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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二宝风光不再,洪氏病重典当首饰,海上花赵朴斋赵二宝24
十一月底十二月初 第六〇回 吃闷气怒拚缠臂金 中暗伤猛踢兜心脚
善卿独自出中和里口,意思要坐东洋车,左顾右盼,一时竟无空车往来,却有一个后生摇摇摆摆自北而南。
这天,洪善卿找朱蔼人商量朱淑人的事情完毕,从朱家出去,左顾右盼等东洋车,又在路上遇到了外甥赵朴斋。
善卿初不在意,及至相近,看时,不是别人,即系嫡亲外甥赵朴斋,身上倒穿着半新不旧的羔皮宁绸袍褂,较诸往昔体面许多。
洪善卿看赵朴斋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羊羔皮宁绸袍褂(天冷了,开始穿皮袍子了),半新不旧,表示赵朴斋并没拿这皮袍子看得很金贵,不舍得穿,而是家常穿的,很寻常,因此比簇新的衣裳更能衬托出体面。洪善卿势利依旧。
朴斋止步叫声“舅舅”。善卿点一点头。朴斋因而禀道:“妈病了好几天,昨天加重了点,时常记挂舅舅。舅舅可好去一趟,同妈说说话?”善卿着实踌躇了半日,长叹一声,竟去不顾。
赵朴斋叫声舅舅,洪善卿点点头。赵朴斋说,妈病了好几天,昨天又加重了,时常挂念舅舅,舅舅能不能去看看她,同她说说话?洪善卿听了,犹豫了很长时间,最后长叹一声,扬长而去。
洪善卿虽然势利,但赵朴斋的妈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现在病了,恐怕凶多吉少,他也是担心的。但是姐姐的亲生女儿,自己的亲外甥女在做,这趟去探病,就代表重新认了这门亲戚,实在是丢脸坍台。更何况赵二宝如今欠下了许多债务,认了亲,很难说是不是需要接济……,犹豫了半天,洪善卿叹了口气,扬长而去了。
还记得洪善卿听陈小云说赵二宝被史天然抛弃,重新贴条子做生意时的反应吗?一边拍手一边大笑。当初赵二宝自愿为娼,洪善卿上门劝告不成,当场宣布断绝关系。如果赵二宝如愿嫁给史三,即使做妾,对洪善卿都是不利的,因此,如果此时赵二宝和史天然的婚事正在进行,赵朴斋来请洪善卿,洪善卿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重新认亲,但现在,赵二宝已经风光不再,又欠下了许多债务,洪善卿避之不及,根本不可能上门探病。
朴斋以目相送,只索罢休,自归鼎丰里家中,覆命于妹子赵二宝,说:“先生等会就来。”并述善卿道途相遇情状。二宝冷笑道:“他嚜看不起我们,我们倒也看不起他!他做生意,比起我们开堂子做倌人也差不多!”
赵朴斋仍然目送洪善卿走远,只好作罢,回家去了。跟二宝说,大夫一会就来。
中和里挨着仁济医馆,他遇到洪善卿的时候,应该是从医馆请了先生出来,但他的家鼎丰里在中和里西边,他摇摇摆摆从北向南,是特意去咸瓜街找舅舅吗?有可能。
到家后把遇到洪善卿的事告诉了赵二宝,赵二宝冷笑说,他看不起我们,我们倒也看不起他,他做的生意跟我们开堂子做倌人也差不多。赵二宝认为,自己做是侍奉人,舅舅洪善卿做掮客也是巴结人,没什么区别。她的傲气并不会因为一个做掮客的舅舅不待见自己就消磨掉。
说话之间,窦小山先生到了,诊过赵洪氏脉息,说道:“老年人体气大亏,须用二钱吉林参。”开方自去。
宝因要兑换人参,亲向洪氏床头摸出一只小小头面箱开视,不意箱内仅存两块洋钱,慌问朴斋,说是“早上付了房钱了,哪还有啊!”
二宝唯恐洪氏知道着急,索性收起头面箱,回到楼上房中和阿虎计议,拟将珠羔银鼠灰鼠紫毛狐嵌五套帔裙典质应急。阿虎道:“你自己东西拿去当也行,这时候绸缎店的帐一点也没还,倒先拿衣裳去当掉,不是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好像不对。”二宝道:“统共就剩了一千多店帐,可怕我没有!”阿虎道:“二小姐,你这时候嚜像不要紧,倘若没有了,不要说是一千多,要一块洋钱都难!”
