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是“黄道吉日”吗
黄道吉日,是中国传统历法\"老黄历\"(万年历)中的特有词汇,指的是诸事皆宜的日子。
择吉,选择吉日。中国传统习俗凡遇祭祀、婚嫁、安葬、商店开业等大事,都选吉利日子举行。
我们知道,任何一件事情的进行和完成都是由以下四个要素的一个或几个组成:人,事物,时间,空间。择日学是对时间要素的选择,风水学则是对空间的选择,两者相辅相成。
时间并不仅是数字,它对应着各种能量的生生灭灭,如你出生的时空体系,对你日后的成长轨迹会有不同的影响,每时每刻围绕我们周围的日月星辰都是在变化的,各种磁场也好气场也好,各种环境条件都在变化,而这些或可见或不可见的能量,都在深刻影响着人类的活动。在不同的时间条件下去做某件事时机不同,自然有吉有凶。
择日有不同的方法与系统,其中,黑黄道择吉是其中的一套系统,黑黄道有十二个,分别吉凶各半,各六个,吉为黄道,凶为黑道。
黄道:青龙,明堂,金匮,天德,玉堂,司命。
黑道:天刑,白虎,朱雀,天牢,玄武,勾陈。
具体的对应某个日子,有其特定的排列规则,没有传统文化基础,很难理解,暂且不做叙述。具体的日子,可以通过查看老黄历得到。
我国古代“黄道吉日”中的“黄道”是怎么来的?
“黄道吉日”是我国古代一种选择日子的说法,古人认为是可以办事的吉利日子,不论官府还是民间,都相信这种说法。所谓办事,就包括民间的红白喜事、出门、升迁、赴任、出兵、动土建设、典礼、开业等等。
古代对“黄道吉日”的定义为:指诸事皆宜、不避凶忌的日子。
“黄道”是我国古代历法的词汇,这种历法的名称历史上称为“黄历”,传说是轩辕黄帝创立的一种历法。历代历史学家认为并非轩辕黄帝他创立,而是后人创立,只是假托黄帝之名,但我国为古代人创立是没有疑问的,且创立的历史很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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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历又称为通书,通书的“通”与“统”谐音,通书的“书”与输赢的“输”谐音,组合起来就是“统输”。古代朝廷出兵作战时,要专门请人翻翻黄历,选取黄道吉日。军队作战,最怕的就是“输”,战打“输”了,也就是打败战,因而忌讳“输”字。而古代赶考的人、做生意的人、包括官员的赴任等,也很忌讳“输”字。对这些意气风发的人们来说,考场、生意场、官场等“统统输不起”。
因此,人们就把通书改为通胜,意思是“统统能胜利”,可以战胜所有的竞争对手。但是,对于一些平民百姓来,能过上安稳日子就挺满意了,没有那么多的争强好胜与争名夺利之举,觉得“通书”这个名字还不错,如果家庭子弟能够“读通书”,也就是把书读通,也是一件很好的事,家庭家族就有希望。由此,民间就依然沿有这个名字。现在人们看到这种说法,可能认为荒诞不经,但是,旧时这种字词之间的同音和谐音禁忌,就是民俗禁忌中的一种。比如说民间对数字“四”的禁忌,对字“散”的忌讳,渔民对“翻”、“箸”(触,触礁)的忌讳等等。这就是古代普遍的一种社会心理。
直到今天,通书和通胜两种称谓在民间都有人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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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道”是我国古代天文学特有的术语,也就是说,此说法只有我国古代才有,外国历法中没有这种术语名称。
我国古代天文学上有黄道、白道、赤道三种术语。我国古代的天文学认为,太阳是绕着地球转(与现代科学说法相反),太阳绕地球转一圈的时间为一年,这一年太阳运行轨迹叫做黄道。月亮绕着地球运行一圈的运行轨迹叫做白道,白道也是我国古代天文学特有的词汇。赤道是以地心为中心,太阳照射在地球最长照射,赤道一词在现代的天文学上依然使用。
我国古代用天干、地支纪年和月、日、日,黄历使用的就是这种传统的历法。黄历作为一种通历,也称“万年历”,主要的内容主要是二十四个节气,并列出了每天的宜忌、干支、值神、星宿、月相、生肖运程、吉神凶煞等。这里的所谓吉神,就是“黄道”,所谓的凶煞就是“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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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第一回有一段这样的情节,甄士隐赠送五十两白银,并两套冬衣,给寄居在他家隔壁葫芦庙里贫困落魄书生贾雨村,让他赴京赶考,并对他说:“十九日乃黄道之期,兄可即买舟西上,待雄飞高举,明冬再晤,岂非大快之事耶!”甄士隐那晚睡晚了一些,次日起得也就很迟,他还想给贾雨村两封荐书,使贾雨村可以投个仕宦之家,作为是神京的寄足之地,没想到贾雨村有了路费后,次日五鼓就动身去京城了,并让庙里的和尚给甄士隐捎话:“读书人不在黄道黑道,总以事理为要,不及面辞了。”
