:早上起来叩牙三百次。我试着坚持了几天,牙竟然好了,现在我还保持着这一习惯。这一类的小方法,并不妨碍别的事情,不妨试试。要想服用补药的话,陶隐居的《太清方》中收录了很多,但必须细心地挑选,不能够轻率地去用。最近有个叫王爱州的人,在邺城效仿别人服用松脂,因为方法不当,结果肠子被堵,人也死了。像这种被药物所害的例子是很多的。
【原文】夫生不可不惜,不可苟惜[1]。涉险畏之途,干祸难之事,贪欲以伤生,谗慝[2]而致死,此君子之所惜哉;行诚孝而见贼[3],履仁义而得罪,丧身以全[4]家,泯躯[5]而济国,君子不咎[6]也。自乱离已来,吾见名臣贤士,临难求生,终为不救,徒取窘辱,令人愤懑。侯景之乱,王公将相,多被戮辱,妃主姬妾,略无全者。唯吴郡太守张嵊[7],建义不捷,为贼所害,辞色不挠[8];及鄱阳王世子谢夫人,登屋诟[9]怒,见[10]射而毙。夫人,谢遵女也。何贤智操行若此之难?婢妾引决若此之易?悲夫!【注释】[1]苟惜:以不正当手段爱惜。[2]慝(tè):灾害;祸患。[3]贼:诋毁。[4]全:保全。[5]泯躯:捐躯。[6]咎(jiù):责怪;怪罪。[7]张嵊(shèng):字四山,曾经领兵讨伐侯景,兵败被杀。[8]辞色不挠:言辞和神色不屈服。[9]诟(gòu):辱骂。[10]见:被。【译文】人的生命不可以不爱惜,也不可以无原则地吝惜。踏上那危险可怕的道路,做下那招灾蒙难的事情,贪图而损伤身体,遭受谗言而枉送性命,在这些事情上君子是爱惜他的生命的;如果是奉行忠孝而被诋毁,施行仁义而获罪责,舍身以保全家庭,捐躯以拯救祖国,那么,君子是不会抱怨的。自从乱离以来,我看见那些名臣贤士,临难求生,终未获救,白白地自取羞辱,真是令人愤懑。"侯景之乱"时,王公将相,大都受辱被杀,妃主姬妾,几乎没有得以保全的。只有吴郡太守张嵊,兴师讨贼没有能够取胜,被贼军杀害,当他兵败被俘之时,言辞神色毫无屈服的表现;还有鄱阳王世子萧嗣之妻谢夫人,登上房屋怒骂群贼,被箭射死。谢夫人是谢遵的女儿。为什么那些贤德智慧的官绅们坚守操行是如此困难,而那些婢女妻妾自杀成仁却是如此容易?真是可悲啊!
【评析】在《养生》篇中,作者介绍了不同的养生方法,但是这些养生都是身外的因素,真正的养生还应该是内在的自身的因素,要设法使自己远离祸害,既要注意修身养性,又要注意为人处世的方法。否则,再健康的身体,再懂得养生之道也不会长寿百岁;或者傲物而受刑,或者贪溺而取祸。
《颜氏家训》卷五 归心第十六
【原文】三世[2]之事,信而有征,家世归心,勿轻慢也。其间妙旨,具诸经论[3],不复于此,少能赞述;但惧汝曹犹未牢固,略重劝诱尔。【注释】[1]归心:从心里归附。这里是归心佛教之意。[2]三世:佛教以过去、未来、现在为三世。[3]经论:佛教以经、律、论为三藏。经为佛所自说,论是经义的解释,律即戒规。【译文】佛家所说的过去、未来、现在"三世"的事情,是可靠而有根据的,我们家世代归心佛教,不能对此抱无所谓的态度。这佛教中的精妙的内容,都见于佛教的经、论中,我不用再在这里称美转述了;只是怕你们对佛教的信念还不够坚定,所以再对你们稍加劝勉诱导。
