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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明专栏 | 父亲的车后座
文|卢明 编辑|燕子 图片|网络
我从小随祖父生活,十六岁出来工作,和父亲相处的时间相对较少。但,这不影响父爱在我心中的高度。我愿借回忆之力,穿过悠悠岁月,回到父亲当年的后车座上。
那年我八岁,父亲从老家送我去菏泽城里,那是爷爷居住的地方。天刚蒙蒙亮,父亲便将我叫醒,起床后匆匆吃了点饭,就启程上路。出行的工具,便是父亲的那辆大金鹿牌自行车。
那时,父亲工资也就三、四十元,家里五个孩子,日子比较艰窘,不肯轻易坐汽车。老家在黄河滩区,如果先去县城再到去菏泽,路程较远,须走190里的路程。沿黄河大堤,经鄄城去菏泽,则走160华里便可到达。父亲骑车带我去菏泽,自然是走黄河大堤这条路了。那条绵延数百里的大堤,堤顶用粘土辅实,虽然比不了柏油马路,除了雨雪天,平时还是比较平整好走的。
春节刚过,依然是天寒地冻。我身穿厚厚的棉袄棉裤,坐上自行车后坐。父亲心很细,怕我硌着,后座上加了一层棉垫子。防我摔落,在旁边绑上一根竖棍,让我抓牢。上路后,寒风吹到脸上,冷冰冰的。父亲身上应当不冷,因为他骑车要用力,顶风的时候还要十分用力,会累出汗来。一路走在大堤上,眼中看到的,不过是空旷的河滩,孤寂的河坝,残余的冻雪、干枯的树影,让人感到乏味。平时熟悉的葱绿的树冠,丰茂的青草,摇曳的野花,蹦跳的蚂蚱,飞动的蝴蝶,一样也看不到。父亲一路蹬着车子,一路照顾着我。因为我小,没出过这么远的门,怕我身体吃不消,怕我没有那么久的耐心。所以,他一边骑着车子,一边陪我说话,提醒我别在后面睡着了。途中,他还几次特意停下来,指着车后轮告诉我:“腿千万别乱动,如果脚被轮子挤了,麻烦可就大了!”走一段路,他就停下车来让我歇一歇,或者让我在自行车前梁上坐着,想方设法疏解我的情绪。
就这样,车子经苏阁、左营,在旧城下堤,找个饭店吃点饭,稍事休息,便又沿着公路向南赶路。下一程,经过鄄城县城、菏泽小留等处,最终到达菏泽。此时,夕阳已经在彤云里作最后的留恋。不过,那景色很美。终于到达目的地,不用担心走夜路,父亲尽管累得筋疲力尽,却也舒了一口气。我呢,想想马上便能见到爷爷奶奶,看到菏泽城里新鲜的事物,便趁父亲稍事歇息的机会,纵情地欣赏天边那一幕鲜亮瑰丽的景象。
父亲的后车座,载着我往,也载着我返。假期里,从菏泽回老家,一般是乘车到郓城县城,然后,坐父亲的自行车回村。那年寒假回来过年,下了大雪,县城通往李集的路不通,绕金堤也不行了,只好走金堤下面的土路。
父亲带着我,在那不是路硬当路的路段,艰难地骑行。道路泥泞,坑坑洼洼,走一段就得下车步行。好在有父亲的几个熟人伴行,路上说着话,互相照应。尽管在路上比平时多了一半的时间,还是最终回到了家,没有耽误在老家过年。我那时虽小,能看出父亲的劳累,只是无力帮父亲一把。在十分难行的路段,我按照父亲的要求上车下车,就算是配合了。
那段时间,我长了一颗虎牙,本不碍事,只是觉得影响形象。我和父亲谈起此事,他很当回事。趁我回郓城时,安排我去县医院拔牙。他在县里工作,与县医院的医生比较熟。为了我能顺利地拔牙,父亲提前给医生约了时间。我那时已十五、六岁,自己也能看病,可父亲非要亲自带我去医院。拔牙后,他将我带回机关宿舍,让我躺下休息。两个小时后,特意从办公室回来,给我弄了些软乎些的食物,看着我吃下,才回去办公。第二天,父亲向单位请了假,骑自行车将我送回老家。坐在车后座上,路上的颠簸忽略了。有父爱在,心中充满了温馨。
我参加工作以后,离家一百多里,专心于工作,回家的机会很少。父亲和母亲一直牵挂着我。好在家和单位有一条铁路专线连着,也就拉近了两个代人的感觉。有一次,母亲梦见一棵大树倒了,心生不安。因为在老辈的印象里,梦见树倒,家中会损人。母亲让父亲去附近车站给我打电话。他们知道,在这条铁路的任何一个车站,都能通过专线联系到我的单位。父亲本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对梦呀神呀什么的根本不信。但这一次,他却听了母亲的话,专程到车站给我打了电话。在电话里听到父亲的表述后,我笑了,告诉他我什么事都没有,请他们不必挂心,更不要为这些虚幻的梦境而浪费精力。知道我这边一切安好,父亲才将悬着的心放下。电话过后,我想象着父亲骑车回家的情形,那一定是吹着口哨,心情轻快无比。这一次,父亲的车后座虽是空的,却分明载着我的感动一路前行。
如今,与父亲阴阳相隔,父亲那带给我无限温暖的后车座,再也不能坐上。我也生命向老,感慨时光匆匆,对生命及亲情的理解更多。人世间的父子情缘,是上天赐的,得之为幸,失之为痛。唯有怀念,似一杯美酒,令人饮之醉之,回味无穷。
作者:卢明,男,1960年生人,笔名黄河入海。郓城县委退休干部,郓城县作家协会主席,县诗词学会会长。系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菏泽市诗词学会副会长,菏泽学院水浒文化研究基地特约研究员,郓城县历史文化研究学者。在《光明日报》、《山东文学》、《时代文学》等多种报刊及网络平台发表散文100余篇、小说20余篇、诗词诗歌1000余首,其中《菏泽赋》在《光明日报》发表。著有《正话水浒》《水浒印象》《好汉文化探究》《郓城文史考略》(三卷)文化书籍六部,主编《郓城文学作品选》《郓城文韵》《水浒别传》《水浒酒故事》作品集四部。在菏泽电视台主讲主讲水浒文化十三期。
壹点号心梦文学
「解梦空间」梦中的大树倒了,但没有砸着我
梦:昨夜梦见骑自行车在小路上飞快地骑,突然路边的一颗大树(基本就光树干)直接倒了,倒在我自行车前,我吓了一跳,但没砸着什么,然后我又继续骑车过去了。
解析:最近做事有一点阻力吧,但你相信你会克服,于是“没砸着什么,然后我又继续骑车过去了”。
「解梦空间」梦中的大树倒了,但没有砸着我
梦:昨夜梦见骑自行车在小路上飞快地骑,突然路边的一颗大树(基本就光树干)直接倒了,倒在我自行车前,我吓了一跳,但没砸着什么,然后我又继续骑车过去了。
解析:最近做事有一点阻力吧,但你相信你会克服,于是“没砸着什么,然后我又继续骑车过去了”。
你依附着的那棵树,终于倒了。 而你,只能来求我!你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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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临城。
深秋萧瑟的风卷起地面上枯黄的落叶,秋雨初歇,车窗壁上还挂着晶莹的雨珠,显得愈发清冷。
一辆黑色迈巴赫正平稳驶向医院。
车内,司机觉得太过安静,随手把电台打开。
新闻播报声立刻从车载音响流泻而出。
“据悉,容氏地产今日股价再度暴跌30%,市值蒸发近80亿人民币,容氏集团董事长容钦华突发急病入院。而导致容氏集团受到此次剧烈冲击的海外公司却始终不曾露面,领导人身份成谜.....”