这里就有“黄道黑道”,就是日子的吉凶。黄历中除了“黄道”,确实有“黒道”之说。在古代天文学术语中只有黄道、白道、赤道,没有“黒道”这个术语。
原来“黒道”这个词是古代历书编制的人,为了对应“黄道吉日”这术语,创造出了“黑道凶日”这个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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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看看古代史书关于黄道的记载:
《汉书·天文志》记载:“日有中道,月有九行。中道者,黄道,一曰光道。”
黄道天空分布着十二个亮度最高的星座,它们是青龙、白虎、明堂、天刑、朱雀、金匮、天德、玉堂、天牢、玄武、司命、勾陈等。
要注意的是黄道天空和黄道吉日不是一回事,天文学中的黄道指的是天体中的自然现象。而历书中的“黄道吉日”和“黑道凶煞”,则是将天文学中的黄道天空中分布亮度最高的十二星座进行了神化,每一个星座由一位神掌管。其划分为:青龙、明堂、金匮、天德、玉堂、司命,称为六黄道,白虎、天刑、朱雀、天牢、玄武、勾陈,称为六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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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人们认为,选取吉利的日子,不仅仅只看年份、月份和时辰是吉还是凶,这里面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比较和综合过程。在推算的过程中,人们认为,黄道六神与黑道六神在天上轮流值日。轮到黄道六神值日,即为黄道吉日,人们认为这种日子诸事皆宜、不避凶忌、吉祥如意;轮到黑道值日,因为碰到了凶神,自然诸事不宜,犯之不吉。
打个比方,古代官府的大门前常年有公差值班看守大门,值班的人共有十二个领班头目,有六人是穿黄袍马褂的领班,非常好说话,为人和蔼可亲,百姓进衙门办事时,他们都客客气气,进官府一点问题也没有,一路畅通无阻。而另六名是穿黑色衣的领班,一个个凶神恶煞,很不好说话,触犯了他们,轻则被他们按在地上打板子,重则投入大牢。人们自然就喜欢六个穿黄马褂的领班,而害怕六个穿黑衣服的领班、
当然,这种比方只是让读者更好地理解“黄道”一词的内涵,其实并不很妥当,但其心理作用是相同的。古代人们选择日子,还要考虑多种因素。
我国古的“黄道吉日”之说,有的认为是迷信,有的则认为是传统文化。在这里我只想引用鲁迅先生杂文《电的利弊》里的话:
“外国用火药制造子弹御敌,中国却用它做爆竹敬神;外国用罗盘针航海,中国却用它看风水”。
因篇幅有限,本文在此就这个问题不作深入讨论了。
正月十八“发财日”,千载难逢的好日子,做好准备,快来接财吧
#这就是年味儿#
导读:正月十八“发财日”,千载难逢的好日子,快来接财吧!
今天是正月十八,人们一看到八字就感觉格外兴奋,因为八的谐音为“发”。老话说:“18、18,要发要发”168,518,218,888等这些数字就是人们非常喜欢的,例如电话号码,车牌号,门牌号等,只要是与数字有关的,人们都希望里面的数字有8,有了8这个数字,寓意做什么事都会顺顺利利,一年里会大吉大利!
今天是正月十八,也是个非常吉利的日子,是发财日,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们知道,2022年是虎年,老虎是百兽之王。虎代表着威猛、权势和勇敢,它具有是驱邪、吉祥、等美好之意。其中天干中“壬”五行为水,地支中“寅”五行为木,壬寅年纳音为“金箔金”,水木相生。
正月十八这天,更是一年中财气最旺的日子。正月十八,恰逢是壬寅年、壬寅月、壬寅日、壬寅时,古人称为“同源一既”。也叫天元一气、地元一气或者天地同流之格,是奇日奇格。
正是四壬四寅四壬寅”:壬寅年、壬寅月、壬寅日,还有壬寅时”,四虎同现,遍地是财,财福到家。真的是百年难遇呀!