【原文】原夫四尘五荫[1],剖析形有;六舟[2]三驾[3],运载群生:万行归空,千门入善,辩才智惠,岂徒《七经》[4]、百氏之博哉?明非尧、舜、周、孔所及也。内外两教,本为一体,渐极为异,深浅不同。内典[5]初门,设五种禁;外典[6]仁义礼智信,皆与之符。仁者,不杀之禁也;义者,不盗之禁也;礼者,不邪之禁也;智者,不酒之禁也;信者,不妄之禁也。至如畋狩军旅,燕享[7]刑罚,因民之性,不可卒除,就为之节,使不淫[8]滥尔。归周、孔而背释宗[9],何其迷也!【注释】[1]四尘五荫:佛教语。四尘是指色、香、味、触;五荫是指色、受、想、行、识。[2]六舟:佛教语。即"六度",又叫"六到彼岸"。指使人由生死的此岸渡到涅槃的彼岸的六种法门: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精虑(禅定)、智慧(般若)。[3]三驾:佛教以羊车喻声闻乘,鹿车喻缘觉乘,牛车喻菩萨乘,总称"三驾"。[4]七经:七部儒家经典。具体指《诗》《书》《礼》《易》《乐》《春秋》《论语》。[5]内典:佛教徒称佛经为内典。[6]外典:佛教徒称佛书以外的典籍为外典。[7]燕享:同"宴飨",帝王设宴招待群臣。[8]淫:过分。[9]释宗:佛教。因佛教的创始人为释迦牟尼,故称。【译文】推究色、香、味、触四尘和色、受、想、行、识五荫的道理,剖析世间万物的奥秘,借助布施、持戒、忍辱、精进、静虑、智慧和六舟声闻、缘觉、菩萨三驾,去普度众生:让众生通过种种戒行,皈依于"空";通过种种法门,渐臻于善。其中的辩才和智慧,难道只能与儒家的"七经"及诸子百家的广博相提并论吗?佛教的境界,显然不是尧、舜、周公、孔子之道所能赶得上的。佛学作为内教,儒学作为外教,本来同为一体。两者教义中有区别的,深浅程度也不相同。佛教经典的初级阶段,设有五种禁戒,而儒家经典所讲的仁、义、礼、智、信,都与它们相合。仁就是不杀生的禁戒,义就是不偷盗的禁戒,礼就是不的禁戒,智就是不酗酒的禁戒,信就是不虚妄的禁戒。至于像狩猎、征战、饮宴、刑罚等行为,我们还得顺随着老百姓的天性,不能把它们一下子全部根除掉,只能让它们存在而有所节制,不至于过分发展。由此看来,那些皈依周公、孔子之道却违背佛教宗旨的人,是多么糊涂啊!
【原文】俗之谤者,大抵有五:其一,以世界外事及神化无方为迂诞也;其二,以吉凶祸福或未报应为欺诳也;其三,以僧尼行业多不精纯为奸慝也;其四,以糜费金宝减耗课役为损国也;其五,以纵有因缘[1]如报善恶,安能辛苦今日之甲,利益后世之乙乎?为异人也。今并释之于下云。【注释】[1]因缘:佛教语。梵语尼陀那。意指产生结果的直接原因及促成这种结果的条件。【译文】世俗诽谤佛教的说法,大致有以下五种情况:第一,认为佛教所说的现实世界之外的世界以及那些神奇诡异无法测定的事情是荒唐悖理的;第二,认为人的吉凶祸福未必就有相应的报应,佛教因果报应之说只是一种欺诈蒙骗的伎俩;第三,认为和尚、尼姑这个行当里的人多数不清白,佛院寺庙乃藏奸纳垢之所;第四,认为佛教耗费金银财宝,和尚、尼姑们不纳税,不服役,这是对国家利益的一种严重损害;第五,认为即使有因缘之事,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怎么能够让今天的某甲含辛茹苦,以便让后世的某乙得到好处呢?这是不同的两个人啊。现在,我对上述五种情况一并作如下解释。
【原文】释一曰:夫遥大之物,宁可度量?今人所知,莫若天地。天为积气,地为积块,日为阳精,月为,星为万物之精,儒家所安也。星有坠落,乃为石矣:精若是石,不得有光,性又质重,何所系属?一星之径,大者百里,一宿首尾,相去数万;百里之物,数万相连,阔狭从斜,常不盈缩。又星与日月,形色同尔,但以大小为其等差;然而日月又当石也?石既牢密,乌兔[1]焉容?石在气中,岂能独运?日月星辰,若皆是气,气体轻浮,当与天合,往来环转,不得错违,其间迟疾,理宜一等;何故日月五星[2]二十八宿,各有度数,移动不均?宁当气坠,忽变为石?地既滓浊,法应沉厚,凿土得泉,乃浮水上;积水之下,复有何物?江河百谷,从何处生?东流到海,何为不溢?