从上周开始,容氏集团在各行各业的产业接连受到冲击,危机来得突然,容老爷子年岁已高,一怒之下气血攻心,住进了医院。
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商场上哪个竞争对手下了狠手,打算把容家往死路上逼。容家旁枝多,这几天已经在明里暗里准备瓜分家产了。
唯独.....
司机又通过后视镜悄悄瞥了眼后座上女人的神情。
只见虞清晚的视线望向窗外,神情亦无任何变化,仿佛新闻里说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
看着她淡然清丽的模样,司机心里又忍不住犯起嘀咕。
明明是靠依附着容家过活的养女,眼看容家落难,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真是奇怪。
—
不多时,迈巴赫在医院门口停下。
不少人的视线纷纷朝同豪车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截纤细的小腿从车门里迈出。
下车的女人身形单薄纤瘦,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皮肤莹润得近乎通透,隐约透着有些病态的白,像温室里久未晒过日光的娇花,莹白的花瓣周围晕着淡淡的粉。
乌发被一根桃木细簪随意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的细颈,透着脆弱易碎的美感。
她的眉眼也生得极温软,却像是画师用画笔描摹过般的精致,笼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虞清晚鲜少出门,依然不太适应公共场合受人侧目,便加快了脚步。
她一路轻车熟路地找到住院部,乘电梯上到VIP楼层。
医院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VIP楼层空荡安静,只有零星几个护士推着推车从走廊里经过。
虞清晚几乎隔几天就来医院送汤,护士早就已经认识她,立刻起身去迎。
“虞小姐来了,不巧,容董事长刚刚已经睡下了。”
护士扫了一眼病房,又压低声音补充:“醒的时候又砸了病房里的花瓶,怎么劝都不听。”
容钦华的病势严重反复,本来就是急火攻心导致的脑淤血症状,暴戾的脾气却又不知道克制,再这样发个几次火,指不定都会撒手人寰。
是个正常人都觉得难以忍受,恐怕也只有虞清晚这样好脾气的人才能在容老爷子身边照顾,还忍受了这么多年。
闻言,虞清晚只是笑笑,嗓音清浅:“您多担待。”
她把带来的鸡汤端出来,又把保温盒下层的盖子也打开,对护士温声道:“下午在厨房时顺便烤了几个蛋挞,给大家分一分吧。”
护士一垂眼,便看见女人本该完美无暇的纤指上,布着浅浅的划痕和薄茧,破坏了些许美感,并不像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从容老爷子住院进来,虞清晚每次来医院,都会或多或少给他们这些医护带些甜点来。
香甜的气息从食盒里飘出来,护士将心里的疑惑压下,不禁感慨她的体贴:“谢谢虞小姐,您太客气了。”
正说着话,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虞清晚转过头,就看见容钦华的首席秘书林森站在自己身后。
年轻男人西装革履,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气质老练,银边眼镜架在鼻梁上,眉眼清冷俊秀。
“小姐,方便说几句话吗?”
—
走廊里,四下无人。
林森站在虞清晚面前,也不浪费时间,直入正题。
“今晚临城附近的海域上会举行一场私人游轮拍卖会,董事长听说,拍卖会上有一味非常名贵少见的中药材,也许对董事长的病有帮助。”
大概是因为人上了年纪,尤其是像容钦华这种有钱人,一旦生病,就更会想尽办法地用金钱来延长寿命,所以这几天里,才会让虞清晚变着花样地用各种昂贵药材炖汤送到医院。
“航程为期两天,董事长希望您务必将东西带回来。”
虞清晚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去?”
林森肯定点头:“是的。”
她蹙了蹙细眉,面露不解,又轻声问:“为什么一定要我去?”
说着,林森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取出邀请函递给她。
他的语气也微微凝重了些:“因为这张送到容氏的邀请函上,只写了您一个人的名字。”
虞清晚一愣,她抬手接过,翻开邀请函。
极富质感的黑色邀请函上,烫着暗金色的花纹,果然是她的名字。
翻到背面,落款没有署名。
自从几年前被容家收养,因为身体原因,她几乎从不出门交际,和临城的豪门圈子也没有任何往来,认识虞清晚的人也寥寥无几。
谁会给她寄这样一张权贵圈子才能进入的邀请函?
沉吟片刻,虞清晚犹疑着问:“是钟先生吗?”
