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目录一览:
外科医生x旗袍美人
第一章今天是姜思茵和谢瑾成订婚的日子,天很蓝,像缀着大朵大朵棉花糖的画布。白的一尘不染,蓝的真假难辨,令人心思一阵阵恍惚。
而她和谢瑾成是完美的布景下一对供人观赏的华丽木偶。
好不容易捱到晚宴结束,谢瑾成便连样子也不装了,叫上几个兄弟去偏厅打牌。
姜思茵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口的背影,叹了一声,从包里拿出沉寂了一天的手机。
手机一大早调了静音,到现在四个未接电话,满屏推送,姜思茵点开一看,除了新闻和银行app,几乎全都是唐杏。
她疲惫地站在走廊边给唐杏回电话,忽然想起来国外有时差,那丫头八成在睡午觉,可刚想挂断,就通了。
对面是女孩初醒的沙哑声音:“喂?”
姜思茵内疚地压低嗓音:“是不是吵醒你睡觉了?”
“没,我就眯十几分钟,下午有课。”那边似乎开着免提,声音听上去很清晰,唐杏从被窝里爬起来趿上拖鞋,“你那儿结束了?”
“嗯。”姜思茵揉了揉微微扯痛的太阳穴,怕弄花了底妆,没敢用力,身上的高定礼服也不敢往墙上靠,不然未来婆婆看见,又得有话说。
谢母那人规矩多,对姜思茵从来不客气,要求比儿女都严格。而每次姜思茵稍有松懈的时候都会倒霉地被撞见,耳提面命一阵,笑到脸疼,点头点到脖子僵,才肯放过她。
“我可真敬佩你。”唐杏无比郑重地用上“敬佩”这个词,“谢瑾成除了有点儿妈宝倒是没什么,就是他那个妈绝对不好相处,那种拿鼻孔看人的家庭你也敢嫁。”
姜思茵笑了一声,没说话。
从三年前遇到谢瑾成,与他相识相知,然后顺理成章地见父母,订婚,没有余地让她像唐杏那么理智又任性地去权衡利弊。在现实面前,她只能被裹挟着前进,毕竟这已经比她预想的人生要好太多。
“算了,你那么喜欢谢瑾成,要嫁就嫁吧,不过今天上午我手机都快爆了,全是你粉丝,作为你的粉头兼管理员,这事儿我不同意。”唐杏语气严肃起来,“你努力这么久好不容易出了名,号说不要就不要了?你现在是有工作,可那是谢氏的公司,将来万一你跟他掰了怎么办?”
“我今天订婚诶,你干嘛跟我说这个?”姜思茵语气带了丝娇嗔。
“好吧,就算你俩长长久久,恩爱到老,你总不能一辈子靠着谢氏吃饭吧?凭你现在的人气,每个月接的推广费都能比工资高。”唐杏啧了声,“自己有手有脚的赚点儿外快不好吗?别让谢瑾成他妈看扁你。”
姜思茵握紧了手机,睫毛微颤。
唐杏说的她不是不懂,也不是不认可,如今时代不同,很多女人都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
但她知道,她不行。
“小杏,就这样吧,我真的有点累。”姜思茵扯了扯唇,“我当初开这个号就不是为了钱,而且做视频这行也不太稳定,还耗费精力,等以后结了婚,空闲时间就更少了,可能……”
“姜思茵,你跟我说实话。”唐杏打断她,“是不是姓谢的逼你?”
姜思茵忙不迭否认:“他没有。”
“那是他妈?”唐杏语气凌厉起来,“他妈知道了?”
“……不是的。”姜思茵察觉附近有脚步声,慌乱道,“我这边还有点事,先不和你说了。”
她匆忙挂掉电话,一抬头,正好看见走廊口立着道人影。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将他身形勾勒得格外修长挺拔,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站在那里,明显是在等她。
她匆忙挂掉电话,一抬头,正好看见走廊口立着道人影。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将他身形勾勒得格外修长挺拔,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站在那里,明显是在等她。
姜思茵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忍着脚后面破皮的疼痛,轻轻扯了扯谢瑾成的袖子,小声柔软地问:“你还在生气吗?”