归塘[3]尾闾,渫何所到?沃焦[4]之石,何气所然[5]?潮汐去还,谁所节度?天汉[6]悬指,那不散落?水性就下,何故上腾?天地初开,便有星宿;九州[7]未划,列国未分,翦疆区野,若为躔次[8]?封建已来,谁所制割?国有增减,星无进退,灾祥祸福,就中不差;乾象[9]之大,列星之伙,何为分野,止系中国?昴[10]为旄头,匈奴之次;西胡、东越,雕题、交睨,独弃之乎?以此而求,迄无了者,岂得以人世寻常,抑必宇宙外也。【注释】[1]乌兔:古代神话传说日中有乌,月中有兔。[2]五星:指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3]归塘:即归墟,传说为海中无底之谷。[4]沃焦:古代传说中东海南部的大石山。[5]然:"燃"的本字。[6]天汉:即银河。[7]九州:传说中的我国中原上古行政区划。即为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8]躔(chán)次:日月星辰运行的轨迹。[9]乾象:天象。[10]昴(mǎo):星名,二十八宿之一。【译文】我对第一种指责的解释是:对那些极远极大的东西,难道可以测量出来吗?现在人们所知道的最大的东西,还没有超过天地的。天是云气堆积而成,地是土块堆积而成,太阳是阳刚之气的精华,月亮是阴柔之气的精华,星星是宇宙万物的精华,这是儒家所喜欢的说法。星星有时会从天上坠落下来,到地上就变成了石头。但是,这万物的精华如果是石头,就不应该有光亮,而且石头的特性又很沉重,靠什么把它们系挂在天上呢?一颗星星的直径,大的有一百里;一个星座从头到尾,相隔有数万里。直径一百里的物体,在天空数万里相连,它们形状的宽窄、排列的纵横,竟然都保持一定而没有盈缩的变化。再说,星星与太阳、月亮相比,它们的形状、色泽都相同,只是大小有差别;既然如此,那么太阳、月亮也应当是石头吗?石头的特性既然是那样坚固,那三足乌和蟾蜍、玉兔,又怎么会在石头中间存身呢?而且,石头在大气中,难道能够自行运转吗?如果太阳、月亮和星星都是气体,那么气体很轻浮,它们就应当与天空合而为一,它们围绕大地来回环绕转动,就不应该相互错位,这运行中间速度的快慢,按理应该是一样的;但为什么太阳、月亮、五星、二十八宿,它们运行时各有各的度数,速度并不一致?难道它们作为气体,坠落的时候,就突然变成石头了吗?大地既然是浊气下降凝集成的物质,按理说应该是沉重而厚实的了;但如果往地下挖土,却能够挖出泉水来,说明大地是浮在水上的,那么,积水之下,又有些什么东西呢?长江、大河及众多的山泉,它们都是从哪里发源的?它们向东流入大海,那海水为什么不见溢出来?据说海水是通过归塘、尾闾排泄出去的,那它们最终又到何处去了呢?如果说海水是被东海沃焦山的石头烧掉的,那沃焦山的石头又是由什么点燃的呢?那潮汐的涨落,是靠谁来节制调度?那银河悬挂在天空,为什么不会散落下来?水的特性是往低处流的,为什么又会上升到天空中去?天地初开的时候,就有星宿了,那时九州还没有划分,列国也还没有出现,那么,当时天上的星宿又是如何运行的呢?封邦建国以来,到底是谁在对它们进行分封割据呢?地上的国家有增有减,天上的星宿却没有发生什么改变,这中间人世的吉凶祸福,依然不断发生。天空如此之大,星宿如此之多,为什么以天上星宿的位置,来划分地上州郡的区域只限于中国一地呢?被称作旄头的昴星是代表胡人的,其位置对应着匈奴的疆域,那么,像西胡、东越、雕题、交睨这些地区,就该被上天所抛弃吗?对上述种种问题进行探究,至今无人能弄明白,是否因为这些问题按人世间的寻常道理解释不了,而必须到宇宙之外寻求答案呢?