赵朴斋刚才去请的医生窦小山来了,他替洪氏诊过脉,说需要用二钱吉林参。赵二宝打开装钱的箱子,里头却只剩下两块钱。赵二宝就去跟阿虎商量先把皮草衣裳当掉,阿虎说做这些衣裳的钱还欠人家裁缝店没还,现在又把衣裳送去典当,不合适。赵二宝说总共一千多的店账,还怕我还不上?阿虎看她这幅光景了,还不知道天高地厚,就说二小姐呀,你现在觉得一千多块不算什么,但是没钱的时候,不要说一千多,要一块洋钱都难。赵二宝觉得自己做起生意,洋钱还不是自己滚进来,但阿虎是湖了,知道把势里的难处,很多人都捧高踩低,马太效应,钱越多的人钱越多,赵二宝被史天然抛弃,还有多少豪客愿意上门呢?生意未必能像五月那样红火。
二宝不服气,臂上脱下一只金钏臂,令朴斋速去典质。朴斋道:“吉林参嚜,就舅舅店里去分了点来了嚜。”被二宝劈面啐了一脸唾沫,道:“你这人真是——!还要说舅舅!”朴斋掩面急走。二宝随往楼下看望洪氏,见其神志昏沉,似睡非睡。二宝叫声“妈”。洪氏微微摇了摇算答应。问“可要吃口茶?”伺候多时,竟不作声。二宝十分烦躁。
赵二宝赌气取下手上一只金镯子,交给赵朴斋拿去当了买参。我没找到洪善卿在咸瓜街开的就是参店,赵朴斋就说吉林参就去舅舅店里拿点好了,被赵二宝啐了一口,恨他不争气,叫他不要再提舅舅,赵朴斋捂着脸赶紧走了。这就是回目中的“吃闷气怒拼缠臂金”。
二宝下楼去看洪氏,洪氏昏昏沉沉的,叫她只会微微摇头答应,问她要不要吃茶,洪氏不答,二宝十分烦躁。二宝被史天然抛弃的屈辱,大老婆美梦的破碎,旁人的嘲笑,置办嫁妆的亏空,母亲重病……所有的这些都压向她,赵二宝的心态在崩溃。
忽听得阿虎且笑且唤道:“咦!少大人来了!少大人几时到的呀?楼上去。”接着靴声橐橐,一齐上楼。
二宝连忙退出,望见外面客堂里缨帽箭衣,成群围立,认定是史三公子,飞步赶上楼去,顶头遇着阿虎,撞个满怀。二宝问:“房里什么人?”阿虎道是赖三公子,不是史三。
忽然听到阿虎在楼下又笑又叫,连声招呼少大人,接着听见皮靴的声音上楼来了,赵二宝往外一看,客堂里站着一群箭衣缨帽的侍从,赵二宝以为是史天然来了,飞跑上楼,跟阿虎撞了个满怀,于是二宝问来的人是谁,是不是史三公子来了,阿虎说,是赖三公子,不是史三。
二宝登时心灰足软,倚柱喘息。阿虎低声道:“赖三公子有名的癞头鼋,倒真正是好客人,不比史三就不过空场面。你这时候一个多月没多少生意,这可要巴结点。做着了癞头鼋,这才年底下也好开消。”
赵二宝顿时灰了心,腿一软,靠在柱子上喘着气。阿虎劝她,癞头鼋是个实在客人,倒不像史三只有空场面,你这一个多月都没多少生意,嚣张巴结好了赖三,要是能做成常客,年底也好开销。
现在我们梳理一下时间线,自从十月二十三赵二宝重新贴条子做生意,作者就没有明确提到过几月几号这样准确的时间。那么二宝重新做生意,之后又发生了洪善卿跟陈小云在周双珠家谈论,周双玉得知了朱淑人定亲,周双宝赎身嫁给倪姓小板,周双玉策划殉情,洪善卿周双珠合力榨取朱家一万洋钱,然后就来到今天这回的开头,洪善卿从朱家调停出来,遇到赵朴斋,洪氏病重,赵二宝典当金钏臂,赖三光顾……阿虎说赵二宝这一个多月没有什么生意,说明距离十月二十三二宝重新贴条子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那么,这时候应该是十一月底十二月初。
道犹未了,房间里一片声嚷道:“快点喊大老婆来!让我看!可像是个大老婆!”阿虎赶紧撺掇二宝进房。二宝见上面坐着两位,认得一位是华铁眉,那一位大约是赖三公子了。
原来赖三公子因前番串赌吃亏,所以此次到沪,那些流氓一概拒绝,单与几个正经朋友乘兴清游;闻得周双玉第三个大老婆之说,特地挽了华铁眉引导,要见识这赵二宝是何等人物。
两人正说着,就听房间里癞头鼋嚷嚷着要看大老婆,一听就不是斯文的客人。赵二宝被阿虎拉了进去,看见华铁眉陪着一个生客坐在里面,应该就是赖三公子了。原来是赖三这次来上海,听说了上海里流传着周双玉是第三个大老婆的话,因第一个大老婆李漱芳已经病逝,周双玉已经从良嫁人,于是特地要华铁眉带他来见识见识第二个大老婆赵二宝。可见“三个大老婆”已经成为上海里酒桌里的笑料,赵二宝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小结:赵二宝被史天然抛弃的屈辱,大老婆美梦的破碎,旁人的嘲笑,置办嫁妆的亏空,母亲重病……所有的这些都压向她,赵二宝的心态在崩溃。这时,大流氓癞头鼋上门了,他因为听说了“三个大老婆”的话,特意跑来看看赵二宝这第二个大老婆。
癞头鼋是避之不及的大流氓,多少身经百战的红倌人为了避祸躲得远远的,那么,赵二宝这次能巴结癞头鼋成功,一举扭转颓势吗?我们往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