自从昨晚无意间刷到她录的视频,得知她做了一年的视频号,这人就对她没好脸色。
但这会儿姜思茵主动求和,谢瑾成维持了一天的冷脸终于出现裂痕,唇角微动,嗓音绷得清冷,却不经意泄露出一丝平日的温和:“我妈叫你过去。”
“哦。”姜思茵低着头松开手,却被他抓住指尖,温热包裹的同时她翘起了唇角。
谢母在楼上包间,他们走了很久,路上谢瑾成和她说话:“你账号注销了吗?”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姜思茵眼皮颤了颤,声音也低下来:“还没。”
谢瑾成眉心微蹙:“那视频删了?”
“还没来得及。”姜思茵小心翼翼地开口,“阿成,这个视频号我做了很久,也投入了很多心血,况且我只是弹琴而已,没有什么露骨的内容……”
“我知道,茵茵。”谢瑾成放开她手,转而双手扶上她肩,俯身低头,语重心长地说,“但我们谢家的女人不需要抛头露面。这事儿就算我不说,你继续做下去迟早我妈也会发现,那就不是生气这么简单的事了。”
姜思茵突然觉得心口犯堵。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每次谢瑾成提到他妈,总是让人如鲠在喉。
“阿成。”姜思茵叫他,嗓音很轻,“那如果伯母没意见,你还会阻止我吗?”
“什么意思?”谢瑾成拧了拧眉,“我妈一定不会同意的,能让你继续工作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谢母原本的要求是她婚后必须在家当家庭主妇,后来不知道谢瑾成跟他妈说了什么,才答应让她留在公司上班。
“茵茵,我妈养我这么大不容易,我们就让她省点儿心,好吗?”谢瑾成摸摸她的头,态度稍软,“还是你不相信我能养得起你,非得自己挣钱?”
姜思茵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瑾成握住她的手,叹了声:“走吧,别让我妈等久了。”
谢母正在包间和几个太太们打麻将,叫姜思茵过去学习学习,因为从小没人教,她对麻将一窍不通。
“这个得学会,否则以后跟瑾成出去社交,你不能和别的太太玩儿到一起去,净给他丢人。”谢母以前的话言犹在耳,姜思茵撑着犯困的眼皮在旁边看。
昨晚吵了架整宿没睡安稳,紧接着又累了一天,她现在只想找地方躺着,奈何还得强行打起精神。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母让她去泡壶茶。
一出包间门,姜思茵就垮下肩膀,短暂地放松下来。
端茶回来的时候,姜思茵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正欲推门,突然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
是那几名阔太太,还有她的未来婆婆和男朋友。
“现在的小姑娘心气儿是高哈,嫁得这么好,还得要面子,搞什么独立女性那套,那点儿工资够给你们谢家塞牙缝的吗?”
谢母唉声叹气道:“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不一样,哪是我们能左右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瑾成,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媳妇儿你得好好管教啊。”那位太太矛头指向谢瑾成,语气虽是开玩笑,却有点尖锐刻薄,“不然将来真进了门,惹家里不太平的。”
“刘姨说的是,我跟我妈都商量好了。”谢瑾成嗓音温和地笑道,“现在得先稳着她,等结了婚,有了孩子,很多事情就不由她说得算了。公司是我的,还不就我一句话的事儿?”