【原文】释二曰:夫信谤之征,有如影响[1];耳闻目见,其事已多,或乃精诚不深,业缘[2]未感,时傥差阑,终当获报耳。善恶之行,祸福所归。九流[3]百氏,皆同此论,岂独释典为虚妄乎?项橐[4],颜回之短折,伯夷、原宪之冻馁[5],盗跖、庄眛[6]之福寿,齐景、桓眛[7]之富强,若引之先业[8],冀以后生,更为通耳。如以行善而偶钟祸报,为恶而傥值福征,便生怨尤,即为欺诡;则亦尧、舜之云虚,周、孔之不实也,又欲安所依信而立身乎?【注释】[1]影响:影子与回声。[2]业缘:佛教指善业生善果、恶业生恶果的因缘。谓一切众生的境遇、生死都由前世业缘所决定。[3]九流:战国时的九个学术流派。即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又有小说家一派,合为十家。[4]项橐(tuó):春秋时期鲁国的一位神童,虽然只有七岁,孔夫子依然把他当做老师一般请教,后世尊项橐为圣公。[5]冻馁:过分的寒冷与饥饿。[6]庄眛(mèi):战国人。楚庄王之后。[7]桓眛(mèi):即向眛。春秋时宋大夫。[8]业:即梵语"羯磨"。佛教谓在六道中生死轮回,是由业决定的。业包括行动、语言、思想意识三个方面,分别指身业、口业、意业。【译文】我对第二种指责的解释是:我相信那些诽谤佛教因果报应之说的种种证据,就好像影之随形,响之应声一样可以明白无误地加以验证。这类事,我耳闻目睹是非常之多的。有时报应之所以没有发生,或许是当事者的精诚还不够深厚,"业"与"果"还没有发生感应的缘故。倘如此,则报应就有早迟的区别,但或迟或早,终归会发生的。一个人的善与恶的行为,将分别招致福与祸的报应。中国的九流百家,都持有与此相同的观点,怎么能单单认为佛经所说是虚妄的呢?像项橐、颜回的短命而死,伯夷、原宪的挨饿受冻;盗跖、庄眛的有福长寿,齐景公、桓眛的富足强大,如果我们把这看成是他们的前辈的善业或恶业的报应,或者把他们从善或为恶的报应寄托在他们的后代身上,那就说得通了。如果因为有人行善而偶然遭祸,为恶却意外得福,你便产生怨尤之心,认为佛教所说的因果报应只是一种欺诈蒙骗,那就好比是说尧、舜之事是虚假的,周公、孔子也不可靠,那么你又能相信什么,你又凭什么去立身处世呢?
【原文】释三曰:"开辟已来[1],不善人多而善人少,何由悉责其精洁乎?见有名僧高行,弃而不说;若睹凡僧流俗,便生非毁。且学者之不勤,岂教者之为过?俗僧之学经律[2],何异世人之学《诗》、《礼》?以《诗》、《礼》之教,格朝廷之人,略无全行者;以经律之禁,格出家之辈,而独责无犯哉?且阙行之臣,犹求禄位;毁禁之侣,何惭供养[3]乎?其于戒行[4],自当有犯。一披法服,已堕僧数,岁中所计,斋讲诵持,比诸白衣[5],犹不啻山海也。【注释】[1]开辟已来:相传盘古开天辟地,指有天地以来。[2]经律:佛教徒称记述佛的言论的书叫经,记述戒律的书叫律。[3]供养:因佛教徒不事生产,靠人提供食物,所以称为"供养"。[4]戒行:佛教指恪守戒律的操行。[5]白衣:因佛教徒穿黑衣,所以称世俗之人为"白衣"。【译文】我对于第三种指责的解释是:自从开天辟地有了人类以来,不善良的人多而善良的人少,怎么能够要求每一位僧人都是清白高尚的呢?有些人明明看见了那些名僧们的高尚德行,却抛在一边不予称扬;但若是看到那些平庸的僧人的粗俗行为,就竭力指责诋毁。况且,受学的人不用功,难道是教育者的过错吗?那些平庸的僧人学习佛经、戒律,与世人学习《诗》《礼》有什么不同?假如用《诗》《礼》中的教义,来衡量朝廷中的官员,恐怕没有几个人是完全够格的;同样,用佛经、戒律中的禁条,来衡量这些出家僧人,怎么能够唯独要求他们不犯过错呢?而且,那些缺乏道德的臣子们,仍在那里追求高官厚禄;那些违犯禁条的僧侣们,又何必对自己接受供养感到惭愧呢?他们对于佛教的戒行,自然难免有违犯的时候;但他们一旦披上法衣,就算进入了僧侣的行业,一年到头所干的事,无非是吃斋念佛、讲经修行,比起世俗之人来说,其道德修养的差距又不只是山高海深那样巨大了。