林森眸光微动,回答:“这个我也不能确定。不过钟先生最近的确在计划回国。”
心里顿时升起一种浓重的不安感,虞清晚想要开口拒绝。
可她动了动唇,刚想要说话,似乎想到什么,纤长的睫忽而又垂了下来。
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从被容钦华收养的那天开始,她的人生就不再由自己做主。
她所有的软肋,都被容钦华捏在手里。
她不能忤逆他的意思,否则就会为此付出代价。
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鸟,一次次地反抗,失败,再到最后彻底失去抵抗的勇气。
这一点,林森知道,虞清晚更清楚。
末了,她垂眸,遮住眼底那抹晦色。
没再多言,只顺从地点头:“我知道了。”
女人的眼睫低垂,模样乖顺,面容透着几分病态的白皙清透,美目却黯然无光。
林森目光微顿,眼眸深处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不忍,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淡声道:“一会儿我会亲自送您过去。”
—
离登船时间还剩几个小时,林森便送虞清晚回容家收拾行李。
老宅里很安静,佣人们井井有条地打理着卫生。
她上到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拿了几身换洗的衣服,装到行李箱里。
很快,房门被人敲响,一个圆脸女人端着餐盘走进来,面目和蔼可亲。
是容家的佣人李姨。
四年前,虞清晚刚刚来到容家时,照顾她起居的人就是李姨。
李姨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一碗黑漆漆的中药,热腾腾的,散发着清苦的味道。
大概是听说了她要出门,李姨上楼时还特意装了几袋熬好的药带上来,喝的时候只需要热一热。
见虞清晚正收拾行李,她关切开口道:“小姐,衣服带件厚些的吧,最近换季,别感冒了。”
她笑了笑:“嗯,谢谢李姨。”
虞清晚身子弱,只能靠常年喝中药调养着,每到换季,稍微着个凉,都可能大病一场。
不用李姨说,她自己也知道小心。
接过药碗,等放凉些了,虞清晚便端起来一饮而尽。
随着温热的中药顺着喉管滑入胃部,她的细眉也跟着紧紧拧起,五官皱成了一团。
苦,沁入五脏六腑的苦。
明明已经喝了很多年,她却还是习惯不了这阵苦味。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虞清晚又连忙将药碗旁的硬糖含进嘴里,甜意在舌尖慢慢化开,驱赶了苦气,她紧皱起的眉头才渐渐松开。
李姨接过空了的药碗,看着她过分白皙的脸,语气心疼不已:“钟先生快从国外回来了吧,等他回来,应该就能和小姐把婚事定下来了,小姐就能从这里搬走了....”
听到后半句,她的眸色黯淡些许,随即无奈地蹙起眉笑:“李姨,我和钟先生不是您想的那样。”
李姨只当她是害羞了,也没再继续调侃下去,转头又注意到虞清晚桌上的那瓶鲜花:“这盆花摆在卧室里太久了,我等会拿出去晒晒阳光。”
李姨说着便端着药碗先出去了,卧室再度安静下来。
虞清晚的视线也落在床头柜上的那只花瓶上,怔然片刻。
海棠花莹白的花瓣已经有些打蔫了,颜色近乎晶莹透明,花蕊也变得不再鲜艳,残存的美丽逝于掌心,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破碎感。
她伸出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花瓣的边缘,眼里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一丝哀伤。
这株生命力脆弱,即将枯萎的花,只会被人从一个温室移栽到另一个温室里,依靠着人工养分赖以生存,早已被注定的命运,多么悲哀。
像她一样。
—
转眼,夜幕降临。
临城港口,薄雾弥漫,海面星点的光排列成一条绚烂的灯带。
游轮登船入口,侍者正依次有序地查验着每位宾客的邀请函。
队伍里,女人身姿娉婷,一身新中式素色长裙,精致的朵朵海棠刺绣坠于裙摆,在码头的晚风中随风摇曳而起,似乎风再大上一些,就能将她的人都吹走。
初秋时分的夜晚算不上很冷,女人的肩上却披了件极厚的羊绒披肩,抵御着寒风。
白色披肩一尘不染,成色已是雪白无暇,她的肤色却更要白皙几分,精致的眉眼间笼罩着淡淡的病弱之姿。
虞清晚孑然而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注意到身后的队伍里频频投来的视线,还有四周的人低声耳语。
“她是哪家的千金?”
“不知道,从没见过。”
这时,有人注意到她手里拿着的邀请函,低声惊呼。
“等等,她手里拿的..是金色邀请函?”
又是一阵冷风掠过,虞清晚回过神,将身上的披肩拢紧了些,忍不住轻咳了声。
刚刚林森将她送到港口便离开了,港口的风有些大,才站了这么一会儿,她就已经觉得手脚冰凉。
就在这时,一个训练有素的侍者注意到她的邀请函,赶忙走到她面前,微笑着说:“小姐,您请这边跟我来。”
虞清晚疑惑抬眸:“可是队伍还没排到我....”
侍者解释:“您手里的是金色邀请函,无需排队,是我们老板特别宴请的贵客,可以直接通过贵宾通道登船,享受最高级别的服务。”
她愣了下,看向自己手里的邀请函,又侧眸看了看别人的。
好像的确不一样。
其他人手中的都是黑色,而她的邀请函上镀着特别的金色花纹。
心中疑窦更深,虞清晚却也没机会细想,只好跟着侍者一路穿过甲板,走进客舱区域。
她的房间在走廊尽头。
房卡刷开门,入目所及的就是房间里低调奢华的布置。
柔软厚实的进口地毯几乎把所有地面铺满,不见一丝灰尘。鲜花插在青花瓷瓶里,窗外海浪滚滚。
虞清晚皮肤敏感,平时习惯睡真丝的床单,这里的床单也是最好的真丝面料。书桌上放置的透明器具,似乎是专门用来温药的茶壶。
甚至靠着窗边的地方,还摆着一副画架。
这个待遇,未免有些好得过分了。
到底是谁?会准备的如此细致?
虞清晚蹙了蹙眉,心里更加奇怪,侍者正要离开,就被她开口叫住。
想到这封奇怪的邀请函,她迟疑道:“冒昧问一下,你们的老板是?”
“抱歉客人,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侍者歉意地答了这么一句,便关门离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虞清晚将带来的行李简单整理了一下,四下奢华的环境却让她越发觉得揣揣不安。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纠结要不要给钟庭白打个电话。
钟庭白是临城高官之子,书香门第出身,为人斯文矜贵,成熟体贴。
三年前虞清晚和他在一场画展偶然相识,钟庭白在艺术方面造诣颇深,两个人对一副名画交流甚欢,才成为了朋友。
因为钟家背景雄厚,容老爷子才并未阻止他们来往。只是钟庭白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发展,最近才打算回到临城。
她认识的名贵寥寥无几,除了他,应该也不会有人特意寄邀请函给她。
思来想去,虞清晚也没得出其他答案。
她正想要拨出电话求证,房门却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虞清晚走过去开门,就看见一位侍者端着托盘站在门外。
侍者将手里的黑丝绒盒子递给她,恭敬道:“虞小姐,我们老板让我把这个交给您。另外,请您稍后前去赴宴。”
她怔了怔:“给我的?”
“是的。”
虞清晚疑惑地拿过托盘上的盒子,打开。
只见一条翡翠琉璃手串静静躺在黑色绒布中央。
珠子是极品的冰种质感,墨色的花纹萦绕荡漾在剔透的琉璃之中,看质地便知道价值连城。
虞清晚的指尖陡然收紧,不知怎的,她的心头总是萦绕着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奇怪的邀请函,价值连城的礼物。
如果不是钟庭白,还会有谁?