手里端着滚烫的茶壶,姜思茵却觉得从心口凉到四肢百骸,茶壶嘴冒出的热气熏得她眼眶发酸,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汹涌出来。
一屋子人夸谢瑾成孝顺,还有人给他传授驯妻经验,姜思茵就像是整个人被困在不透气的玻璃盒子里,下一秒就要窒息。
一屋子人夸谢瑾成孝顺,还有人给他传授驯妻经验,姜思茵就像是整个人被困在不透气的玻璃盒子里,下一秒就要窒息。
那些声音尽管模糊而遥远,却一字不漏地进了她耳朵,里面有谢瑾成的笑声,昔日的温情脉脉只余下凉薄的讽刺。
等双脚终于找回力气,她仓皇地逃离包间门口,回到茶水间,却不慎被地上的水渍滑了高跟鞋底,托盘上的茶杯掉到地上,碎成一片片残骸。
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姜思茵慌忙蹲下去,边抹眼泪边收拾残骸,视野模糊中被扎伤了手指,也顾不上,疼痛感隐隐约约的,像做梦一般。
突然被谁家疯赶玩闹的小孩从后面撞了一下,姜思茵用手撑住地面,稳住身子,刹那间钻心的刺痛在掌心蔓延开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掌一片血肉模糊,茶杯粉碎的残骸深深地嵌在里面,和她原本白皙的手掌几乎融为一体,然而身体本能的排异反应让她每分每秒都承受着煎熬和剧痛。
出租车上,手机响个不停,来电显示谢瑾成的名字,她索性关掉了手机,世界才安静。
“姑娘,你手没事吧?”司机师傅看到她手掌包着丝绢依旧渗出来鲜红的血,满脸担忧。
姜思茵在发呆,几秒后才迟疑地摇了摇头:“没事。”
司机师傅加快了车速,没到十分钟,车子停在医院门口。
这个点急诊楼人已经不多,挂号都没有排队,大厅里空荡荡的,她循着指示牌走向左边走廊。
第一间诊室亮着灯,里面却没人,不远处有间房门半掩的专家诊室,姜思茵走过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清冽得像不染尘俗的山泉:“去左手边第一间。”
从掩门的角度她刚好看不见里面的人长什么样子,这样说话似乎也不太礼貌,于是她稍稍把门推开一些,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同时抬起来的精致桃花眼。
君子端方,龙章凤姿,古人说的也不过如此吧,而因为白大褂的加持,显得他更清冷如玉一些。
姜思茵有一瞬间的晃神,但很快手掌的痛感令她清醒过来,看着对方认真解释道:“那间没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位医生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好似呆怔了一下,但那阵情绪晃得太快,对方也不形于色,她不能确定是不是错觉。
她看着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把刚刚写字的笔合上,放进胸口的衣兜:“过来吧。”
医生戴上了口罩,只露出那双精致漂亮的桃花眼,看不见那双抿直的薄唇,会显得他人有些阴柔,但目光是坚毅而镇定的,阴柔的表象之下能给人一种放心托付的安全感。
同样是男人,姜思茵不禁想到了谢瑾成。
和这个人比起来,谢瑾成长得不算好看,顶多算是五官端正,但她不是注重外表的人,从三年前在绝望的医院病房遇见,她生命中一切的温暖都和他有关。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温暖开始变了呢?
她想不起,脑子里一片混沌,连同那些恩爱和温情的过往也逐渐被抽离,变得酸涩而空白。
恍惚中,她听到山泉般清冽的嗓音,仿佛一双微凉的手按在头顶上,力道温柔。
“姜思茵。”对方叫她挂号单上的名字,才将她飘忽的思绪唤回来,“要给你清创了,可以吗?”
姜思茵后知后觉,木然地点了点头:“嗯。”
医生望着她,眉眼里像藏着星星:“会有点疼,你忍忍。”
第二章姜思茵忍得额头冒汗,背后也全是冷汗,却又像赌气似的,眼睁睁看医生把血肉里的瓷片挑出来,看原本细嫩完好的手掌变得更加触目惊心。
这一切他给的东西,也是她咎由自取的结果,她都想一幕幕看清楚,刻在骨髓里。
她以为她的人生已经改变了,遇见谢瑾成就是光明照向她的开始,却没想到这三年来的幸福都是假的。
或许不全是假的,但那个温柔体贴、宽厚善良的男人在她心里已经死了。
或许从他变得开始挑剔,用一切为他们好的借口要求她做不喜欢的事情,去迎合他妈妈的喜好,从那时起她就该意识到那是命运敲响的警钟。可惜温水煮的青蛙,直到快烫死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要死了。
幸运的是,她毕竟不是那只青蛙。
“伤口不要碰水,手也尽量别用力,周五过来换一次药。”
医生动作很麻利,很快结束清洗和上药,为她包扎好伤处。
清冽的嗓音再次唤醒她,姜思茵抬头对上那双星星似的眸,眼里依旧没什么光亮,只木然地应声:“好。”
道了声谢,问自己能走了吗,医生说可以,她便拿起自己的包,转身往诊室外走。
医生突然叫住她:“等等。”
姜思茵疑惑地驻足回头,只见那人手里拿着创可贴,另一只手指了指她的脚后跟:“流血了。”
他语气很淡,却不乏关心。
姜思茵收下创可贴:“谢谢。”
诊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外面站着个年轻男孩,也穿着白大褂,面容青涩,像是个大学生:“孟老师,您没下班?”