【原文】释四曰:内教多途,出家自是一法耳。若能诚孝在心,仁惠为本,须达[1]、流水[2]、不必剃落须发;岂令罄井田而起塔庙,穷编户以为僧尼也?皆由为政不能节之,遂使非法之寺,妨民稼穑,无业之僧,空国赋算,非大觉[3]之本旨也。抑又论之:求道者,身计也;惜费者,国谋也。身计国谋,不可两遂。诚臣徇主而弃亲,孝子安家而忘国,各有行也,儒有不屈王侯高尚其事,隐有让王辞相避世山林;安可计其赋役,以为罪人?若能偕化黔首[4],悉入道场,如妙乐[5]之世,禳眝[6]之国,则有自然稻米,无尽宝藏,安求田蚕之利乎?【注释】[1]须达:为舍卫国给孤独长者的本名,是祗园精舍的施主。[2]流水:《金光明经》:"流水长者见涸池中有十千鱼,遂将二十大象,载皮囊,盛河水置池中,又为称祝宝胜佛名。后十年,鱼同日升忉利天,是诸天子。"此举流水长者救鱼事,以为仁惠之证。[3]大觉:佛教语。指佛的觉悟。[4]黔首:老百姓。[5]妙乐:古代西印度国名。[6]禳(ráng)眝:即眂眝。印度古代神话中国王名,即转轮王。【译文】我对第四种指责的解释是:佛教修持的方法有许多种,出家为僧只是其中的一种。如果一个人能够把忠、孝放在心上,以仁、惠作为立身之本,像须达、流水两位长者所做的那样,也就不必非得剃掉头发胡须去当僧人不可了;又哪里用得着把所有的田地都拿去盖宝塔、寺庙,让所有的在册人口都去当和尚、尼姑呢?那都是因为执政者不能够节制佛事,才使得那些非法而起的寺庙妨碍了百姓的耕作,使得那些不事生计的僧人耗空了国家的税收,这就不是佛教大觉的本旨了。但我还是要强调一下,谈到追求真理,这是个人的打算;谈到珍惜费用,这是国家的谋划。个人的打算与国家的谋划,是不可能两全其美的。作为忠臣,就应该以身殉主,为此不惜放弃奉养双亲的责任;作为孝子,就应该使家庭安宁和睦,为此不惜忘掉为国家服务的职责,因为两者各有各的行为准则啊。儒家中有不为王公贵族所屈、耿介独立、清高自许的人,隐士中有辞去王侯、丞相的职位到山林中远避尘世的人,我们又怎么能去算计这些人应承担的赋税,把他们当成逃避赋税的罪人呢?如果我们能够感化所有的老百姓,使他们统统皈依佛教,就像佛经中所说的妙乐、转轮王等国度的情况一样,那就会有自然生长的稻米,数不尽的宝藏,哪里用得着再去追求种田、养蚕的微利呢?
【原文】释五曰:形体虽死,精神犹存。人生在世,望于后身[1]似不相属;及其殁后,则与前身似犹老少朝夕耳。世有魂神,示现梦想,或降童妾,或感妻孥,求索饮食,征须福眣,亦为不少矣。今人贫贱疾苦,莫不怨尤前世不修功业;以此而论,安可不为之作地[2]乎?夫有子孙,自是天地间一苍生耳,何预身事?而乃爱护,遗其基址,况于己之神爽[3],顿欲弃之哉?凡夫蒙蔽,不见未来,故言彼生与今非一体耳;若有天眼[4],鉴其念念[5]随灭,生生[6]不断,岂可不怖畏邪?又君子处世,贵能克己复礼,济时益物。治家者欲一家之庆,治国者欲一国之良,仆妾臣民,与身竟何亲也,而为勤苦修德乎?亦是尧、舜、周、孔虚失愉乐耳。一人修道,济度几许苍生?免脱几身罪累?幸熟思之!汝曹若观俗计,树立门户,不弃妻子,未能出家;但当兼修戒行,留心诵读,以为来世[7]津梁,人生难得,无虚过也。【注释】[1]后身:佛教认为人死要转生,故有前身、后身之说。[2]为之作地:为他后身留有余地。[3]神爽:神魂,心神。[4]天眼:佛教所说五眼之一。即天趣之眼,能透视六道、远近、上下、前后、内外及未来等。[5]念念:指极短的时间。