一个她不愿面对的答案在心头不受控制地浮现,令她的手止不住地有些发颤。
这时,侍者的声音再度响起,将虞清晚的思绪拉回现实。
“小姐,请您随我来吧。”
—
带着那阵疑惑,虞清晚跟着侍者穿过走廊,来到顶楼最里侧的房间。
“滴——”
房门被刷开。
夜色已深,房间里环境幽暗,像是恍然间迈入另一个世界。
混沌又暗无天日。
她的手里还拿着刚刚那枚丝绒盒子,迈进门的一刻,虞清晚下意识环视了一圈周围,视线就被某一处吸引过去。
看见那是什么的同时,虞清晚顿时怔住。
那是一个纯金雕刻而成的笼子,镶在笼子上的似乎是一颗颗钻石,在光线昏暗的房间内依然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奢靡得过分。
一只通体洁白的兔子躺在笼子里,正安静地吃着面前盘子里的草,听到声响,它的红宝石般的双眼望向虞清晚,目光似乎充满悲悯,与周围的氛围格格不入。
虞清晚与那只兔子对视了几秒后,心里那阵无法言说的预感更深。
回过神,她深吸一口气,又往里面走了两步,只见一座香炉放置在中央,袅袅青烟从炉中升起。
幽幽的檀香木气息浮动在空气里,不停钻进鼻翼。
前方不远处,一道屏风立在中间,屏风上雕刻的纹样似乎是麒麟,姿态肆意狂妄,模样惟妙惟肖。
充斥着一种诡谲狠戾之感,似乎下一刻就能从屏风上活过来,冲上前一口咬断猎物的喉咙,让人忍不住从心底发怵。
后面放置着一座红木雕刻而成的椅子,屏风上面倒映出男人的背影。
那道颀长的身影高大挺括,利落的黑色衬衫勾勒出宽肩,轮廓线条有些锐利。修长双腿随意交叠,骨节分明的手漫不经心地晃动着酒杯。
空气静得几乎让人神经发紧。
一阵熟悉又陌生的压迫感袭来,不太像是钟庭白。
虞清晚的神经倏然绷紧,呼吸也下意识慢了几分。
看着屏风后的影子,她动了动唇,不确定地轻问出声。
“是钟先生吗?”
男人晃动酒杯的动作停住了,连带着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握着酒杯的手背上,青筋隐约凸起了半分。
无形的低气压蔓延开来,虞清晚顿时屏住呼吸,定定看着他把杯子放回茶几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慢条斯理地从沙发上起身。
窸窸窣窣的声响灌入耳中,让她的神经一寸寸绷紧。
半晌,他终于低声开口:“就这么想见到你的钟先生?”
那道声线低沉冷冽,莫名让人感到寒意席卷全身,灌进虞清晚的耳中。
熟悉的嗓音,让虞清晚浑身一僵,脑中绷紧的弦仿佛突然断开来。
“啪——”
她手里握着的丝绒盒子顿时滚落在地,砸出一声闷响。
随着他的脚步逼近,虞清晚下意识想要往后退,才发现身后的门却早已被人关紧了。
男人注意到她后退的动作,漆黑如潭的眸底划过一丝波澜,泛起的戾气被压制回去。
那道熟悉低沉的声线幽幽从身后传来。
“船没靠岸,你想逃到哪去?”
第 2 章
大概是按下了什么遥控的开关,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
明晃晃一片冷色灯光洒下,让她不适应地闭上眼。
直到再次睁开时,看清面前的人,让虞清晚生出刹那的恍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
多年未见,眼前的人仍旧能与记忆中的面孔渐渐重叠。
男人眉目俊美,精致打理过的碎发被梳到额后,露出极为深邃的眉骨,鼻梁高挺笔直,连喉结的线条也凌厉。
一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眼尾微挑,却尽是邪肆与凉薄。
比起几年前,五官里的稚嫩褪去,所有晦暗难辨的情绪被深藏在眸底深处,只是与他对视,便都会被那阵压迫感逼得喘不过气来。
宽阔的身影笼罩在面前,遮挡住身后一部分吊灯的光线。
贺晟淡淡垂眼,漆黑的眸紧紧噙住她的视线。
看着她愣怔失神的模样,他略带讥讽地扯唇:“不记得我是谁了?”
低沉喑哑的嗓音轻轻敲击着耳膜,猛然将虞清晚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不是幻觉。
贺晟回来了。
让她意料之外的重逢,本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的人,就这样措不及防地出现在面前。
像是喉咙处被猛然塞进了一团棉絮,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明明有话想说,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
气氛陷入沉默,分开时的歇斯底里依然止不住地涌进脑海里。
那天,大雨倾盆,雷声轰隆作响,似乎下一刻就能将天空撕裂开。
她坐在车里,忍不住回头去看车后的那道越来越远的人影。
铺天盖地的雨水几乎快将那道身影淹没。
那道孤寂的,被她抛弃在后的身影。
少年像是受了伤的野兽,脸上遍布伤痕与灰尘,擦破的唇角挂着淤青,冷硬绷紧的背脊,每一寸骨骼都在隐忍,眼尾也隐隐泛起红。
雨水顺着额发滴落,冲刷他的脸颊,分不清究竟是雨还是泪。
不论过去多久,那阵撕扯的痛感依旧无比清晰,汹涌而来的细枝末节,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那段过去。
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虞清晚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贺晟。”
四周的空气静得人发慌,随着指尖一点点攥紧,指甲陷进血肉泛起刺痛,出口的声音也异常滞涩。
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只能说出一句:“贺晟....对不起。”
灯光朦胧下,女人纤长的睫低垂着,如蝶翅般轻震,藏住眼底的黯然,她尖尖的下巴陷在披肩里,脸色也苍白异常。
贺晟的视线近乎贪婪地从她的五官一寸寸描摹而过。
他唇线抿紧,似乎是在辨别她这句道歉究竟有几分真心实意。
她也只是说了这一句,便再不发一言。
房间里陷入诡异的死寂,时钟的声音滴答滴答,似乎能将人的心脏慢慢凌迟。
就在这时,手机的震动声忽然响起,打破凝固的气氛。
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虞清晚回过神,慌乱从包里翻出手机。
钟先生三个字跃然屏幕。
她的指尖猛然僵住,感受到周围的空气更跌至冰点。
贺晟自然也看见了。
他忽地笑了,语调里带着讥讽。
“虞清晚,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虚伪。”
只是这么一句,便化作锐利的刀刃直戳胸口,刺破虞清晚故作平静的伪装,让她的脸色骤然惨白。
他恐怕早就对她恨之入骨。
贺晟就是这样的人,他从未变过。
他的爱,恨,全部都摊开得明明白白,不屑隐藏。
他来到临城的目的也是一样。
她和容家,都是罪魁祸首。
握着电话的手怎么也摁不下接通,就在虞清晚恍然失神时,他却俯身逼近。
她条件反射地向后退,却撞上身后冰冷的墙壁。
靠近她的那一刻,血液里所有躁动的因子都仿佛被瞬息抚平。
贺晟轻阖上眼,唇角轻勾,低哑的声线,如恶魔在耳畔低语。
“你觉得这次,我还会轻易放你走吗?”