男人淡淡看过去:“有事?”
姜思茵瞥了眼他的胸牌,却没好意思多看,只记住了一个名字——孟清时。
“太好了!手术救急——”
孟清时被那人带走了,步履匆匆,姜思茵出去时只捕捉到两缕白色背影消失在电梯间。
她坐在诊室外的金属排椅上,给几乎掉了块肉的脚后跟贴上创可贴,那片脆弱的地方终于被保护起来,有种久违的温暖错觉。
眼眶涌起一阵热,她强自定了定神,走出医院。
谢瑾成是第二天早上出现在酒店房门口的。谢家门路多,谢瑾成能查到这家酒店一点也不令她意外。
姜思茵自从和他见家长定了婚期,就住在谢家别墅,把以前租的房子退了。
她有点轻微认床,在酒店并没睡好,断断续续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醒来却记不清细节。
姜思茵昨晚睡前喝了杯红酒助眠,还借着酒劲给他发了条分手短信。谢瑾成进门看到见底的酒杯,便松了口气:“茵茵,你昨晚是不是喝多了?”
姜思茵没说话,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他检视自己睡过一晚的地方,对谢瑾成来说上不来台面的地方,但这次他没评价一个字,只是回过头假装轻松地望着她:“以后别喝酒了,你那酒量我能不知道?喝多了净说瞎话,你看看你昨晚发了什么?”
“我知道。”逼仄的屋里响起女孩单薄冷静的声音,“昨晚我没醉。”
谢瑾成面色一僵,过了几秒才艰难地发出声音:“什么意思?”
姜思茵走到转角柜子旁,用酒杯装了半杯矿泉水,喝下去:“我不想和你结婚了。”
姜思茵走到转角柜子旁,用酒杯装了半杯矿泉水,喝下去:“我不想和你结婚了。”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半分钟之久。
谢瑾成吸了口气,笑容维持得有些勉强:“别闹,昨天晚上你没回去,我妈都急坏了,赶紧去给她道个歉。”
又听到这种言辞,她已经掩饰不住烦躁和厌恶:“我说,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们结束吧。”
她可以容忍婆婆强势的控制欲,可以容忍谢瑾成过于孝顺,但不能容忍一个男人的欺骗。
“昨天,我听见你们说话了。”她不再给他留面子,语气嘲讽,“我以为你真的站在我这边,以为你尊重我的想法,却没想到你和你妈联起手来算计我。没错,我没背景,没学历,嫁给你是高攀,但不代表我没有人格,可以任你们摆布。”
“我想保留工作的权利,是因为我不希望被这个社会淘汰,我没觉得能上班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或者多有面子,我只是喜欢凭自己的努力赚钱而已,哪怕赚得不多,不够给你们家塞牙缝。”
她尖锐而讽刺的目光下,谢瑾成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不是这样的,茵茵。”谢瑾成摁住她肩膀,急得有些语无伦次,“我那么说是因为……我就是暂时安抚一下我妈……你也知道她那个人不达目的不罢休,我得暂时顺着她,等我们结婚我就带你搬出去住,离她远远的,你要工作还是怎样我都不拦着你。”
姜思茵面无波澜地看着他表演:“你觉得我该信昨天的你,还是现在的你?”