正月十八真的是发财日,大家一定要准备好接财呀!
一是打扫卫生,开门迎财。正月十八这天,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把该扔的垃圾扔掉,因为垃圾多了会阻挡住财气的。
整理好后,把门打开迎接财气的到来。
二是财物不要外借,和别人不争吵。自己的财物在这天最好不要外借,以免财气跑掉。
俗话说“和气生财。”所以做为人的话,不与别人起争执,以免伤了和气又泄漏了财气。
三是祈福发财日也是学子们的金榜题名日。家里有学生的家长,默默祈福吧,祈求今年所有参加高考的孩子们金榜题名。
四是吃饺子饺子的寓意就是元宝。吃饺子就预示着吸财纳福了。因此,这天要多吃饺子多纳福。
五是吃面条面条寓意长长久久,吃了面,人们就能长久地受财神的庇佑了。所以别忘了吃面条呀!
属猴的人要注意不要向北方活动,因为不太吉利!
在这个百年不遇的好日子里,许个愿望吧,祈求一年顺顺利利,财源滚滚,家庭幸福,孩子们学业有成,金榜题名!
小结:今天正月十八发财日,搞好卫生,开门接福,替学子祈福,来碗面条或饺子,这一年就顺顺利利,大吉大利,财源滚滚,万事如意了!大家赶紧接福吧!
在这里也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如意,一路发发发!(16888)
莫言小说《天堂蒜薹之歌》(6)
后来,金菊把那张决定了她的命运的婚约拿给高马看。地点在高马家里,时间是中午——他和她在紫穗槐树丛里幽会之后一个月的一个中午——从那天晚上之后,他和她几乎每天晚上都幽会,起初在大沟边里,后来转移到田野里,躲在郁葱的庄稼地里,看着圆的月亮和缺的月亮在有云的天空中游走,庄稼叶子上像涂了银粉,虫鸣唧唧,一滴滴凉凉的露水从庄稼叶上滚下,润滋着干渴的土地。她哭,他笑,他哭,她笑,爱情之火使两个年轻人形容枯槁,但那眼睛,却像烫人的炭火一样闪烁着。金菊受到了严厉的斥骂,高马也接到了方四叔托人传过来的话:告诉高马,俺家和他近日无仇,远日无冤,别干拆散人家婚姻的缺德事!——金菊闪进门来,急急忙忙像一阵风,躲躲闪闪往身后看着,好像背后有人追着。
高马迎着她。扶她在炕沿上坐着。她哆嗦着问:不会有人来吧?
不会。高马倒了一黑碗开水给她,她接了,用嘴唇沾了沾碗沿,就把黑碗放在桌子上。高马说:不会有人来,你别怕——有人来也不怕,我们是光明正大的。
我带来了。金菊说着,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叠着的红纸,扔在桌子上。她的身体一歪就趴在了炕上,脸埋在臂弯里,呜呜地哭起来。
高马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劝她,劝也无效,便从桌上拾起那张纸,一折一折剥开,见红纸上写着数十个黑字:
公元一千九百八十五年六月初十日黄道吉日刘家庆长孙刘胜利与方云秋之女方金菊、曹金柱次女曹文玲与方云秋长子方一君、刘家庆次孙女刘兰兰与曹金柱长子曹文订立婚约三家永结之好河干海枯不得悔约。立约人刘家庆、方云秋、曹金柱。
还有三个乌黑的大指印按在那三个立约人的名字上。
高马把婚约折叠后,装进兜里。他拉开抽屉,翻出一本小册子,说:金菊,你不要哭,听我给你念念《婚姻法》。第三条:禁止包办、买卖婚姻和其他干涉婚姻自由的行为。第四条:结婚必须男女双方完全自愿,不许任何一方对他方加以强迫或任何第三者加以干涉。这是国家的法律,比这张破纸管用,你根本不要发愁。
金菊从炕上坐起来,撩起衣襟擦着眼说:我不敢对俺爹俺娘开口……
高马说:这有什么为难的?你就说,爹,娘,我看不中刘胜利,不愿意嫁给他。
你说得倒轻松!你有本事你去说说看!