周围的空气顷刻间密不透风,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侵略性的男性气息,身后的光线被男人的身形尽数遮挡住。
热意拂耳,虞清晚浑身上下瞬间绷紧,却根本无处可躲。
她攥紧指尖,心里慌乱,她却只能竭力维持着平静的语气:“贺晟,那些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
贺晟忽然低笑一声,盯着她的眸光幽深得可怕。
“我同意了么?”
虞清晚终于狠下心,猛地一把推开他。
她转身要逃,刚握上门把手的那一刻,男人冷厉的嗓音就从身后响起,语气意味不明。
“你想去找谁。钟庭白?”
虞清晚的动作猛地一僵,脚步也挪不动了。
贺晟并没有拦她,而是盯着她的身影,宛如寒潭的眸色更加幽暗。
终于,他薄唇翕动,冷沉的声线在房间内响起。
“要不了多久,你会自己回来求我。”
男人的语气越是云淡风轻,周围便越是寒意四起,丝毫不让人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那是身居高位的人才拥有的压迫感,叫人不自觉心惊肉跳。
虞清晚忍不住咬紧唇,几乎快要将唇咬出血来。
他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卑微求她留下的少年。
也不会允许她像当年那样抽身而退。
静默一瞬,她松开被咬得泛白疼痛的唇,努力忽视身后的视线,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
夜色渐深,海面像是被巨大的黑幕笼罩,波涛汹涌,翻滚的海浪在黑夜中也一刻不曾停歇。
随着游轮上的盏盏灯光逐一亮起,将客舱走廊也映衬得金碧辉煌,和刚刚的包厢里仿佛是两个世界。
落荒而逃后,虞清晚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
她的脑中浑浑噩噩的,思绪也乱成一团。
穿过船舱的走廊,她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正如贺晟说的,船没靠岸,她还能逃到哪里去。
此刻,走廊尽头的阳台上,一对看起来就是成功精英模样的男女正在聊天。
“所以这场游轮拍卖的幕后老板就是....”
男人目光左右瞟了瞟,才压低声音说:“贺家,贺晟。”
虞清晚刚想转身离开的脚步骤然停住,注意力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女人震惊的声音传过来:“这艘游轮就是贺老板的?”
男人低笑了声:“一艘游轮算得了什么。贺家祖辈原本从政从军,从贺铭那一始从商,主营国际贸易,现在国内大部分重要航线都在贺家手里。”
“贺家是大家族,旁枝不少,听说是因为贺晟前几年拿下了一条很难谈的国际航线,在贺家一众后辈里脱颖而出,老爷子才舍得放权给他的。不过现在贺家家族内斗还没结束,最后鹿死谁手也未可知。不过照眼下来看,十有八九就是贺晟掌权了。”
他继续不疾不徐地解释着:“现在临城的这些港口码头,都在贺晟手下,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么多人为了今天这张邀请函争破头?都是拼命想办法搭上贺晟这条人脉罢了。”
女人恍然大悟地点头,半开玩笑地说了句:“也是...被狼盯上了,不死也要掉块肉。”
说话声渐行渐远,直至彻底听不见了。
拐角处,虞清晚听得怔住,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慢慢消化掉这些信息。
难怪,容家那样庞大的产业,轻而易举就被他击得溃不成军。
现在的贺晟,令她觉得陌生。
那他这些年,应该过得还算好吧。
她深吸一口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到前方走来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的脚步在她的面前停住,紧接着,一道醇厚温润的声线从上方响起,很熟悉。
“清晚,好久不见。”
虞清晚闻声抬起头,直到看清面前站着的人,她顿时愣住。
“钟先生?你怎么会.....”
男人一身浅灰色西装,唇边挂着温和有礼的弧度,整个人气质沉稳内敛,带着一股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钟庭白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俊脸上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我提前回来了,想给你一个惊喜,才没有提前告诉你。”
距离两人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大半年,钟庭白的视线慢慢梭巡过女人的脸,最后落在她尖尖的下巴上。
他含笑评价:“好像又瘦了些。”
像是老朋友叙旧见面一般,钟庭白素来体贴入微,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不会令虞清晚觉得不适。
他又道:“我听林助理说了拍卖会的事,担心你应付不来,所以特意回来陪你。”
虞清晚的唇角弯起一点弧度,心里泛起些感动的情绪。
“谢谢。”
如果没有钟庭白关照,她这些年在容家的日子只会更难熬。
所以她一直心存感激。
但,也仅限于感激。
钟庭白垂眸望着她,也跟着笑了笑。
见她穿得单薄,他顺手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不由分说地披到她肩上:“和我客气做什么。先过去吧,拍卖会快开始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关切问道:“对了,刚刚怎么没接电话?”
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虞清晚顿了顿,扯了下唇角,撒谎道:“抱歉,刚刚手机在包里放了静音,才没听到。”
索性钟庭白没再多问下去,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丝绒盒子,打开盖子。
虞清晚顺着视线一看,只见一条镶着紫色细钻的银质手链躺在里面。
她怔了下:“这是...”
“偶然看到的一条手链,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来了。”
虞清晚看出这条项链价值不菲,细眉轻拧:“这太贵重了,我...”
没给她拒绝的机会,钟庭白温声打断她:“我们这么久没见,只是送朋友一件礼物而已,不需要有什么负担。我帮你戴上试试?”
四周的人来来往往,还有几道视线已经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钟庭白这样说,虞清晚也没办法再推拒下去,只好由他将手链帮自己带上。
“谢谢。”
白皙细嫩的手腕被紫钻手链环绕起来,在灯光下更显流光溢彩。
给她戴好手链,钟庭白微笑着赞了句:“果然很适合你。”
虞清晚也浅浅弯了下唇角,有些心不在焉。
两个人就这样随意聊着天,并肩走到了拍卖场入口处。
拿出邀请函时,却被门口的侍者拦住了。
侍者查看了一下,对二人歉意开口:“抱歉两位,这两份邀请函不具备进入拍卖会的资格。今晚拍卖会的入场资格需要特殊的邀请许可方可进入,两位的都不满足要求。”
闻言,虞清晚皱起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哪有发了邀请函,却不让参加拍卖会的道理。
分明是在..刻意刁难他们。
至于是谁想要针对他们,答案早就呼之欲出。
虞清晚抿紧唇,已经开始担心是不是贺晟因为她,才故意为难钟庭白。
他究竟想做什么?