自从他们的关系被谢家人知道,在她和谢母之间他总是选择让她受委屈。一步退,步步退,到现在她已经无路可退。
“谢瑾成,我没法再相信你了。”姜思茵把酒杯放回托盘上,摆得整整齐齐,就像把所有感情都变回最初的样子,“你妈给的彩礼我会转回你账上,当初你借我买墓地的钱我也会还给你。”
谢瑾成眼眶泛着红:“茵茵,别这样。”
“谢谢你帮过我,对我好,这辈子我都会铭记你的恩德。”姜思茵对他客气疏离,“但我跟你,到此为止了。”
昨晚入住的时候连行李都没有,姜思茵拿起手机,很快消失在他视野中。
站在车来人往的马路边,她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偌大的城市,竟没有一个能落脚的地方。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幸亏昨晚在附近的店里买了套几十块钱的行头,比起礼服和高跟鞋,让她看上去还算个人。
在一个熟悉的店铺前,姜思茵停下脚步。
这年头学古典乐的不多,琴行生意不太好,开门也晚,快十点了店员还在打扫卫生,拎着装满污水的桶走出来。老城区还没经改造,琴行里也没厕所,污水都是倒进路边的下水道。
这店员似乎是新招的,小姑娘看着眼生,竟然认识她:“姜老师,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因为经常用琴行的乐器录视频,老板租金收得低,姜思茵主动提议做兼职老师,虽然没什么活,几乎就是个挂名老师。
“正巧路过。”姜思茵冲她笑了笑,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疲惫。
但她从头到脚的憔悴瞒不过任何一个人,店员眼尖,连忙擦了手扶她:“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快进来坐,我给你倒杯水。”
在感觉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陌生人的好意格外能令人破防,当初的谢瑾成是,这个小姑娘也是。
姜思茵险些热泪盈眶,坐在琴行的软凳上,身体也放松下来,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谢谢。”
装满热水的杯子从手心暖到全身。
“你的手怎么也受伤了?”小姑娘关切地问。
姜思茵摇摇头:“没事,不小心磕到的。”
小姑娘皱着眉,似乎很难过:“看起来好严重喔,不会留疤吧?”
姜思茵愣了愣。这个她倒是没想过,昨晚也忘了问医生。
姜思茵愣了愣。这个她倒是没想过,昨晚也忘了问医生。
“老板说姜老师的手就是天生用来弹古筝的,比上好的羊脂玉都漂亮,如果留疤太可惜了。”小姑娘看着她,脸色崇拜又惋惜,“姜老师长得也好看,我都没见过几个比你好看的人,怎么这么早就要结婚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在小姑娘眼中,结婚是这么值得惋惜的事。
姜思茵笑了笑,问:“结婚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小姑娘脸色认真地说,“结婚是为了开心,不结婚也是为了开心,只要开心就好了,如果不结婚比结婚更开心的话,我会选择不结婚的。除非我爱一个人爱到愿意舍弃自由,愿意受苦跟他生孩子,还有面对婚后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和他家说不清楚的那些亲戚,不过这也太难了,我还是更爱我自己。”
姜思茵低下头,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
如果这么说的话,她其实并不够爱谢瑾成,比起愿意,她更像是被命运推着往前走。这个世间告诉她人总是要结婚的,而她刚好有这么一个人,谈了三年,就是该结婚了,结婚至少不会比现在更糟。
她望着小姑娘,轻声问:“你多大?”
“十九岁。”小姑娘目光炯炯,像藏着两轮小太阳,亮得灼眼,“姐姐你别看我年纪小,我说的都是真理,现在早就不是女人必须得靠男人才能活下去的世界了,结婚只是一种选择,你不愿意的话没人能逼你。”
姜思茵笑了笑,不再言语。
道理谁都懂,类似的话唐杏说得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可她知道自己就是个俗得不过的普通人,更知道一个普通女人要想在这个世界上靠自己的能力立足,有多难。
自从妈妈和爸爸离婚后,她就知道。
她没有那样的坚韧和魄力,也从来没得到过老天爷眷顾的好运。
曾经她以为谢瑾成是。
**
姜思茵没处可去,索性留在店里帮忙,因为手受了伤,不能干重活,就在电脑上打字录账单,中午和小姑娘一起点了附近最便宜的黄焖鸡米饭。
关店午休的时候,小姑娘接了个电话,然后脸色焦急地对她说:“姐姐,我奶奶心梗住院了,我要赶紧过去一趟,下午你能帮我看一下店吗?”