你以为我不敢去说!高马怒冲冲地说,今天晚上我就去说,你爹和你哥还敢打我不成!
晚上,天上有云,没有风,闷热,高马胡乱吃了几口剩饭,走到房后沙堤上站着,心里突然感到十分空虚。太阳正在下落,像半块红瓤的西瓜,天边的碎云和槐柳的梢头都涂上一层红,微风也无,炊烟袅袅上升,像根根直柱,到了很高的地方才扩散开,混合成一团。他犹豫着,去金菊家还是不去金菊家?去了怎么开口?方家兄弟那张恶狠狠的黑脸在他眼前浮动着,金菊的泪眼在他眼前浮动着。他走下沙堤,沿着胡同往南走,平日很长的胡同这时变得很短,好像几步就跨到了头,他心里希望这胡同长一点,尽量长一点。
站在金菊家门前,他立着,心里更加空虚,几次抬起手又都放下来。黄昏时分,高直楞家的鹦鹉们叫疯了,好像它们在为他鸣叫。那匹枣红小马驹在打麦场上跑着,马脖子下新拴了个小铃铛,丁丁当当地响着,远处传来了老马的嘶鸣,枣红马驹像箭一般跑走,留下一串铃声在场上回旋。
他咬住牙关,头眩晕着,敲响了方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金菊的二哥方一相,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他恶狠狠地看着高马,问:是你?干什么?
高马对他笑笑,说:来耍耍。他绕过方一相,往院子深处走。方家的人正在院子里围着桌子吃饭,没有点灯,桌子周围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桌上摆着什么饭食。高马走上前去,心里毕竟有点怯,问道:四叔、四婶,才吃饭?
四叔用鼻子哼了一声,四婶不冷不热地说:才吃,你吃了?
高马说吃了。这时四婶恶声恶气地吩咐金菊点灯。
四叔更恶地说:点什么灯!还能吃到鼻子里去?
金菊进了屋,点亮罩子灯!端出来,放在饭桌中央。
高马看到桌子上摆一个柳条笸箩,笸箩里放着一摞单饼,一碗酱。一把蒜薹,凌乱地摆在桌子上。
你不吃点了?四婶问。
吃饱了。高马回答。他看到金菊低着头,呆坐着,不吃不喝。方一君和方一相则每人揭了一张单饼,抹涂上酱,放上蒜薹,卷成一个筒,双手拤着,咔嗤咔嗤吃起来,两张脸上都凸起一条条肌肉。方四叔叼着旱烟袋,吧嗒吧嗒抽烟,两只冷眼斜看着高马。
四婶瞪着眼,冲着金菊嚷:你不吃了?呆坐着干什么?要修炼神仙?
金菊说:我不饥。
四叔说:你那点鬼心眼子我知道,连门都没有。
金菊看看高马,大声说:我不愿意,我不嫁给刘胜利。
反了你啦,杂种!四叔用烟袋锅子敲着饭桌,骂。
你要嫁给谁?四婶问。
高马!金菊说。
高马站起来,说:四叔,四婶,《婚姻法》规定——
一语未了,就听到四叔高叫:给我打这个杂种!欺负到门上来了!
方家兄弟扔下单饼,抄起腚下的小板凳,扑上来,对着高马没鼻子没脸地砍起来。板凳砍在肉上,嘎唧嘎唧响。高马招架着,说:打人犯法!打人犯法!
方一君说:打死你也犯不了法。
金菊哭着说:高马,你快跑吧!
高马头上流着血说:你们打吧,我不会告你们,我和金菊的事,你们是挡不住的。
四婶隔着桌子,抡起一根擀饼杖,戳着金菊的额头,骂: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把你娘气死了!
四叔高声骂道:高马,我祖宗!我把她打死,也不会让她给你做老婆。
高马擦了一把流到眉毛上的血,说:四叔,你们打我,我情愿挨着,要是敢打金菊,我就去告你们。
四叔抡起烟袋锅子,敲在金菊头上。金菊噢了一声,歪倒在地上。
告去吧,高马!四叔说。
高马欲扑上去扶金菊,方一相一板凳就把他砸倒了。
等到高马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胡同里。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自己面前站着,是那匹枣红马驹。几颗星在云层里闪烁着可怜的光芒。高直楞家的鹦鹉们喳喳地叫着。他把一只手举起来,终于触到了小马驹光滑得像绸缎一样的脖子。马驹用嘴巴蹭了他的手背,脖子上的铜铃铛清脆地响着。
挨打后的第二天,高马到了乡政府,找到乡政府的民政助理员。
民政助理喝得醉醺醺的,坐在一张破沙发上,呼噜呼噜地喝着茶,看到高马进来,也不打招呼,只用那两只迷迷糊糊的大眼珠子瞪了高马一眼。
高马说:杨助理,方云秋破坏《婚姻法》,强迫女儿嫁给刘胜利,金菊不从,被他用烟袋锅子敲破了头。
民政助理把茶杯蹾在沙发旁的方桌上,冷笑一声:高马,金菊是你的什么人?