情况如此,钟庭白却并未慌乱,语调依然客气:“那请问,我要怎么才能进入会场?”
侍者微微弯腰:“二位请跟我来。”
虞清晚两人跟着侍者来到一个小型宴会厅门口,推开门,只见里面富丽堂皇,一片衣香鬓影之景。
一张巨大的赌桌立在里面,她微微抬眸,便看见了赌桌后那道黑色的身影。
不仅是她,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那一处,连交谈说话声也不敢放大半分,像是生怕惊扰了谁。
宴会厅内灯火通明,隔得很远也足以看清坐在主位上的那道身影。
西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型,冷白的手腕懒散地搭在牌桌上,腕骨劲瘦分明,指缝里衔着根烟,青白的烟雾弥漫飘袅,却藏不住一双漆黑沉郁的眸。
一局输尽,牌桌对面的男人脸色透出一丝挫败,认命地把筹码全推了出去。
那人虞清晚认得,是临城某位家财万贯的金融大亨,曾被容老爷子请到容家做客,仗着家底丰厚,对容老爷子的态度也不甚尊敬,极为傲慢无礼,所以她的印象很深。
而此时此刻,这个年过半百的老总却在一个年轻人面前,讨好又恭敬地笑,尽是奉承。
“贺老板果然和传闻里说得一样,从无败绩啊。”
贺晟漫不经心地把手里的烟碾灭,对男人讨好的话毫无反应,也懒得回应,将手中的牌随手扔掉。
他惯是如此,瞧不上谁,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衣着光鲜的男女殷勤地围在他身边,满脸谄媚,却衬得男人越发居高临下,不易接近。
钟庭白的气质温润沉敛,而贺晟...
满身戾气骇人,让人见了只想逃。
或许是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声响,贺晟抬了抬眼皮,视线漫不经心地扫了过去。
无形的气压霎时间涌入。
似乎并不意外她和钟庭白的到来,男人冷淡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虞清晚的呼吸却下意识屏紧。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钟庭白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将虞清晚挡在身后。
看见两人亲昵的动作,贺晟的眸色顿时阴沉下去,难以察觉的戾气在眼底翻涌。
两个男人视线交汇的刹那,空气仿佛都跟着凝滞,似乎隐有火光在浮动相撞。
在场的人也有不少认识钟庭白的,可身边的虞清晚却是陌生面孔,所有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在她身上。
周遭的环境越是奢靡华丽,越是衬得女人气质娴静柔婉,与名利场格格不入,宛如泥泞里盛开出的一朵雪莲。
她的身形柔若无骨,背脊却挺得笔直,不卑不亢。
只一眼,就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众人瞬间恍然。
眼下剑拔弩张的氛围似乎突然找到了源头。
四目相视之间,还是钟庭白率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沉稳客气:“贺老板,叨扰了。不知道怎样才能获得进入拍卖场的机会。”
“坐,玩个游戏。”
贺晟往椅背上靠了靠,面色极淡,语气亦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弥漫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四周围着的人群瞬间都自动退散开来,仿佛在赌桌旁边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结界。
钟庭白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沉声问:“贺老板想玩什么?”
虞清晚蹙了蹙眉,看着不远处的身影,心底的不安愈发浓重。
他到底想做什么。
只见贺晟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敲着桌面,似是在沉吟思索。
片刻,他才云淡风轻地开口:“钟总如果赢了,大可在船上畅通无阻,看上了什么也可以直接拿去。”
话音落下,周围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传闻中的贺晟手笔极大,也是贺家后辈中行事最为离经叛道,不服管教的一位。据说他年少时还曾买下一座价值上亿的岛屿,专门用来驯养他那些不听话的恶犬,堪称奢靡无度。
而眼下单看整艘游轮,无一处不是奢华至极,多少人想尽办法收藏的各种价值连城的古董名画,都被他当作平平无奇的装饰品摆在走廊。
不怕偷,也没人敢偷。
随便拿出一件,便能够普通人衣食无忧一辈子,令人咂舌。
钟庭白神色不变地坐下,又问:“如果我输了呢?”
侍者搬来另一把椅子放在钟庭白身旁,虞清晚也跟着坐下。
隔着长桌,她眼睫轻颤着,片刻才终于调整好呼吸,不再躲避来自对面的视线和压迫感,鼓起勇气抬眸。
恰在这时,男人也慢条斯理地撩起眼,狭长的眼尾挑起,透着几分说不出的邪肆。
措不及防的,虞清晚和他的视线对上,撞进他深邃的眼里,心跳猛然停了一拍。
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落下,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猛跳起来。
男人的漆眸紧紧凝视着她,犹如猎人盯上了猎物,锐利而危险,又充斥着某种势在必得,仿佛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莫名让她觉得心颤。
安静半晌,贺晟忽而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终于开口。
“你的女伴,今晚归我。”
第 3 章
话音落下,如平地惊雷一般,宴会厅内的气氛瞬间凝滞。
虞清晚也惊愕地抬起视线,看向对面的身影。
他的周身都散发着冰冷而强势的气场,说出的每个字都不容置喙。
闻言,钟庭白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眉眼微沉了几分,语气也不似刚刚温和。
“贺老板应该不缺女伴。”
贺晟点点头,淡声道:“的确不缺。”
他顿了下,唇角勾起邪肆狂妄的弧度:“可我就喜欢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
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实在是狂妄至极,惊得众人的脸色又是一变。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明目张胆地抢人,恐怕也只有贺晟做得出来。
不讲道理规矩,做事随心所欲,只懂厮杀掠夺的贺晟。
看中的,当然要抢过来。
察觉到男人的敌意颇深,钟庭白唇边的笑容彻底消失,脸色难以维持。
静默半晌,虞清晚的细眉也深深蹙起。
如果不玩这一局,她就不可能把那味药材带回容家。
所以她没得选。
这就是贺晟专门为她抛下的诱饵。
而她就像池水里被困住的鱼儿,根本无处可逃。
唯一的办法,就是咬上他准备好的钩。
思及此,虞清晚慌乱地垂下眼,心里犹豫不决。
与此同时,钟庭白唇边的笑容也彻底消失,面色沉了下来。
他并不想答应这场赌局,更不想把虞清晚让出去。
他转头征询她的意见:“清晚,我们.....”