姜思茵果断点头:“没问题,你去吧。”
小姑娘一下午都没回来,看来奶奶病得很重,她也就没催,反正店里一直没生意。
琴行有值班室,员工经常在里面睡觉,正好她今晚可以借宿。
店铺八点半打烊,姜思茵把电脑关了,正要去关卷帘门,空旷的街道突然有人影靠近。
她有些意外,心想应该不是来琴行的顾客,但还是暂停下关门的动作。
那道颀长身影逐渐从夜色中显形,是她昨晚才见过的那双眼睛,虽然没有穿白大褂,但衬衫西裤十分完美地勾勒出身材。长腿窄腰,最完美的比例,宽阔左肩上背着硕大的琴包,手臂间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十分轻松自如地跨进琴行大门。
孟清时一开始没看见屋檐阴影下的她,嗓音带着点懒散地问小女孩:“是这儿吗?”
小女孩点点头,声音奶呼呼的:“嗯!”
孟清时这才转头望向穿着店员衣服的姜思茵,“你好,修琴。”
第三章两人目光对上的那瞬,孟清时似乎也怔了一下,但很快变回一脸淡定。他把小女孩放下来,边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边问姜思茵:“要打烊了吗?”
“……还没。”姜思茵下意识地开口,仿佛刚刚自己并不是去关门的。
陌生人的温暖总令她印象深刻,一杯热水,一个创可贴,或者一句温柔的话,她都能记很久很久,更何况才过去一晚,手掌的伤口还痛着。
孟清时把肩膀上的琴包取下来:“那方不方便帮我看一下?”
姜思茵点点头:“好。”
刚接过琴包,她听见小女孩压低嗓音对孟清时说话:“舅舅,这个阿姨好好看呀。”
小孩是天真的,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听到,姜思茵却不自觉脸热起来。
孟清时单手插兜站在店铺的展柜旁,看着姜思茵动作娴熟地摆好古筝,指尖拨出一段随意却悦耳的声音,他唇角始终衔着浅淡的弧度,手掌在外甥女头顶上揉着:“那桐桐要叫什么?”
被唤作“桐桐”的小女孩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奶声奶气地说:“叫漂亮姐姐~”
小女孩的话太过直白,姜思茵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把古筝上,却还是忍不住耳朵尖发热。她抿抿唇,低着头道:“只是弦有点松了,我调一下。”
“嗯,好。”孟清时看了眼墙上指着八点五十的挂钟,语气抱歉,“孩子明天要表演,麻烦你了。”
“没事。”她坐下来专心调音。
这么小的丫头居然在学古筝,多少令她有点意外,但也只是短暂的意外,没表现出不该有的好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桐桐起初还对这里琳琅满目的乐器充满兴趣,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可到底是小孩子,九点多就开始犯困,趴舅舅腿上睡着了。
孟清时把她放在一旁沙发上,盖上自己的大衣。
好在调音不算什么体力活,姜思茵左手伤了,右手却还是好的,并不太费劲。
弄好后,孟清时付了钱,背上琴,抱起睡得像小猪似的桐桐,跟姜思茵道别。
临走时不忘补一句:“你的手记得去医院换药。”
姜思茵这才想起自己包着纱布的左手,尴尬地看了一眼,点点头:“……嗯。”
送他们离开后,姜思茵关上店门,结果收拾柜台的时候眼睛被闪了一下。
她稍稍一愣,从柜台边缘拿起一个款式简单,做工精致的领带夹。
应该是孟医生在这儿扫码付款时不小心落下的。
人已经走远了,她只好先把领带夹收起来,想着下次去医院换药的时候带给他。
姜思茵工作的公司只是谢氏旗下的一家房地产公司,由外聘的职业经理人负责,平时不会和谢家人见面。
姜思茵工作的公司只是谢氏旗下的一家房地产公司,由外聘的职业经理人负责,平时不会和谢家人见面。
她和谢瑾成之间的关系公司里也没人知道,日子一直过得波澜不惊,和普通打工人没什么两样。