[6]生生:佛教指轮回。[7]来世:佛教谓人死后会重新投生,故称转生之事为"来世"。【译文】我对于第五种指责的答复是:人的形体虽然死去,但精神仍旧存在。人生活在世上时,觉得自己与来世的后身似乎没有什么关系,等到他死了以后,才发现自己与前身的关系就好像老人与小孩、清晨与傍晚的关系那样密切。世界上有死人的魂灵向亲人托梦的事,或托梦于他的童仆侍妾,或托梦于他的妻子儿女,向他们索要饮食,求取福眣,这类事是不少的。现在的人若是处在贫贱疾苦的境地,没有不怨恨前世不修功业的;就从这一点来说,怎么可以不早修功业,以便为来世留有余地呢?一个人有儿子、孙子,他与儿子、孙子各自都是天地间的黎民百姓,相互间有什么关系?而这个人尚且知道爱护他的儿孙们,把自己的房产基业留传给他们,何况对于自己本人的魂灵,怎可弃置而不顾呢?那些凡夫俗子们冥顽不灵,看不见未来之事,所以他们说来生、前生与今生不是同一个人。如果能够有一双透视未来的天眼,让这些人通过它照见自己的生命在一瞬间由诞生到消亡,又由消亡到诞生,这样生死轮回,连绵不断,他难道不感到害怕吗?再说,君子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贵在能够克制私欲,谨守礼仪,匡时救世,有益他人。作为管理家庭的人,就希望家庭能够幸福;作为治理国家的人,就希望国家能够昌盛。这些人与自己的仆人、侍妾、臣属、民众有什么亲密关系,值得这样卖力地为他们辛苦操持呢?也不过是像尧、舜、周公、孔子那样,是为了别人的幸福而牺牲个人的欢乐罢了。一个人修身求道,可以救济多少苍生?免掉多少人的罪累呢?希望你们仔细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你们若是顾及世俗的责任,要建立家庭,不抛弃妻子儿女,以至不能出家为僧,也应当修养品性,恪守戒律,留心于佛经的诵读,把这些作为通往来世幸福的桥梁。人生是非常宝贵的,千万不要虚度啊!
【原文】儒家君子,尚离庖厨,见其生不忍其死,闻其声不食其肉[1]。高柴[2]、折像[3],未知内教,皆能不杀,此乃仁者自然用心。含生之徒,莫不爱命;去杀之事,必勉行之。好杀之人,临死报验,子孙殃祸,其数甚多,不能悉录耳,且示数条于末。【注释】[1]"儒家"四句本自《孟子·梁惠王上》:"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2]高柴:春秋时期齐文公十八世孙高柴,字子羔,又称子皋。齐国人,孔子弟子。[3]折像:《后汉书·方术传》:"折像幼有仁心,不杀昆虫,不折萌芽。"【译文】儒家的君子,都远离厨房,因为他们若是看见那些禽兽活着时的样子,就不忍心看见它们被杀掉;他们若是听见禽兽的惨叫声,就吃不下它们的肉。像高柴、折像这两个人,他们并不了解佛教的教义,却都不愿意杀生,这就是仁慈的人天生的善心。凡是有生命的东西,没有不爱惜它的生命的;关于不杀生的事,你们一定要努力做到。好杀生的人,临死会受到报应,子孙也跟着遭殃,这类事情很多,我不能全部记录下来,现在姑且抄示几条于本章之末。
【原文】梁世有人,常以鸡卵白和沐,云使发光,每沐辄二三十枚。临死,发中但闻啾啾数千鸡雏声。【译文】梁朝的时候有一个人,常常拿鸡蛋清和在水里洗头发,说这样可使头发光亮,每洗一次就要用去二三十枚鸡蛋。到他临死的时候,只听见头发中传出几千只雏鸡的啾啾叫声。
【原文】江陵刘氏,以卖鳝[1]羹为业。后生一儿头是鳝,自颈以下,方为人耳。【注释】[1]鳝:通称"黄鳝"、"鳝鱼",其体细长,黄色有黑斑,肉可食。【译文】江陵的刘氏,以卖鳝鱼羹为生。后来他有了一个小孩,长了一个鳝鱼头,从颈部以下,才是人形。