虞清晚定了定心神,才看向他柔声道:“我觉得我们会赢的,我对你有信心。”
既然赌的是运气,她觉得他们也不一定会输。
听到后半句,钟庭白皱紧的眉头松了几分,颔首道:“好,我听你的。”
话音落下,却没人注意到,对面坐着的男人捏着筹码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隐隐泛了白,漆黑如墨的眼眸不动声色地又暗了几分,翻涌的情绪被死死克制回去。
很快,钟庭白在牌桌前坐下,抬眸看向贺晟,问:“贺老板想玩什么?德州?”
贺晟轻笑了声,带着几分嘲弄:“玩那些,多少有点欺负人了。”
话落,钟庭白的脸色顿时凝了凝。
贺晟缓缓抬眸,狭长的眼尾微挑,漆黑的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阴鸷和狠戾,语气却云淡风轻。
“公平起见,赌运气。”
看看老天,到底会不会偏心他这个恶人。
—
三分钟后,荷官站在牌桌前准备好,开始发牌。
21点的游戏规则很简单,玩家轮流抽牌,将点数叠加,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继续抽牌。最后合计点数21点算满,超过21点的直接失败,没有超过21点的玩家比较牌数大小,大的获胜。赌的只有一个运气。
两张牌被发到钟庭白面前,他将牌拿起,先给身旁的虞清晚看。
虞清晚下意识屏紧了呼吸,看见了上面的两张10。
两张牌,20点。
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好,她的神经陡然放松下来,悄然松了口气。
赢的可能性其实已经很大了。
除非贺晟刚刚好拿到21点。
虞清晚紧皱的眉心悄然松了松,细微的神情变化却被贺晟尽收眼底。
这时,荷官恭敬询问:“贺老板,您还要牌吗?”
骨节分明的长指间游刃有余地夹着扑克牌,贺晟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抬了下眼皮,薄唇吐出一个字。
“要。”
虞清晚的睫毛颤了颤,心里顿时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随着贺晟干脆利落地抽完最后一张,就到了摊牌时刻。
觥筹交错的宴会厅里安安静静,所有人都在屏息注视着这场牌局。
钟庭白率先把面前的牌翻了过来。
20点,离大获全胜仅差一点。
一旁围观的人立刻轻吸一口气,低声私语起来,大概是在感叹他们运气好。
到了贺晟这边,他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动作慢条斯理地掀开牌。
一旁的人纷纷捏了把汗,直到他们看清贺晟面前的牌,表情纷纷僵住。
10,9,最后一张是2。
霎时间,全场陷入死寂。
脑袋里轰得一声,虞清晚也愣住了。
静默片刻,四周有人回过神,低声感叹:“贺老板真是好运气,不过的确,这么些年也没见他赌输过。果然,想赢还是得有魄力和胆色,难怪现在贺家生意都在他手里....”
另一人也咂舌:“是啊,19点也敢继续要.....”
19点,已经算是很高了,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大多数人在到这个点数时就会选择收手,毕竟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满盘皆输。
可贺晟却不,他偏偏赌了最后一张。
他不择手段,哪怕赌上自己也要把他们逼到绝路,让其他人毫无胜算。
不给别人留余地,也不给自己留。
他们输了。
意识到这点,钟庭白的脸色也彻底暗了下来,大概也是没想到会被贺晟这样险胜。
他意味不明开口道:“贺老板果然是天生的赌徒。”
贺晟并不在意他语气里的轻嘲,抬了抬眉。
“过奖。”
虞清晚咬紧唇,有些无措地站在那,看着他拿起打火机,顺手点了根烟,蓝色的火焰跳跃,擦亮男人的轮廓。
然而只抿了一口,贺晟似乎想到什么,又把烟熄了,然后沉声叫她。
“虞清晚。”
只是听着他叫她的名字,最敏感的那条神经也跟着骤然绷紧。
这一声打破了宴会厅里的死寂,却又把气氛带入了新的僵持,空气像是结了冰,围观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虞清晚没挪动脚步,她抿紧唇,站在钟庭白的身边没动,浑身上下都写着抗拒。
她不想到他的身边去。
笼罩着面庞的烟雾慢慢散开,贺晟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眼底的神色顿时更加阴沉凉薄。
男人冰冷如夹杂着寒刃的声线再度响起,强势至极,似是已经彻底失去耐心,让人背脊都跟着升起一股寒意。
“过来,我只说一遍。”
话音落下,虞清晚的心脏也跟着猛跳了下。
见状,钟庭白脸色愈沉,奈何周围都是人,并不好发作。
他的手扯住虞清晚的手腕,并不打算把她就这样送入虎口。
他看向贺晟,沉声道:“贺老板,清晚是我的女伴,不是赌局的筹码。”
闻言,贺晟依旧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里的银质打火机。
咔哒一声轻响,深蓝色的火焰在眼底跳跃了下,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压迫。
“钟总这话,是打算出尔反尔?”
四周都是围观的人,钟庭白唇角抿紧,一时间竟有些下不来台。
虞清晚心跟着紧紧提起,思绪顿时一团乱麻。
她太了解他。
也知道这是他彻底失去耐心的表现。
从登上船后所有的一切,都是贺晟设下的诱饵。
事已至此,她躲不过。
况且,只是做他的女伴而已。
他应该不会对她怎样的。
虞清晚只能这样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她做好决定,望着钟庭白开口:“没事的钟先生。药的事就拜托你了....”
他皱紧眉,还是不想让她羊入虎口:“清晚...”
她摇了摇头,冲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我没事的。”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那道视线始终紧紧锁在虞清晚身上。
不再等她过来,贺晟已然起身,面无表情地阔步往宴会厅外走。
附近的人噤若寒蝉,纷纷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路。
见贺晟走了,虞清晚不敢耽搁,只好也快步跟上。
她并不知道贺晟要去哪,只能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他走得很快,西裤包裹的双腿修长,她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勉强跟上。
穿过甲板时,一阵冷风呼啸而过,走得又太快,虞清晚禁不住捂唇轻咳两声。
身前的脚步忽然顿了下,随即不着痕迹地放慢下来。
一路上,不少衣装华贵的男女跟贺晟恭敬问好,惊艳打量的目光却频频落在虞清晚身上,大概是看她是生面孔,猜测她的身份,又像是想通过她来寻找向贺晟搭讪的突破口。
“贺老板。”
而贺晟也只是微微颔首算作回应,连客套的寒暄都懒得。
直到有人盯上虞清晚,试探从她这里入手,开口与贺晟搭话:“不知道贺老板身边的这位小姐是....”