这是姜思茵头一回受到异样的瞩目,从公司大门口到部门工区,一路上如芒刺在背,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一直在往鼓膜里钻,像千万只蚊子嗡嗡地在耳旁飞。
连平时和她关系稍好的同事也只是尴尬地点头打招呼,并没像往常那样寒暄,想拦住一两个问问,全都借口有事溜得飞快,仿佛她是什么病毒携带者。
姜思茵隐约猜到是发生了什么,直到上午十点多,总监叫她去办公室。
一向和颜悦色的中年男人对她依旧满脸笑意,却明显跟以前不一样了,眼中带着一丝晦暗不明的犹豫和惋惜:“小姜啊,你是一个非常努力的员工,你认真工作的态度领导们都看在眼里,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考验,大家一致认为你并不适合待在我们公司……”
姜思茵低着头,什么都不问,只是唇角勾着嘲讽的弧度。
“你这么优秀,我相信你就算离开公司,也会大有一番作为的。”总监走到她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叹气,“抱歉,我也很难做……”
“我知道,总监。”姜思茵扯了扯唇,冲他微微一鞠躬,“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无论如何,跟着总监她学到了不少东西,她也相信这个人曾经是真心想栽培她,器重她的。
但谁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能自私地保住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对他来说是地位和金钱,而对姜思茵来说,她只有尊严。
所以从公司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垂头丧气,也没流一滴泪,哪怕那些闲言碎语一直在耳朵边响着。
“看看,这就是攀龙附凤的代价。”
“亏我还以为她真那么清纯,没想到是靠男人上位……”
“现在的女孩子哦,自己有手有脚不能吃饱饭吗?”
“长得倒是挺漂亮的,没想到谢总喜欢这款。”
……
到最后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带着冰冷的东西兜头而下。
一场猝不及防的暴雨,把她心底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却没有能停靠的码头。
在酒店睡了一天一夜,最后是被一通电话叫清醒的。
分手后谢母第一次找她,让她回家收拾行李:“既然跟阿成分了,你的东西你过来拿走吧。”
以前是给未来儿媳妇面子,还算客气,如今连客气都没有了,电话里毫不掩饰傲慢和鄙夷。
知道谢瑾成不在家,姜思茵松了口气,带着行李箱打车去谢家别墅。没遇到谢母,保姆阿姨倒是客客气气地帮她拎箱子到楼上,寒暄了两句就走了。
知道谢瑾成不在家,姜思茵松了口气,带着行李箱打车去谢家别墅。没遇到谢母,保姆阿姨倒是客客气气地帮她拎箱子到楼上,寒暄了两句就走了。
这房间她分明住了没多久,但不知道怎么东西就那么多,随处可见她和谢瑾成之间的回忆。
一周年他送的对戒和项链,生日送的小夜灯,去年国庆在巴黎旅游带的纪念品,一幅埃菲尔铁塔油画,衣帽间里他给她买的衣服首饰和鞋包。
这些她全都没带走。
姜思茵只收拾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些便宜衣物,一套许久没用过的纯棉四件套,几本琴谱和书籍,没用完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个陈旧的相框,里面是一个年轻女孩的照片,染着粉红色头发,表情懒散不羁,但很漂亮,锁骨上纹了一只振翅飞翔的蝴蝶,栩栩如生。
眼眶不自觉有点泛红,姜思茵把相框翻过去放在箱子里,用叠好的衣服盖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拖着箱子出门时,谢母正在院子里逗鹦鹉。