高马吭哧了半天,说:她是我的对象。
我只知道方金菊是刘胜利的对象。民政助理说。
那是强迫的,金菊并不同意。
那也用不着你来告啊!民政助理说,方金菊来告我就管。
她爹把她关起来了。
去去去,民政助理挥着手,好像轰赶苍蝇,我没工夫跟你叨叨。
高马还想争辩,一个佝偻着腰的中年人闪了进来,这人面色苍白,嘴唇青紫,好像大病初愈。
高马闪到一边,看到那人从一个黑革包里摸出了一瓶酒,一筒鱼罐头,放在桌子上,说:八舅,听说方家闹了乱子?
民政助理不搭他外甥的话,走到高马跟前,用手指着高马的头,笑嘻嘻地问:你的头是怎么啦?
高马头上的伤口一阵发紧,痛疼被唤起,脑袋木木的,耳朵里嗡嗡响,他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像个娘儿们——摔倒了,磕的。
是被人家打的吧?民政助理微笑着说。
不是。高马说。
方家兄弟是两个屎蛋!民政助理收起微笑,换了一张恶脸,狠狠地说,要是我,就打断你的狗腿,让你爬回家去!
民政助理的唾沫星子喷了高马一脸。高马抬手抹脸,民政助理一膀子就把他扛出了门口,然后砰一声,关上了门。高马在水泥台阶上跳跃着,挥舞着胳膊,维持着身体平衡,没有跌倒。他扶着墙壁,头晕目眩,天旋地转,良久,眩晕稍缓。他抬头看着那扇绿门,像一团糨糊般错乱的脑袋里慢慢闪开了一条缝,他用力扩大着这缝隙,用力,用力……耳朵里嗡一声响,缝隙合拢,身外的一切都好像有形无体,一股温暖的液体从头盖里往下滑,滑,集中到两个鼻腔,滑,滑,他控制,控制不住,液体从鼻腔里喷出来,流到了嘴里,腥腥咸咸的,他一低头,红色的血就滴滴答答地落在了苍白的水泥台阶上。
高马躺在炕上,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已记不清是怎样从乡政府大院回到家里,只记得那些鲜红的鼻血无声无息地滴落在白色水泥台阶上的情景……圆的血珠滴到白台阶上,跌破,溅起……红的血珠像小樱桃一样落在台阶上,跌破,溅起……那个中年的瘦弱男人在那扇绿门里咕咕噜噜地诉说什么,声音显得非常遥远。起初,他甚至有些快慰地看着血珠在台阶上跌破,溅起的美景。血珠成了串,全身的热都汇集在一起,从鼻腔里往外奔涌,水泥台阶上已凝集了一大摊血。在血的腥甜味里,他的舌尖触到了冰凉的嘴唇,脑子里又裂开了一条缝,枣红马驹在乡政府院子里那片盛开着黄花的葵花地里,用两只水晶般的亮眼望着他。他吃了一惊,跌跌撞撞地往那里走。葵花的脸都旋转过来,忧郁地望着他。温暖的忧郁。这里阳光灿烂。他扶着一棵葵花生满硬芒的粗茎,他感觉到了葵花沉重的头颅在他头上颤动。他想仰脸看它时,阳光像针尖一样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撕下一片葵花叶子,揉成两团,堵住了鼻孔。热血在鼻腔里淤积着,头发涨,一股腥咸在口腔里散开,他知道血倒流进了喉咙。七窍相通。
他很想用拳头打碎那扇绿门,但没有了力气。他后来猜想:乡政府大院里的五十多个人——当官的、打杂的、管水利的、管妇女的、管避孕的、管收税的、管通讯报道的、喝酒的、吃肉的、喝茶的、抽烟的——五十多个人,都悠闲地看着他晃晃荡荡的,像一根草,像一条被打伤的狗,走出了乡政府的大院。他扶着大门的水泥门垛喘息着,把满手的血抹在一块写着白底红字的大木牌子上。正当他抹着血的时候,看守大门的一个穿花格子衬衫的小青年,从背后踢了他一脚。他恍恍惚惚地听到花格子衬衫在骂:
混蛋!你把狗血抹到哪里?混蛋!这是抹你狗血的地方吗?