本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贺晟竟真的停下脚步。
他抬了抬眼,漫不经心介绍道:“我的女伴。”
男人顿时受宠若惊,又看向虞清晚问:“不知小姐芳名?”
虞清晚看向贺晟面无表情的侧脸,也摸不清他的想法。
她并不想顶着贺晟女伴的身份在名利场招摇,可已经被人拦下,又不得不自我介绍。
她的嗓音轻柔:“我姓虞,虞清晚。”
简单的寒暄过后,直到目视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刚刚搭话的男人手里捏着贺晟的私人名片,紧张地才松下一口气。
旁边立刻有人过来打听。
“贺老板身边那位女伴你认识吗?是哪家千金啊?以前从没见过贺老板出席宴会时带女伴啊....”
“是养在容家那位出了名的那位病美人。”
闻言,那人顿时咂舌:“那个养女?”
“嗯。”
那人啧了声,十分不屑:“看起来确实弱不禁风的,病怏怏的相儿。容家破败成这样,难怪要想尽办法攀高枝儿了。这副长相,就算不是贺老板要了,恐怕也得沦为权贵圈里的情人玩物。”
话虽如此,男人依然禁不住感叹了声:“能被贺老板和钟公子公开争抢,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啊。”
—
迎了不少的注目礼,终于到了楼上的一间包厢。
这间包厢的位置刚好在拍卖场的二层,是最佳视野,整片的单向玻璃足以将整个会场尽收眼底。
助理关上门离开,包厢里便只剩下贺晟和虞清晚两人。
只有他们二人的空间里,虞清晚只觉得危险,所以下意识不想走进去。
而贺晟一边往里走,一边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随手搭在漆皮沙发上。
他慢条斯理地解着袖口上的钻扣,见虞清晚还站在门口,轻眯了眯眼。
“要我请你进来?”
虞清晚咬紧唇,只好慢慢挪步到了旁边的沙发上,保持安全距离坐下。
他喉结滚了下,忽然开口。
“过来,给我解领带。”
虞清晚错愕抬头,瞳孔都跟着缩了缩。
给他...解领带?
贺晟伸手扯了扯领带,侧眸瞥她,语气不容置喙:“还要我再说一遍?”
虞清晚抿紧唇,只好从沙发上起身,不得不靠近了他一些。
然而,才刚刚凑近,男人身上冷冽的檀香气便肆意笼罩过来。
她不得不调整呼吸,身子微微朝他的方向倾斜,细白的指尖试探性地朝他的黑色领带伸过去,可还没等碰到,就又往后缩了半分。
然而下一秒,指尖就被男人一把攥住,不给她丝毫后退的机会。
指尖沾染上的体温和触感瞬间钻入四肢百骸,烫得虞清晚连呼吸也乱了一拍。
贺晟直直逼视着她的眼,见她抗拒又闪躲的动作,他讥讽地扯了扯唇:“虞小姐,在容家呆了这么多年,还没学会怎么伺候人么?”
字字刺耳,羞辱的话让虞清晚面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他故意让她来解领带,就是存了报复她的心思。
她颇为难堪地咬紧唇,挣扎着试图摆脱他的钳制,男人却先一步松开她的手腕。
因着刚刚挣扎的动作,几缕发丝不听话地散落在她耳边,勾勒出她小巧的下巴。
白皙的耳尖仍然残留着一抹绯色,眼睫无措而不安地颤动着,每一处都是柔弱可欺的模样,莫名惹人生怜。
贺晟的喉间忽然开始发涩,剩下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无声地静默片刻后,他的嗓音不易察觉地缓和下来,不似刚刚冰冷:“既然这么不情愿,刚才又何必和我赌那一局。”
虞清晚深吸一口气,克制住刚刚的情绪,努力让语调平静如常。
她小声辩驳:“我没有不情愿....我只是不太会。”
因为距离太近,她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甚至能感知到他胸膛的轻微起伏,呼吸一点点灼热起来,萦绕的气息似乎也变得暧昧起来。
她只是无法适应和旁人过近的接触。
而且,她也没有给男人解过领带。
虞清晚拧了拧眉,并不知道要从何下手。
她屏住呼吸,尝试着用指尖去解,只是动作尤其僵硬。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面料摩擦的窸窣声响传来,折磨着脆弱的神经。
大概是因为常年服药,女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极为清浅的药香,又混合着丝丝缕缕的花香钻入鼻翼。
她的指尖勾缠着他那条纯黑领带,透着莫名禁忌感。
暧昧的气息陡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悄无声息缠绕包裹,将伪装出来的平静抽丝剥茧,彻底暴露无疑。
虞清晚越是紧张,手上的动作就越是毫无章法。
也不知是不是她生疏的动作取悦了他,男人的冷硬的轮廓莫名柔和。
贺晟懒懒垂下眼,看着她纤长卷翘的睫毛如蝶翅般轻震,眸色渐暗,喉结轻滚了下。
他的嗓音莫名喑哑:“解不开?”
虞清晚抿唇不语,细眉拧了拧,仍在和他的领带无声抗争。
见她不答话,贺晟眯了眯眼。
下一刻,他忽然抬起手臂,只是微微用力一扯,虞清晚的身体就猛然失去平衡,朝他的方向倾过去。
像是被无形的藤蔓蜿蜒其上,沙发上的两道身影牵绊着交叠。
呼吸骤然逼近,她被这措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没忍住攥紧了手中的领带。
一声低沉的闷哼声从身前响起。
勒着他了。
距离太近,虞清晚甚至能感知到他胸腔中发出的轻震。
男人微微起伏的锁骨近在咫尺,视线上移,便是清晰凌厉的喉结线条。
她的手不禁轻轻颤抖了下,连忙回神松开。
下一刻,就听见男人低沉磁性的声线从头顶响起,辨不出情绪。
“想杀我,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
....
明明是他刚刚突然拽了她一下,她才没站稳。
还在这里倒打一耙。
心里腹诽了句,虞清晚咬紧唇,却也没跟他争论:“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贺晟垂眸看着她,淡淡道:“还解不开?”
没等她回答,他忽而微微侧头,嗓音压低在她耳畔,语调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佻和放浪。
“用嘴咬试试。”
《宠症》
「解梦空间」梦中的大树倒了,但没有砸着我
梦:昨夜梦见骑自行车在小路上飞快地骑,突然路边的一颗大树(基本就光树干)直接倒了,倒在我自行车前,我吓了一跳,但没砸着什么,然后我又继续骑车过去了。
解析:最近做事有一点阻力吧,但你相信你会克服,于是“没砸着什么,然后我又继续骑车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