姜思茵想打声招呼就离开,谢母却先开了口:“我一直觉得你没家世,没学历,生意上也一窍不通,帮不了瑾成什么。但好在长得漂亮,以后生个孩子体体面面的,也不错,可你偏不识抬举,浪费了瑾成对你的一片苦心。”
姜思茵像以前那样垂眸听着,却不再是虚心求教的态度。
她双眼放空,表情淡漠,仿佛只是院子里毫无意义的风声从左耳穿过右耳,除了那一瞬间的聒噪,什么都没留下。
忍了那么久,如今都不重要了。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步履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潇洒。
**
姜思茵找了个便宜的短租公寓,暂时把自己安置下来,一边在琴行帮忙,一边在招聘app上找工作。
现在的工作机会看似很多,和她专业对口的却没几个,再加上公司靠谱,薪金合理,筛选下来就更少了。
就算她不挑,别人也未必看得上她。
上次在琴行遇见的姑娘叫舒兰,是个吃喝不愁的大小姐,家里虽然算不上富裕,但爸妈都在体制内工作,还是本地人,有房有车有存款,对她的要求只是找份工作混日子。
于是在这家生意惨淡的小琴行拿着一个月四五千的工资,她还是过得很快乐。
姜思茵羡慕这样的姑娘,却变不成这样的姑娘,命运给她的只是一块破石头,不像有的人生来就拥有钻石。
昨天面试的公司发了条短信过来,姜思茵兴趣缺缺地点开,像是已经知道结果似的,眼里没什么希冀。
舒兰凑过来问:“怎么样?录取了吗?”
姜思茵望着短信内容扯了扯唇,毫无感情地念出来:“抱歉,该岗位要做大量体力活,您的条件不太合适。”
舒兰嫌弃地撇嘴:“直接说要男的不就好了?还让你大老远过去面试,真不厚道。”
姜思茵叹了叹,关掉手机屏幕。
如果再让她选一次,一定不会学园艺专业。听上去风花雪月,其实是个弥天大坑,同样大学四年及格分飘过的学渣们,公司都愿意招男生。
如果再让她选一次,一定不会学园艺专业。听上去风花雪月,其实是个弥天大坑,同样大学四年及格分飘过的学渣们,公司都愿意招男生。
舒兰思索了下,说:“姐姐你要不就在这儿工作得了,老板人那么好,活也轻松,而且又是你喜欢的东西,每天弹弹古筝发发呆,多好。”
“那我连个地下室都租不起。”姜思茵摸摸她的头,“我可不像你啊,幸福的小公主。”
舒兰蹙蹙眉:“那视频号呢?”
姜思茵摇头:“视频号不稳定,我还是需要一份工作。”
以前在谢氏的房地产公司做设计,一个月怎么也有七千多块,除去房租依旧过得紧巴巴。她不是没考虑过留在琴行,可生意不好,肯定给不了多少工资。
下了几天雨终于放晴,老街路面还有深深浅浅的水渍,坐在窗前看一个精致女人穿着高跟鞋踩到翘了角的砖,溅起黑色的污水弄脏了洁白的丝袜,心脏就像突然被揪住,跟着她难受。
女人骂骂咧咧走开了,姜思茵蜷缩的右手还托在下巴上。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她唯恐错过一个公司的面试通知,迅速摁下接听键:“喂,您好?”
对面是一道青涩男声,略有点熟悉:“您好,是姜思茵吗?”
心里回忆着究竟是在哪里听过,她不自觉揉起脑袋:“……是我。”
“我是帝都大学附属二院急诊楼的,你几天前来我们这儿处理过伤口是吗?”
姜思茵想起来了,是那个火急火燎带走孟医生的男孩,她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是的,怎么了?”
“不好意思冒昧联系您,我们这边登记过您的信息,您前天就该换药了,如果有时间的话建议过来一下,医生给您做个检查。”
脑袋里嗡地一下,她才想起这两天总觉得哪不对劲的原因,一门心思扑在找工作上,居然忘了去给伤口换药。
还有孟医生落在这里的领带夹,居然也被她忘得干干净净。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连道歉,“我现在过来可以吗?”
“随时可以,我们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
挂了电话,姜思茵拿着手机和包就要出门。
舒兰从电脑屏幕后探出个脑袋:“姐姐你去哪儿啊?”
姜思茵边走,边检查了一下包里的领带夹:“医院。”