他倒退了一步,看看那长木牌上的一溜红字,心里怒火燃烧,明知道自己确实不该把血抹在这木牌上,但心里依然怒火燃烧。他饱含着一口血唾沫,对着那花格子啐去。花格子身体矫健,动作敏捷,好像练过武功——他轻轻一跳,就避开了。
花格子衬衫逼上来。
他又饱含了一口唾沫,瞄准了那张瘦小的脸。
一个威严的声音在乡政府大院里升起:
李铁,你干什么?
他看到花格子衬衫温顺地垂着胳膊。
他把血唾沫吐在地上,不理花格子衬衫,往前走去。通往县城的柏油马路放着蓝光横在眼前,路边上卖西瓜的老头的眼睛像磷火一样闪烁着。
他在过路沟时滑倒了,在生满葛萝蔓子的沟底上,他望着低矮的沟坡,心里发着愁,他知道他不能像人一样立着走上去,只能像狗一样手脚着地爬上去。
后来就像狗一样地爬上去了。爬行过程漫长而艰难,沉重的头颅好像要自行脱落,滚到沟底下去。茅草的锥儿扎着他的手,背上仿佛被射进了无数的毒刺。
爬上沟坡,直起腰,为了那些毒刺愤怒地回头,却看到花格子衬衫提着水桶,拿着抹布,蘸着水擦洗他抹到木牌上的鲜血。柏油路边卖西瓜的老头背对着他。他回忆着卖西瓜老头磷火般的眼睛,懵懵懂懂中,听到一声高亢凄凉的叫卖声:
西瓜——沙瓤的西瓜——
卖西瓜老人一声高叫,把他的心都叫痛了。这时,他最希望回家,回家躺在炕上,一动也不动,像死去一样……
房门响了,他想坐起来,头沉得动不了,努力睁开眼,看见邻居于秋水的妻子站在炕前,正怜悯地看着他。
大兄弟,好些了吧?他听到她问。
他想张嘴,一股酸水冲上来,把喉咙和鼻子都堵住了,他听到她说:
高马,你发了三天昏,把人都快吓死了。你闭着眼叫,小孩,小孩,一群小孩在墙上,你还说,马驹!小马驹!你于大哥叫来桂枝,给你打了两针。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他挣扎着坐起来,于家嫂子拉过一条脏被子让他靠着。看着她的脸,他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
谢谢你和大哥了,嫂子……他的眼泪流下来。
于家嫂子说:哎,兄弟,算了吧,别痴了,你和金菊的事,笃定成不了的。好好养伤,等几天,我回俺娘家村里去看看,帮你找个不比金菊差的嫚。
金菊怎么样了?他着急地问。
听说天天在家挨打呢。方家一出事,曹家和刘家也慌了,这几天都来帮着说话呢!其实,强扭的瓜不甜,金菊这辈子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他冲动起来,手忙脚乱要下炕,被于家嫂子按住了。
你要干什么?
我找金菊去!
你去找死啊!曹、刘两家都有人在,你去了,他们合起伙来不打死你才怪了。
我……我把他们全杀了!他挥舞着拳头,尖利地喊着。
你别犯傻,兄弟!于家嫂子严肃地说,什么时候也不许起这样的念头,再说,杀了他们,你也要挨枪毙。
他疲乏地仰倒在炕上,呜呜咽咽地哭着,泪水沿着肮脏的脸往耳朵里流。
反正……反正是我也活够了……
至于吗?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你和金菊铁了心,爱谁阻拦也不中用,捆绑不成夫妻,毕竟是新社会,总能找到个说理的地方。
嫂子,烦你给金菊带个话去……
这几天正在火头上,不行。你沉住气,好好养伤,熬过这一阵。
乡亲们种蒜薹发家致富
惹恼了一大群红眼虎狼
收税的派捐的成群结队
欺压得众百姓哭爹叫娘
——1987年5月,瞎子张扣行走在县城青石大街上演唱歌谣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