【原文】王克为永嘉郡守,有人饷羊,集宾欲眤。而羊绳解,来投一客,先跪两拜,便入衣中。此客竟不言之,固无救请。须臾,宰羊为羹,先行至客。一脔[1]入口,便下皮内,周行遍体,痛楚号叫;方复说之。遂作羊鸣而死。【注释】[1]脔(luán):切成块的肉。【译文】王克任永嘉太守的时候,有人送他一只羊,他就邀集宾客来打算举办一个宴会。等把羊牵出来时,那羊突然挣脱绳子,奔到一位客人面前,先跪下拜了两拜,便钻到客人衣服里去。这位客人竟然一言不发,坚持不为这只羊求情。一会儿,那只羊就被拉去宰杀后做成肉羹端了上来,那肉羹先送到这位客人面前。他挟起一块羊肉才送入口中,像是有种毒素进了皮内,在全身运行,这位客人痛苦号叫,方才开口说此情况。却是发出阵阵羊叫声死去了。
【原文】世有痴人,不识仁义,不知富贵并由天命。为子娶妇,恨其生资不足,倚作舅姑[1]之尊。蛇虺其性,毒口加诬,不识忌讳,骂辱妇之父母,却成教妇不孝己身,不顾他恨。但怜己之子女,不受己之儿妇。如此之人,阴纪[2]其过,鬼夺其算[3]。慎不可与为邻,何况交结乎?避之哉!【注释】[1]舅姑:丈夫的父母。[2]纪:同"记"。记载。[3]算:寿命。【译文】世间有一种愚痴人,不懂得仁义,也不知道富贵皆由天命。他为儿子娶媳妇,恨那媳妇的嫁妆太少,仗着自己当公公婆婆的尊贵身份,怀着毒蛇一样的心性,对媳妇恶意辱骂,一点不懂得忌讳,甚至谩骂侮辱媳妇的父母,其实,这反而是教媳妇不用孝顺自己,也不顾她的怨恨。这种人只知道疼爱自己的子女,却不知道爱护自己的儿媳。像这种人,阴曹会把它的罪过记载下来,鬼神也会减掉他的寿命。你们千万不可与这种人做邻居,更何况与这种人交朋友呢?还是躲他远点吧!
【评析】在《归心》篇中,作者所说的归心即为归于佛心。作者生活的年代,正是佛教极为流行的时期。受这一大环境的影响,社会上的人把佛教称为内典,把儒教称为外典,并且认为儒佛两教原本是一体的。作者受佛学的影响很深,一生重视儒学,同时还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在儒佛双重思想的影响下,他结合自己的体会深情地告诫子孙:克己从善,修身养性;把握现在,来世图报。
汉朝的名将,安南人很畏惧,以为他能致人得瘟疫
在中国古代,由于科学水平限制和鬼神信仰的存在,国家和民众都将包括瘟疫在内的各种灾害视为某种神秘主义力量所致。
即便是在被认为已经步入近世的明代,人们对瘟疫的认知仍然没有脱离非理性的神秘主义范畴。譬如,在明朝普遍的城隍信仰中,城隍神就被赋予了以瘟疫惩罚作奸犯科之人的能力,“若事未发露,必遭阴谴,使举家并染瘟疫,六畜田蚕不利”。
城隍神不仅能够以瘟疫惩罚恶人,而且也有消除瘟疫的神力。正统十二年(1447年)十一月,北京重建城隍庙落成,明英宗的御制碑文上有“菑害疾疫生于下,有非人所能御,于是始有待于神之力焉。神能公其善恶是非之隐而不爽,恤其菑害疾疫之生而不倦,则为得其职矣”这样的文字。城隍神对于瘟疫灾害,似乎有着全盘掌控的能力。
城隍神
除了城隍神,在华南地区的其他地方神也被民间认为与瘟疫有密切关系。东汉初年平定岭南地区的伏波将军马援被华南地区奉为神灵。明末清初屈大均的《广东新语》记载:
伏波祠广东、西处处有之。而新息侯尤威灵。其庙在交趾者。制狭小。周遭茅茨失火,庙恒不及,交趾绝神之。交趾人每惧汉人诉其过恶于侯而得疫病。于是设官二人守庙,不使汉人得入。而其君臣入而祭者。必膝行蒲伏。惴惴然以侯之诛殛为忧。侯之神长在交趾。凡以为两广封疆也。
马援曾被东汉王朝封为新息侯,又曾平定岭南,安南(交趾)人对其非常敬畏,立庙祭祀,认为他有致人得瘟疫的神力。
除了神鬼之外,明朝人依然受到古人“天人感应”说的影响,认为瘟疫与天变有密切关系。明初梁寅《养生论》曾言:
天之生物者其性也,其烛而为日月、为列宿。嘘而为风,濡而为雨露,凝而为雪霰,为霜雹,怒而为雷雷,蒙而为云雾,是皆其情也。人之得天之生理者,其性也。其适意而喜,不适意而怒。中不忍而哀,中无主而惧。见所美而爱,见不美而恶。求其所愿而欲是,亦其情也。夫情也者,贵合于中而不可以过。天之情过,则为水旱饥馑疫疠凶札,斯天之失其常者矣。
雷州伏波祠
在这里,天被赋予人格化的各种情绪特征,各种自然现象的背后是天的情绪变化。如果天的性情不和谐,就会导致人间的“水旱饥馑疫疠凶札”。被后世神化为半神的明初名臣刘基也认为“昼昏夜明,瘴疫流行,水旱愆殃,天之病也”。
天为何会发怒,以疫病惩罚人间呢?明朝人继承了古人的认知,认为人间的政事败坏是惹怒上天的主要原因。譬如景泰七年(1456年)冬至天顺元年(1457年)春夏,顺天府及周边府州县瘟疫大作。巡按直隶监察御史史兰于天顺元年五月上奏明英宗,认为“虽称天灾流行,亦人事有乖。或因大臣失职不能调燮阴阳,或因用刑失中有伤天地和气,或因有司贪酷失于抚字。”
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六月,大学士方从哲上言,天时亢旱雨泽稀微、都城内外属疫盛行等灾害,都是因为“朝政壅淤,人情郁结所致,揆之天人感应之理诚为不诬”。
既然认为瘟疫与非理性的神秘主义力量以及天意有着因果关系,那么明朝政府在应对瘟疫危机的时候,除了履行正常国家救助职能之外,也需要诉诸于神秘主义手段,以鬼神应之鬼神。
走投无路的崇祯帝
作为人间政治最高负责人的皇帝,自然应该是“天谴”性质的瘟疫最首要的责任承担者。在疫灾出现时,明朝皇帝常常下令中央和地方官员都要“修省”,甚至皇帝下“罪己诏”,停止或减少其他庆典活动。祈祷或祭祀也成为了中央和地方多数官员应对瘟疫的重要手段。譬如,祈祷城隍神等各种神灵、请僧道大作道场、将某些具备瘟疫能力的地方神灵升格为官方祭祀神祇。
永乐九年(1411年)七月,陕西大疫。户部侍郎王彰就被专门派去疫区,以皇帝名义祭祀西岳华山及陕西山川等神。明成祖的御制祭文中说:
比陕西守臣言境内疫疠,民之死亡者众。朕君临天下,一物失所,皆朕之忧。故闻之恻然弗宁,惟助国卫民御灾扦患神之职也。尚其鉴余诚悃,赐以洪庥,俾疫疠全消、灾害不作,岂独生民之幸、国家盖有赖焉。
面对汹涌的疫情,明朝不少皇帝还是有一定担当精神的。明末的崇祯帝就曾降过罪己诏,说“使民日月告凶,旱潦荐至,师旅所处,疫疠为殃,上干天地之和,下丛室家之怨者,朕之过也。”不管这种罪己诏是不是官样文章,起码这种担责的态度是绝对权力的皇帝应该有的。
传统民俗|二十五,磨豆腐
各位注意了!
今天,腊月二十五
要吃豆腐!抢头福!
为什么要吃豆腐?
据考证,豆腐是西汉淮南王刘安发明的,朱熹在其《豆腐》诗中写道:“种豆豆苗稀,力竭心已腐,早知淮南术,安坐获泉布。” 有趣的是,一些地方还有在除夕以前吃的风俗。说起来,这“腊月二十五,豆腐的“腐”与幸福的“福”谐音,因此豆腐代表着祈“福。
其实,今天除了磨豆腐,还有其他习俗:
1.接玉皇
旧俗认为灶神上天后,天帝玉皇于农历十二月二十五日亲自下界,查察人间善恶,并定来年祸福,所以家家祭之以祈福,称为“接玉皇”。这一天起居、言语都要谨慎,争取好表现,以博取玉皇欢心,降福来年。
2.照田蚕
也叫“烧田蚕”“照田蚕”“烧田财”,是流行于江南一带的民间祈年习俗。腊月二十五这一天将绑缚火炬的长竿立在田野中,用火焰来占卜新年,火焰旺则预兆来年丰收。有些地方在年三十举行这一活动。
综合新华社官方平台等
来源: 长春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